柳家莊在江湖上的地位很微妙,雖位列五莊之一,卻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曠世奇才出現過。就像他們的刀法柔中帶剛,柳家的內功也是陰柔綿長,讓女子修煉,更顯精純。
此刻柳婷近十年修為已經全被聶陽化為己用,內功提升讓聶陽也吃了一驚。
內功不比外功,練氣養息全要靠專注和耐心,並不是逞勇發狠就能快速精進,不知仇恨究竟給了這個少女怎樣的動力,讓她一身精純內息連聶陽都大感訝異。
而此刻,這些全部成了他的養分,滋養了他的修為,就算他用陰陽盈虛術回流足夠柳婷保住武功的內力過去,所提升的也已經十分驚人。
但邢碎影就在外面,聽聲音,雖然遙遠,也絕不超過一里。
他看了看柳婷蒼白的臉,柳婷一樣注視著他。
「你是說……邢碎影?」
像是不敢相信一樣,柳婷睜大了雙眼,死死盯著他。
「我不會聽錯,決不會。」
他點了點頭,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明明應該無力的手卻攥的他皮骨生疼,「殺了他……殺了他!去!去殺了他!去啊!你在等什麼!」
即便是要殺董浩然的時候,聶陽也沒見到她失態到如此地步——帶著汗水的烏髮垂在面前,黑白分明的秀目充盈了血絲,薄俏的櫻唇不住顫動,齒縫裡擠出彷彿來自地獄深處的詛咒一般的混亂聲音,「死……他……死,殺了……他……」
但聶陽沒有動,而是痛苦的反握住了她的手,「不行,我不能毀了你……」
「你不殺他才是毀了我!」
她大叫起來,一把甩開了他,「這是多好的機會!咱們費了這麼大工夫,不就是在找他麼!不為了殺他報仇,你我存在在這裡的意義是什麼!是什麼!你說阿!」
無邊的恨意隨著柳婷的叫聲開始蔓延,那種熟悉的溺水感牢牢的抓住了聶陽,開始刺激他所有的感官,他勉強壓抑著快要克制不住的心神,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柳婷白皙的裸體上。
彌補被抽乾的經脈,單靠普通傳功毫無意義,方才邢碎影那一聲讓聶陽分心走神,陽根沒了慾念,軟軟垂了下去,這樣自然無法行陰陽盈虛之法。
所幸邢碎影沒再有後續聲音傳來,否則聶陽不可能再斂回心神。感覺到會陰微微一熱,他連忙運功過去,趁時間還未到,伸手拉住了柳婷胳膊。
「你滾開!不要碰我!」
柳婷哭喊著罵了起來,扭動著汗津津的綿軟身軀,強撐著想要躲開,「我不要你管我!你去殺他!去殺了邢碎影啊!」
這種純粹的仇恨,曾幾何時,不正是他心中一直存在的麼?究竟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底開始有別的東西佔據了呢?
他並沒有疑惑太久,既然選擇了挽救她的內功,他就不能再浪費一點時間。
他一把摁住她的肩,毫不猶豫地架起她的雙腿,一手按住她的丹田,也顧不得柳婷股間已乾澀許多,腰後運力向前,生生刺了進去。
「放開我!放開我!」
她雙手一徑捶著他胸口,看沒什麼作用,一偏腦袋,張嘴咬住了他摁在她肩上的手掌。
掌緣傳來一陣劇痛,聶陽強撐著不去分神,陽根掏弄兩下尋到了躲藏的蕊心,緊緊貼了上去,一股溫和的陰柔內息緩緩導了進去。
一刻,邢碎影,只要你再等我一刻……聶陽咬緊了牙關,開始讓幽冥九轉功,遊走在柳婷空虛若谷的奇經八脈之中。
比起這邊的心急如焚,邢碎影卻是悠然自得,手上紙扇刷的一聲打開,向人一面寫著「海納百川」四字。他橫扇胸前,笑吟吟的看著趙玉笛,帶著一絲隱怒道:「趙盟主,別來無恙。想來閣下已經長進許多,竟敢來壞小生大事。」
趙玉笛臉上閃過顯而易見的驚恐,竟向斜後退了半步,反而有半個人躲在了王落梅身後,渾不似平日那個鎮定自若的摧花盟主,「邢……邢碎影,你怎麼來了?」
顧不可快步走到王落梅身前,皺眉道:「邢碎影,你來做什麼?」
「顧先生,一別許久,你氣色依然不錯。怎麼?你還想向小生討教兩招麼?」
邢碎影微微一笑,折扇一收,伸向前方,「若是如此,請。」
凌絕世先是一愣,旋即想起邢碎影此名正是毀了她小師妹孫絕凡的罪魁禍首,柳眉一豎,道:「姓邢的,當年害了我孫師妹的,就是你吧!」
她不像許多高手那樣自持身份不屑偷襲,最後一個字出口時,她的腿已經到了邢碎影背心旁側!
「不敢不敢,陳年舊事,不足掛齒。」
邢碎影慢慢說了十二個字,這十二個字的時間,他躲了四招,接了四招,攻了四招,用的是和凌絕世師出同門的身法,加上她熟悉無比的幽冥掌!
