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記 第五一折 殘針刺血,花庭玉樹

  雖是利刃加頸,耿照卻夷然無懼,從容回頭道:「看來符姑娘這五百名刀斧手,個個都是武功絕頂的高人,五百人全副武裝地在外頭集合完畢,居然一點聲息也無,莫不是踮著腳尖走路?」

  符赤錦想像五百名披甲拏刀的魁梧大漢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在院裡擠成幾排的模樣,忍不住噗哧一聲,嬌嬌地白了他一眼,輕哼道:「那是個什麼場面哪,虧你想得出!」

  這一笑宛若雨雪消融、曉日花開,白皙的嬌靨渲開一抹無心粲然,笑意還搶在思路之前,彷彿又回復成那個在棗樹小院裡,拉著紫衣女子之手喊「小師父」的天真少女。

  耿照與她貼面而立,下巴幾乎碰著她的鼻尖,只覺蘭氛襲人,一時心猿意馬,略一後仰,老實不客氣地回口:「對不住,等下回你又說謊不打草稿了,我再假裝不點破罷。這院子才多大,能擠下五百刀斧手?」

  「這麼說來,」符赤錦微微冷笑,眸光閃爍:

  「你在進驛館之前便醒了,才知道外頭的院子多大。真看不出啊,你學過衝穴之法?」

  耿照會過意來:「她在套我的話。」倒也不怎麼生氣,聳肩道:「不止。我在棗樹院裡便醒啦,看來你三位師父的功夫你沒好好學,這穴道封得不嚴實。」

  其實他這話也只是逞一逞口舌之快而已。

  「血牽機」能以真氣操控活體,閉穴的手法遠比一般的點穴更加怪異,就算練有衝穴破封的法門,也絕難脫出禁制。即便是耿照身負天下無雙的碧火神功,也須先挪開穴位,才得逃過一劫;萬一不小心被點實了穴道,也只能乖乖就範而已。

  果然符赤錦正要發作,忽然凜起:「看來當日在五里鋪,他是有意隱藏實力。奇怪!他懼岳宸風如猛虎,避之唯恐不及,怎會自己送上門來?」轉念恍然,抿著鮮剝菱兒似的水潤紅唇,瞇眼一笑:

  「你與漱玉節那騷狐狸連手了,是不?故意被擒,想來解救漱瓊飛?」

  耿照一瞥身畔的弦子,頓時明白過來:「是了,當日瓊飛說出雷丹有解的秘密,她見我行動自如,未受五帝窟留難,是以猜了個八九成。」搖頭道:「我不是專程來救她的,我也沒這本事。」

  「典衛大人客氣啦。」

  符赤錦嘻嘻一笑,濕熱的吐息撲面而來,但覺一陣香風潮暖,雪潤潤的玉人眼波流轉,一派狡黠嫵媚的模樣,不禁心神一蕩。「俗話說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典衛大人血氣方剛,抵受不住狐狸精的那股子騷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算是風流人物了。」

  耿照知她牙尖嘴利,開口就是冷箭,與「血牽機」的武功一樣難防。然而如此尖刻的言語,從她香暖的檀口中吐將出來,襯與嬌軟的嗓音,竟也不覺如何粗鄙。

  他面上一紅,辯駁道:「漱宗主她……我不是……你……」越急越說不清,憋得惱了,索性雙手抱胸,別過頭重重一哼。

  忽聞「咭」的一聲,卻是符赤錦忍俊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耿照面紅耳赤,顧不得利刃加頸,回頭怒道:「你笑什麼?滿口污言,胡……胡說八道!你……」忽爾出神,一時竟忘了要說什麼。

  卻見她雙手環抱,右掌隨意刁著那柄青鋼利刺,臂間夾了對熟瓜似的傲人乳峰。她的乳質綿軟已極,沉甸甸的猶如貯滿酪漿的渾圓乳袋,將鎖骨以下拉得一片細平,至雙乳處才又突出險峰,落差之大,直欲令人失足而死。

  圓潤飽滿的奶脯被纖細的手臂一夾一捧,端出鼓脹脹的兩隻碩大乳球,大把美肉幾從襟布中擠溢而出,撐薄的綾羅底下隱約透出一抹乳肌酥白,細密的織綾網眼中似將沁出奶蜜。

  符赤錦又笑了一陣,才注意到他兩眼發直,順著目光一低頭,雪靨倏紅,本能地揪緊襟口,冷笑:「這般眼賊,還說不是為了漱玉節那騷狐狸?」

  耿照益發窘迫,只敢在心中反口:「漱宗主言行合度,斯文有禮,怎麼也說不上個「騷」字。倒是你還更像些。」想起帝窟眾人對她的輕蔑、背後的諸多流蜚,還有她在車上倚窗發怔的空洞神情,不知怎的心底一揪,不忍再妄加非議;定了定神,低聲道:

  「符姑娘,對不住,我不是有意對你無禮的。是你……生得好看……我不是那個意思……唉!總之,是我不好。」

  符赤錦輕哼一聲,神情似笑非笑,卻未窮追猛打。她面上彤紅未褪,置身於暗室一隅,豐潤婀娜的身子背光俏立,益發襯出胸頸之白,猶勝新雪。

  見她一身風姿如雪,與五里鋪那艷若桃李、心如蛇蠍的紅衣少婦判若兩人,耿照忽想起了明棧雪:「人的善惡好壞,豈能單以一面來評斷?說不定她真有苦衷。」小心翼翼道:

