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耶芳行刑的時間決定在九月十五日。
說來很奇怪,一個受凌辱的女性,本該得到同情和撫慰的,然而在古心族來說,卻得到了死刑。對這件事情,很多非古心的將士都感疑惑,更兼斯耶芳的嬌美,令許多人為之鳴不平。一個本無罪的不幸的受辱少女,為何還要對她施以極刑呢?
然而這事由始至終,他們都不得參與,古心族把其他人隔絕了,在對斯耶芳處於死刑之前,他們找到了一個山谷。是日,雨後天晴,日照山野,古心族的眾人齊往那山谷,斯耶芳是自行走去的,她沒有悲痛的表情,也沒有眼淚。或許應該說,她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對於一個已經求死的人兒,那痛苦和絕望豈是人們輕易地瞭解的?
山谷並不大,但足以容納古心所有的人,外面由古心的少年守護,因山谷的寬淺,光線甚是充足。
斯耶芳的臉色很平靜,因為平靜,別人無法讀出她心裡在想什麼。人若不懼死,皆因死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而期待得到解脫,是因了對人世的絕望。斯耶芳,為何對人世絕望?因為曾受過的凌辱?
其實要處死斯耶芳,古心族的眾人都是心裡悲痛的,斯耶芳並沒有錯,且古心僅存的人已經不多,如今卻不得不處死斯耶芳,一切都因為祖先傳承下來的法條:任何與聳天古族發生肉體關係的女性,不管是基於何種情況,都要受到古心族的天誅!
這就是為何烈冰曾經說,為了與風長明在一起,即使讓她死,她亦無悔。當某個古心的女性愛上聳天的男性,除非是古心無能力誅殺那女的,否則古心都會實行所謂的天誅,就像今日的斯耶芳一般。
烈冰並沒有來這山谷,也許該受天誅的首先是她自己,但身為女王,她有著一定的特權。或者,她可以改變祖先的法條,她想嘗試,然而知道自己的能力無法逆天——天,對於現在古心來說,也許就是活了五百年的喬野。
「你留在這裡吧!」——斯耶芳每每想起風長明這句話,她都覺得心痛,她很恨他,是的,說不出的恨!然而那個時候當他回首說出此話的瞬間,她心中莫名地感動以及感到幸福。
被凌辱誠然是一種不幸,但在這海之眼,這種事情並非少見。在強者的世界裡,弱者往往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男人與女人比起來,女人無疑是弱者的。
風長明的給她帶來的蹂躪是絕對的,可是當最初的憤怒平息,她祈求獲得一種補償——來自風長明真心的補償。也許她的遭遇,並不能單單責怪風長明,因為她亦知道,當聳天和古心相遇時,雙方往往很難控制自己,要怪就怪各自傳承裡的血……
正如那個叫漠伽的姐姐所言,風長明有時候是很壞很殘酷,可那也只是她初次遇見他的時候而已,在以後的日子裡,他都遵守他的語言,並且她看到了她殘酷之外的一些東西:天真的狂妄。
她想,一個還保持著一顆天真的心靈的人,無論其表現得多陰險、多殘酷,他仍然有著他真誠和可愛的一面。是不是正因為這樣,她後來才漸漸地不恨他了?當他向她靠近之時,來自傳承裡的怯怕、自卑、憎恨及抗拒都變得軟弱了許多,她也終於可以勇敢地面對他了,他因此說,「你越來越可愛了」!
越來越可愛嗎?她覺得自己一直都是很可愛的,在古心族裡,她是最可愛的「小妹妹」,只是他的感覺變了罷了,而他的狂妄的笑,雖然仍舊給她以壓迫感,造成她的怯怕和屈卑,然而她終於也慢慢地習慣了。傳承也許是恆久的,但在人的命運裡,抗爭也是恆久的。自從遇見風長明,她就開始抗爭著自己的傳承……
但是,風長明畢竟死了,像漠伽姐姐所預言的,戰死於沙場!那麼,她所抗爭的一切,便變得完全無意義,那被風長明擊碎的夢、又因風長明所攏聚回來的夢,一下子,全部墜落無盡的深淵。
其結果也許是她所能預料的,但她也無法阻止。身為古心的人,是必須忠於古心的,但一顆私心,又該忠於誰?她曾幾度掙扎,最後還是讓命運去詮釋一切!如同聳天和古心的傳承一般,也許該讓命運去解說的。可是命運帶給她的,仍然是沒有半點歡欣,那種整顆心都碎了的感覺,在她聽到風長明已經死亡之時,貿然襲來……
斯雷當然不會瞭解這些,他以為他的女兒求一死,只因受了白明的蹂躪之故,所以即使白明死了,他還是恨白明。
他也無法解救女兒,身為古心的人,他也得遵循古心的法,他即將眼看著女兒在他面前死亡……
一個父親,很多時候,都把愛和痛壓在心底!
