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的偵察讓利奇對卡斯莫利納的情況有了一些瞭解。這座城市已被瓦雷丁人佈置成了一個修羅場,可謂步步殺機。最令人頭痛的是,這些佈置全都設在一幢幢民宅裡,從外表根本猜不出裡面有些什麼。他根本不指望情報部門的幫助。
在那座城裡,同盟的情報人員至少有五、六十個,但此刻沒有一個人能把情報送出來。
「這一仗不好打啊!恐怕要死不少人。」埃爾文老頭背著手,一邊繞著卡斯莫利納的模型轉著,一邊哀聲歎氣。
「把進攻時間推遲半個月,我讓後方把剛製造出來的炸彈全都運過來,先把這座城市摧毀。」利奇發狠了。雖然他對這座城市有點好感,這裡讓他留下不錯的回憶,但關係到自己人的傷亡,他也顧不得太多。
轟炸對於騎士和戰甲來說不會帶來太大損傷,卻可以把房子全都炸掉,這樣至少可以知道瓦雷丁人在裡面搞什麼。
「果然是有錢,有錢人的打仗方法,我們這些窮地方出來的人實在學不會啊。」阿羅多歎息著,旁邊的哈桑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這是跟帕金頓人學的吧?」海格特笑嘻嘻地看著利奇。利奇笑而不答。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別人,這根本不是學自當今任何一個國家,而是從太古時代那些記錄影像裡得到的經驗。太古時代在大規模進攻之前會先把目標摧毀一遍,或是用轟炸方式,或是用遠程火炮進行覆蓋性炮擊。
這一次他不擔心會讓戰爭模式回到太古時代的樣子,畢竟現在只是特例。瓦雷丁人打算用烏龜戰法,對付烏龜戰法的最好辦法,就是用強大火力將烏龜殼直接摧毀。
「現在負責指揮的是誰?安德森還是科爾薩克?」嘉利在旁問道。不同指揮官有著不同的指揮風格,安德森擅長的是機動作戰,攻城時要當心他突然發起反擊,和他交手就要穩紮穩打,部隊銜接的地方不能有任何縫隙。科爾薩克則是老牌的指揮官,耐力足,最擅長打硬仗;如果指揮官是他最好的辦法就是集中兵力猛攻一點。
眾人的目光看向海格特,海格特則看著利奇身後。在利奇身後站著的除了擔任保鏢的羅拉莉絲,還有從北方趕過來的米莉亞。米莉亞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多少有些怯場,好半天之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根據我們剛得到的消息,這幾個月來一直在公眾場合出現的安德森根本是個冒牌貨,真正的安德森早已不知去向。除此之外,他的未婚妻、前入侵軍總指揮官凱德內的女兒也很久沒人看到,所以我們懷疑安德森根本不在卡斯莫利納。」「你們肯定有所猜測吧?」嘉利繼續問道。
「是的,六月中旬,瓦雷丁的第二艦隊和第三艦隊突然降級成為輔助艦隊,所有大型船隻全都併入第一艦隊,而且幾個月來第一艦隊始終在海上……所以我們懷疑,安德森就在第一艦隊。」米莉亞將分析結果說了出來。眾人轉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瓦雷丁地圖。那犬牙交錯般的海岸線讓每一個人都感覺異常頭痛。「還有什麼和這有關的情報?」利奇問道。他不喜歡這種擠牙膏一樣的感覺。看到利奇說話,米莉亞反倒鎮定下來。她管情報部門也快一年,收穫總是有的;再說,敵方和同盟的情況一樣,眼看瓦雷丁已經沒有幾天日子,那些骨頭比較軟的高官顯貴開始為自己的後路做打算,此刻他們可以拿出來的只有已經不多的情報。