  「我不為瓊飛而來,瓊飛自有旁人搭救。符姑娘要那三頁「赤血神針」的殘篇,不就是為了交換瓊飛的安全?」

  符赤錦嬌顏丕變,「唰!」擎出蛾眉鋼刺,抵正他的脖頸,低叱道:「你怎知赤血……此事?說!是何人派你來的?」耿照搖頭:「沒人派我來。赤血神針的事,是我在車裡聽見的。」

  「胡說八道!你——」

  「我騙你幹什麼?」他一臉無辜:

  「你和你三位師傅要赤血神針的……」

  「住口!」

  「明明就是你自己開的口。那赤血神針……」

  「好啦好啦,我信你便是!」符赤錦幾欲暈倒,咬牙低道:「……你莫再提那四字!」見耿照終於會過意來、滿臉尷尬抱歉的模樣,不禁又氣又好笑,心想:「他若是故作偽詐,演技也未免太高了些,看來真是他聽見的。這小和尚年紀輕輕,怎能有如此的耳力修為?」

  耿照料想自己的猜測便未全中,起碼也有五六成,心中更加篤定,又道:「符姑娘,我雖是外人,卻有一言相勸,姑娘莫嫌我冒昧。岳宸風武功既高,城府又深,姑娘獨力救人風險極高,不若與宗主把話說開,大家合力為之,勝算也能高些。」

  符赤錦「呸」的一聲,叉腰冷笑:「你懂什麼?漱玉節利用內亂的機會,聯合白島、黃島那些個沒良心的王八蛋,篡奪符家的宗主大位,我幹嘛救她的女兒?漱瓊飛不知是誰的蠢種,腦子里長了蟲,為她多犧牲一隻螞蟻都嫌浪費,救來做甚?」

  耿照搖頭道:「瓊飛乃是漱宗主與薛神君的義子所生,符姑娘不可亂說。」

  「放屁!」符赤錦斜乜杏眼,冷蔑一笑:

  「五島的男子極難生育,怎地她漱宗主才圓房一夜,便一舉得女,還是個純血女子?典衛大人未曾娶親,以為生孩子便如飲水吃飯一般,是件容易事?」

  耿照還是搖頭,濃眉之下的一雙澄亮眸光炯炯回望。

  「凡事總有例外。符姑娘自己也是純血男子所出啊!」

  「你——!」

  他一直起身子,登時比符赤錦高了大半個頭,符赤錦須抬起一雙水光瀲灩、眼角微勾的明媚杏眸,才能與他目光直對,鼻中嗅著他身上的男子氣息,不覺煩躁起來,心中微凜:「我可沒時間與他瞎纏夾,尚有正事要辦。」笑意一凝,蛾眉刺貼著頸側抹出一條血痕,冷笑:

  「懶得同你囉皂!乖乖讓姑奶奶綁了,免吃零碎苦頭!」

  「恕難從命。」耿照一見她眸底閃現殺意,暗提真氣,低喝:「得罪了!」雙掌挪移如推磨,一股澎湃氣勁沛然迸出,以兩臂合抱而成的一個空心大圓為軸,轟地擴散開來!

  符赤錦正揮動利刺,驀覺身前一窒,匕尖彷彿攪入了什麼極黏極稠、一碰即凝的怪異液體中,明明距頸側不過分許,蛾眉刺卻硬生生「滑」了開來;便只這麼一阻,一股無形氣勁迎面撞來,符赤錦不敢逞強,忙點足飛退。

  她身子一挪,耿照隨之欺近,伸手握住了茶几上的神術刀;「錚錝」一聲餘波不斷,盪開滿室電虹,青芒之中隱帶血光。符赤錦「哎喲!」向前踉蹌,似被神術的青紅異芒刺痛了眼睛,溫軟的身子跌向刀尖。

  (危險!)

  耿照想也不想,運起「不退金輪手」的潛勁一圈一束,摟住了她腴軟的葫蘆腰。

  「典衛大人好俊的內功。」符赤錦咯咯嬌笑,雙掌輕輕按上他的胸膛,細滑如絲的指觸隔著衣布仍清晰可辨,直令人心尖兒一吊,神酥股慄。「你千方百計避著我,是因為君子風度,還是害怕奴家的「血牽機」?」

  「都有。」

  她毋須轉頭,就知道神術刀的刀刃停在頸背,冷鋼未觸肌膚,雪肌上的汗毛髮絲已根根豎起,宛若磁吸。有這種凝而不發、收放自如的精準手路,只怕手腕一轉便能取下她的頭。

  「這刀真是快!」符赤錦忍不住讚歎,口氣之中,褒獎似還多過了遺憾:

  「下次誰再說你這「刀皇傳人」是冒牌貨,瞧我不扇他幾下耳刮子。喂,你到底是從哪裡蹦出來的?內功深湛、拳腳了得,連刀法都有這般火候……像你這種人,怎麼可能名不見經傳?」

