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記 第四章 廣袤

  蕭遙逸走後,程宗揚失去了回到泳池的興趣。他坐在空曠客廳裡,看著夕陽漸漸西沉。身邊一切都沉浸在淺金色的光線,宛如夢幻泡影,在光線中搖曳浮蕩,捉摸不定。

  一時間程宗揚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什麼地方。真實還是虛幻,過去還是未來。感覺中,似乎自己一抬頭就能看到窗外熱鬧非凡的馬路和城市密密麻麻的水泥森林。

  程宗揚握緊拳頭,傾聽自己心跳的聲音。真實與虛幻之間彷彿只有一層薄薄的界限,只要自己伸出手就能捅入穿。

  一個剽悍身影走進客廳,打斷程宗揚的玄想。

  吳三桂大步進來,沉聲道:「雲三爺派人遞來請柬,邀公子今晚酉時到雲宅赴宴。」

  「唔,也該雲老哥了。」

  程宗揚一手拿起茶杯,一手接過請柬翻了翻,忽然道:「長伯,你原來就叫三桂這個名字,還是遇見殤侯之後,那死老頭給你改的?」

  吳三桂一頭霧水,茫然道:「我打小就叫這名啊。」

  程宗揚嘿嘿笑了兩聲。「陳圓圓你認識嗎?」

  「陳圓圓?」

  吳三桂擰起眉頭,「哪門派的?」

  不愧是吳戰威的同宗本家,反應如出一轍。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肩,低聲道:「我給你一句話:見到一個叫李自成的人,別猶豫,立刻砍了他。」

  吳三桂挺起胸膛,凜然道:「是!」

  程宗揚好奇地說道:「你不問問為什麼?」

  「那還用問?」

  吳三桂橫眉瞪眼地叫道:「那姓李的敢找公子麻煩!我老吳殺他兩遍都是少的!」

  程宗揚嗆了一口,無奈地說道:「你這麼想也成。」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雲老哥說的是酉時?唔,還有兩、三個時辰呢!你去忙吧,到時候再來接我!」

  「往後你就住在這裡。」

  程宗揚道:「這地方僻靜得很,小狐狸再一走,除了我身邊幾個人就沒有人知道這裡還有處別墅。」

  卓雲君看著周圍的傢俱,又抬頭看著廳頂巨大的水晶吊燈,半晌道:「這裡的陳設好古怪。」

  程宗揚拍了拍沙發,「這是沙發,比坐榻舒服多了。」

  他拉起卓雲君微涼的手掌,「來,我們去參觀一下!」

  「一樓有六個房間,這裡是客廳,這邊是書房。」

  程宗揚推開橡木製成的房門。房間有三丈寬窄,一側放著書桌和木椅,四壁陳列整排到頂的書架,旁邊還有一架帶有滑輪的短梯,可以沿著書架下方的軌道推動。只是架上的書籍已經搬運一空,空蕩蕩一無所有,自己買的那點書即使全拿來,頂多只能佔據十分之一的空間。

  卓雲君摸了摸厚實的架身,說道:「這樣整齊的書架倒少見。」

  六朝書籍多為線裝,擺放時大都是按套平放;比較珍貴的書籍還會在外面加上一個木匣。書架根據每套書厚薄不同,多數製作成百寶格的形式,很少有這種豎立排放的形式。

  「來這邊看看。」

  書房旁是一間會客室,一面巨大落地式窗戶佔據一整道牆壁;拉開窗簾,門前草坪便可盡收眼底。會客室的沙發比客廳略小,茶几上放著一隻銅製的碟子,跟煙灰缸一模一樣。但自己到這個世界這麼長時間,還沒有見過煙草。考慮到煙草是明代引進的美洲作物,可能這只煙灰缸是別墅以前的居住者盡力模仿曾有的環境。

