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的武神 第九集 九月論戰 第四章 烈冰的決心

  巴洛十九年,八月二十七日。

  喬野進入烈冰的營帳,烈冰當頭就問道:「他們還沒有會來嗎?」

  喬野道:「按當初約好的,無論他們探查的結果如何,必須趕在今日之前回來,若今日他們沒有回來,則證明他們已經死亡,我們不需要在等了。」

  烈冰歎道:「也不必再等了,結束戰爭,我想回吻海……」

  喬野道:「海之眼的戰爭,是不會結束的,我活了五百多年,也許不能見證海之眼所有的歷史,但這五百年來,這戰爭,仍然無休止地進行。」

  「那是海之眼的事情,不是我烈冰的責任,可是,吻海是寧靜的,海之眼的戰爭,與吻海無緣,那是海之眼唯一的淨土!我們,為何要從吻海走出來?能夠感受陽光的地方,難道就必須有血的熾熱?」

  烈冰無法明白,喬野也無法解釋。

  喬野瞭解烈冰,他清楚烈冰喜歡寧靜、喜歡吻海的冰寂,只是在她的血液裡流著的是烈蚶蜞的血脈,當然也有著烈氏一族的沸騰的戰鬥之血……

  「大家都在等你,我們過去吧?」喬野說道。

  烈冰與喬野離帳而出,進入烈古旗的議事大帳,眾將都到齊了,就連反對此戰的柳燕和北狼也在,烈冰就主位坐好,然後平靜地道:「今日誰若出言阻撓戰事,言者必斬!」

  北狼、柳燕心中暗驚,柳燕暗中咬了咬牙,出言道:「我……」

  「你在說話之前,最好想清楚。」烈冰打斷柳燕的話,帳內的空氣為之一冷,柳燕沉默了一會,終於道:「我需要一個理由,哪怕是一個很荒唐的理由。」

  帳內一人吼道:「我兒子死於栗族!」

  柳燕轉眼看去,此人乃是烈古旗的大將之一,名為影殺,生的俊美之極,只是矮了些,大概一百五十多公分,但她不知道,這種高度,對於古心族的人來說,已經算得上「高人一等」了。

  柳燕思維飛轉,隨即道:「影明為何死於栗族?」

  影殺厲喝道:「我沒必要向你解釋!」

  一人又道:「我女兒也死於栗族……」

  柳燕一看此人,生的雖矮,臉面卻英挺中帶著野性,正是與影殺有著同等地位的斯雷,而他口中的女兒,則是斯耶芳。

  「若我要踏遍栗族的領土,只要這個理由就夠了!柳燕,你若再刺激老子,我立即宰了你這娘們!」斯雷怒喝起來,兩隻如虎似狼的眼睛定格於柳燕那淫艷的臉龐,柳燕不敢與他直視,轉眼看向北狼,似是向北狼求救。

  北狼心中舉棋不定,只要他說錯半句話,他的人頭就得落地,在帳內的人,除了布族原三大霸主,其餘皆為烈古的本旗大將,他不明白為何烈古旗的原將領都生得及其的矮小,只是經過交戰,他清楚這些矮小的人,個個強大無比,姑且不論烈冰的身份,就面前的影殺和斯雷的個人實力亦是他北狼惹不起的。但他此時與柳燕站在同一陣盟,若繼續沉默,只能證明自己的膽怯……

  「僅僅因為你們的兒女的性命,而把戰士的性命以及布族的命運推到戰爭上?」北狼冷言道。

  海山卻在此時反駁道:「我想是你弄錯了,出兵栗族,仍是為了征服栗族,從而令我族得到更大的利益,不是——」

  「肥豬,你給我閉嘴!歸根結底,這事情是你挑起的,以為栗族四霸主被冰旗所滅,而冰旗敗於西境,你欲乘虛而入,企圖稱霸於栗族,不料被冰旗反噬,你實在是丟臉到家了。海之眼各族內的戰爭,及其常見,但各族之間,雖常有摩擦,戰事卻往往能夠抑止。從上次各族大戰,瀘澌征服海之眼各族,成為海之眼新的王,直到苛鉻族與拉沙族的那席裡聯盟侵戰慄族,族與族之間的戰事才又一次點燃。然而白金邪是西境原主鉑玡,則他當初的本意就不是征服栗族那麼簡單。栗族的敗亡,只因栗族的良士的靠山就是伊芝城的隆志。鉑玡要征戰西境,就必須先滅良士,而要滅良士,無疑的就與整個栗族為敵。栗族被鉑玡挑起內戰之時,它就注定被鉑玡所征服了!」

  「而你!」柳燕指著海山,繼續道:「就是挑起冰旗與布族之戰的罪魁禍首!你這豬腦袋,你以為冰旗敗於伊芝城,就率兵入侵栗族,簡直是白癡!栗族雖不認同冰旗,但冰旗實為拉沙族和苛鉻族的聯軍,其殘餘勢力,也是你惹不起的。你的魯莽,害我族被你拖下水,你覺得很光榮了?老娘身為一個女人,什麼都可以隨便,但作為布族的霸主之時,老娘也有原則!」

  海山無言以對,即使他多麼憤怒,他仍然能夠理解,只是這錯誤已經造成,並且在勢在必行的局面下,他選擇堅持到底——即使錯,他也不會承認的,因為他是驕傲的海山!

