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的武神 第十八集 吻海冰雪 第六章 雪的欺騙

  關於雪,更多的是給人予純真的回憶。

  巴洛二十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風長明和烈冰回到吻海冰峰,同行的只有英瀅。他們返回吻海的當時是十一月十九日,也正是隆志慫恿巴洛三姐妹進軍西境之日。本來風長明只想和烈冰一個人回到雪城的,但是不知道為何,烈冰把英瀅帶到了「火影」的背上,風長明不大喜歡,可烈冰堅持要英瀅同行,風長明只得隨她的意。

  火影的在天空中的速度是極快的,掠過天空,猶如一道火箭。因此,布達耶與吻海冰峰之間的距離雖然很長,但有了火影代步,不過短短三四天就到達了。

  回到吻海,烈冰說要自己一個人獨自漫步,她說她要靜靜地呆一天一夜。風長明亦知道她需要靜靜地沉澱她那亂亂的心——畢竟她親手終結了古心族許多人的性命,這在她的心裡,是很沉重的記憶。

  千年前盛極一時的古心族,五百年前幾乎被海之眼其他的種族毀滅,至五百年後,僅有的幾十顆種子由雪地裡冒出芽來、準備在海之眼繁榮的時候,時代卻變了,最終被烈冰一手終結。烈冰雖是古心的王族血脈,卻從來不想被打上「古心」的記號,從她終結喬野等人的生命那刻開始,古心族雖仍然有幾個人活在人世,然而實際上,「古心」這一族已經不存在了。

  就好像聳天古族,雖然仍然有著巴洛金、瀘涇活在人世,可聳天古族卻不存在於現今人們的生活理念裡。在當今的人們的心裡,無論是古心還是聳天,都只是一個遙遠的傳說,如同海之眼的傳說裡的神和妖。

  哪怕是風長明,也不見得是純正的聳天血統,在風長明的血管裡,有一半的血,來自熾族的芭絲帝后。無可否認的是,他是古心最後的一代,且古心上一代僅存的碩果,都可以稱得上是他的「父親」。說得明白些,他不僅僅是瀘涇和芭絲的兒子,且是渤洄那群野人的「孩子」,以渤洄的理念:他是它渤洄的孩子。

  關於古心和聳天的傳說與恩怨,那是無比久遠的,重回海之眼的古心和聳天,不過是這個傳說的一種演變,而演變的結果,則是另一個傳說——與曾經,畢竟沒多少關聯。

  只是很少人懂得這些。

  瀘澌不懂得、巴洛金不懂得、喬野不懂得、烈冰也不懂得,甚至連風長明也不懂得。

  但傳說在繼續,卻換了另一種方式。

  烈冰與火影離開後,剩下風長明和英瀅,風長明說他想回雪城,兩人便往雪城走去。途中兩人都沒說話。風長明的腿長,走得很快,相反,英瀅走得很慢。兩人很快就拉開一段距離,英瀅走到後面,小腿兒沒入雪裡,走得不是很順暢,她看著前面遠遠的風長明,越看越生氣,隨手抓起雪球,就不停地擲過去。可老擲不中,她惱了,就大聲叫喊:「風長明,你走慢點行不行?你要撇下我,你就明說,你以為我想跟在你屁股後面嗎?」

  風長明停了下來,待英瀅走近的時候,他回頭一笑,道:「我以為你跟得上的。」

  「你腿那麼長,我怎麼跟得上你的速度?難不成你走路,我要跑著追嗎?」英瀅怨惱地道,「而且,這段時間,你老要我在你後面,在火影背上的時候,人家也坐你後面,我又不是你的跟屁蟲!」

  「我以為你是的。」

  「什麼都是你以為,那你以為我是什麼?早知我不跟你們過來……」英瀅仰起小臉,她雖然比烈冰要高出一點點,大概一百四十四公分,可是要看風長明的臉,她都得把小臉仰得老高的,這讓她覺得很累。

  「沒事生這麼高幹嘛!」英瀅沒頭沒腦地嗔了一句,風長明的雙眼往下一瞪,道:「你以為個個人都像你們古心這麼矮嗎?」

  「那你以為個個人都像你們聳天一樣生得像竹竿嗎?」

  「竹竿?我像竹竿嗎?」風長明聳聳肩,繼續道:「我覺得我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你想高攀我嗎?」

  「呸!」

  看起來極文雅的英瀅朝雪地吐了口水,風長明道:「文明點,小孩子不要亂吐口水!」

  「誰是小孩子了?我已經十八歲了。」英瀅生氣地道。

  風長明忽然站直,笑道:「你不是小孩子?你過來量量,你有多高?」

  「我、我就是生得矮,你為何還要我?」英瀅被氣得語無倫次,她有什麼辦法啊,古心族的都是這種身高的,又不是她的錯!

