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記 第二章 身份暗藏

  倒在綿軟的錦榻上,程宗揚還有點不敢相信。

  外面小太監計好感激涕零地說著:「……就被六扇門的人盯上了。我不小心扭了腳,躲在山腳,要不是遇見飛鳥大爺,這條小命早沒了。飛鳥大爺在宮裡就救過我,這次又多虧飛鳥大爺一路把我背回來……」

  一個女子道:「怎麼會遇上六扇門的人?我大哥呢?」

  「游爺和六扇門的人交手,這會兒也該回來了……飛鳥大爺是幽長老請來的,說好是教內的供奉。古供奉出了事,往後建康這邊恐怕是飛鳥大爺說了算。你該知道怎麼辦了?」

  那女子沉默一會兒,「仙姬……」

  「仙姬怎麼了?我可是內堂的。」

  計好不樂意地說道:「雖然外放到建康,說不定明天我又回去了。」

  那女子沒有做聲。

  計好嚇唬道:「這次京口的事,教主很生氣。幽長老、古供奉都栽了跟頭。聖教在晉國安插的人手損失這麼多,查下來只怕跟你也脫不了關係!哼哼,你不信我也行,問問仙姬怎麼安排飛鳥大爺?我先跟你說清楚,飛鳥大爺是教裡請的貴賓,位置比你高得多!」

  那女子放軟口氣,「我這便請示仙姬。」

  過了一會兒,計好敲了敲門,一瘸一拐地進來。

  程宗揚坐起身,微笑道:「我叫飛鳥熊藏,東瀛來的忍者。」

  計好一愣,隨即堆起笑容:「哎喲,飛鳥大爺,幾天不見,你這華言說得可真地道!」

  「喲西!喲西!」

  程宗揚拍了拍他的頭,放緩語速,撇著舌頭說道:「這裡滴,什麼滴地方?」

  計好道:「這是廣陽城邊一個賭坊,坊主是個女的,姓游,叫游嬋。三年前被劍玉姬收了,現在是一個小香主,專管聯絡的。哎喲,飛鳥大爺!我可得多謝謝你!這次要不是你,我可倒大霉了。你不知道,我那天在宮裡……」

  程宗揚知道這死小太監饒舌,卻沒想到這麼饒舌,從他當日在湖上跳水逃生說起,一直說到剛才被六扇門的人盯上,足足說了半個時辰。原來在林中和泉玉姬交手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在建康見過的太湖盟和翻江會的雙龍頭游雍。他是游婢的親兄,因為犯案被六扇門追捕,索性幹了幾票大的逃到廣陽,準備進入宋國繼續逃亡。

  晉國有王茂弘、謝太傅兩人操控,黑魔海的勢力一直無法擴張。這次兵行險著,想挑起晉國內亂,誰知岳帥死後就一直隱忍的星月湖突然間全力出手,把黑魔海在晉國並不雄厚的實力連根拔起。現在除了廣陽一地,晉國再沒有黑魔海的勢力。

  從計好言談中,程宗揚聽出黑魔海分內外兩堂。內堂都是教主親自挑選的年輕人,資質上佳的留在教內培養,像計好這樣差一點的,有些便放到外地,忠誠絕無可疑。京口一役,教內聞訊震怒,勒令外堂總管劍玉姬查清被星月湖伏擊的緣由,如有叛徒格殺勿論。那些半路加入黑魔海的教外人士,如今不免人人自危。

  計好絮絮叨叨地說道:「在建康咱們都被星月湖害慘了,我昨天還在說飛鳥大爺有沒有從建康逃出來呢,今天就被飛鳥大爺救了。飛鳥大爺放心,你的身份我已源源本本地報上去;幽長老和古供奉雖然不在,但答應飛鳥大爺的條件一樣也不會少。」