山谷裡很靜,喬默終於打破沉默,他道:「芳兒,對不起。」
斯耶芳道:「長老,我知道你很疼芳兒,我現在這個樣子,你一定很心痛吧?芳兒也很心痛的,你讓芳兒的心痛快點結束吧。」她哀求道,此刻她只求一死,或是殉情,或是殉法。
斯雷哭道:「女兒,你求長老寬恕你啊,為何要這麼說?」
斯耶芳流著淚道:「爹,對不起,對不起……」
「是爹對不起你啊,當初就不該讓你去栗族的。」
影殺道:「你們兩個別哭哭啼啼的,死就死,我的兒子都死了,她豈能獨活?」
斯雷爆怒,吼道:「影殺,你兒子死了,干我女兒屁事!若非你兒子保護不了我女兒,我女兒哪會受到白明那禽獸的凌辱?你他媽的沒用的兒子,害得我女兒這翻地步,死了還要背一個恥辱罪名!」
影殺亦怒道:「她當時就應該與我兒子一起死,她死了,自然不會發生那種事情,誰叫她貪生怕死的?」
「你們不要吵了!」斯耶芳悲叱,兩人安靜下來,斯耶芳道:「長老,我能要一個請求嗎?」
「你說。」
斯耶芳道:「我死了之後,你能不能把我的屍體焚燒,然後把骨灰交給冰旗裡的一個叫漠伽的姐姐?」喬野問道:「漠伽?她是冰旗裡的?」
「嗯,她是一個很美麗很善良的姐姐,我被擄之後,只有她和我傾心相談,她讓我叫她做姐姐,我很喜歡她,你能把我的骨灰交給她嗎?能答應芳兒這個請求嗎?」
山谷裡一陣沉默,斯雷的哭聲悄然響起,他摟抱著女兒,道:「為何要把我女兒的骨灰交給別人?女兒,爹會守著你的,你不要怕,爹一直守著你!」
「爹,我想,那姐姐會把我的骨灰與白明葬在一起,因為她是個很聰明的姐姐,她會明白芳兒最後的心意。芳兒對不起的那個男人,其實就是白明,我想守著他,在地底下請求他的原諒!」斯耶芳說出了她心底的話。
斯雷愣了,古心族在場的所有人也傻了:斯耶芳對不起白明?!
「女兒,你怎麼說你對不起他?是他對你做出這等事情的,這禽獸,絕不可饒恕!死了也要翻他的屍體出來踐踏……」斯雷驚而怒吼。
他的話,說出了古心族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喬野卻因烈冰的前事,醒悟到斯耶芳也繼烈冰之後,愛上了白明。這令他憤怒的同時,也感到驚訝,要說烈冰和白明的相遇,烈冰愛上白明還情有可原,可是斯耶芳竟然也如此?這就令他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了,為何古心的女性遇到白明都會變心?
斯耶芳原是有未婚夫的,雖然沒有正式訂婚,但族中的人已經公認了她和影明的關係,她卻在影明死後沒多久,心就在凌辱她的風長明的身上了,這從何解釋?
喬野平靜了自己的思緒,問道:「芳兒,你不恨白明?」
「我恨。」斯耶芳平靜地道,「但不是傳承的那種恨,為何我們要無緣無故地傳承祖先的恨?即使這種恨是存在的,我仍然不覺得這是恨,因為那沒有理由。但我的恨,是有理由的,我不能恨他嗎?」
問得古心眾人啞口無言,她既恨他,為何要說對不起他?還要讓骨灰陪他葬在一起?