  風長明大笑道:「我有說過要你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哦,你是認為我要你,才跟過來的是吧?」

  英瀅的臉忽然紅了,像是雪地突然生出一朵紅艷的花兒。

  她道:「是女王讓我過來的,誰跟你過來?」

  「哦,你說,女王讓你過來,是為了什麼?」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去問她嗎?」英瀅氣惱地道,她沒有多高,可她真想從雪地上跳起來給風長明兩個耳光,叫他囂張!

  風長明聳肩,笑道:「可是她現在不在這裡,我怎麼問?所以我親自問你,你要不要……」

  「要不要什麼」,風長明沒說出來,他彎腰下來,凝視著英瀅,忽然輕吻下去,吻住她的小嘴,英瀅雙腿一軟,坐倒在柔軟的雪地裡。

  「你偷襲?」英瀅嗔喜地道,紅通著小臉、嘟噘的小嘴,一付討人喜歡的樣子。

  「我已經問你過你要不要了,你不說,就表示你默認。算不得我偷襲,我怎麼會偷襲一個小女孩?哈哈!」風長明仰天狂笑,他一笑,英瀅就怯道:「你不要笑,我聽不得你這樣笑的,我心裡難受。」

  風長明的笑突然停頓,他再次腰彎起來,橫抱起在雪地裡的英瀅,道:「我們回雪城,到了雪城,我要你!」

  英瀅在風長明懷裡掙扎,「你放開我?我自己能走。」

  「你腿短,走路老要我等,乾脆抱著你比較省事。」風長明堅持要抱她,她心裡又羞又喜的,可偏偏要作出無謂的掙扎,風長明抱了她一陣,突然把她丟到雪地裡,她「唉呀」一下,躺在雪地裡看著風長明,沒有語言,只是眼睛裡充滿疑惑和驚慌,她道:「為、為什麼?」

  風長明道:「你很重。」

  「我怎麼會重?」英瀅從雪裡坐起來,反駁道。

  「我就覺得你重,既然你不喜歡我抱你,換你抱我好了。」

  「我抱不動你。」

  「你做女奴的,抱不動我,也得抱。主人讓你做什麼,你都不得反抗!」風長明走到他面前,她看了看風長明,垂臉道:「我又沒說要做你的女奴……」

  「沒說嗎?」風長明伸手托住她嫩白的下巴,凝視她,她的眼睛又慌又澀的,他忽然道:「我很可怕嗎?」

  「嗯。」

  風長明歎道:「斯耶芳也曾經覺得我可怕,你們古心的女人,在第一次遇見我的時候,只有烈冰是不覺得我可怕的。她這次回來,可能就不踏出吻海的雪了,你就留在這裡陪她吧,我很快就會回到這裡。巴洛王朝與西境開戰,這戰事一展開,則海之眼所有的戰線都會拉張。戰爭的爆發,不過是瞬間,戰爭的結束,卻需要一些時間。然而,就如今而言,要顛覆海之眼,並非一件極困難的事情。可有些事情,比顛覆海之眼還要叫我為難。」

  英瀅不知道他為何突然說起這些,她不知道,風長明來到雪城,想起了曾經在雪城的日子,也想起曾經的那些玩伴,更想起巴洛三姐妹。要與巴洛金為敵,並且殺死巴洛金,是一件比顛覆海之眼還要難的事情,畢竟巴洛金是巴洛三姐妹的父親,而巴洛三姐妹和他,都有著糾纏不清的感情和關係。

  說話的同時,他坐了下來,然後躺在英瀅的身邊,再道:「好久沒在雪裡這般躺著,以前在雪城的時候,和小伽伽經常躺在雪裡。記得那個時候我和她都是赤裸的,她用雪幫我洗澡,我也用雪幫她洗澡,然後她就伏趴在我的胸膛睡著了。記得有一次,她說過,願意永世與我被埋在雪裡,用她的純潔,陪伴我永生!」