  耿照不願與她瞎纏夾,俯首正色道:「符姑娘,你的「血牽機」秘術,我已領教過啦!對旁人或許管用,對在下的碧火神功卻沒什麼效果;在你得逞之前,我有十成的把握先斬下你的頭顱。你把手放開,莫要輕舉妄動。」

  「你也練有碧火神功?」她微露詫異。

  「沒錯。」

  「是了,難怪你能解開雷丹。普天之下,怕也只有碧火神功,才能對付得了紫度神掌。」符赤錦喃喃自語著,忽然展顏一笑,虛捏著兩隻粉拳舉至頰畔,像極了一頭雪潤潤的聽話小貓,圓睜杏眼,可憐兮兮道:

  「我認栽啦。碧火神功是你,刀皇傳人也是你,我還有什麼可說的?」

  血牽機須以十指催發,她高舉雙手,形同棄械投降。耿照才想起還攬著人家的腰肢,那雙碩大傲人的酥胸兀自抵在他的胸腹間,觸感綿、厚、溫、軟,滑腴之至,滋味難以言喻。

  符赤錦仰起頭來,嗔怪似的瞟了他一眼,雙頰暈紅:「壞……壞人!還不快放開人家?」

  耿照慌忙撤下鋼刀、小退一步,卻覺她眸裡似有無窮吸力,萬般勾人,居然捨不得移開視線;綺念方息,又墜入另一個混沌夢境之中。

  她微噘的櫻唇不住歙動,彷彿飛快念著什麼咒語,若有似無的聲音漏出唇瓣,誘使他墜入夢鄉。若換了旁人,只怕早已失去神智,然而耿照精通「入虛靜」的法門,對迷魂術一類的抵抗力大增,靈台猶有一絲清明,苦守一念:

  「不能……不能看她的……她的……眼睛……」

  誰知雙眼全不聽使喚,連眼皮也難以眨動,就這麼睜到發酸、發疼,淚液激湧,一股莫名的灼刺感從眼眶四周蔓延至頭顱深處,彷彿有什麼細小的物事在經絡血脈間穿行,眨眼便鑽進了腦後髓中——

  「啊——!」

  耿照痛得低吼出聲,原本動彈不得的禁制忽然解開,伴隨而來的卻是無比兇猛的反胃噁心、頭暈目眩,心臟彷彿被一隻看不見的挖掘機用力掐絞;剎那間,難以言喻的痛苦剝奪了一切反擊之力,渾厚的碧火真氣、精妙的薜荔鬼手、野獸般的運動神經與反應……通通派不上用場。

  他身子一軟,神術寶刀「鏗啷!」脫手墜地,爛泥似的四肢撐持不住,「砰」的一聲,頭臉撞地,兩眼翻白,張嘴不停乾嘔著,模樣極是駭人。

  ——那是種「生命精元遭受撼動」的感覺。

  中招的瞬間,耿照只覺渾身氣血一震,某種無形的生命能量被撞得劇烈震盪,只差一點便要離體散出;那能量蕩出身軀之時,彷彿發落齒搖、血肉乾枯,舌底焦苦如焚,體內虛弱到悶痛不堪的程度,直到蕩回時才又活轉過來。生命精元擺盪欲脫的當兒,連動一動手指頭也辦不到,只能蜷著身子嘔吐呻吟,防衛之力比初生的嬰兒還不如。

  符赤錦一擊得手,喜動顏色,彎細的柳眉一挑,脫口道:「好……好厲害!」對此門功法所造成的損害不明就裡,不敢再點他的穴道,逕提衣領放落床板,為他撫摩背心推血過宮,淡然笑道:

  「典衛大人,今兒再給你上一課。女子不管如何放蕩下賤,但凡無端端投懷送抱的,其中必定有詐。」

  耿照無法開口,只能伏在榻上荷荷吐氣,蒼白的臉龐沁滿冷汗,兀自痙攣。

  符赤錦替他號過了脈,取手絹拭去汗漬,輕歎了口氣。「對不住啊,我也是頭一次試招,不知道威力忒大,你可別怪我。據說碧火神功有通天之能,你的心脈既未受損,想來是死不了的。」

  他雖然無法說話,耳朵還是清楚的,聞言心生一念,突然明白過來。

  (她使的,便是那一頁「赤血神針」的功法!原來……這就是赤血神針!)

  符赤錦不知他心中駭異,拉開被褥替兩人蓋好,又解下床牖繫繩,放落紗帳,探入一張巧笑倩兮的雪白嬌靨:「等你恢復體力,趕緊帶弦子出城,別在這兒枉送了性命。弦子是騷狐狸的心腹,身上必有「豨蛇煙」的解藥,你且搜一搜,找一隻像是胭脂粉盒、貼身收藏得最緊密之物便是。

  「那藥本身就是劇毒,務必小心使用,先用指甲挑一點擱在舌尖,若覺刺痛便是過量,須立即以茶水沖去,絕不能嚥入腹中;將藥置在她的舌底咽上,隨津唾緩緩化入,一個對時內便能全解。想教她醒得快些,把藥盒湊近鼻下,包管一嗅即起。」

  「你……為什……救……我們……」

  「我為什麼要救你們?」符赤錦嬌軟的喉音自帳外傳來,漸行漸遠;明明是笑語如鈴,其中卻透著一股怕人的冷。「你弄錯啦,典衛大人。我不殺你們,只因為全無必要,你若是礙了我的事,有幾條命也不夠死。少自以為是了!」