喬野歎道:「芳兒,不管你要怎麼樣,我不能答應你這個請求。古心的人絕不能與聳天的人葬在一塊,而且,當你死時,你與聳天的一切關係,便已經斷絕。」
「能斷絕嗎?生命當結束,靈魂亦毀。可是,歷史呢?如果歷史能夠消失,為何有著我們的傳承?長老,你以前的許多話我都覺得有道理,只是,你現在已經無法說服我。我,有了自己的思想,那不是傳承裡的、也不是你教會我的,而是我,用我的生命來領悟的。」斯耶芳的語言有些激動,但神情仍平靜,她推開她的父親,對她父親道:「爹,女兒先走了,不能夠服侍你了。」
喬野無情地喝道:「影殺!」
「是。」影殺應聲而出,提劍向斯耶芳走去,斯耶芳閉上雙眼,斯雷突然狂吼,擋在她的面前,怒喝道:「誰敢動我女兒,我宰了他!」
影殺喝道:「斯雷,你敢犯族規?」
「規你媽!老子不管族規不族規,要殺我女兒,老子就和誰拼了!除非把我給宰了,否則別誰也別想靠近我女兒……」悲怒中的斯雷不顧一切地道。
斯耶芳看著父親的背影,悄悄地哭泣,世上除了父親,沒有人願意這般的疼愛她和保護她了……
喬野歎道:「斯雷,你明知族規如此,何苦呢?」
「族規是死的,人是活的。憑什麼要讓死的東西叫我女兒不得活?廢話少說,要殺我女兒,先得殺我,否則放我女兒平安離開,把我殺了也罷,我替她頂罪。」
「心靈幻象?凝結!」
喬野合指舉於眉間,在突然之間,施展古心術中的強招,以自己的意念力量封鎖住斯雷的身體,令他無法動彈,然後對堅決而冷酷地道:「族法不可廢,影殺,執法!」
幾個古心的人過來把斯雷拖走,斯雷的雙眼幾乎噴出火來了,身體卻不能夠動彈,他的力量弱喬野許多,根本無法抗拒喬野的力量,此刻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死在他的面前,不能言語,亦不能動彈。
影殺走到斯耶芳面前,斯耶芳重新閉上雙眼,影殺道:「芳兒,對不起,我不得不如此,希望你能夠瞭解。」
斯耶芳閉著眼睛歎道:「是不是因為在吻海生活得太久了,你們的心,都變得冷了?如果說聳天的心是狂熱的,那麼古心的心就是冰冷的。我寧願不屬於古心……」
影殺提劍縮後,正欲把劍刺入斯耶芳的心臟,忽然,他感到一陣強烈的聳天的氣息,令他執劍的手也打顫,而其餘眾人也感受到了熟悉的天敵的味道,喬野驚道:「影殺,等等。」
山谷裡的人嚴陣以待,守在谷口的年輕成員叫道:「是白明,向這裡飛掠……」
喬野喊道:「你們退回來,讓他進入谷裡,這次他逃不了的。」
斯耶芳美眸忽睜,朝谷口嘶叫道:「白明,你趕快離開——」
言罷,守在外面的古心成員退回谷內,頃刻,風長明到達,強烈的聳天氣息與濃重的古心氣息,在這不大的山谷裡再度激撞……
風長明從漠伽口中得知斯耶芳被古心族救回,便日夜不睡地早雨趕往這裡,至烈古營寨,引起不小的動亂,其時柳燕告訴他方向,他就全速往這裡趕來,近山谷裡便感應到古心的氣息,很輕易地確定了地方,從而進入山谷,見得斯耶芳還好,心中稍定,隨之被古心激盪起來的狂傲無限擴張,體內十多個聳天的氣息,似乎要澎湃而出……那是以精氣的形式,潛藏於風長明的體內聳天鬼魂之憤怒。