王落梅一直皺著眉頭,努力在回憶什麼,顧不可看她神色有異,輕聲問道:「怎麼了?」
趙玉笛輕摟住她肩側,柔聲道:「落梅,咱們先走吧。」
王落梅怔怔想了片刻,突然道:「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趙玉笛面色一變,手上一緊,催促道:「此處凶險,落梅,聽話,咱們快走。別拖累了顧先生。」
王落梅看了看那邊鬥成一團的邢碎影,又看了看身邊的顧不可,豐滿的酥胸急速的起伏著,像是有什麼十分重要的事情想要確認。
但看到邢碎影縱躍如妖,攻守如鬼,不出二十招就把凌絕世壓制到不得不遊走躲避,一身功夫實在是深不可測,王落梅蒼白著臉搖了搖頭,放棄了什麼一樣不甘道:「好,咱們走。」
這夫婦二人就這麼怪異的離開,顧不可卻沒有走,他在等東方漠。東方漠自然也不會走,他的妻子正在和一個名動江湖的淫賊較量,他怎麼可能放心離去。
「看你這功力,不知道毀了多少良家婦女!」
凌絕世憤憤叫道,剛剛側頭避過一掌,數寸外的掌風激盪竟刮得她臉上肌膚刺痛。
「良家婦女?小生從不找良家婦女。」
話音未落,一掌躲避不過,凌絕世只得出掌相迎,悶悶一聲巨響,邢碎影紋絲不動飛身追擊而上,她卻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勉強站定立足,又是一掌迫來,銀牙暗咬,雙掌交疊推出,凝盡胸中連番激戰後殘餘的所有濁力,迎了上去。
「躲開!」
千鈞一髮之際,凌絕世後領一緊,被東方漠向後扯開。
彭!
東方漠掌力霸道無比,與邢碎影陰柔蒼勁的掌力一交,發出崩石裂土般的轟鳴。
「好掌力!」
邢碎影吐氣開聲讚歎一句,身子卻僅僅向後一仰,旋即穩住身形,幽冥掌力左右雙發。
東方漠冷哼一聲,鬆開凌絕世衣領,也是雙掌平平迎上。
彭!
同樣一聲巨響,兩人足下塵土飛揚,同時陷下,東方漠深陷至踝,邢碎影卻不過沒過腳背。
「東方先生,你的功夫小生很佩服。但你做的傻事,小生卻不敢恭維。」
兩掌對過,形碎影抽出腰間折扇,一展扇面向後退出數步,隱約可見這一面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大道至簡」「傻事?」
東方漠冷冷問道,拔足站定在妻子身前。
形碎影微笑道:「賢伉儷鶼鰈情深,鬧到如此斷釵破鏡之地,實屬可惜,尊夫人天仙絕色又冰雪聰明,有妻如此實在羨煞旁人,東方先生如此不知珍惜,惹得紅顏大怒,不是傻事,又是什麼?」
東方漠緩緩道:「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凌絕世也道:「我夫妻如何,輪不到你這惡貫滿盈之徒指點。」
「哦?小生若不是及時趕到,凌夫人,您的客人聶陽,可能已經死在您丈夫手上了。」
凌絕世話音一滯,惱怒的看了東方漠一眼。
「我沒打算殺他。」
東方漠側了側頭,沒看凌絕世面上神情,語氣中卻帶了些許解釋的意味。
「那幽冥九歌他做不得主,你若硬向他索要,他自然免不得死在你手上。他若死了,小生只有找你拚命了。」
「哦?」
東方漠瞇起雙眼,道,「他與你不共戴天,你反而要幫他?」
形碎影哈哈一笑,道:「他與小生有賭約在前,小生只是在幫自己而已。不管誰來壞小生的事情,小生都不會放過他。」
在場三人一時猜不透形碎影意欲何為,面上都有幾分疑惑,顧不可不屑偷襲不願出手,只是遠遠站著,東方漠心思難測,但也沒有再出手的意圖,只有凌絕世不太放心的依舊運功於週身,戒備的盯著形碎影一舉一動。
「你的事情,究竟是什麼?」
凌絕世看他神色認真,忍不住問了一句。
形碎影溫和的笑道:「凌夫人,你只要好好的教好聶陽便是。他的武功進步到足以和小生交手一戰之時,你們自然會知道小生所為何事。」
這句話說完,他忽然身形一閃,無聲無息毫無預兆的到了顧不可身前,呼的一掌拍了過去。
顧不可大驚失色,斷劍毫無用處,只有雙掌封在胸前。就覺排山倒海般一股巨力轟上他的雙掌,他喉頭一甜,雙眼一陣發黑,如斷線風箏一般向後飛出丈餘。
他本就有內傷在身,這一下讓他無論如何也再難站起。
「凌夫人,沒了顧不可,東方先生一人要想贏你和聶陽,想必不是易事。小生不能再耽擱下去,聶陽方才本該出現,可惜他實在不夠……」
最後二字形碎影說的極輕,像是自顧惋惜,他向後退去,繼續道,「此刻已遲,再與他見面並非小生所願。小生先去了。告辭。」
東方漠搶到顧不可身邊,蹲下替他把脈,凌絕世胸中也激盪難平,倚住一棵大樹,試圖調勻內息。
形碎影微笑著向後退去,眼看就要隱沒在無盡的夜色之中。
「走不得!」
一聲暴喝,聶陽僅著一條單褲箭一樣躥了過去,手上長劍吐著寸許劍芒,在月光下清寒如冰。
形碎影單眉一挑,笑道:「憑你?」
說罷身形一扭,雙足一蹬,騰雲駕霧一般踏草而去。
聶陽怔了一怔,翻手回劍入鞘,一扯帶子把劍背在身後,拼盡全力追了過去。
影狼的嫡傳身法並不算弱,即便在狼魂諸人中,也名列前茅。聶陽輕身功夫上已經盡得真傳,此刻內力又十分充盈,大步邁開一跨便是丈餘,枝葉草叢在兩邊飛速後退。
這也許是一時衝動,正中了對方陷阱,但聶陽現在不想去想那麼多,他胸中的煩悶憋滯,彷彿只有這樣不顧一切的衝動一次,才能得到少許宣洩。
不用顧慮其他,只有形碎影,只有這不停的追擊,只有夜風扑打在臉上的快感和仇恨觸手可及的急切,只有這一前一後,只有這樣的如影逐形。
也不知道一直追了多久,形碎影一直若即若離的領在前面,聶陽拼盡全力跟上一些,他便加些勁到再拋遠如初,一副餘力充足的樣子。聶陽卻漸漸後力不繼,精壯的後背佈滿了汗水,束起的長髮也已經透濕。