和第一艦隊直接有關的情報不是很多,但第一艦隊有幾萬之眾,每天的消耗就是一大筆開支,更別說第一艦隊所需的大量物資,從這上面可以分析出很多東西。
米莉亞沒打算就事論事,她要趁這個機會顯示自己的能力。「據我們手頭掌握的情報來看,瓦雷丁人早在三年前就開始在南方海域修建永久性的基地,還將一些原本沒有價值的島礁改造成隱密的補給點,用來儲存食物和維修物資。除此之外,他們還下了很大的力氣,逐個勘察稍微大些的島嶼,將能提供淡水的島嶼全都標記出來。可能那個時候他們已在為失敗做準備。」
「三年前?」利奇有些難以置信。那時聯盟正處於最輝煌的時期,西線推進神速,東線也是連戰皆捷,中線百萬大軍正圍攻卡佩奇。,有些難以想像瓦雷丁人在如此大好的局勢之下,居然意識到危機的存在。一陣訝異之後,他又似乎明白了什麼。或許瓦雷丁人的準備不是為蒙斯托克的反攻而進行,那時的瓦雷丁已經被弗蘭薩帝國這個老大哥拋棄,在畢克拿麾下熬日子,他們的騎士正被當成炮灰使用。一想到這些,利奇暗自慶幸。他不相信瓦雷丁人沒有產生過異心、沒有向同盟高層表達過投誠的意願。
三年前正是同盟最困難的時候,瓦雷丁人如果投靠過來,同盟十有八九會接納,那樣蒙斯托克和瓦雷丁之間的恩怨將如何了結就很難說。
顯然瓦雷丁人錯過這唯一的機會。在那之後,卡佩奇戰役以同盟的勝利告終,獨立軍的作用凸顯出來,再加上槳葉推進技術和流水線製造技術的先後出現,他的價值、蒙斯托克的價值顯露無遺。與此同時,西線突襲計劃也在制訂之中,瓦雷丁人就算在那時提出投誠意願,想必也會被拒絕,再往後更沒可能了。很多事情往往差了這麼一點。這時阿羅多在一旁問道:「你們的海軍實力怎麼樣?」阿羅多朝著利奇詢問。
利奇被問得一愣,五年時間他對蒙斯托克的騎士力量有了一些瞭解,對其他方面卻所知甚少。
連海格特也無奈地聳了聳肩。
在這方面稍微有些瞭解的只有埃爾文。老頭皺了皺眉頭,思索片刻才說:「以前海軍是獨立的,並不受統帥部管轄,而是另外設立一個海軍部。負責管理海軍的全是普通軍官,高層裡沒有一個騎士,平時管的只是護航和海上巡邏之類的事;打仗時海軍部才會向我們這邊借調騎士過去。所以這一塊的事我知道得也不多。只知道我們大概有十幾艘大型戰艦,排水量大多在兩、三千噸之間;中型戰艦稍微多一些,不過遠不能和瓦雷丁相比。快船的數量倒是挺多,主要用於護航和巡邏。」
「赫肖投降時,艦隊也一起投降了。」米莉亞補充。利奇撓了撓頭,他轉頭看向牆上的地圖。毀滅之戰的後期,那些絕望的國家將小行星推過來。
這些小行星撞擊的全是當時最發達的國家,撞擊點的位置也在這些國家最繁榮的經濟帶上。這些經濟帶全在海邊,集中在北緯三十度至六十度之間。這些地方同時也是大洋板塊和陸地板塊的交界處,是最脆弱的部位。
結果板塊發生大規模碰撞,最大的那塊大陸朝中間擠壓,原本分開的地方被擠壓在一起。西半球本來有兩塊大陸,但因為當時最強大的一個國家在那裡,所以成了重災區;數百顆小行星砸在那裡,結果兩塊大陸都消失了。
百萬年的時間還不足以消除板塊碰撞造成的地形變化,正因如此,當今世界大陸的邊緣被一圈高山圍攏,這就是板塊碰撞擠壓造成的。
因為這圈山脈的存在,想要建造港口沒那麼容易;就算建造港口,交通運輪也不方便。
建造港口是為了貪圖海運的方便,但要先翻山越嶺把東西運到港口,除了吃飽沒事可幹的人,一般人肯定不會這麼做。所以當今世界所有港口幾乎是大江大河的河口。
相對而言,北方雨水稀少,河流也少得多,入海口往往不多,到了冬季還會被冰封。