因了雙方敵對的反應,雙方的氣息和鬥氣在剎那間加強,整個山谷裡迴盪著兩種截然相反的鬥氣……
斯耶芳哭叫道:「混蛋,你為何要來這裡?我恨你!」風長明狂笑道:「在海之眼,我想去哪裡便去哪裡,由不得你來管我!」
他的無限擴張的狂妄鬥氣,使得包圍著他的古心眾人的鬥氣迅速地回聚、濃縮、演變成其獨特的心靈力量,這種力量裡充斥著自卑、憎恨和反抗的氣息,風長明狂怒道:「真是一群惹人厭的矮子!」
兩種相反的氣息相撞,此刻谷內強風陣陣,谷外卻日麗風和。
斯耶芳道:「你不是死了嗎?」
「老子哪有那般易死?我只是睡著了!」風長明的語氣變得粗暴,在此種情況下,無論他們如何壓抑,仍然是不能夠溫柔一些。
斯耶芳得知風長明未死的一瞬間,她的心猶如碎石凝合,心中驚喜萬分,濃重的幸福就像風長明身上強烈的聳天氣息一般充塞著她的整顆心靈,但此刻她卻是擔心萬分,她知道風長明不可能是本族所有人的對手,他來這裡只是送死,可他為何還要來呢?是為了救她嗎?她想,沒有別的理由了。
「你快離開,我恨你,永遠也不想見到你!」斯耶芳喝叱道,她恨不得風長明從她眼前消失,可偏偏風長明不會聽他的話,特別是此刻,他身置古心的包圍之間,他血液裡的狂傲絕不允許他有半點的逃避,他怒喝道:「你給我閉嘴,小女人!這群傢伙把老子惹惱了……非得踩死他們不可!」
斯耶芳歇斯底里地道:「我不想見到你,我叫你走!」
喬野沉喝道:「影殺,執法!其餘人,與我一同誅殺白明!」
言罷,古心眾人齊舉手於眉間,讓力量全部聯結,成就了不可估計的龐大的心靈力量,山谷裡風聲如雷撕,沙石飛蕩,斯耶芳的悲喊被淹沒在這些聲響裡,影殺的劍朝她的心臟直刺過去,狂怒中的風長明憤恨之下,瞬間施展出鉑玡冰系魔武中的極招:冰之終極?拒絕融化?絕對零度?狂。
只見他嘶吼一聲,聲震山谷,他的身體猛下蹲,雙腳踏入地底,身體周圍在剎那間佈滿冰的冷氣,雙手抱勢之間,彷彿要把天地之間的冷元素全部抱入懷中,強大的冰寒力量透過空氣的密度,在影殺的周圍密集、形成一個有形的冰圓,把影殺籠罩在不斷縮小的冰圓裡……
與此同時,古心發動古心術中的「凝結」,以心靈力量透入風長明的心臟,把他的力量和身體全然封鎖,風長明對於這種敵對的力量,無法免疫,當年聳天之所以在短時間內被古心滅亡,就因古心針對聳天而發明了這種奇異的魔武。聳天的強壯身體幾乎是無敵的,但古心的心靈卻是最強壯的。風長明不可避免地被這種力量控制,和以往一樣,他的身體在剎那間無法動彈,而力量也被牽扯在體內,並且被迫地進行聚集、濃縮,因了他的力量的消失,冰圓崩潰,影殺行動自如,舉劍欲刺……
「心之暴動?引爆。」
「凝結」之後,便是古心術的禁招了。凝結能夠把人的身體定格並且把對方的力量凝聚成一點,當施展出「引爆」之時,便強制性地把自己的力量加入對方的力量並且引動雙方力量的點在剎那爆發,如同火藥的爆炸一般,強大的力量爆發,會把對方的身體炸個粉碎!
斯耶芳知道那結果,悲呼出來,不懼面前的利劍,要衝將過去,就在此時,她突然覺得雙腿一軟、跪了下來……
浩瀚的聳天氣息:那種狂妄的、驕傲的、不可一世的鬥氣,令她本能地雙膝跪下來……不僅僅是她,所有年輕一輩的古心成員都在那一刻跪倒在地!