形碎影似乎有所發覺,哈哈大笑起來,聲徹原野,氣蕩四方,顯然再奔上幾個時辰,也未見得力有不逮。
聶陽胸中真氣鼓蕩,胃口一陣悸痛,眼見笑聲中形碎影越去越遠,再難追上半分,心底一陣不甘,猛地立足站定,仰天舒臂,萬般憤懣之氣盡數化作一聲大吼。
「形——碎——影——」
「怎麼,追不上小生,便只有鬼哭狼嚎麼?」
形碎影竟也停下了腳步,氣定神閒的站在那裡,額上也有汗跡,但並不明顯。
一腔怒火宣洩出去,聶陽頭腦漸漸冷靜下來,左顧右盼發現並無隱蔽之處,伸手握住了劍柄。他知道形碎影武功已經到了一個十分恐怖的境地,除非群起攻之否則極難取勝,但他還是想出手一搏。太多事情已經讓他漸漸消卻了耐心,如果不是仇恨的重擔壓抑著,他早已盡情按自己想做的去做。
他拔劍,並不僅僅是因為恨意充盈著腦海,也有一星半點的興奮摻雜在其中。
那是自古以來,流淌在男人血液中,面對強敵時才會出現的興奮。
「形碎影,出手吧。」
平順了氣息,聶陽緩緩開口,此刻他的劍上已無劍芒,內力的損耗遠比想像中更多。
「你殺得了小生麼?」
他微微一笑,打開了手中折扇,閒庭信步道,「此時小生殺你,卻絕對不止八成把握。」
「你不妨試試。」
他冷冷答道,心中卻知道對方所言非虛。
「你死了,倒不是什麼大事。」
形碎影的腳步漸漸帶上了一種奇妙的韻律,每一步邁出,都點在說話的節奏之間,「但,你的仇,就再也不要想報了。你的妻子,你的小妾,你的表妹,你的妹妹,你身邊所有的女人,都將被小生徹底摧毀,小生保證,決不會讓她們死得太快。」
「你想怎樣?」
聶陽嘴上問著,雙眼卻開始跟著他的足尖移動,手上長劍也開始凝力欲發。
「你沒資格問。小生想如何,你還不夠資格干涉。」
形碎影微笑一斂,猛地一掌空拍面前草地,沒有半點聲響,巨大的陰柔內勁猛地把地面壓裂出一道溝壑,草莖盡數寸斷飛散,「憑你現在這身三腳貓功夫,小生想做什麼,你都只有看著。摧花盟那種貨色都能擾得你雞犬不寧,小生實在不屑對你出手。」
「不過,不妨教你知道一點。小生對那幽冥九歌興趣實在不大,你從開始就大錯特錯了。那本東西能引出夏浩,引出劉嗇,引出各種各樣的鼠輩,因為他們都不曾學到真正的幽冥九轉功。小生卻已經登峰造極,為何還要再看那本東西?」
「小生之所以出現,不過是像你這樣大張旗鼓報仇的人,小生初次遇到。小生喜歡有挑戰的事情,就像喜歡武功高強的美人一樣。小生之前的賭約,依然作數,你大可回去繼續準備,那本幽冥九歌,小生隨時來取。只不過,小生要追加一條,現下這樣,你也太過悠閒,摧花盟既然盯上了幽冥九歌,小生不妨和你再立一約,只要你能讓摧花盟一敗塗地自此煙消雲散,小生馬上開始對幽冥九歌下手。」
聶陽一直靜靜的聽著,此刻才道:「我為何信你?」
形碎影輕搖折扇,微笑道:「你大可不信。小生決不勉強,但你一日不除去摧花盟,一日小生決不會給你任何機會。」
聶陽目光閃爍不定,卻並不是因為在考慮形碎影的話,而是內力調勻後恢復不少,他正在考慮是否可以偷襲。
「你儘管考慮,小生會在暗處靜靜等著的。比起只對那些江湖女子下手的小生來講,無惡不作的摧花盟不是更該剷除麼?」
形碎影溫言講罷,轉身便走。
他轉身的那一刻,聶陽臉上偽裝的猶豫迷茫頓時消失不見,一股陰力直透劍身,毫無破風聲的刺向他背心。
「不錯,小生果然沒有看錯人。這樣不擇手段,才有些夠格。」
形碎影背後彷彿長著眼睛一樣,劍尖上的銳利劍芒眼看就要觸及他身體的時候,他大笑著說了這麼一句,驟然展開身法,風一樣疾奔而去。
而那竭盡全力的劍氣,一直到最後,也無法觸及到那近在咫尺的背後。
一直,無法,觸及……東方的雲際,漸漸泛起了魚肚的色澤,漫長的一夜即將被朝日終結。露水沾身的聶陽,沉重而緩慢的邁著步子,一步一步向回走著。
他發洩一樣的在曠野狂奔了一個多時辰,所有能調動的內力都耗費的一乾二淨。他的長劍不知道掉在了那裡,手上空空如也。
熾熱的身體漸漸冷卻了下來,汗水開始忠實的向心裡傳達著晨風的冷冽,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久才能走回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兒,他自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走向哪裡。
不知是否把過多的情緒集中在了形碎影的身上,形碎影的背影消失後,腦海裡,彷彿有一根一直緊繃的弦,輕輕地,錚的一聲,斷掉了。
渾渾噩噩的神志,在看到了驛站的大門後稍微清醒了一些。
那裡,應該有人在等他,有人會無論如何,都和他站在一起的……一個纖細的身影迎了上來,不……兩個。他睜大眼睛,努力辨認著,後面那個想要趕過來的,似乎是月兒,他最疼愛的妹妹。
這是誰?他把頭枕在溫軟的肩上,雙手環住了那個溫暖的身子。
「小陽子,你怎麼了?你身上好熱……綠兒!綠兒!你快過來!月兒,來幫把手,把你哥摻上去,他傷風了!快啊!傻站著幹嘛!」
中氣十足的聲音略帶睏倦和疲憊,不知在這裡等了他多久,滿滿的藏不住的,是濃重的擔憂和心痛。
形碎影……柳婷……摧花盟……凌絕世……幽冥九歌……他統統不想去想了,哪怕一天也好,他想就這樣安靜的放鬆下來,什麼也不去想。
他疲憊的抱住了他的小妻子,任她拖著他往裡面走去,輕輕說出了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句。