像瓦雷丁這種南方國家就不同了。這裡的河流多、入海口多,港口自然也多。港口多就意味著船多,保持一支稍微強一些的艦隊,顯然非常有必要。
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利奇大致能猜到,瓦雷丁(原圖為蒙斯托克,可能是筆誤)的海上力量肯定比蒙斯托克全盛時期要強一些,蒙斯托克的海軍全都投降之後就更用不著說了。
如果現在重新招募水手、重新建造戰艦,想形成戰鬥力要等到許多年之後。更讓他感到煩惱的是,這一次他沒地方借兵。
他熟悉的那些國家,包括帕金頓這種頂級大國,在這方面似乎也不怎麼樣。至於奧摩爾和卡佩奇就更不用考慮,那兩個不比德雷達瓦好多少,都是內陸國家。突然間,利奇跳出一個念頭。這也不錯。
他原本就不怎麼想和安德森為敵。他一直覺得安德森是一個真正的騎士,一個執著於騎士精神的傻子。
利奇前前後後看過很多人,其中比安德森實力強的人多如牛毛,但比安德森更像是騎士、更執著於騎士那套東西的人,卻不見一個。
就連大叔和老伯在這方面都無法與之相比。大叔和老伯與其說是騎士,還不如說是武者來得更貼切一些。
除了這個想法之外,他還有一點私心。
讓瓦雷丁留下一點殘根或許不錯。一個國家必須有外部威脅;如果沒有外部威脅,內鬥就要開始了。
當利奇眺望著城裡時,城裡也有兩個人看著城外。他們看的正是利奇所在的那座小山頭方向。兩邊都有偵察氣球,對方有什麼部署全都盡收眼底,像指揮部這種重要目標,根本不可能隱藏住。
科爾薩克始終一言不發,他旁邊站著的霍華德二世同樣也保持沉默。這位皇帝陛下已經不再像當初頹唐,他似乎想通了,或許是因為兩個孩子已經送到安全的地方,他再也沒有後顧之憂。
不知道過了多久,霍華德二世突然冒出一句話:「我突然想到,這場戰爭結束之後,蒙斯托克如果能像當初的弗蘭薩帝國一樣成為頂級國家就好了。」科爾薩克有些奇怪地看著皇帝陛下,他不知道陛下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他雖然不至於詛咒蒙斯托克人,卻也不會希望蒙斯托克進入頂級國家之列。難道陛下的腦子壞掉了?
霍華德二世知道科爾薩克在想些什麼,他輕笑著解釋:「將來蒙斯托克就算變得再強,他們也不會忘記有過一個叫瓦雷丁的國家,他們曾經遭到這個國家的侵入、曾經被這個國家佔領。」
這位皇帝陛下越笑越開心,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過了。科爾薩克一開始猜想皇帝可能因為受不了壓力,所以精神失常,不過仔細琢磨,他又覺得皇帝的話不無道理。
既然不能成為成功者,那麼讓成功者牢牢記住自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我們至少努力過了,這場戰爭也是我們打響的,將來的歷史書裡肯定會有我們的名字。」科爾薩克用自己的方式詮釋陛下剛才的那番話。「你總是這樣無趣。」霍華德二世恢復以往膚淺輕狂的模樣。科爾薩克終於放下心,他知道皇帝已從憂鬱中走了出來。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這個表面輕狂的胖子是瓦雷丁兩個世紀以來最好的一個皇帝。他膚淺可笑的外表之下,隱藏著的是深沉算計;哪怕是弗蘭薩帝國的那位皇帝陛下,都不只一次被他算計過。本來瓦雷丁是可以成功的。科爾薩克歎息一聲,他的目光又朝遠方投去。