  天知道黑魔海用什麼條件請來飛鳥熊藏。程宗揚應付幾句,盤算著怎麼找機會溜出去,盡快找到小紫返回建康。

  房門一響,一個煙視媚行的女子進來,嬌聲道:「奴婢見過飛鳥供奉。」

  她二十五、六歲年紀,梳著一個墜馬髻,穿著杏紅衫子,打扮妖冶。

  「這是廣陽城的游香主,」

  計好在女子圓臀上不客氣地摸了一把,「飛鳥大爺床上功夫高明得很,還不過去伺候?」

  程宗揚哪有半點心情,看著游嬋扭臀要坐過來,好不容易擠出一句,「磨克代斯!」

  游嬋莫名其妙,計好連忙道:「飛鳥大爺說:不用了。」

  游嬋眨了眨眼,疑惑地說:「怎麼這調兒?」

  「東瀛人都這調。飛鳥大爺是東瀛來的上忍!」

  游嬋恍然道:「難怪呢。不過看起來和咱們的人沒什麼不一樣。」

  「那是他的假面孔。」

  計好嗤笑道:「人家上忍的面目,你哪那麼容易看到?那邊回話了嗎?沒事兒,你儘管說,他就會幾句,大半都聽不懂。」

  程宗揚心裡嘀咕:難怪這死太監衝自己說這麼多,原來以為自己聽不懂。

  游嬋道:「仙姬說,另一位飛鳥上忍已經到了晴州,忍術確實不凡。上忍大爺既然從建康逃生,先在廣陽歇息兩天,讓我們用心伺候,過幾日再請上忍赴晴州與仙姬會面。」

  計好眉飛色舞:「我說吧!飛鳥大爺的身手我見過,比古供奉還高明,你瞧,仙姬也這麼說!」

  程宗揚卻聽得心裡發怔。怎麼還有一位飛鳥上忍?難道是飛鳥熊藏的兄弟?

  「還有一件事。」

  游嬋有些無奈。劍玉姬吩咐此事不必告訴計好。但計好再不得寵也是內堂的人,而且他在宮裡做過幾年,染上太監的陰毒,自己也得罪不起。

  「仙姬吩咐,如果我大哥、譚二哥、馬三哥願意加入聖教,便幫他們解決六扇門的人。」

  計好奇怪地問:「怎麼解決?」

  游嬋道:「仙姬行事周密,已經設好計策,只要我大哥點頭,隨時可以將六扇門的人一網打盡。」

  「你大哥不知道你已經入了教?」

  「沒有教內命令,奴婢不敢洩漏身份。」

  程宗揚滿心都是疑問,想知道黑魔海有什麼手段把六扇門的高手一網打盡;計好卻不關心這事,朝游嬋擠了擠眼,「上次跟你說的事,怎麼樣了?」

  游嬋面孔微微發白,勉強道:「承蒙上使垂青,只是奴婢女兒還小……」

  程宗揚聽了一會兒才明白計好在賭坊躲著還不安分,竟然看中游嬋的女兒,要叫來玩玩;游嬋滿心不願,死命推托。

  計好惱怒起來,尖聲道:「你只是教內一個奴婢!你女兒有什麼金貴的!」

  游嬋眼中殺機一閃而過,忍氣道:「奴婢不敢。」

  「我這會兒就去!你不是不放心嗎?就在旁邊看著!」

  半晌,游嬋咬牙一笑,抬頭道:「請。」

  計好對程宗揚道:「飛鳥大爺,你先歇著!」

  然後得意洋洋地伸出手,「扶我過去!」

  游嬋順從地彎下腰,扶著一瘸一拐的小太監離開。程宗揚心頭微動,等兩人出門,閃身跟了出去。

  院子在賭坊後面,裡面還有個內院。此時已是黎明,天際微朦朦的發亮。計好一邊摸著游嬋的身子,一邊得意地哼著小曲。游嬋突然打個哆嗦,計好嘻笑道:「怎麼了?不捨得嗎?」

  游嬋勉強笑道:「上使小心,這裡有口井。」

  說著她一手摀住計好的嘴巴,袖中滑出一柄尖刀,一刀刺進計好後心。她這刀又準又狠,計好瞪大眼睛,勉強掙扎一下便不再動作。游嬋把屍體投入井中,狠狠啐了一口:「我女兒還小,你就打她的主意!」