「詩詩,我回來了……」
聶陽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申末酉初。春日晝長,窗外到還明亮。
額上墊著一條軟巾,濕漉漉有幾分涼爽,轉頭看了看,董詩詩靠在床架木柱上,頭一點一點的正在打盹。
他伸手去撫她的臉,一動,才發現床邊擺著的,竟是自己昨夜落在柳婷身邊的衣物。
「姑爺,你醒了!」
綠兒端著水盆走了進來,看見他,高興得低叫了出來。
董詩詩立刻晃了晃腦袋,睜開了圓圓的大眼。
「小陽子!你……你有沒有好些?頭還疼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那個郎中說你沒事了,我不信,沒讓他走,你要是還難受,我……我就去罵他!」
她一連串的說個不停,雙手撐在床邊,急切地看著他。
「我……怎麼了?」
他記得起來的,就是最後形碎影毫髮無傷的離開,他孤身一人頹然而返。
「你……你傷風了。月兒……月兒說……算了,不說那些了,你就是受了涼,又累得厲害,現在好些了麼?你說阿……」
「我沒事了。」
聶陽擠出一個微笑,雖然身上還是有些無力,但虛耗的內力已經恢復了一些,遊走之下,尋常病痛自然隨之消弭。
董詩詩哦了一聲,轉頭交待綠兒讓她叫人做些米粥送來,「你一天沒醒,先吃些東西吧。」
他隨口應了一句,記掛著床邊那身衣服,清了清嗓子,低聲問:「詩詩,這衣服……」
她臉上紅了一紅,似是有些生氣,偏轉了頭道:「是……柳婷送來的。她只說你落在外面了。」
「我……」
他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說些什麼,便又閉上。
董詩詩沉默片刻,輕輕歎了口氣,拉著他的被角替他掖好,帶著那麼一點不情不願,低聲道:「小陽子,我……我不問你昨晚去哪兒了,做了什麼。我……我也不生氣。只是,月兒告訴我,現在外面危險得很,你……你要是……」
她猶豫再三,才繼續道,「你要是真想找柳婷,不……不要出門了,去……去她房裡就是。你告訴我一聲就好,我……我省的等你。」
聶陽臉上也有些發燙,看來他昨夜未歸,柳婷清晨拿著他衣服回來,已經被人誤會二人出外偷情了。這事兒一時也說不清楚,而且硬說起來,也不算說錯。
被如此誤會對他也沒什麼損失,便也懶得解釋,柔聲道:「詩詩,你當真不生氣?」
真的有了這層方便,此後找柳婷練功到輕鬆不少。縱然江湖中人不拘小節,這種無定無婚的情況下,董詩詩鬧了起來,柳婷免不得一番尷尬。
董詩詩撇了撇嘴,搓了搓自己的衣角,說道:「你正午要是醒了,我可能和你還要吵上幾句,吃上壺醋。你這麼遲才醒,我氣已經消了。我現在氣你的是,你救人時候已經佔了人家便宜,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還費什麼勁大老遠跑出去……害得自己大病,讓我也擔心一場。」
聶陽微微一笑,握住她的小手,道:「好,這次是我不對,對不起,詩詩。」
她撲哧一笑,撓了他手心一下,「可別,出嫁從夫,叫我娘親知道你向我道歉,少不了訓我一頓。你是老爺,是天。你一低頭阿,天塌了,砸我一頭包,我才不要。」
她故意怪腔怪調的哄他開心,似乎看出了他心底的不快活。
「對了,」
看他笑容真了幾分,她才想到什麼似的說道,「丘總鏢頭叫我等你醒了告訴你,咱們暫定後天出發,你可以休養一天。」
綠兒恰好進來,捂著嘴巴放下粥碗,輕笑道:「小姐,明明您追了丘老爺半上午逼的他答應後天啟程,怎麼就成人家告訴你的了。」
「去去去,哪有。」
董詩詩紅著臉沖綠兒擺了擺手,「趕緊去叫伙房備些晚膳,只喝粥哪裡管用,一泡……一泡那啥撒出去,就沒了。」
後天也未嘗不可。聶陽喝了半碗米粥,舒適的閉上雙眼,摩挲著妻子的手背,腦中開始計量著形碎影所說的話。
反正摧花盟已經盯上了鏢隊,真的橫下心來把他們就此剿滅,也不是什麼壞事。慕容極猜測形碎影和摧花盟沒有直接關係後,他本不願多費功夫在此,沒想到還是難免有此一戰。
「累了?那就再睡會兒吧。」
董詩詩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沒有再熱,才放心地舒了口氣,自己心下埋怨,那柳婷也不來看看,怎麼也是自己未來夫婿還有一層表親,怎麼這般無情。
此時,門響了兩下,一個少女推門進來,笑的天真爛漫,輕聲問道:「嫂子,哥哥醒了麼?」
董詩詩看了一眼聶陽沒有睜眼,只好輕聲答道:「剛才喝了點粥,應該是累了,又睡了。」
「嫂子,你從昨晚到現在都沒休息,去隔壁歇會兒吧,我來替你。」
聶月兒笑瞇瞇的走了過來,拍了拍董詩詩的肩頭。
董詩詩搖了搖頭,不願意就這麼離開,聶月兒再勸道:「嫂子,你累的傷了身子,我哥就算好了也不會開心,不是麼?你先去休息,休息好了,回來替我便是。」
她這才猶豫著把粥碗遞給聶月兒,一步三回頭的出門去了。
門剛剛關上,聶月兒就把手上的碗放到了桌上,沒有絲毫緊張的微笑道:「哥,你要裝睡到什麼時候?」
聶陽皺了皺眉,睜眼道:「我確實有些累了,閉目養神罷了。」
「我今天,和柳家表姐好好談了一番,哥,沒想到你一出江湖,就交了如此桃花運呢。」
聶月兒說道,攏裙坐在了床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想說什麼,就盡快說吧。」