  咿呀一聲門扉掩上,斗室裡又恢復靜謐,只剩下耿照粗濃如獸的痛苦喘息。

  他連呼吸都倍覺艱辛。自出江湖以來,耿照也算是多次打滾在生死邊緣了,但從沒有一門內外武功造成的痛苦,比得上方才符赤錦的銷魂一瞥。

  那不是被內家掌力打中時的氣血翻湧,甚至不是刀傷劍創的銳利痛楚,而是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身體裡的某部份「壞掉了」,有什麼被那莫名的細小物事一擊癱瘓,暫時失去了作用——呼吸、心跳、血液輸送,或是其他不受意志主宰,卻是維生不可或缺的機制。

  「赤血神針」若是殺人於無形,「碧火神功」便是起死回生的祖師爺,痛苦不過半刻,體內癱瘓的功能即被碧火真氣一一接續。耿照從榻上一躍而起,運功檢查週身經脈,除了還有少許頭暈噁心、胸口氣鬱之外,一切均屬正常,甚至沒有什麼實質的損傷。

  (奇怪!難道赤血神針之能,是讓人產生週身癱瘓的幻覺麼?)

  縱使滿腹狐疑,此地卻不能久留,況且還要把握時間搜查驛館,趕在岳宸風返回之前離開。弦子躺在床裡,俏臉嬌斜、濃髮披面,裸著一段玉一般的瑩潤雪頸,兀自昏迷不醒,耿照正想著豨蛇煙的解藥,忽然一怔:「符姑娘讓我「搜上一搜」,這卻要……怎麼搜才好?」

  須知尋常女子穿著,內袋不是縫在襟內袖裡,便是夾在纏腰之中,弦子身為一名出色的潛行都衛,上下都是緊身衣靠,以便行動,窄袖臂韝(音「勾」,皮革製成的護腕)根本不能置物。解藥若不在腰裡,便在懷中。

  眼看時間無情流逝,耿照把心一橫:「罷了!最多等弦子姑娘清醒之後,我再向她賠罪。不管她要如何見責,我總是一肩扛下,絕不推諉。」低道:「萬不得已,多有得罪!」伸手去摸她腰側。

  弦子的纏腰極厚,密密裹了幾匝,腰肢卻幾乎是合掌可握,可見衣下纖腰之細之薄,便只有小小一圈。如此纖薄的腰板,卻一點兒也不覺瘦硬,即使隔著厚厚的綢質纏腰,觸手仍是極有彈性,手指隨意一掐,少女緊致嫩滑的腹肌便將按捺之力悉數反饋回來,彷彿捏到一條扭腰彈尾的美人魚。

  腰際本就是敏感之處,即使昏迷不醒,弦子仍蹙著眉頭「唔」了一聲,輕輕扭動蛇腰,窄小的腰部曲線就在掌中扭轉舒張,充滿彈性的結實肌肉觸感曼妙,肌膚卻又有著敷粉一般的嫩滑。

  耿照口乾舌燥,下腹似有一團熱火,一物翹硬如烙鐵熾紅,不得不微微俯身,以免彎折。勉強從纏腰裡摸出一枚比拇指稍大些的羊脂玉瓶、一隻小巧的繡線荷包,那玉瓶貯有五帝窟獨門的金創藥「蛇藍封凍霜」,藥氣耿照十分熟悉;荷包中除了幾枚銅錢碎銀,還有一枚小小的金鎖片,以及一個紅舊護符,繫頸的紅繩纏在符上,泥金寫就的符字已磨損得模糊難辨,是一般廟宇中常見之物,無甚出奇。

  纏腰底還有一物微微突起,似是緊貼衣外,但腰索纏得嚴實,耿照鐵匠出身,指節粗大,無論如何都摸不進去,急出一頭汗來,心想:「女孩兒家也實在莫名其妙。物事藏得如此貼身,若非解衣,卻要如何取出?」考慮到纏腰一解,衣襟兩分,內裡的春光便一覽無遺。此事非同小可,只好先將目標移轉到懷襟之上。

  弦子身子細薄,雙乳本就玲瓏小巧,平躺之後只小小隆起兩團,曲線雖然平緩無險,弧度卻十分柔美,一般的引人遐思。

  耿照定了定神,粗糙厚實的手掌插入交襟,頓覺掌中一團柔膩,彷彿揉著一團濕黏飽潤的新鮮生麵團,與想像中的嶙峋瘦骨大相逕庭,不覺詫異:「她的胸脯生得細小,怎能如此綿滑,富於肉感?」

  原來弦子的胸乳雖然小巧,形狀卻是無比渾圓,彷彿只有表皮一層薄薄的細滑乳肌,其中貯有甘洌清甜的泉水,成一隻七分滿的薄膜水袋,沉甸處極富手感,輕輕一撥又餘波蕩漾,軟滑無比。