  房內的陳設大部分都被移走,卓雲君卻對牆角一件物體產生好奇:「這是什麼?」

  那是一個帶有架子的木製球形,表面經過處理,顯得很光滑,但僕人在打掃時疏漏這件物體,上面積著一層厚厚灰塵。

  球體在架子上傾斜出一個角度,看起來很眼熟。程宗揚心裡一動,伸手拂開灰塵。只見灰塵下繪製各種顏色的曲線,藍色是河流,黃色是山脈,紅色的文字標記著地名。

  「地球儀!」

  程宗揚叫道。

  「地球?」

  程宗揚心頭劇烈地跳動起來,他比任何人都深知地圖的重要性。只有從地圖他才能判斷出自己究竟處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自從抵達建康,程宗揚就讓秦檜去書肆購買地圖。但這個時代的地圖是軍事機密,全部由官府繪製收藏,嚴禁外洩,書肆根本買不到。

  誰知這裡竟然會有一個地球儀。這個世界的亞洲、非洲、歐洲、美洲……會是什麼樣子?自己所在的建康是不是就是以前的金陵,後世的南京?

  程宗揚一邊抹去地球儀上的積塵,一邊興奮地叫道:「咱們居住的大地其實是一個巨大球體!哈哈,你不知道吧!」

  卓雲君沉吟一下:「這是地圓說。有些天文志上記載天地混沌如雞子,大地如蛋黃。敝宗也有人從月食推斷出大地圓如球狀,只是沒有其他證據。難道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程宗揚暗道:自己不會穿越到一個碟形世界上吧?他拂開灰塵,心裡的失望頓時溢於言表。這個地球儀的作者剛開始似乎野心勃勃,細緻勾劃出臨安周圍的地形。但越往越外越粗略,連臨安一地都沒畫完就扔到一邊。整個地球儀上繪製的部分不到半個手掌大,其他除了幾條大江大河,都是大片空白。

  程宗揚忍不住埋怨道:「姓岳的,你也太懶了吧?就畫了家門口一點啊。」

  卓雲君身子一顫,「難道這是武穆王的故居?你和武穆王……」

  程宗揚笑著在她臉上摸了一把:「你那個便宜媽媽就是岳帥的親生女兒,算起來你還該叫他一聲外公呢。」

  卓雲君臉上時紅時白,最後無言地垂下頭。

  「這邊還有一間……」

  程宗揚推開門,愣了一會兒,然後道:「干!」

  房間裡只放了一張古怪的大桌子,表面覆蓋綠色絲絨,周圍有六個帶網的圓洞,桌上放著幾顆大理石磨製的圓球,上面用硃砂標著一、二、三、四……竟然是一張標準的撞球檯。

  「這傢伙還真會玩啊。」

  程宗揚說著抬起臉,摸著下巴思索道:「別墅後面那片光長草的山坡不會是高爾夫球場吧?」

  卓雲君卻道:「捶丸嗎?我聽過有人叫高爾夫的。」

  「你說的不會是岳帥吧?」

  卓雲君搖搖頭:「不是,是敝宗一位前輩。」

  程宗揚來了興趣:「他是不是跟岳帥認識?」

  卓雲君猶豫一下,「似乎是認識的。」

  程宗揚笑道:「那就沒錯了。來吧,我們到樓上看看。」

  別墅分為三層,第二層是六間套房,雖然結構各異,但都有會客室、臥室和陽台。由於空置多年,裡面沒有多少物品。但看殘留的痕跡,應該都是女子居所。走廊左右兩端各有一道樓梯,上去便是第三層的主臥。

  這裡的房間幾乎仍保持十餘年前的狀況。主臥外面的會客室呈圓形,外牆一側向外突出,形成一個弧形陽台。站在陽台上能看到遠處玄武湖澄澈的秋水。程宗揚留意過,外牆岩石雖然打磨得光滑整齊,但接縫問抹的仍是灰漿。看來這位神通廣大的岳帥也不知道怎麼做水泥。

  會客室裡擺著圓形沙發,中間的茶几顯得非常低,面積卻極大,真不知道那傢伙喝杯茶為什麼要用一丈多寬的圓茶几。會客室對面有兩間較小的臥室,正中五丈寬的主臥讓程宗揚狠狠開了眼界。

  為了支撐臥室寬闊的空間,室內不得不豎起四根石柱。石柱中間擺著一張心形大床,那張床怎麼看都有點太大了,就是並肩睡七、八個人也不嫌擠。床頂懸著一頂紗帳,床上的床罩、被褥、枕頭一應俱全,每一件都是嶄新的,似乎離開的主人隨時都會回來。