聶陽有些不耐,這次妹妹加入鏢隊,讓他心裡竟莫名有些緊張,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讓他有種無形的壓力。那雙秀美的眼眸,彷彿總是在盯著他,看他究竟有沒有在全力報仇。
「邢碎影現在功夫如何?」
她果然直截了當,爽快地問了出來。
「你我二人單打獨鬥,誰也不是他的對手。他若出盡全力,你我都走不到五十招開外。」
聶陽平淡的說出了這個殘酷的事實,雖然不甘,卻不得不面對。
「哦……」
聶月兒憤憤道,「這個淫賊,也不知道毀了多少姐妹的功夫才有了這身功力。」
「有些名頭又眾所周知的,也不過七八個人,但這七八個人,武功都頗有成就。除了花可衣功夫奇特免遭毒手,其餘都沒能逃過此劫。至於未被人所知的尋常江湖女子,想必已經不計其數。按我猜測,那魏夕安多半也已經落進魔爪。」
儘管知道月兒並不是真的發問,聶陽還是自言自語一樣說了出來。
「表姐說……你現在也會了那門功夫?是麼,哥?」
聶月兒輕描淡寫的問了出來,聽不出語氣是怒是喜。
聶陽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她嗤的笑了出來,「哥,你怎麼一副緊張的樣子。你難道擔心我把你當作淫賊不成?」
聶陽皺眉道:「不是。而是這門功夫……實在讓人心裡有些沒底。」
「怎麼會,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沒底?」
聶月兒笑著伏低身子,湊近到一個曖昧危險的距離,斂去了笑容,冰冷的恨意開始清楚地浮現在眼底,「你不是說,咱們單打獨鬥,都不是他對手麼?那你就把我們的力量集中起來啊。我的,表姐的,再不行,還有那個雲盼情的。他邢碎影強迫誘拐都做得,你找些心甘情願的為何不可?」
聶陽心裡一驚,忙道:「月兒!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
她啟唇還要再說,但似乎從哥哥眼中讀出了什麼,頗為不甘的把到嘴的話收了回去,臉上又綻放出了明亮的微笑,直起了身子,道,「我跟你開個玩笑罷了。」
聶陽皺眉盯著妹妹的眼睛,沉默片刻,才緩緩道:「是玩笑就好。」
似乎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聶月兒攏了攏鬢角,微笑道:「哥,你打算怎麼對表姐?娶妻?還是納妾?」
「問這做什麼?」
聶陽不願和自己妹妹談這種事情,明顯的表示出了不悅。
聶月兒卻好像沒看到一樣,自顧說道:「就算是江湖中人,娶妻生子也要循著尋常人家規矩不是?表姐已經是你的人了,親上加親,不也是美事一樁麼。」
聶陽只嗯了一聲,沒有回答。
聶月兒靈動的黑眸四下轉了一轉,柔聲道:「哥,你要是累了,我就再問一句,便讓你休息。但你要如實回答我。」
聶陽斜目看向她,點了點頭。
「如果我為了她是董浩然的女兒而要殺她,你會幫哪一邊?」
這句問話,帶來了良久的沉靜,靜到房間裡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一個平穩綿長,一個則有些急促。
一直沉默到了迴廊下傳來了一聽便知是誰的急促腳步聲,聶陽才歎了口氣,輕,而且十分緩慢的說道:「我答應過要保護她,我說過的話,不會不算。」
接著,房門打開了,似乎對自己的急切有些不好意思的董詩詩對著聶月兒陪笑道:「月兒,嫂子……嫂子我休息好了。我這人一向睡的少,還是我陪著小陽子吧。」
睡得少?每天清晨趕路都要把她從被窩裡挖出來的聶陽是最有資格笑出聲的。
不過聶月兒沒再說什麼,只是在和董詩詩擦肩而過的時候,用屋內人都能聽見的聲音,似笑非笑的說道:「嫂子,能嫁給我哥,真是你的福氣。」
董詩詩愣愣的眨了眨眼,關好門,摸著後腦走到床邊,咬著嘴唇想啊想啊,最後還是忍不住衝著聶陽說道:「她什麼意思啊?你……又自賣自誇什麼了?」
看著董詩詩雖稱不上絕色,卻清秀可愛的俏臉,聶陽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拽著她湊近自己,他拉低了她的小臉,很慢很慢的湊了過去,吻住了她的紅唇。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和這樣一個不懂武功也不算是江湖人的女子成為夫妻,更不要說這還是仇人的女兒。但這件事不可預料的發生的時候,當她頂著「仇人的女兒」這個身份,成為不得不順從自己,獻出一生的妻子的時候,他感到得最多的情緒,還是愉悅。
即便,不管以大家閨秀的標準還是武林世家的要求,這都不是一個好妻子,合格也談不上,曾與他定下童親的南宮世家若是知道他現下有了如此夫人,也不知會作何反應,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種只有在她身邊才會感到的輕鬆,都讓他沒有片刻後悔。
「討厭。」
被吻的紅了臉頰,董詩詩連忙幫他拉高被手撐低了的被子,嬌嗔道,「每次都是這樣,問的話你不想說,你就堵住人家嘴……」
「怎麼,不喜歡麼?」
他笑道,起了逗弄之心,大手一探,就捏住了她一邊酥胸。
她倒是很誠實,羞垂了頭,拿開他的手,道:「喜歡……可你病才好些,還是休息吧。哪次你親起嘴來,到最後都要變成……變成……」
「變成什麼?」
他低笑著追問。
「變成……」
她猶豫著找適合的詞,最後實在不知道哪個比較文雅,索性道,「哎呀呀,反正就是雲雨阿交歡阿行房阿這樣的事情唄……現在可不行,雲妹妹說要和慕容極來看你。」