  若非乳尖還有一枚小肉豆蔻,被粗糙的掌心摩得膨大翹起,她那尚不能盈握的左乳便如怎麼揉也揉不散的水豆腐,自有一股誘人魅力,如何把玩都嫌不夠,令人難以釋手。

  耿照紅著臉從她的左襟裡摸出兩條手絹、一隻稍嫌陳舊的繡蝶香囊,還有兩枚小心折迭的紙包,一枚裝的是零碎的龍腦冰片,另一枚則貯了兩根玉簪花棒兒。

  冰片乃是自龍腦香樹幹取出的樹脂結晶,模樣像是碎冰糖,味香而清涼,是名貴的香料藥材;玉簪花棒是以紫茉莉的種子磨成粉,再製成粉棒,小棒槌似的形狀活像未開的玉簪花苞,故爾得名,婦女多用來塗敷臉面,潤澤肌膚。

  這兩樣都是女子梳妝台上之物,耿照雖不懂梳妝打扮,但流影城執敬司的採購條上經常有這些個物事,看多了也不外行,一瞧就知是珍品,所費不貲。包裹冰片與粉棒的紙片厚而柔軟,一點也不刮人,除了沾染上的弦子體香之外,紙包裡另有一股熟悉的胭脂香,似還殘留著淡淡的紅唇印子。

  他心念一動,登時明白:「原來這兩樣小東西,都是漱宗主給她的。」熟悉的胭脂香氣來自漱玉節的唇瓣,紙片則是點唇之後、用來修飾唇形唇彩之物,因此裁作小小一方,質地又特別柔軟。

  他想像在妝容之後,漱玉節心情大好,信手以抿唇的軟紙包了自用的粉棒、冰片等,賞了給隨侍的弦子……對照符赤錦的說法,這似乎不是毫無根據。「漱宗主待弦子姑娘著實不錯,不想卻招來瓊飛的嫉恨。」

  弦子的纏腰扎得很緊,衣襟之內容不下雙手齊進,耿照摸完了左乳,改以左手探入右襟,掌裡又擠蹭著滑入滿滿的嬌軟乳肉,指腹不經意地一掐,又是一陣水波似的輕晃。

  胸腋亦是敏感處,弦子雖在昏迷中,身體卻不會因此斷絕反應。耿照在她襟裡掏了一陣,只見平日冷若冰霜的少女柳眉頻蹙,卸除層層防衛之後,美麗的臉龐浮露一絲暈紅,神情苦悶,鼻中不住「唔唔」輕哼,微微扭動腰肢。

  一隻嫩乳在掌裡磨來蹭去,勃挺的乳尖隔著單衣,觸感、形狀清晰可辨,耿照幾乎把持不住;好不容易摸到一個又小又硬的圓餅凸起,卻在衣布之下,取之不出,此外更無其他。他趕緊把手抽出來,背轉身去大口喘息,讓帳外的新鮮空氣稍稍冷卻慾火。

  從弦子身上搜出來的東西,整整齊齊排在床沿:羊脂玉瓶、繡線荷包、陳舊的紅線護身符,手絹、香囊、包著冰片粉棒的小紙包兒……出乎意料地充滿閨閣氣息,與她一貫予人的冰冷印象頗有出入。她一路跟蹤符赤錦出蓮覺寺,必定是臨時起意,無有準備;隨身帶著的,便是她日常用得最多、最能反映生活細節之物。

  由此觀之,她畢竟是一名十來歲的少女,平時也要吃飯睡覺、擦汗熏香,也配戴鎖片護符之類的小飾品,更會把主人隨手饋贈的小禮物貼身收好,珍而重之。

  耿照忽覺眼前的女子彷彿搖身一變,從一具冷冰冰的人偶變成了活生生的人,未經她的首肯要解衣取藥,思之倍感躊躇;猶豫片刻,把心一橫,咬牙低道:

  「弦子姑娘,真對不住,我不是有意壞你名節。這下真是萬不得已啦。」將她的腰索解開,左手伸到她的背脊下一托,把玉人穩穩攬在懷中,一圈一圈的鬆開細綢纏腰。

  片刻綢巾完全解落,衣襟「唰!」分了開來,露出蔥藍色的緞質肚兜;腰下則是一片剔透瑩白,回映著雪地般的朦朧光暈,依稀有騎馬汗巾一類的下身遮褻之物,再下去才是一雙光裸修長的渾圓玉腿。

  耿照別過頭去不敢多看,以為那片耀眼的雪白是黑色勁裝裡的單衣,心想:「那是什麼布料,竟能如此之白?」本著瞎子摸象的精神,伸手往適才腰際微凸的部位摸去。誰知觸手一片涼滑膩潤,如撫細粉,幾乎摸得出肌肉線條的起伏緊致,哪有什麼單衣?那片瑩潤的酥白色澤,便是她赤裸的腰腹肌膚!