如果沒有那個人的話,勝利原本是屬於瓦雷丁的。如果第二階段戰役的時候,那個人沒有發明飛行技術,那場戰役早就結束,也用不著又拖延一年,赫肖更用不著向帝國投降,瓦雷丁也不會被弗蘭薩帝國看輕。
如果那個人沒有搞出後來的東西,聯盟或許還會步步緊逼,最終讓羅索托投降,逼迫奧摩爾和卡佩奇低頭,讓帕金頓不得不承認南方新興勢力的勝利……可惜這一切都是臆想。
「你在想些什麼?」皇帝的發問打斷科爾薩克的思緒。科爾薩克並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想法,他乾脆順著剛才的話題說道:「我只是覺得你剛才說得一點沒錯;蒙斯托克如果成為頂級大國,未必不是瓦雷丁的福氣。畢竟越是大國,需要考慮的東西就越多、越要體現出大國的氣度……」科爾薩克突然卡了一下,過了片刻,他的嘴角稍微抽動一下:「當然,像羅索托這種頂級大國也是有的。」
霍華德二世點了點頭。像羅索托這樣的頂級大國確實讓人沒話可說,一點都沒有大國的氣度,像一頭永遠吃不飽的熊。
「蒙斯托克應該不至於變成那樣。」科爾薩克對於這一點不是很有把握,所以他的口氣沒有剛才那樣堅定。
「安德森那邊現在怎麼樣了?」霍華德二世終於說到正事,他在意的自然不會是安德森,而是他的那對兒女。
科爾薩克知道皇帝陛下在意的是什麼:「他那邊非常好,按照最保守的估計,他準備的物資至少能讓艦隊維持三年。在這三年他可以建立一套自給自足的體系。至於兩位殿下,安德森已經把他們隱藏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正在訓練他們的自理能力。聽說王子殿下已經學會打漁和捕獵,公主殿下也學會了做各種家務和一些簡單的救護方法。安德森打算在合適的時候,把他們送往另外一個地方?『他們身邊的人越少越好,那樣才最安全。」皇帝在旁邊點著頭,他現在終於放心了。
他很清楚,如果安德森陰奉陽違,想拿他的兩個孩子和蒙斯托克人交易,肯定會像在宮裡那樣,讓他的兩個孩子吃好睡好、無憂無慮,讓他們連自己被出賣了都不知道。
現在這樣恰恰證明安德森信守承諾。
想要讓兩個孩子真正得到安全,最好的辦法不是把他們保護得多嚴密,那只不過是另外一種變相的軟禁。應該讓他們獨立,讓他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生存。
至於瓦雷丁帝國的延續需要名義上的皇位繼承人,對於安德森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他只要隨意找兩個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就可以了。
說實話,霍華德二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坐那個位置。亡國之君的位置不是那麼好坐的,想要保全自己只能做傀儡,而且是整天提心吊膽的那種傀儡。想改變傀儡的地位就必須弄掉安德森,那樣根本就是自毀長城,最後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與其那樣,還不如做兩個普通人呢。
這位皇帝陛下不擔心自己的兩個孩子會活不下去。不管怎麼說,他們身上流淌的是騎士的血,而且是最強的那種。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這樣我就徹底安心了。」霍華德二世確實放心了。科爾薩克退後半步,微微鞠了個躬:「這恐怕是我最後一次進入皇宮,我也應該和你道別了。」