「哦?他們來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
董詩詩頗為不滿和丈夫的單獨相處總是被人破壞,頗沒好氣地道,「誰讓你是這次的頭兒,你一病,我看所有人都要輪流來看你一場。」
「我就說了,董姐姐十成十不喜歡我們來看聶大哥,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這種毫不掩飾的促狹笑聲,和軟軟嫩嫩的美妙聲音,門外自然是雲盼情。
慕容極在門外笑道:「好好,我輸了。」
雲盼情推門進來,笑嘻嘻的對著身後道:「下一個城鎮,不要忘了哦。」
看到這兩人,聶陽的心情也隨之更加輕鬆一些,笑問:「怎麼,你們賭了什麼?」
捏了捏袖袋裡的荷包,慕容極道:「還不是些吃食,下一個落腳城鎮有什麼好吃,我要管著她吃夠。」
董詩詩頗有些自得的嘟囔道:「光見吃啊吃,就是不長肉……」
天璧皇朝盛世時期,身段審視傾於健美豐腴,嬌小女子固然有人欣賞,卻不是主流,由此觀之,雲盼情的確空有一副好相貌,比起董詩詩來前胸後臀均是大大不如,唯有纖腰一握柔彈有力,稍勝一籌。
但她年紀尚輕,練武女子又多生長偏遲,將來如何,也不好說。
雲盼情自然聽得一清二楚,抿唇一笑道:「我啊,龍江洪災餓得落了根兒,師父總說我永遠也吃不飽,連謝志渺都笑我說我的東西全吃進別人肚子裡了。董姐姐,我要能長到你那麼高,我師伯肯定要開心的哭著放鞭炮的。」
聶陽和慕容極對視一眼,他們都沒見過謝清風,但實在想像不出這樣一個一代宗師武林大豪,淚流滿面的放鞭炮會是一個怎樣的畫面。
說了會兒閒言碎語,董詩詩大概猜出自己在的話,這兩人肯定不說正事,只好扁了扁嘴,道了聲:「你們談正事吧,說完叫我,我去看看晚飯,那個廚子是不是現種菜去了,怎麼這會兒還不好!」
「有什麼事,還需要避著詩詩?」
聶陽看董詩詩出門,起身靠住床頭,問道。
董浩然已死,應該沒有什麼還需要避開她談的了。
「董姐姐嘴快,有些事情說出去畢竟不好。」
雲盼情草草帶過,緊接著道,「我們來跟你說說情況,免得其他鏢頭還要來看你,那董姐姐可就快活不了了。」
「嗯,你們說吧。」
慕容極點了點頭,開口道:「昨晚的事情,柳婷告訴我們了。不過她說的很含糊,我們問不清楚。她只說了昨夜和你在一起,你們是被凌絕世帶走的,後來邢隨影出現了。就是這些麼?」
聶陽想了想,把昨夜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只在和柳婷的床笫之事上大略帶了過去。
聽完全部,雲盼情細細的眉毛登時擰在了一起,「邢碎影現在已經如此厲害了麼?聽你這麼說,簡直比我師姐師姐夫他們還要厲害一些了。」
慕容極的眉心也皺起了深深的紋路,「這不是關鍵。關鍵在於,邢碎影究竟想做什麼?他和摧花盟,應該是沒有任何利益衝突的,反倒是你,和他有父母血仇,怎麼反而他在幫你而要你去誅滅摧花盟呢?」
雖然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雲盼情還是忍不住笑道:「大概,同行相忌吧。」
「其中緣由咱們遲早會知道,消滅摧花盟也不是壞事,咱們試試看也未嘗不可。」
聶陽已經下了決定,自然如此說道。
「這上面,逐影倒是能幫上大忙。」
慕容極道,「韋日輝今日晌午離開了,聽魏姑娘說,花可衣有事找他。看來,逐影多半要有所行動了。」
他看聶陽不置可否,便繼續說了下去,「關於李蕭,我收到了一些情報,其中有不少差別,但大體和咱們知道的沒太大出入。在沒有進一步接觸前,我建議咱們謹慎觀望。可以確定的是,他肯定和某個淫賊有血海深仇,到底是邢碎影還是摧花盟中的某人,目前還不得而知。逐影中的幾個領導者,除了孫絕凡對他並沒完全信任外,其餘幾人基本都在聽他號令行事。」
雲盼情插口道:「就是上次那個鬍子大叔吧?他吃東西不會咬到毛麼?」
聶陽笑著微微搖頭,除了董詩詩,大概也只有雲盼情能讓他全無壓力。只不過,這個小姑娘身上還有不少疑惑,目前,只有把她當作南宮盼的至交或是親人來看了。
「上次咱們抓住的人,鷹大人也把審訊得到的訊息給咱們交代了一下,不過我聽他應該還有所保留,中州稅銀案,他隻字未提。」
「那案子事關重大,他不提也是職責所在。」
聶陽笑了笑,道,「他說了些什麼?」
「那些人其實沒說什麼有用的東西。摧花盟比咱們想像的要鬆散得多,其中的每一個勢力都各自為政,換句話說,趙玉笛的領導力僅僅在有相同的目標的時候才能把他們統一調動起來。內部雖然因為互相制衡而沒有大的衝突,但各自都有自己的敵人和朋友,錯綜複雜。這次幽冥九歌引來的,可以說有摧花盟八九成的高手,但上次出擊,到的人差不多只有半數,而且整體武功偏低。像據說是李蕭仇人的那個關外駝龍,左手長鞭右手短刀用得出神入化,這次如此大事,卻根本沒有出現。」
「摧花盟的後面……一定還藏著什麼。」
聶陽沉吟道。
「最後,還有一個不能讓董二小姐知道的壞消息。」
「哦?」
聶陽楞了一下,心中一動,問道,「董家出什麼事了麼?」
慕容極和雲盼情對視了一眼,緩緩道:「董大小姐在咱們出鏢後就跟了出來。我們樓內弟子一路追護,在前些天失去了她的蹤跡。不過從行進路線來判斷,董大小姐應該是看過了咱們的路線圖,向著這邊過來的。」
「什麼?」
聶陽顯得有些吃驚,雖然並沒有太過深摯的情感,但有過肌膚之親的男女,終歸心底會有抹不去的印記,難以避免的擔憂,淡淡的浮現了出來。
董清清在哪兒?