  耿照還不死心,顫抖著手指繼續向下摸索,一路撫過她平坦無比的小腹,直到觸及一小片纖細卷茸,才知什麼騎馬汗巾也是自己神思不屬,多半是之前與媚兒春風幾度時所殘留的印象,誤將陰阜上的柔軟細毛看成了遮褻布。

  其實他之前摸到的,乃是夜行衣裡的內結。女孩兒家心靈手巧,為防纏腰鬆脫影響行動,弦子在交襟處縫上兩條繫帶,打了活結,露出一頭再壓上纏腰的綢巾。這樣不但能固定衣襟,解開纏腰時內結也會自動鬆脫,更衣十分方便。怪只怪耿照轉頭太快,解下纏腰之時並未發現有個內結,平白摸了一陣。

  既是誤會,魔手自然不便久留,他正要抽手,指尖忽觸及一濕軟黏潤處,耿照已非昔日的傻愣童男,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嫩蛤頂上的小肉珠,但他手指才剛摸上陰阜的飽滿小丘,依位置判斷,陰戶應該在更下方才是,轉念又想:「不好,難道是弦子姑娘受了傷?」

  鮮血的手感與磨出薄漿的淫水相似,陰唇的細嫩也近於新裂的創口,他細看了弦子一眼,果然見她緊皺眉頭,呼吸變得濃重起來,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樣,不禁暗罵自己糊塗:「只怕是符赤錦弄傷的,我卻一無所知!」忙伸手捂緊「傷口」,只覺掌間一片漿滑狼籍,看樣子出血的量還不少。

  弦子的腿間一被摀住,唇縫裡迸出一聲呻吟,臉泛紅潮。耿照急了:「糟糕!金創最怕發燒,一發燒就不妙啦。都怪我……」食指的指尖忽然滑入一枚小洞洞裡。

  那肉洞極淺,周圍肌膚光滑細膩,只居間一圈小小肉褶,沿著股溝淌下的漿液積在小肉洞間,極是滑潤,他指尖一擠,登時塞了小半截進去。

  但那洞裡緊湊的程度,竟連指頭也容不下,肉壁一陣吸啜擠壓,推擠時如鐵鉗般火辣辣的一疼,吸啜之時又如活的鱆魚嘴一般,箍束著直往裡頭吞,不用力還拔不出來。耿照愣了老半天反應不過來,由著那洞裡的緊致肉壁吸吸吐吐,居然插進了大半根的食指。

  弦子腰板一僵,窄小緊致的渾圓翹臀不住劇顫,綿軟的臀瓣繃成了死硬的兩團,鼻中突然噴吐濃烈,原本「唔唔」的輕哼變成了呼痛般的喘息呻吟,連粉頸、胸口都漲起一片櫻瓣彤紅。

  耿照終於明白過來,趕緊從她細小的菊門中拔出手指。弦子閉著眼睛短短一喚,細雪般的奶脯不住起伏。

  根本就沒有什麼「傷口」,自然也沒有「出血甚多」的問題。弦子的陰戶生得與眾不同,比尋常女子要高出一指幅有餘,耿照的手指一撫過陰阜,就碰著了她膨剝而出的嬌嫩蒂兒。

  她因吸了「豨蛇煙」而昏迷,沒有了自我意識的干擾,身體對外來侵犯的反應更加直接。早在耿照撫摸乳房時,她腿心裡已濕得一塌糊塗,才有後來藉著淫蜜、指入肛菊的荒唐情事。

  耿照東摸西摸無一中的,最後在肚兜的內褶裡找到了那隻小小的金餅圓盒,前頭若干折騰,算是白佔了弦子的便宜。

  那金盒似乎本是貯裝脂粉之用,只比制錢略大一些,揭蓋一瞧,盒中的深紅粉末約只一片小指指甲的量,耿照心想:「這也難怪。符姑娘說這解藥本身就是劇毒,用量極少,帶著滿滿一盒也沒什麼用。」依言挑出些許藥末擱在舌尖,豈料竟苦得像黃連也似,想起符赤錦的囑咐,趕緊衝到桌畔找茶壺,壺中竟連一滴水也沒有。

  (糟……糟糕!)

  這間偏室本就無人居住,誰沒事來給一間空屋添茶水?耿照「呸、呸」直唾,顧不得行蹤暴露,一閃身竄出房門,所幸在院中找到一大缸接起的雨水,也不管水面碎萍點點,趕緊舀了一勺沖洗舌頭,連漱幾口,又打了桶水回到房間裡。

  吃了過虧,這次他動手之前,先在腦海中試演了一遍施救的流程:先試出正確的用量,一手扶起弦子姑娘,一手撬開她的牙關,將解藥抹在舌底上顎,讓津唾慢慢溶解,留入腹中……等等,如此一來,哪還有第三隻手來給她餵藥?

  他突然想起符赤錦臨去之前,那一抹諱莫如深的銀鈴輕笑。

  ——這一切……早在她算計之中。

  就算找到解藥,孤男寡女兩個人,要解豨蛇煙之毒本就是一件麻煩至極的事。放耿照在這裡想辦法救人,無論符赤錦打算要幹什麼,都不用擔心他兩人會來礙事。

  (可惡!)