本該被「引爆」爆碎的風長明,此刻卻狂性大發,喬野不知道,以整個古心族的力量所引聚的力量,在剎那間欲圖撕毀風長明的身體,觸動了他沉睡的兩種力量以及聳天最後的魂靈,令風長明的身體在瞬間變成一具冰雕,而他的體內卻燃起可以燒燬一切的炎之火,這種火因要保護主人,而凝聚在他的周圍,只是他雙腳下的泥土被燒得了灰,他的眼睛噴射出濃烈的火,黑色的直短之發豎然而起,變成像一根根燒紅了鐵絲,此種強大的力量,即使連古心所有的人合起來的力量也無法抵抗,所施展的引爆全部被反抗回去,隨之而起的,是風長明的狂笑……
狂笑裡,在他的身體背後,顯現了十三個聳天巨人的影兒,懸浮在他的背後,排成一列,最中間的那個,赫然是聳天古族重歸海之眼之後的第一帝君——瀘澌!
無限的自然力量撼動著山野,谷外風雲變色,狂風刮山。
整個山谷震盪不止,似要崩塌……
力量的爆發,以及古心氣息的牽引,潛伏在風長明體內的瀘澌的血脈以及十二個野人完整的精氣也被引爆,瀘澌那來自聳天遠古傳承的王者之氣以及聳天十二個野人的狂獸之氣陡然成形,傲視天地!
面對聳天的強大氣息,古心所有的憎恨和反抗都縮成怯卑,在那一瞬間,回歸他們傳承裡的命運,一種對聳天無可掙扎的命運,一種無法抑止的卑微和服從……
會合風長明的笑,其背後十三個聳天巨人亦狂笑,其笑聲令包圍著海之眼的汪洋大海亦波濤洶湧、海嘯鋪天。
山谷裡的古心眾人無可避免地跪倒在地,就連存活了五百年的喬野,也在那一刻戰戰兢兢地長跪著……
這,就是傳承!
聳天和古心的傳承,絕對的力量和絕對的服從,絕對的驕傲和絕對的卑怯……
隨著力量的回縮,十三個聳天的魂影也縮回風長明體內,狂暴中的風長明亦冷靜下來,山野變靜,外面仍然風和日麗,只是谷內的氣息已經平靜,所有的古心眾人都跪倒在地,不敢直視風長明,此刻他們仍然無力站起,更無力反抗風長明,當聳天的力量絕對強之時,古心便只有俯首稱臣。
風長明雖然奇怪,但這些與他無關,他只是傲然地道:「一群討厭的矮子,沒事跪老子幹嘛……不過,老子喜歡,從來沒有此刻的開心,啊哈哈……」雖然他在力量爆發時,記起了喬野,然而一旦力量縮回,他的記憶也立即被淹埋,因此,他無法尋到有關喬野在吻海時的記憶。
他傲然走向跪著的斯耶芳,影殺也背對著他而跪著,影殺的身體不住地顫抖,風長明走到他背後,側踹一腳,把他踢到另一邊,然後彎腰抱過斯耶芳,道:「我們走吧,以後由我保護你,你留在我身邊,從此做我的小人奴!」
斯耶芳無言,她此刻無力說話,只能是顫著嬌體任由風長明抱離山谷……
風長明離開半刻鐘之後,古心眾人才能夠全部站立,斯雷驚歎道:「終於明白聳天古族為何是海之眼最驕傲的種族……傳承?哈哈……傳承?如果這就是傳承,倒令人驚喜!一個聳天的男人,為了保護我女兒,而誓死引發了聳天的鬼雄之魂!驕傲的聳天,永遠都那般驕傲,即使沉寂了一千年,一千年之後,仍然是不可變改他們那血脈裡的不可一世的驕傲……」
※※※※
風長明抱著斯耶芳踏入栗族的土地,他的胸膛再度被血染紅,那是因為剛才爆發的初始,撕裂了他的舊傷,此時雖已經差不多吻合,但血,早已經把他的胸膛染紅了。
山風掠過風長明短直的發,撫過他粗糙的臉龐,拂過他懷裡的斯耶芳垂落吊空的棕黃色髮絲……
斯耶芳呆呆地仰著他,心中雖然怯怕,但已經不想再憎恨或是反抗他,她幽然道:「你是來救我的?」
風長明垂首,「唔?救你?不,我只是要回我的小人奴而已,他們把我的小人奴奪走了,我很生氣。」
「你胸膛流血了,我替包紮好嗎?」斯耶芳怯怯地道。
風長明停了下來,撕爛外衣,果然,胸膛的傷口血還在滲,他道:「這次又得睡好多天了。」