「道別?是啊!是到了道別的時候。」皇帝重重歎息一聲。
各種大型飛翼飛起落下,落下又飛起。前線的各個倉庫早已裝滿彈藥。運來的並非只有炸彈,更多的是炮彈。
利奇當初設計肩扛式無後座力火炮時,同樣也考慮過其他發射方式,所以只要稍微改動一下,把兩根炮管連在一起,然後把尾部的噴射口封死,兩門肩扛式無後座力火炮就變成一門普通的滑膛火炮。
後膛裝填,五尺長的炮管,八十幾倍的長徑比,大量的火藥,大角度滑膛發射,這些加起來使得炮彈能飛出六十多公里,足夠覆蓋整座卡斯莫利納。炮擊和轟炸相比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在短時間裡投送大量彈藥。對於利奇來說已經足夠,反正他追求的不是精準度,炮彈掉在哪裡都一樣。每個人都在忙碌,不知不覺中,預定的進攻日已經到了。十月十二日上午九點鐘,隨著一陣陣車輛啟動的聲音,持續半個月的沉寂被打破了。
數以萬計的車輛從各自隱藏點駛了出來,在它們的前後左右是緩緩而行的戰甲,戰甲總數達到十一萬七千多部。
離卡斯莫利納至少有十公里遠,各支隊伍就停了下來,前方是兩道工事。這兩道工事是由兩邊士兵分別挖的,為的就是盡可能限制對方進攻的步伐。蒙斯托克的工事比較簡單,除了一道十尺寬、用來阻擋戰甲和車輛前進的戰壕,只有幾座零星的炮台。
瓦雷丁的工事嚴密許多,不但有阻攔戰壕和炮台,還有一道道鐵絲網,他們還改變河道,構建好幾圈的護城河。
如果是五年之前,利奇或許會被這種防禦工事嚇住,但現在他卻一點都不在當初卡佩奇的防禦工事比這要嚴密百倍,卻在幾個小時內被弗蘭薩人強行炸出一條通道。
海格特同樣也準備強有力的攻城槌」,只不過現在還不到拿出來的時候。十點鐘一到,各個兵團進入各自的陣地。
一門門火炮從車上抬下。這些火炮非常簡單,只有一根細長的炮管,炮管長五尺,口徑只有六十毫米,也沒複雜的調整裝置,甚至連拖拽的輪子都沒有,只有一個用三角鐵焊接而成的支架。
利奇製造這玩意兒,模仿的是太古時代一種稱為迫擊炮的武器。考慮到射程,他最終採用後膛裝填的模式。「各單位注意。」
擴音器裡響起海格特的聲音,因為距離遠近的緣故,好像有無數的回聲。「上炮彈。」
海格特稍微停頓一下,他看著表,等了五秒鐘。五秒鐘足夠將炮彈和發射藥推入炮膛之中。「發射。」海格特終於下達最後命令。隨著他的一聲令下,直接負責指揮的軍官們也一個接著一個喝道:「發射。」一連串的炮聲頓時讓大地隨之震顫。
那五尺長的炮管噴吐出一團團黑煙,一發發炮彈飛射而出,朝著卡斯莫利納城而去。這些炮彈在飛到最高的高度、彈體開始放平的時候,紛紛彈出一對兩寸長的滑翔翼。
太古時代中後期的時候,炮彈上才出現這種滑翔翼。這玩意兒可以使炮彈飛得更遠、射得更準,只不過後者需要計算機技術做為支撐。對於利奇來說,他需要的只是射程。
炮聲仍舊持續不斷地轟響,節奏不是很快。他需要的不是瞬間高密度的攻擊,而是長時間連續不斷的攻擊。
因為有滑翔翼的緣故,炮彈飛得很慢,兩、三分鐘之後,城裡才響起陸陸續續的爆炸聲。這是漫無目的的炮擊,事先甚至連校射都沒有進行。反正他們打的是一座城市,這玩意兒如果再能打偏,也實在太有本事了。
越來越多的炮彈落在城裡,每一顆炮彈落下之後,都在轟鳴聲中化為一團火球。這些炮彈全都經過改裝,減少爆炸威力,將大量油脂充進炮彈之中。