  更糟的還不只如此。就算耿照只取一小撮藥末,少到與幾粒鹽差不多,一放在舌板上仍是苦如黃連蛇膽,氣得他差點將藥末嚥下去,心中直將符赤錦罵上了天:「如非是我吃錯了藥,便是她胡說一氣,根本解不了毒!」氣呼呼的連漱洗都沒勁,呆坐了一會兒,忽覺舌尖浮出一點蜜甜,恍然大悟:

  「唾沫若能將藥末化開,味道就會變成甜的;倘若過量了,口水化之不開,便仍能嘗出苦味。原來如此!」見盒中藥末所剩無幾,明白只有一次的機會,失敗了,弦子便喚之不醒,須帶回蓮覺寺才有解,今日再也辦不了其他事。

  他反覆思考,終於下定決心,將一撮計量好的藥末含入口中,臥在弦子身側,一手握住她圓潤的乳房,一手摸入她的腿心裡,細細揉著嬌嫩濕潤的花瓣。這次他是刻意為之,極盡挑逗之能事,用食、中二指輕輕重重地拈著膨大充血的蛤珠,揉得陰部水聲唧唧,濕淋淋的漿液汩汩而出。

  弦子極是濕潤敏感,淫水的氣味卻頗清爽,猶如新抽嫩芽、含苞帶露,毫無刺鼻異味,予人潔淨之感。她的鼻息逐漸濃重起來,反應卻不如前度劇烈,連「唔唔」聲也幾不可聞,更別提開口呻吟。

  耿照擺弄片刻,終於省悟:比起之前的刺激,撫摸陰部已不如初遇時新鮮。男女歡好時,除了肉體的實際交合,還須搭配環境、言語、心境的刺激,才能攀上高峰,同登極樂;但弦子毫無意識,這些周邊的刺激一一被阻斷後,肉體上的感受變得更單純直接,愛撫固然令她動情,卻無法更劇烈地點燃慾火。

  但解除豨蛇之毒不過是權宜,耿照不可能為此奪走她的貞操,靈機一動,以中指沾了沾黏稠的淫水薄漿,「噗唧!」一聲插入了她小巧潔淨的肛菊。弦子身子僵硬,雪臀繃緊,不由自主仰頭「呀」的一聲,嬌嬌地脫口喚出。

  趁著檀口一開,耿照翻身壓著她,以口相就,用舌頭將苦味漸去、甜味已生的藥末頂進小嘴,一邊以手指抽插她滑潤緊湊的股中。

  弦子的肛菊初初破瓜,小巧的肉洞不堪蹂躪,原本應是苦多於樂;但耿照對她十分溫柔,曲意照拂,再加上從蜜縫流下來的分泌委實豐沛,她的淫水又較尋常女子更加細滑,緊窄的肉壁得到充分潤澤,漸漸被插出了異樣的快感,迷迷糊糊中與他四唇緊貼、舌尖翻攪,吻得難解難分。

  溶於津唾的藥液被弦子吞下大半,還有一部份從兩人劇烈啃吻的唇邊嘴角淌了下來,晶亮的液漬順著她纖細的脖頸一路流至鎖骨胸口,匯成了小小一窪。弦子的眼睛還睜不開,手指卻輕動了幾下,一手虛弱地搭著他的手背,另一手卻不住抓著床榻,似要揪緊被單。

  耿照整只中指已插入她的股中,指尖摳著滑韌的肉壁不停振動,那緊緊吸啜的強勁力道與膣中全然不同,兇猛的程度卻猶有過之。

  弦子被他摳得身子劇顫,死死抓著他的手劇烈喘息,被他以口封住的小嘴流著口涎,發出急促而激昂的悶鈍聲響:「嗚嗚嗚嗚……唔、唔、唔、唔……嗚嗚嗚嗚嗚嗚嗚————!」腰肢一拱,陰中一道清泉激射而出,劃出長長的優美弧線,淅淅瀝瀝地尿了一榻。

  耿照不是頭一次看到女人尿精,但以勁道之強、水量之多,卻沒有比弦子更厲害的。她連噴幾注,繃緊的身子又軟軟躺下,只剩細雪的玲瓏奶脯兀自起伏,頸上胸間的潮紅逐漸消褪。

  耿照掬水洗淨雙手,用擰好的手絹為她清理下身,終於抵不過好奇,以指尖蘸了點榻上的濕濡水漬湊近鼻端,卻無一絲尿水的腥臊味,聞起來比她的淫水要更濃厚鮮洌一些,就像是新近剝開的厚葉蘆薈,脆生生的斷面還淌著汁液一般,令人忍不住想將指尖含入口中。

  他沒法將她身上的衣服原樣穿回去,假裝什麼事也發生,只得打開金盒,將殘剩的藥末湊近她鼻端。弦子吸入些許粉末,皺著眉頭身子一顫,緩緩睜開眼睛;空洞的視線在半空中游移一陣,倏地聚焦起來,一瞬間又回復成那個冷若冰霜的潛行都第一高手,掩著衣襟坐起身。

  耿照扼要的把情況說了一遍,連餵藥的過程也和盤托出,只略去了開後庭一事。

  「弦子姑娘,事情迫不得已,你……你若還是難以釋懷,我會負責到底的。」其實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負責」。他很難想像弦子哭著要個名分的樣子——這不只是因為他的想像力不足以憑空勾勒出弦子的泣顏,他甚至沒想過要娶親,更別說娶了她之後,姊姊和霽兒要怎麼辦。

  還好這可怕的情景始終沒有發生。

  弦子一言不發穿好了衣服,重新裹上纏腰,將那些零碎物事一一收回原位,連靈蛇古劍都重新插在腰後,試了試拔刀是否順手,直到滿意為止。斗室裡異常靜肅的氣氛,讓耿照一度覺得寧可去面對岳宸風比較好,他覺得自己活像是靜待秋決的死囚。

  「拿來。」她衝他一伸手,修長纖細的指掌宛若白玉雕成。

  (拿什麼?我的命麼?)