這個問題,連她自己,也很難回答的清楚。
她原本是發現了一直有人在跟著自己,惶恐害怕之下,換了好幾身打扮,不知不覺身上的銀兩就用了個乾乾淨淨。好不容易在一個鬧市用身上最後的東西——一個香囊換了幾十個銅錢,搭上了一個商賈的車隊。
本想著按這車隊的路線,下一個落腳點,她就能找到自家鏢局的驛站,鏢局裡的人大都認識她,到時候送她去與聶陽他們會合,總好過她自己這樣擔驚受怕的前行。
不料,這一隊馬車永遠也不可能到達目的地了。
出事的時候,董清清還是那身又髒又臭的鄙婦打扮,和隨行的伙房雜役共乘著一輛裝滿貨物的馬車。
災厄的降臨,就在將要到達豐州邊境的一段林間路上。
她瑟縮在遮蓋貨物的油布下的角落,忍受著身上的髒臭和油污,戰戰兢兢的打算休息片刻,回復一下日夜不安造成的疲憊。就在她閉上眼的時候,一聲慘叫傳進了她的耳朵。
緊接著,是一連串的慘叫。
她下意識的想要逃,手剛剛放在油布的邊緣,一聲近在咫尺的慘叫就把她嚇僵了身子,緊接著,一個人倒了進來,血淋林的臉上一道刀傷深可見骨,只能勉強認出正是這輛車的車伕。
恐懼的繩索幾乎連她的呼吸都勒的停止,慌張的腦海根本找不到任何該做的事情。顫抖的手突然摸到了身邊最靠邊緣的一個木箱的蓋子,並沒有關的很緊,她用力推了推,露出了一個並不算大的空隙。她費力的爬上去,小心的不讓油布掉下去,鑽進了那個裝滿衣服的箱子。
拉好蓋子,她在黑暗中把裝在裡面的衣服往自己身上蓋著。
至於這個箱子會不會被帶走,會被帶到哪裡去,她根本沒多餘的心力去想。
外面的慘叫聲並沒有響太久,幾聲女人的尖叫之後,箱子微微一顫,馬車再度開始前進。但她已經可以肯定,現在這馬車,要駛向哪裡,她已經完全沒有頭緒了。
顛簸和驚懼耗費掉了董清清最後一絲精力,令人昏昏沉沉的黑暗中,她漸漸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是因為一下劇烈的顛簸。整個箱子,被人丟在了地上。
要不是她連忙摀住了嘴,她幾乎讓那聲驚訝的痛呼溜出箱子,直接的把她出賣掉。
她在那箱子裡躲了很久,一直到箱子周圍安靜的沒有一丁點聲音,她才心驚膽戰的從衣服堆下面爬出來,很小心的把箱子蓋掀開了一條縫。
外面也很黑,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潮濕霉味兒。她貪婪的吸了幾大口新鮮的空氣,慢慢地把縫隙擴大到可以看出去的程度。
光源似乎在右側,而且很小,看起來像是透窗而入的火光,想必已經是晚上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把蓋子掀高,探頭看了出去。
這是一件很簡陋的倉庫,原木搭建,門似乎也沒鎖。周圍散落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倒都不是太值錢。她躲藏的衣箱裡全是粗布衣服,想來這裡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倉庫。
輕手輕腳從箱子裡爬出來,走到門口,聽了聽外面,大笑聲叫罵聲哭泣聲有大有小混成一團,看來外面全是人。
她只好走到窗子附近,窗戶沒有紙,窗口也僅僅是為了通風一樣開的很高。
她踩在一邊的雜物堆上,才勉強能讓雙眼高過窗台一點。
外面是一個匪巢。不需要任何知識,只需要基本的常識就可以判斷出這個事實。
一群虎背熊腰的壯漢正坐在兩排籐椅上大吃大喝,所有能見到的臉,都凶神惡煞的讓董清清甚至不敢細看。
坐在兩排人上首的漢子,身形幾乎是董清清的兩倍大,一隻眼睛上橫貫著一道刀疤,眼窩變成了肉色的坑谷,想必就是俗稱的山大王。
哭泣聲的來源,就是被這群男人圍在正中的那些女子。
無一例外,都是那個商賈家中的女眷丫鬟。那商人的結髮妻子已經年老色衰,此刻並未在此,想必已經與丈夫同赴地府,他的小妾最長的那人已經四十有餘,但保養得法又天生麗質,也被帶來此處,正和其餘女眷抱成一團嚶嚶哭泣不休。
被帶到這種地方的女人,和待宰羔羊並無區別。
「三泡兒,這次你打探情報得力,功勞不小,去,除了淺黃裙子和那個散著頭髮的兩個娘們外,隨便挑一個吧。」
最明艷動人的兩個女子自然是老大的享受,聲若洪鐘的頭領說完,男人中站起了一個瘦高個兒。
他嘻嘻笑著走到當中,兩道淫光在女人堆裡掃來掃去,他也算懂規矩,知道那些上等貨色,要留給幾個當家,就算老大說了,他也不能挑的太好。
左右撥弄了一下,揪著頭髮看了看,他選定了一個服侍小姐的丫頭,扯著手拽了出來。那丫頭雖然面相一般不過中人之姿,但身材高挑有致,褲腿應該是扯破了一邊,露出結實筆直的小腿,讓人很想看看緊繃在布褲內的那雙長腿是怎麼一副樣子。
那漢子也是這麼想的,他把那丫頭拽了出來,根本沒有離開這裡的打算,哈哈大笑著扯住那丫頭褲腰,嘿的一聲直接拽到了腳踝,叫道:「兄弟們,看看這妞兒的腿,夠不夠勁兒!」