這種改造過的六十毫米口徑炮彈,威力不是很大;如果打的是要塞之類的軍事設施,頂多留下一點痕跡。但現在擊中的全是民房,瓦雷丁的民房是竹木結構,最是脆弱不過,而且很容易著火。,一發炮彈下去,爆炸的煙霧散去之後,房子往往還在,但已經被點著了。
那些油脂是專門調配的,當初西線突襲時曾經大量使用這種燃燒劑,火勢一開始不大,但是很難撲滅。
可惜的是這裡是瓦雷丁,而不是西線各國。瓦雷丁的城市馬路一向修得很寬,而且城裡到處都能看到綠地,這些全是天然的隔離帶。
在城裡,原本藏在地窖或隱蔽工事裡的人們全都冒了出來,頂著從天而降的炮彈救火。蒙斯托克人的炮火非常猛烈,但對付這座大型城市就顯得有些稀疏;運氣好的街區頂多挨上一、兩發炮彈。
這些人敢出來滅火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些炮彈被改造過後,多了燃燒的能力卻減弱殺傷力。只要聽到炮彈破空之聲就立刻趴在地上,即便炮彈在身邊炸開,也有很大的機率生還。
正面戰鬥還沒有打響,兩邊已經進入拉鋸狀態。蒙斯托克方連續不斷地進行炮擊,為了這場戰役,利奇事先準備數百萬發炮彈。瓦雷丁方則是仗著人多,雖然大部分居民全逃到外地去,城裡仍舊有二十幾萬平民,而且都是男人,有這麼多人救火,一時間炮擊很難顯露應有的效果。
不過放火畢竟比救火容易得多,一發炮彈爆炸開來將四周化為火海,只需要一剎那的工夫;但要撲滅一處火頭卻至少要一刻鐘。萬一炮彈掉落的地方有很多雜物就更麻煩了。所以時間一個小時接著一個小時過去,卡斯莫利納的局勢開始漸漸失控,城裡到處是熊熊燃燒的大火,火勢還朝著四面八方蔓延。除了火之外,更多的是濃煙,滾滾濃煙沿著大街小巷瀰漫開來。那些騎士還好受一些,平民就有些受不了,一開始還可以弄一塊沾濕的布搗住口鼻稍微支撐,但漸漸地連這種辦法都了,濃煙刺激的不只鼻子,還有眼睛,被煙熏到的眼睛全都火辣辣地發痛。
中午時分,真正的災難開始了。成百上千架的飛翼出現在卡斯莫利納的天空中,不只是「金雕」,就連不適合用來羈炸的「游隼」、用來運貨的「鵜鶘」、甚至幾架僅有的「雲雁」都被調過來。無數炸彈從天而降,這些不是剛才那種用來點燃房子的炮彈,而是形如罐頭,尾部帶著兩片旋翼,像天女散花般被拋灑下來,旋轉著飄落到地面的人員殺傷彈。
這些巴掌大的炸彈異常凶殘,它們在人們頭頂上爆炸,因為之前的炮擊,瓦雷丁人養成習慣,一聽到爆炸聲就立刻趴在地上。對於剛才的炮彈來說是正確的選擇,但現在卻變成催命符。
大量殺傷敵方的人員之後就是放火,這一次落下的是特製的燃燒彈。因為是有目的的投擲,所以這些燃燒彈不會落到馬路或空地上,只會落到房屋最為密集的街區中央。它們的威力也驚人,爆炸瞬間如同一張火紅的大傘一樣籠罩下來。
瓦雷丁人不可能任由敵人對他們進行轟炸,這座城市每個角落都藏著專門對付飛翼的快炮,所以蒙斯托克人的飛翼在天上亂飛,地面上火舌噴吐,箭彈就像是雨點一般從下往上傾瀉。
雖然飛翼的外殼有能量裝甲保護,但打開艙門時卻是異常脆弱,所以時不時天空中會在「拿」的一聲巨響之後,多了一顆翻滾的巨大火球,金屬碎片和血肉碎屑從空中紛紛落下。
在指揮部裡,利奇、海格特和其他將領們靜靜地坐在那裡,四周的螢幕可以清晰看到遠處的戰況。
這些戰鬥影像有的是從飛翼上拍攝的,不過更多的卻是來自於偵察氣球。旁邊的房間裡,一群參謀正在估算瓦雷丁人的損失情況。「瓦雷丁人原本藏在民房裡的戰甲,現在全都躲不下去了。不過那些半防禦性工事比較麻煩。」海格特皺眉看著其中一個螢幕。螢幕上顯露的是一排被燒成廢墟的房子,這些房子上面的樓層全都坍塌,但是最底下那層樓卻站立著,殘垣瓦礫之間露出燻黑的水泥板。