  程宗揚按了按,然後道:「這是彈簧床。」

  程宗揚頑皮心起,一把抱起卓雲君往床上一丟。卓雲君身體彈了一下,接著痛叫一聲趴在床上,一手掩住臀縫,吃痛地皺起眉頭。

  程宗揚想了起來,訕笑道:「屁股還在痛啊?」

  卓雲君穿著一身白色浴袍,羞痛地點點頭。

  「哼哼,痛就對了。誰讓你想砍我呢?」

  程宗揚坐在床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大美人兒,趴過來讓我看看。」

  卓雲君還在猶豫,程宗揚已經不由分說把她拉起來,讓她趴在自己膝上。「怕什麼?死丫頭和她們兩個在一塊兒,這會兒島上一個外人都沒有。快點兒把衣服脫下來!免得我把你衣服扯碎,往後你在別墅只能穿比基尼了!」

  在程宗揚凶巴巴的喝斥下,卓雲君只好拉起浴袍提到腰上,將肥圓雪臀裸露在他面前。

  卓雲君豐滿的大屁股又白又翹,那條細小丁字褲陷進臀縫,白滑雪臀彷彿一絲不掛。

  程宗揚用手指勾著丁字褲邊緣拉了拉,褲底像條朱紅色絲線般拉長,深深勒入臀縫。卓雲君痛楚地挪動一下身體,拉著浴袍的手指微微顫抖。

  「織得挺好嘛。」

  程宗揚笑著鬆開丁字褲,「脫掉吧。」

  卓雲君忍著羞恥,當著他的面挽住丁字褲邊緣,將那條稱不上衣服的小內褲褪到臀下,然後掰開臀肉,將自己最私密的部位綻露出來。

  圓翹美臀在眼前一覽無餘。白膩臀肉間,小巧菊孔腫起一圈,充血的肛肉圓鼓鼓隆起,在程宗揚不懷好意地注視下微微收縮。

  剛才被死丫頭暗算,自己還沒爽到就射精,心裡那分憋屈著實不用說了。這會兒離赴宴時間還長,程宗揚滿心奢想抱著幾個美人兒好好爽一把,然後去雲宅赴宴。可小紫那死丫頭卻擺起臭臉不肯,自己好說歹說才把卓美人兒借來,勇鬥三美的大計就此泡湯。

  程宗揚手指伸入美婦臀間,指尖插進紅腫的菊孔。

  「啊……」

  卓雲君痛得低叫一聲。

  程宗揚試了試她屁眼兒沒有外傷,氣哼哼道:「你那便宜媽媽真夠壞的,張嘴就要我三十枚銅銖!」

  卓雲君吃痛地說道:「媽媽說,女兒是第一次被主人嫖後庭,應該是開苞的價錢……」

  「那只該二十銅銖吧?憑什麼亂漲價!」

  「媽媽說主人嫖過女兒後庭,還要在前面嫖一次才過癮……」

  程宗揚啞口無言,半晌道:「死丫頭!算得真精啊……」

  他捏了捏卓雲君的屁股,壞笑道:「卓美人兒,我們先來嫖你的小屁眼兒好不好?」

  卓雲君只好點頭,吃力地爬到床上,挺起雪臀。

  「真乖啊。」

  程宗揚一手支著頭,側身躺在床上,一手撫摸卓雲君光滑白嫩的大屁股,笑道:「換到兩個月前,卓教御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今天吧?」

  卓雲君按在床上的雙手握緊,羞愧地垂著頭,一聲不響。

  「喂,你那位紫媽媽還打你不打了?」

  卓雲君沉默片刻,低聲道:「每天都打的。」

  「她還真打啊?」

  「紫媽媽說,這是規矩,要讓女兒記住自己是婊子。」

  卓雲君顫聲道:「我已經被你嫖過九次,再加這一次就是十次,每一次我都記得。」

  「那你就好好記住吧!」

  程宗揚翻身抱住她的腰肢,叫道:「卓美人兒!看我的大炮怎麼搞你的小屁眼兒!」

  陽具從紅腫的肉孔透穴而入,一直幹到她腸道深處。卓雲君痛叫聲中,程宗揚笑道:「真是個無底洞啊。卓美人兒,你的後庭花可比你前面的小嫩穴要深多了。」

  卓雲君痛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下意識地直起腰,免得被他插得太深。

  程宗揚看似囂張,其實心裡有數。卓雲君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女孩,比如芸娘和麗娘都是一副嬌花弱柳的樣子,但身為成熟女子,對交合時的粗暴動作忍耐度其實極高。用力點也幹不壞。尤其是芸娘,每次都要被自己干翻才能爽透。何況卓雲君常年修行。無論肉體的承受力還是恢復能力都不在話下。