下人衣飾簡單,加上天氣已暖,那條褲子裡面,沒什麼別的東西,一下露出了兩條白腿,那丫頭尖叫一聲雙手護住了下身,但剛才那短短的驚呆,已經足夠讓周圍的男人看清楚她腿間最隱秘的地方。
她所能護住的,也不過是陰戶方圓,男人的眼光,開始肆無忌憚的撫摸她的雙腿,大腿上充滿彈性的肌肉,小腿渾圓緊繃的腿肚。踩住她的褲子,那漢子淫笑著推了她一把,她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褲子和鞋卻留在了原地。
那漢子盯著她的腳,目光逐漸向上,喉頭開始滾動,嘴裡道:「老大,小的可要上了。」
「真他娘的性急,扒了褲子就干。也不找個地方。」
那頭兒嘴上罵著,臉上卻淫笑著等著看他辦事,他揮了揮手,叫人把自己看中的兩個姑娘帶了過來,他隨手摟了一個圈進懷裡,大手一撕,就把那少女上身衣服扯開,伸進肚兜裡面,揉著那團未被男人碰觸過的奶包兒,道,「都他娘的開始吧,按規矩來,二聾,從你開始,挨個挑。沒輪上的等著操二遍。哈哈哈……」
「啊啊——」
女人的尖叫開始此起彼伏,興奮的野獸紅著眼衝向了自己看中的獵物。
最早挑的那個漢子直接把那丫頭拽到了一邊椅子上,連她上衣也沒顧上脫,扯開褲帶就把一條細長的陽具硬塞了進去。那丫頭還是雛兒,雙手攥著椅背哭的幾乎背過氣兒去,夾緊的屁股蛋子下面,紅艷艷的血啪噠啪噠的往椅子上滴著。
最年長的那個小妾也很快被拖了出來,她幾乎沒什麼反抗的被兩個男人剝的精光,按在地上爬的和狗一般,垂著一對兒白瓜,嘴裡含著一條,牝戶裡面塞著一根,前後搖動不停。
商人的小女兒還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被一個精壯老頭兒抱到桌子上,嚇得尿了一桌。結果那老頭兒更加興奮,三兩下把她裙子撕了個粉碎,吸溜吸溜的沿著她的細白腿兒,把那尿汁兒舔了個乾乾淨淨。舔完了,慌裡慌張的掏出那根老棍兒,抹了一大把口水,跳上桌子掰著小姑娘的腿,嘿喲一聲杵了進去。那兩片小肉貝整個被撐得鼓起來似的,那女娃嗚哇慘叫一聲,挺著腰厥了過去。
不到半柱香功夫,窗外的世界就變成了淫慾的修羅場,紛飛的衣物,破瓜的慘叫,輪暴的哭喊,搖擺的雙腿,散亂的黑髮,晃動的乳房,紅腫的秘處……董清清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的看著,渾身不停的顫抖,巨大的絕望很快地淹沒了她。
怎麼辦?怎麼辦!
乳硬助性:第032章
(一)他看了看柳婷蒼白的臉,柳婷一樣注視著他。
「你是說……孩子沒了?」
像是不敢相信一樣,柳婷睜大了雙眼,死死盯著他,「我不信!我不信!我就不信!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不信!我不能相信!我的孩子啊啊啊……你太殘忍!太無情!太無理取鬧了!」……「好吧,我知道最近編劇最近被逼看某種劇看得很難受,但他能不能不要這樣……」
(二)
「放開我!放開我!」
她雙手一徑捶著他胸口,看沒什麼作用,一偏腦袋,手指一扣自己嗓子眼兒,哇的嘔吐起來!
「好吧,你贏了。」
(三)
比起這邊的心急如焚,邢碎影卻是悠然自得,手上紙扇刷的一聲打開,向人一面寫著「海納百川」四字。
「這四個字作何解釋?」
「後半句是社麼?」
「有容乃大。」
「不錯,我要的正是有容奶大。」
(四)
趙玉笛臉上閃過顯而易見的驚恐,竟向斜後退了半步,反而有半個人躲在了王落梅身後,渾不似平日那個鎮定自若的摧花盟主,嘴裡念叨起來:「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五)
「看你這功力,不知道毀了多少良家婦女!」
凌絕世憤憤叫道,剛剛側頭避過一掌,數寸外的掌風激盪竟刮得她臉上肌膚刺痛。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許侮辱我的職業,我是淫賊,才不是泡良族,謝謝。」
(六)
「東方先生,你的功夫小生很佩服。但你做的傻事,小生卻不敢恭維。」
兩掌對過,形碎影抽出腰間折扇,一展扇面向後退出數步,隱約可見這一面上寫著龍飛鳳舞的「大道至簡」「這個大道至簡又是怎麼回事?」
「這是寫在反面的,大道至簡的反義是什麼?」
「博大精深。」
「對,波大莖深嘛。」
(七)
「關於(三)我覺得你該解釋一下。」
「啊?」
「你這不應該是架空的年代麼,可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慾則剛這玩意可是林則徐的東西啊?」
「那個……我……我的花絮架空在清朝後不行啊!」
「好吧……下次花絮記得訪問一下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