這玩意兒是直接在竹木地板上澆一層水泥,或許還加了幾根鋼筋,談不上堅固,但想靠六十毫米口徑的火炮把它們打掉就有些難度了。
「可以知道這些已經很不錯了。」利奇歎道:「最後的勝利還是要用人命去拚。」
說完這話,利奇突然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變得越來越硬。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人命在他眼裡變得非常廉價。
「我們的人什麼時候上?」海格特問道。利奇看了看他,聳了聳肩說道:「你才是指揮官,你不應該問我。」海格特知道自己才是指揮官,不過此刻將星雲集,三個老頭就不說了,利奇、嘉利更是排名在他之上的絕世名將,甚至連合作一年的黛娜,論起此刻聲望也在他之上。
海格特很清楚,他能得到這個指揮官的位置完全是因為利奇有意助長他的聲望,讓他以後有資格牢牢掌控中部戰區。要不然北部有埃爾文坐鎮,南部更有許多輝煌騎士,他有什麼資格佔據蒙斯托克最大的地盤?
不過,現在利奇既然讓他拿主意,海格特也就不再謙虛。他思索片刻之後說:「我打算繼續炮擊,盡可能挫挫瓦雷丁人的士氣。」利奇明白海格特的意思。
這是一種心理戰。瓦雷丁人的神經一直緊繃,炮擊時間拖得越久,他們心理上的壓力就越大。
「我記得你好像還準備一些煙霧彈?」海格特不太肯定,他只是知道利奇以前有段時間非常喜歡使用煙霧彈,所以獨立軍的武器庫裡會有一些煙霧彈。
「有啊,大概五千發左右,足夠讓半個卡斯莫利納籠罩在濃煙之中。」利奇一口承認。
雖然他的實力提升許多,105小隊也今非昔比,所以戰鬥方式和以前大有區別,但獨立軍實力的提升不是很大,能夠用的仍舊是以前的那套戰法。
更何況就算獨立軍的實力提升了,想要徹底改變戰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總會保持以往的烙印。
所以煙霧彈始終都是獨立軍必備的物資。,「五千發?」海格特默算了一下,過了片刻他點頭:「應該足夠了,我本來就沒有打算四面開花。」
突然,一個傳令官跑進來,敬了個禮報告道:「長官,維多利亞兵團長已經到了。」
利奇一下子站了起來,他一直在等維多利亞的到來。
此刻房間裡知道維多利亞負責什麼任務的還有羅拉莉絲和嘉利兩個人,就連莉娜、翠絲麗、海格特這樣的人物也被蒙在鼓裡。所以看到利奇往外走,其他人全都好奇地跟出去。
在指揮部的外面停著兩輛裝備車。
以往裝備車都有一道縫隙,用來讓裡面的人觀察外面的動靜,但是這兩輛車的觀察口完全封死。
在房間時,大家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出來看到這幅景象,所有人已經猜到那兩輛裝備車裡放的是什麼。
「需要升起金色戰旗嗎?」海格特問利奇。金色代表著崇高,也代表著尊貴,所以在騎士的世界裡,只有聖級強者才有資格使用金色旗幟。同樣,一旦戰場上豎起金色戰旗,也就預示某一方有一位聖級強者壓陣。
「沒必要,羅拉莉絲不會出手,這是我們和瓦雷丁人之間的戰爭。」利奇一點都沒有留餘地。
「那麼誰來抵擋科爾薩克?你別告訴我你打算自己對付那個傢伙。」海格特異常警覺地說。他確實害怕利奇頭腦發熱,對於蒙斯托克來說,缺了誰都可以,唯獨不能缺利奇。