  耿照被問蒙了,片刻才會過意來,忙將捏在手裡的小金盒還給她。

  弦子揭開盒蓋,把剩下的一丁點藥末全倒進口中!

  「弦子姑娘!那是毒……」

  「份量不夠。」弦子冷冷截住他的話頭,淡漠的俏臉絲毫看不出喜怒。「符姑娘的煙毒下得很重,吃多一點能解得快些。」

  「她說只要一丁點,一個對時內……」

  「我等不了一個對時。」

  她旋開靈蛇古劍的刀末,從中空的刀柄取出一張平面圖。「這是驛館的平面圖,我們現在應該在這裡。」隨手指著圖上一處,並未抬眼看他,彎翹的濃睫輕輕一顫,似與身畔的空氣說話。

  「據說他住在這裡,天字號房。」

  「多謝你了,弦子姑娘。」

  這正是他目前最迫切需要的情報。耿照背好神術刀,見她貼在窗欞邊,似乎正在觀察屋外的往來動靜,幾綹髮絲垂落在柔嫩的面頰之上,仍感歉然,低道:「弦子姑娘,我……實在是很對不起你,你……」

  弦子的視線稍稍移開片刻,微蹙著眉頭,彷彿有些不解。

  「你救了我,所以對不起我麼?」

  自然不是。是我為了救你,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耿照心裡想著,忽覺這一切太過荒謬,實在是難以出口,弦子卻把注意力又放回院裡,一點都不打算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

  「謝謝你救了我。」她並未回頭,只是指了指刀柄。

  那意思很清楚了:讓耿照分享潛行都秘製的驛館地圖,就是她的回禮。耿照突然有種感覺,她並非是刻意裝作冷漠、刻意與人保持距離,而是她衡量價值、對錯的標準與世人不同,她的世界出乎意料的簡單易懂,所有的事情只有一項規則。

  「謝謝你救了我,浪費你許多時間。」

  她覷準一個空檔,縱身推窗而出。只見樹蔭穿風,下一瞬間,苗條修長的黑影已消失在轉角。

  「換了是我,決計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

  ◇ ◇ ◇

  天字號房中,什麼都沒有。

  耿照避開了驛館中來來去去的大小官員、僕役雜工,可說十分輕易便潛入了岳宸風的落腳處。興許大家都不想惹上岳宸風,最頂級的天字號房四周特別安靜,所有人都遠遠避開了這個角落;房裡沒有岳宸風、沒有赤烏角,沒有崑崙奴、沒有五帝窟獻上的純血處女……什麼都沒有。

  屋子裡的確有人長住的痕跡,幾件衣箱行囊裡的服色還很眼熟,空氣裡還有一絲淡淡的合歡氣息,不久之前有人在此激烈肉搏,留下大量的精水淫夜,那股腥膻的味道還未完全散去,唯有經碧火真氣強化過的靈敏知覺,才能捕捉到這些微乎其微的蛛絲馬跡。

  ——這不可能造假。

  這裡沒有姊姊的琴盒,沒有被繳獲的寶刀明月環,自也不會有明姑娘的消息。

  耿照呆坐在屋裡出神,突然一躍而起,施展輕功穿窗越頂,一路來到後進院裡的地窖入口——越城浦的驛館只招待重要官員,是大人物交際應酬的地方,沒有地牢之類的設施。顯然弦子認為在必要之時,岳宸風也可能把擄來的少女,和鹹菜蘿蔔關在一個甕裡。

  「瓊飛不在這裡,是因為岳宸風不在這裡。」

  他拉著弦子躲入一處僻靜的角落,強抑著心中激動,冷靜分析:「岳宸風抓了瓊飛,但不可能把瓊飛帶去谷城大營,因為據說慕容柔有潔癖,不容別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骯髒事。你們的人沒看見岳宸風回來,符姑娘也說岳宸風沒回來,你和我來找了一遍,果然岳宸風是真沒回來。岳宸風既沒回來過,所以瓊飛也不在越城浦。既然如此,瓊飛在哪裡?」

  弦子無言聽完,認真想了一想,搖頭道:「我不知道。但一定在岳宸風手裡。」

  「正是如此!」耿照壓低嗓音笑道:

  「這就是岳宸風出城之後,還能遇到瓊飛和楚嘯舟的原因。除了越城浦譯館和谷城大營,岳宸風在城外必定有第三處據點!他出城後並未直接前往大營,而是先去了那處,因此瓊飛鬧完譯館之後,才又在城外撞見了他!」

  弦子豁然開朗,柳眉一舒:「你知道在什麼地方?」

  以地緣來說,這處秘密據點必然在越城浦的地界之外,潛行都才會斷了監視,無法確切掌握;斷臂的楚嘯舟是在小陵河的下游被人發現,而小陵河是溝通酆江、赤水的人工渠道,雙方遭遇的地點,定是在溯江上行之處。

  ——儘管如此,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區域仍大得難以搜索,不足以指出據點的正確位置。

  「有個人一定知道,恐怕她已往那邊去了。我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麼,但若去得晚了,要幫要阻都來不及。」兩人對望一眼、心意相通,異口同聲:

  「符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