斯耶芳把他撕下的布條,結實地橫紮在他的胸膛,然後撫著他毛叢叢的胸膛,哽咽道:「為何要冒險救我?我……我其實不是你什麼人——」
風長明擁她入懷,吻住她,好一會,雙唇分開,風掠過兩人的濕潤的唇,帶著陽光的味道。
「我說過你是我的小人奴!」
風長明說罷,又抱起了她,她掙扎道:「你受了傷,我能自己走的,不要你抱了。」
「我要抱,就抱,再囉嗦,我把你丟出去!」
斯耶芳心中驚怯,但又有著異樣的幸福和甜蜜,她道:「剛才我說我恨你,你聽到沒有?」
風長明道:「沒聽到。」
「你……」
「哈哈……算聽到吧,現在還恨我嗎?」風長明俯視著她,繼續道:「不是你身上那種莫名其妙的恨,那種我能夠感覺得到的,我想問你心中那種屬於你自己的、我不能感覺到的恨,還恨我嗎?啊?」
斯耶芳的俏臉紅了,風長明又笑道:「現在太陽當空,怎麼我見到了晚霞了?」
她的臉更紅了,嬌嗔道:「還恨……」
「那沒辦法了,反正你打一開始就要恨我,我也習慣了,管你恨與不恨,你都逃離不了我的手掌心,以後安心做我的小人奴,別想多了,那群矮子個個要殺你,哼,也不問問你現在是誰的人!」
他說話總是這般自以為是,弄得斯耶芳小小地生氣,她怨嗔道:「什麼矮子的?你就不能改改口?」
風長明不以為意地道:「本來就是矮子,要改口,叫他們長高些再來見我,我操!我這人從來不喜歡說謊話。」
斯耶芳奈他不何,便幽歎道:「我爹他一定很傷心吧,我背叛了我族,離開了他……」
「你還有父親?唔,應該還有……」
「嗯。」
「要不要回去跟他道個別,我順便跟他說一聲,他的女兒我要了。」風長明道。
斯耶芳白了他一眼,道:「不用了,你抱我走的時候,我父親用心靈術傳音給我,讓我以後都跟在你身邊,他說……他說……」
風長明好奇地追問:「你老頭說什麼來著?」
「我爹不是老頭!」斯耶芳抗議,她惱道:「我爹說,你會保護我的,讓我以後安心地留在你身邊,還有,他說,他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風長明道:「還好,不用回去見那群討厭的矮子,不過,那群矮子也有人不是很討厭,哈哈,以後見到你老頭,我忍他就是了。」
斯耶芳很生氣,可是她也不敢太過表現出來,只是半嗔半氣地道:「你難道就不能改改?」
「這是我的本性,叫我怎麼改?」
斯耶芳心想,也是,聳天的本性就是如此,特別在面對著古心族的時候,其本性比現在更可惡百倍。她道:「我們現在往哪裡?」
風長明神秘地一笑,道:「我們先找個山洞,然後你陪我做愛吧?然後我美美地睡……」
「不要說了,我不會和你做……做那事的。」斯耶芳羞羞地打斷風長明的話。
「喂,你為何老是不准我把話說完?是不是想惹我生氣?呀呀,最討厭別人打斷我說話的了。我操,我不把話說完,我睡著了,你怎麼叫醒我?」風長明詳吼道。
斯耶芳一臉的疑惑,道:「你睡著了,為何叫不醒?」
風長明道:「這一路趕來,我都沒得睡……不提這個了。你以前當知道我能夠睡很久吧?我睡著之後,必須用力踢我屁股,我才會醒的。否則我會睡幾個月……」
斯耶芳驚道:「你是怪物?」
風長明天真地傻笑,道:「好像很多人都是這麼說的,嘿嘿。」
斯耶芳簡直不敢相信了,但是,她想,試過就知道了。
風長明突然道:「在我們找到好的山洞、好好地做愛之前,我給你一個驚喜,讓你看看我的真面目……」說罷,風長明施展出他的「冰變」魔技,令面貌在瞬間恢復。
斯耶芳驚詫地盯著他現在這張與剛才在山谷裡的某個鬼魂相似的、俊雄年輕的臉,驀然想起父親的話:冰女王一直沒有忘記在吻海相遇的俊美的聳天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