「你不相信我的實力?」利奇知道海格特在害怕什麼。「這個玩笑可開不得,我情願撤兵也不會讓你冒這個風險。」海格特毫不猶豫地說,他的口氣有些斬釘截鐵的味道,事實上他也確實這樣打算。
「放心吧,羅拉莉絲雖然不會主動出手,但會在旁負責接應,如果我支撐不住,她會把科爾薩克阻攔下來。」利奇不得不安一下海格特的心。可惜的是,別說海格特不相信這番話,其他人也不相信。騎士間的戰鬥往往一瞬間決定生死,如果是低層次的對決,實力稍微強一些的人確實可以在出現危險之前把雙方分開。,但是到了輝煌境界,對身體的修練已經達到極限,再往上全是精神層次的東西。所以只論速度、力量和靈活性的話,聖級強者未必比一個輝煌騎士強多少,更別說進入天階之後,大家都有「時間凝滯」的能力,兩者的差別就更小了。
「別多想了,你知道我一向很怕死,而且我現在活得很好,活得有滋有味,絕對不想死。如果沒有萬全把握,我不會做出這種決定。」利奇安慰道。
海格特只能苦笑,因為他知道利奇說的是事實;他也知道利奇一向有一大堆牽掛。地位越高,牽掛的人越多,牽掛的事情也越多。而且他還知道,利奇從不講究什麼騎士精神,很難想像這個傢伙會為了什麼騎士的榮耀,用性命做為賭注,向科爾薩克這種老牌天階騎士發起挑戰。
「這麼說來,你有絕對的把握至少不會敗?」海格特帶著三分狐疑和三分鬱悶問道。
他的鬱悶自然是針對利奇的實力。利奇晉陞輝煌已經讓他感覺深受打擊,現在居然有實力挑戰科爾薩克,真的讓他連什麼想法都沒有了。
不過說到底,海格特還是不太相信利奇的實力,所以他乾脆拉著利奇跑到一個角落,鬼鬼祟祟傳音問:「你給我老實說,你憑什麼敢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出事?」
看到海格特小心翼翼,利奇知道自己不透露點東西是不行的。他張開自己的「界」把四周籠罩起來,也傳音說道:「你應該看過妮絲和埃爾文交手的記錄影像吧?」
海格特點了點頭,這兩個人是秘密交手,對外沒有公開,但105小隊的人留下記錄影像,看過的人裡只有他一個是「外人」。
埃爾文和妮絲只交手十招,兩個人的距離從一開始就沒有縮小到百尺之內,從頭到尾都是妮絲遠遠地進攻,埃爾文只能招架,根本沒有辦法還手。
事實上這和當初利奇對戰埃爾文的情景差不了多少,只不過利奇靠連綿不斷的快攻讓埃爾文沒有還手餘地,兩者之間的距離還是挺近的,想用同樣手法對付科爾薩克就沒用了。甚至埃爾文拚著受傷硬挨上他幾刀,同樣可以拉近距離,對他造成威脅。
「「光輪斬」亂戰第一,但說到單打獨鬥,它未必勝得過「無空劍」。當年伍茲海德就是靠「無空劍」,縱橫四十年沒有敵手,這在歷代劍聖裡算得上是了不起的記錄。所以踏足輝煌之後,我費盡心機將這兩者融合在一起,創出「真空刀輪明王斬」。」
利奇有些得意,這招不同於「神王功」。「神王功」是核心功法,不能外傳,這招屬於戰技,可以像「光輪斬」一樣讓任何人學習。
讓利奇有些意外的是,海格特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這個名字是不是太長了?」
「這又不算長,「高頻震盪波刃」好像也短不到哪裡去。」利奇解釋道:「起名字要讓人一聽就明白。我這一招是以意控刀,人與意合,意與刀合,人刀一體,刀有多快,人就有多快……」利奇的解釋有些玄而又玄,海格特怎麼也聽不懂,不過他已經明白一件事:利奇確實不是冒險,他有十足把握挑戰科爾薩克。,即便不勝,至少能保證不會有性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