  程宗揚挺起腰,陽具用力干進卓雲君又圓又翹的大白屁股裡,在她豐滿白膩的臀肉間用力挺動。

  卓雲君屁眼兒像爆開一樣,陽具每一次插送都帶來火辣辣的痛意。她咬住唇瓣,用柔嫩後庭承受他粗魯的進出,手指死死抓住床罩。隨著臀後重壓,膝下充滿彈性的床墊不停起伏,自己像伏在水面上,被身後男子強壯身體和膝下翻滾的波濤所包圍。

  程宗揚懷疑這張床的彈簧是特意加長的,彈性特別強,但稍一用力,擺動幅度就接近半尺。身下的美人兒彷彿一匹光溜溜的大白馬,被自己騎著屁股在床間上下顛動。到後來程宗揚摸到訣竅,每次抱著卓美人兒的屁股猛干幾下,然後鬆開手擺好角度,卓美人兒的大屁股會自動彈起來,用屁眼兒套住自己的陽具一上一下,彷彿主動送上後庭,給自己肛交。

  程宗揚一口氣干了半個時辰,自己感覺很爽,卓雲君卻痛得幾乎昏厥,紅腫的嫩肛像一張紅嘟嘟的小嘴,緊緊含住陽具,隨著肉棒進出在臀間不停翻進翻出。她臀肉滑膩之極,光潤臀溝被幹得張開,在程宗揚小腹火熱地摩擦下被幹得發紅。

  「卓美人兒,爽不爽?」

  程宗揚一邊干一邊擠眼,壞笑道:「剛才在你媽媽面前,麗娘是怎麼說的?你再說一遍。」

  卓雲君痛楚地顫聲道:「媽媽問女兒……被人干後庭是什麼感覺……麗娘姐姐替奴婢說……就像一截好粗的屎……剛拉出去,又被人塞進來……搞得屁眼兒又脹又痛……」

  「呃……」

  卓雲君喉頭哽了一下,含著淚花吃力地說道:「奴婢……腸子都被塞滿了……」

  程宗揚大笑著把陽具頂到卓雲君屁眼兒深處,在她直腸內痛痛快快地射精。

  卓雲君無力地倒在床上,雪滑臀肉間黏糊糊沾滿液體,紅腫的屁眼兒圓張著,能看到充血的腸壁和腸道內黏稠而濁白的濃精。

  與痛楚相伴的還有強烈的便意。肛洞裡似乎還塞著那根熱辣辣的大肉棒,屁眼兒和腸道脹得發痛。

  卓雲君一手掩住小腹,強忍臀部的便意。程宗揚卻彷彿看出她的窘迫,懶洋洋笑道:「卓美人兒,是不是想拉大便啊?如果我猜得沒錯,旁邊那間應該就是廁所。」

  卓雲君中午只吃了一顆水果,喝了些水,肚子裡沒有多少東西,但這會兒很想上廁所,只好被他扶著去廁所。

  程宗揚拉開房門才知道自己猜錯了。那個房間何只是廁所,整個房間全部用白色大理石砌成,面積不比臥室小多少。裡面的大池子與其說浴池,倒不如說是室內游泳池。牆邊有幾張嵌著玻璃鏡的梳妝台,似乎是給曾在這裡住過的女人用的。

  廁所在浴室一角,離房間倒很近。裡面不出所料,用的是抽水馬捅入。出乎意料的是馬捅入竟然是玻璃的。雖然色澤有些發綠,與窗戶用的白玻璃相異,但透明度極高。而且馬捅入的位置很高,要上兩層台階。坐在上面想不被看到都不可能。至少卓雲君看著那個馬捅入,臉色不是普通尷尬。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好你個姓岳的!真會玩啊!卓美人兒,坐上去吧!保證比你以前用過的馬捅入舒服!」