  「那個時候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風長明喃喃自語,英瀅聽得莫名其妙。

  「小伽伽是誰?」

  「是一個與我的生命連結在一起的女人。我這輩子,負誰,也不會負她。」風長明歎息,英瀅看著風長明,他想不到風長明也有如此深情的一刻,他原以為在風長明的心裡,只有男人的狂妄以及佔有慾的,她道:「你其實也沒有負誰。」

  「但願如此吧。」風長明輕輕一歎,閉上雙眼,道:「睡在雪地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又變成一個純潔的人,其實我從來都不是純潔的,可我卻得到了許多比雪還純潔的女孩的寵愛。」

  英瀅側過小臉看著風長明,見他閉上眼睛,她很怕他就這般睡著了,可她又找不到話跟他說,她想了想,輕輕地咬了一下唇,手兒就攀過風長明的胸膛,一隻腳兒搭上風長明的大腿,整個軀體側伏在風長明的身上,那小嘴兒悄悄地吻在風長明的頸項,風長明睜開雙眼,道:「別誘惑我,除非你想痛得哭天喊地的。在我所遇到的古心族的女人中,斯耶芳算是你們女性中最高的了,可她直至現在仍然要死要活的,更別提你們的女王烈冰了,她的傷估計現在還未好。你是不是也想把命豁出去?」

  「我知道古心和聳天不搭配,可是,我只喜歡你。真的喜歡!你把我從新房裡抱走的那一刻,我就悄悄地喜歡你了。喜歡的話,為你做什麼都可以的,哪怕死……你要我嗎?要的話,我、我就給你。我、我不怕的!」英瀅怯怯地道,她想,烈冰比她生得還嬌小都能夠與風長明做那夫妻之事,她為什麼就不行呢?

  斯耶芳和烈冰能夠做到的事情,她英瀅也是能夠做到的。

  風長明突然抱摟住她,道:「我想睡一會,我的小姐姐回來的時候,你們再叫醒我,我到時滿足你的要求。好久沒抱著女孩在雪地裡睡了,記得以前小漠伽也似你這般的身高,抱著你,像是抱著小漠伽的感覺。只是形式上有點像罷了,你還是你,伽伽還是伽伽,誰也代替不了誰的。睡吧,在我的胸膛,雪的冷,是不會拜訪你的,我的胸膛,藏著大地的火焰!」

  「唉。」英瀅輕聲應道,她多少瞭解風長明的個性,與她曾經聽說的聳天的狂妄得到了佐證,這傢伙無論說什麼話,都會把自己誇耀一翻,可她竟然不覺得討厭,因為這種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讓她覺得是很自然的。

  對於自然的東西,人們往往難以去討厭。

  英瀅就是如此:不但不討厭,心裡還偷偷地喜歡。

  風長明說睡就睡,無論在任何地方,任何情況下,他都能睡得著的。很難想像,這般懶惰的他,竟然是海之眼如今最強的霸主,即使連海之眼的帝王也受到他的威脅。只是他的睡,也成就了一個獨特的他。像他這般的睡覺的人,是一個難以解釋的現象,那可以稱之為奇跡,或者是「神」才能夠理解的。只是現實生活著的人不是「神」,因此,他們也無法瞭解風長明的變態的睡眠,如同他們不瞭解海之眼傳說裡的「神」。

  神,在海之眼,曾經是一個事實,只是對於現在的人們來說,「神」太遙遠了,只能說是一種崇拜或傳說。這個傳說能夠解釋,畢竟那是遙遠的事情,現今的人們用他們的理念去詮釋曾經的傳說,是常有的事情。可風長明卻是活著的,而且活在海之眼的榮耀當中,人們卻無法解釋他的睡眠,因此,人們把他當成是現實的傳說,存在而無法詮釋,也許若干年後,當這個現實繼續由人們的口中演變下去,就會變成一個遙遠的傳說,在那個傳說裡,他風長明,也會是一個神,一個獨一無二的神——睡神。

  這世界,只有奇特的人和事,才會成為一個傳說。瀘澌再偉大,也不會是一個傳說,巴洛金再強大,也不會成為傳說。但他風長明,哪怕沉睡一千年,亦是一個讓人樂津的傳說……

  風長明睡著的時候,不知道英瀅有沒有睡著。他醒來之時,是黃昏。那時烈冰已經回來,她說要靜靜地走一天,但她只是獨自走了半天。在入晚之時,她尋到了風長明和英瀅,彼時,英瀅在風長明的懷裡睡得很香——雪,是能夠讓萬物都沉眠的。