  喬野道:「如果戰爭的結果,是我方勝出,你又作何感想?」

  柳燕道:「如果能夠勝利,老娘也喜歡,只是這種族之間戰非族內之戰,若敗了,則我族便淪入他族的附依,而我等人則淪為喪族之奴。栗族四大霸主已死其三,老娘可不想淪落到他們的地步。」

  烈冰冷冷地道:「也就是說你欲阻止我們出戰了?」

  柳燕倒抽了一口氣,道:「我不阻止你們,但我也不打算支持你們。」

  喬野道:「你在等結果?」

  柳燕冷笑道:「沒錯,我要看形勢,若你們持勝算,我便率兵支援,若你們呈敗勢,莫怪我無情,我會舉布族的各名譽與冰旗挾攻於你們。」

  「你以為這行得通嗎?」

  「有何行不通的?冰旗久經戰爭,本就兵疲力竭,若再與你等大戰一場,即使勝,也離亡不遠矣,且西境乃至巴洛王朝的威脅、再加北方各霸主的虎視之下,有老娘守著布族,冰旗決不再繼續侵戰,而老娘把叛族之名加於你們頭上,同與他們剿滅你等,也給了他們一個台階。況且,他們不一定真的欲侵我土,這戰爭無疑是你們先挑起的,他們在無力再戰之時,尋到下台階,自然順勢退兵。冰旗的主要目的乃沙拉的西境,並非我布族土地。若果其退兵後再度入侵我族,則證明野心在整個海之眼,彼時海之眼各霸主都會以他為目標,他當不會傻得犯眾怒!」

  烈冰道:「我並不需要你相助,只要你不拖我後腿,我可以無視你的存在。」

  北狼道:「我亦退出這戰爭,所持意見,於柳燕相同。」

  帳內一陣沉默,北狼和柳燕感到自己的生命存亡只在一瞬之間。

  柳燕凜然道:「我即敢明說,便無懼一切,老娘豁出去了!」

  海山突然道:「這淫婦,不能殺!」

  帳內的人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他不自然地啟動肥嘴,說出一句話:「我曾經是布族的……族長!」

  喬野心中暗驚,若布族的三大霸主同時在此刻反烈古,則烈古便會失去海山的兩萬兵、柳燕的三萬兵以及北狼的兩萬兵,此時與冰旗的戰爭勢在必行,他們若不顧一切倒戈相向,則烈古必敗無疑。

  如果令柳燕和北狼退至二線,也許可以達到堅守後方的目的,且此兩人言明若見勝勢,便出兵相助,雖然他們的退出,使得烈古旗與冰旗的兵力相仿,但明顯地,現今的冰旗斗力以及各種補給都不足,他有絕對的信心能夠戰勝冰旗,從而獲得兩個頑固的傢伙的支持。

  與其說他們為布族的利益,倒不如說他們是依自己的利益而行事,這點喬野非常的清楚。

  他道:「你是怕我們戰敗吧?」

  柳燕道:「並非僅僅如此。如果北方的霸主趁此侵入苛鉻,我就無任何擔憂,但據說,巴洛金的三女兒巴洛蕊率兵至北大陸鐃族,欲討伐血靈,此舉必引起北方未知的戰爭,我初步估計北方也許無暇顧及西大陸,則冰旗的背面受敵的威脅度大大的降低,冰旗本身對我們的威脅就相對地提高了。身為一個從戰爭中混出來的女人,我若連各方面都未想及,就魯莽地跟隨你們亂來,這絕不是我的風格,我寧願回去找幾十個男人陪我造愛。」

  喬野看著烈冰,帳內的人也把視線轉到這精美的小女孩身上,卻見她不動神色,喬野道:「女王,我們等待著你的答案。」

  烈冰沉吟了半晌,道:「戰事再推遲!」

  影殺喝道:「為何?」

  烈冰道:「北方的戰爭若開戰,也就是西境戰爭開始之時!讓整個海之眼處於戰亂中,從而建立一個新的王朝,不是你們最期待的嗎?」

  帳內所有人的眼睛都射出驚訝之色,斯雷忍不住道:「可是,冰旗大軍壓境……」

  「那不礙事的,冰旗比我們更需要時間,且無意在此時與我們發生戰爭,我們不動,他們也只會採取守勢罷了。」喬野解釋道,剛才烈冰所說的話,間接地刺激了他留存在心裡五百多年的野心——古心的榮耀之芒,再度映照他老邁的心房!