  卓雲君無言地坐在馬捅入上,她赤裸下體浸在淡綠玻璃中,從外面看來分外白皙。馬捅入弧形的表面宛如一個放大鏡,更將她下體部位放大出來。程宗揚站在下面,能清楚看到她紅腫的屁眼兒收縮著,排出一股白糊糊的濃精。

  除了精液,卓雲君沒有拉出更多東西,但她還是坐了很長時間,直到腸道的便意被釋放。

  程宗揚留意看著房間的設置。廁所的水管是陶制的,埋在牆內,頂端竹管剛更換過,還是新的。很明顯姓岳的沒有造出水龍頭。無論浴池還是洗手池都是淙淙流動的活水,但他怎麼把水引到樓上,自己就看不出來了。

  卓雲君從馬捅入上下來,在池邊撩水洗去臀間污物,將雪滑屁股洗得又白又亮。

  接著程宗揚把她推倒在大理石池沿上,從正面又一次佔有她,直到她蜜穴灌滿自己的精液。

  雲宅書房內。

  「這是大江,這是雲水。」

  雲蒼峰在地圖上指點道:「大江東流南折,由合浦郡入南海。雲水南流東折,由晴州入東海。天下富庶之地,大江流經十之三,雲水流經十之七,因此晴州一港富甲天下。」

  除了那個不完整的地球儀,這是程宗揚第一次看到六朝地圖。整幅圖卷由四塊羊皮拼接起來,雲水與大江用藍色線條勾勒,彷彿一大一小兩張彎弓,分別由西北流向東南。

  雲水北方依次為秦、唐、漢。秦都咸陽依涇水,唐都長安傍渭水,漢京師洛陽濱洛水。南方依次為昭南、晉、宋。晉都建康與宋都臨安自己都不陌生,可昭南的都城卻是自己從未聽說的麟趾城。麒麟之趾,踏而為城,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國度?

  雲蒼峰手指在地圖上移動,從西南側的大江畫到雲水:「廣陽渠南連大江,北通雲水,其間二百一十二里。一旦能夠通航,我們雲家的船隊便可經廣陽渠直入雲水,北達秦、唐,東及晴州。」

  他沒有留意程宗揚的疑惑,手掌按在地圖上,帶著一絲欣慰歎息道:「我平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親歷海外十洲五島。昔日先父與大兄曾從晴州出發,乘坐帛氏船隊的船隻遊歷數洲。若廣陽渠開通,老夫便可乘坐自家的船隻直入東海。」

  程宗揚還在盯著地圖。自己終於敢肯定這不是地球,至少不是自己熟知的地球。六朝版圖與自己所瞭解的有異有同,圖上不時有熟悉地名躍入眼簾,位置卻似是而非。秦咸陽、漢長安、唐長安,在地圖上分為三處。函谷、虎牢雄關仍在,位置卻在易州。昭南境內的帝丘、昆吾之間夾雜夭鴻、火瀆這樣聞所未聞的地名。而且六朝版圖相加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大。

  程宗揚發呆一樣盯著地圖。別墅的地球儀連半成品也算不上,雲家這幅地圖是他第一次目睹自己立足的世界,內心的震撼無以復加。

  雲蒼峰終於覺察到他的異樣:「小哥,怎麼了?」

  「我沒想到天下這麼大……」

  程宗揚指尖在羊皮的線條上移動,從建康畫向東南的臨安,沿著曲折海岸線邊緣尋找自己熟悉的島嶼。但那裡已經是地圖邊緣,只有一片窄窄的空白。

  「外面呢?」

  程宗揚帶著一絲急切道:「地圖外面是什麼?」

  雲蒼峰有些尷尬地說道:「我們雲氏的船隊只到過南海一帶,這邊的東海海域是帛氏和瑤氏船隊的天下,外人難知其詳。東海之外的十洲五島傳到建康已經真假參半,方位更是難以確定。」

  程宗揚心裡湧起一股衝動,脫口道:「我要去東海!」

  雲蒼峰一愕,「小哥寶號尚未開張,為何要去東海?」

  他像一隻嗅到燒雞味道的老狐狸,眼睛立刻瞇起來,「小哥為何對東海如此有興趣?」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聽老哥說起海外十洲五島,讓小弟大為好奇,生出尋幽探勝的心思。」