  「我睡了一天一夜了」風長明問烈冰,烈冰在他的另一邊坐了下來,道:「你以為英瀅會讓你睡一天一夜嗎?」

  「那你?」

  「我想你,所以提前回來了。要走吻海,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是,你很快就要回去海之眼。我想回來陪你,要不然你離開之後,我就會後悔的。」烈冰說得很幽然,可卻道出她對風長明的情意。

  因為烈冰的回來,英瀅也醒過來了,看到烈冰,她的臉依然泛紅,用她的小手去瓣風長明的手臂,嗔道:「放開我啦,女王看著。」

  「不要緊的。」烈冰道,「英瀅,你以後也不要叫我女王了。我不想當什麼女王,我只想做回我自己。我比你大些,你就叫我姐姐罷。」

  「姐姐。」英瀅輕輕應了一聲。

  烈冰微笑,道:「我讓你跟過來,是怕我自己孤獨,要知道如果守在一個地方等一個人,是很寂寞的。我知道他很快就會離開吻海,而且也知道史家爺爺和你爹他們都不會回來這裡了。他們是男人,不是女人,他們的世界,總比我們女人要大很多。我希望他們能夠在外面找到適合的女子,和那些女子結婚生子,以後也就再也沒有什麼古心族。讓孤獨的古心,容於別的種族的血液之中,無疑是一件好事。至於奧莉,長明,你再回吻海的時候,把她帶回來吧,我知道她對你有些情意。我這次不把她帶上,一是因為我怕累著火影,二是因為她始終是剛喪失之婦。我來這裡,不僅僅是要你陪我看雪這般簡單的。我要在這裡,造一個古心和聳天的傳說,這個傳說,不是相憎的,而是相愛相融的。英瀅,你願意和我一起造就這個傳說嗎?」

  英瀅傻傻地問道:「什麼傳說?」

  烈冰笑得燦爛,那笑,含著雪的冰潔,又蘊著陽光的味道,若伊之閨名,烈的、冰的,一會烈情如陽、一會霜冷若冰!

  「我想在這雪地裡,再流一次血,讓血把我喜愛的雪染成花兒一般的紅……」

  英瀅還是不知道烈冰在說什麼,只是風長明聽了,驚得坐了起來,道:「你不是已經流過一次血了嗎?」

  烈冰忽然有了點羞意,她嗔道:「那、那是不算的。那是為了解開封印才做的,不能算數。因此,在那一次之後,我的身體會立即復合,即使是那層少女特有的隔膜也會恢復。這是我懂事以後就懂得的事情,祖先把他們的記憶也留存在我的記憶裡了。只是我很不想去碰那些記憶……其實我第一次遇見你,第一時間就知道你是聳天古族的人,然而你的身體裡雖有著十多個聳天古族的力量,但你卻不是純正聳天古族之人。」

  「原來你在最初的時候就騙我,你這小傢伙怎麼這麼壞?」

  「因為我想要在這欺騙裡,愛你一個永恆!古心和聳天之間,只有欺騙,方能成就愛。你最初的時候,也不知道你來自聳天,我也不想自己被刻上古心的鉻印,聳天和古心之間的仇恨的鉻印太深了。要愛,必須得欺騙的。我身為古心王族的血統,一直都不笨,只是我不想讓自己太聰明。所謂的冰雪聰明,我其實很討厭,我寧願我傻傻的,在你面前,我寧願是個孩子,是你永恆的孩子,傻傻的、只為了靠依你……」

  烈冰的臉上呈現一種幻夢的色彩,那是她對生命的嚮往,也是對風長明的癡情的告白。

  風長明凝視烈冰好一會,掉頭又看看英瀅,發覺古心的女性果然是很美的,臉兒並無多大的差別的,都是細緻精美的。當然,要在兩女之間分出個高低,無疑地,烈冰要比英瀅美麗許多,畢竟要尋到一個若烈冰如此美麗的女孩,估計在海之眼難以尋到。

  他重新躺下來,道:「很久沒試過雪浴了,你們願意幫忙嗎?趁這夕陽未落之前,我想回味一下雪的潔淨的滋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