  影殺不服氣地道:「我們根本沒必要再等,只要一出兵,必能把冰旗滅掉,為我兒報仇!」

  「你是否覺得我的命令不懼任何效用?」烈冰冷然盯著影殺,叱道:「那你們就不要讓我當這個女王!」

  她說罷,眾人從她的一雙美眸裡隱約看到了雪似的淚光……

  影殺垂臉道:「一切,聽從女王的命令。」

  烈冰緩了緩語氣,轉眼看了北狼和柳燕,道:「我此次不與你們計較,但請你們下次講話的時候別太自以為是,我好話說在前頭,我不期待你們能相助於我,如果我們若果不幸敗退,你也可以按你的計劃襲擊我們,這事你的自由,然而請你們記住一點,任何時候,我們都可以把你們從海之眼剷除!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烈古是不會敗於冰旗的,我們有著久遠的驕傲……話至此,我累了,你們繼續!」

  烈冰說著,無視眾人,起身離去。

  烈冰回到自己的帳內,驀然想起一件事,喚了守再外面的女兵進來,讓女兵把喬野請過來,女兵出去一會,喬野很快就來到。

  「冰兒,什麼事?」喬野柔聲問道。

  烈冰輕聲問道:「長老,你怪冰兒嗎?」

  喬野道:「老奴不敢責怪女王!女王的決定是正確的,此時發動戰爭,並非最好時機……」

  「我不是指這事,我是指,我要把海之眼變成戰場的事情,你怪我麼?」

  喬野微愣,走過來,撫摸著烈冰的柔髮,道:「海之眼本來就是戰場!我當初無意爭雄海之眼,只求一個平靜的生活空間,然而,……也許真不該離開吻海冰封啊,整個海之眼,也許只有吻海冰封是能夠令人平靜的。戰場!從你的口中說出來,激動了我族每個人的血液,既然我族在海之眼重生,是應該取回我族的王朝霸位了,讓曾經把族埋葬在吻海的種族,再次高高地仰視我們。冰兒,我不但不責怪你,反而很欣喜你能夠有這種認知和決心,你將會成為海之眼有史以來第一個女王的!」

  烈冰心中感歎:「我只想成為他懷裡的小女孩……雪熊弟弟……」

  「冰兒,想什麼?」

  「我想,在這段時間裡,盡量拖延冰旗的行動,我不敢肯定冰旗會否按兵不動,或者也有可能他們先發制人,雖然我們根本無懼於他們,但突然的發兵進攻我們,也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情,是吧?」

  喬野笑道:「冰兒果然長大了!其實我一早就想到了,但讓我族的人接近冰旗的旗主白明的話,是絕對不可能的,也許影明和斯耶芳就被白明所殺。我族的心靈術雖是聳天的天敵之技,但若聳天的人力量太大,我族反受其害,由此可知白明的力量比我們想像中要大許多。」

  喬野真是高估了風長明……

  烈冰懷疑道:「可是,若他真是我在吻海裡所遇的人,我覺得,他的力量雖大,還不足以致他們兩人於死地的。」

  喬野道:「你是說他們兩人還活著?」

  「也有可能的,只是為何不按約定的日期回來?希望他們都活著。」

  喬野無奈地道:「願望與現實相較起來,現實總是殘酷的。冰兒,戰爭總有死亡,這裡不是吻海冰封,你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便準備犧牲一切,只為了最終的勝利。」

  烈冰轉身,背對著喬野,道:「你是否又想讓我與族中的某一人成婚了?」

  喬野無言,算是一種默認。

  「我曾和你說過,如果參與戰鬥,以女王的身份率領我族征戰海之眼,你就不要管我的私事。」

  「女王,你的婚事並非私事,你是屬於整個古心族的。」

  「不!我屬於我自己,我什麼都可以犧牲,就是不能犧牲我的真心!」她猛然轉身,淚眼看著喬野,哀求道:「長老,你別逼我好嗎?冰兒會瘋的……」

  喬野老心一痛,歎道:「我也不想逼你的,都怪當初相遇了聳天的那個怪物。冰兒,你不必擔憂,此戰我們必勝的。我打點去了,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會變好的。」

  喬野出去,烈冰無力地跌在地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