  雲蒼峰笑道:「原來程小哥也留意山水。你知道老哥最欽慕的人物嗎?」

  程宗揚玩笑道:「不會是趙鹿侯吧?」

  雲蒼峰大笑兩聲,說道:「老哥最欽慕的人物是一位古人,徐弘祖。」

  程宗揚搖了搖頭,「不熟。」

  「小哥可知這地圖是如何繪製的?」

  雲蒼峰撫圖歎道:「這幅地圖東西南北各一萬餘裡,即便是商賈,一生也未必能走遍其中兩成。老哥年過五旬,一生大半時間都在路上,所經之地也不過三、四成。雲氏能繪成此圖大半要歸功於徐弘祖徐前輩的筆記。徐前輩一生浪遊山川,足跡遍佈天下,又勤於著述,所留筆記近三百萬言,分為十卷,除六朝以外,尚有北原、西陲、南荒、海外四卷。可惜大多散軼無存。我們雲氏之所以能獨佔南荒商路,正是因為得到徐前輩南荒之行的殘卷。遙想前輩當年風采,雲某每每嚮往不已。」

  雲蒼峰的崇拜對像居然是個大旅行家,在這個時代也真夠罕見。程宗揚看了看地圖,果然南荒一帶標注的十分詳細;南海因為有雲氏的船隊出行,也標注過一些地點,除此之外的海面就是一片空白。

  白龍江口、熊耳鋪、蛇彝、花苗、白夷、盤江、碧鯪……這位徐弘祖居然連鬼王峒也去過。程宗揚指著一個地點,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琉璃谷。」

  雲蒼峰眼中露出回憶的表情,「這是南荒景色最瑰麗的一處。整座山谷盡為琉璃所化,陽光下七彩紛呈,美不勝收。可惜小哥上次南荒之行錯過了。」

  程宗揚看著地圖,奇道:「南荒竟然也這麼大?」

  「小哥上次行經之地不過是南荒一隅。」

  雲蒼峰點著地圖上一個地方,感歎道:「這處神木我已經念了三十年,至今無緣一睹。」

  程宗揚笑道:「我聽死老頭吹牛時說過。真有比山還大的樹?」

  「南荒流雲溪以南有神木,如萬仞之峰。根節磊磊,競如群山。余沿枝幹行五日有餘,方至其半。雲霞經身而過,觸手可及,而樹巔尤不可望……」

  雲蒼峰背誦筆記中的段落,歎道:「神木真假,老夫不敢妄言。但我雲氏商旅多年,經行之處與徐前輩筆記所載考較,迄今未有一誤。」

  程宗揚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地圖東海的空白位置上,心頭湧起強烈衝動。雖然自己敢肯定即便能找到那座記憶中的島嶼,上面也沒有自己熟悉的101大樓和7-11便利商店,甚至連地形也可能面目全非,心裡的渴望卻難以抑制。

  我要去東海,親眼看到才會死心。

  程宗揚用力推開地圖,笑道:「恭喜雲老哥得到鹽業生意。」

  雲蒼峰無奈地說道:「以我之意,鹽業只是小事,原不必染指。但棲峰極力鼓動,才不得不在丞相和太傅面前力爭。」

  「鹽業那麼豐厚的利潤,雲老哥竟然不在乎?」

  雲蒼峰正色道:「正是因為鹽業太易獲利,我才心有忌憚。我雲氏以商賈傳家,歷代先輩胼手胝足,錙銖累積,方有今日。以我之見,最要緊的莫過於廣陽一渠。此渠一旦鑿通,我雲氏便可北上與晴州的帛氏和瑤氏諸商會爭雄。鹽業獲利太易、利潤太厚,反而易令人心生懈怠。謝太傅此著分明是誘餌,我們雲氏卻不得不吞下,實是利字太過誘人。」

  雲蒼峰一個商人竟然也有這麼強的憂患意識,程宗揚刮目相看之餘,有點兒不好意思起來。跟他們相比,自己是不是有點太享樂主義了?但說到享樂……

  程宗揚哈哈一笑:「會之和長伯也一道來了,不如我們去見見面吧。」

  雲蒼峰笑道:「這兩位可是兩次襄助我們雲家的大功臣,今晚大伙可要好好喝上一場!不醉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