  游嬋扶著井口,身子又顫抖起來。她動手時殺伐決斷,並不是個弱質女流,這時卻嚇成這個樣子,顯然是想到黑魔海的手段,無法自制。

  良久她止住顫抖,自言自語道:「死太監,你在建康便該死了,現在說你被六扇門的人殺了也沒人起疑……」

  游嬋吃力地站起身,一回頭,看到後面的程宗揚,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她呆了片刻,手腕一翻,刀尖對著自己心口就要刺下,忽然院內傳來一個稚嫩聲音,「娘……」

  游嬋尖刀停在心口,怔怔看著那位飛鳥上忍。只見他豎起手指放在唇邊。

  「噓……先去照顧你女兒,我來幫你填井。」

  游嬋夢遊般離開井口,程宗揚搬起旁邊的花盆砸碎丟在井裡。心道:死太監,你的命不錯啊,大家搶著來殺你。下輩子投胎別跟著黑魔海混了。

  程宗揚拍了拍手上泥土,悠哉悠哉地穿過院子。

  天色微亮,賭坊客人剛散,幾個荷官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賭桌,見到這個衣服破爛不堪的男子出來都知趣地閉上嘴。

  程宗揚隨手從桌上拿了顆橙子剝開吃著,對漂亮的女荷官道:「籌碼不少啊……給我拿點錢,一小串銀銖就夠了。」

  那荷官為難地說道:「大爺,這錢是游掌櫃的。」

  「沒事,我跟你們游掌櫃是老相好了。一百個銀銖又不多。」

  荷官還要開口,後面一個聲音道:「全都給他。」

  荷官把盛著錢幣的抽屜拉出來放在案上。一陣香風襲來,游嬋挽住程宗揚的手臂,嬌聲道:「大爺,這麼早就走,一點都不心疼人家。」

  說著挺起雙乳,撒嬌地在他身上摩擦。

  程宗揚嚥下發酸的橙,一臉苦笑地被她拉回去。

  回到房內,游嬋臉上嬌媚笑容立刻消失無蹤,變得一片灰白,身子也顫抖起來。

  她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顫聲道:「飛鳥大爺,奴婢自知犯了死罪,立刻死在供奉面前也沒有可辯,只求供奉放過奴婢的女兒……」

  「行了。」

  程宗揚道:「一個死太監,死就死了。有必要把你嚇成這樣嗎?」

  「供奉剛入教,不知道聖教對待叛徒的手段……」

  游嬋打個哆嗦,咬住發白的嘴唇。

  程宗揚奇怪地問道:「你也是黑魔海的人,還是個香主,為什麼對一個小太監怕成這樣?」

  「供奉有所不知。他們是內堂的人,無論身份高低都是教內嫡傳。上忍是請來的客卿,我們這些香主都是被迫入教的,在他們眼中都低人一等。」

  六朝的宗門幫派,或是太乙真宗這樣的同門相傳,或是雪隼傭兵團那種不同門派聚在一起。黑魔海嫡傳之外還大肆網羅江湖好手,難怪勢力會擴張這麼迅速。

  「你是怎麼加入黑魔海的?」

  游嬋苦澀地說道:「三年前仙姬來到廣陽,只用了半個晚上就把奴婢的賭坊贏得乾乾淨淨。她每把都是穩贏,偏又看不出她出千的手段;奴婢氣不過與仙姬動了手,只一招就被她制服,不得不加入聖教才保住性命。」

  「那個仙姬很厲害嗎?」

  游嬋眼中流透出一絲崇慕:「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出色的女人。無論容貌、談吐都是一等一的出色,而且智深謀遠,博聞強記。我入教之後才知道,她為了在廣陽挑一個聯絡的香主,看了不下千份卷宗。廣陽有名號的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最後才選定我這處賭坊。」

  這麼厲害?程宗揚試探道:「她是怎麼控制你的?給你下毒了嗎?」

  游嬋一怔,「沒有。仙姬還要我們做事,怎麼會下毒呢?」

  程宗揚道:「那你恨她嗎?」

  游嬋連忙道:「不!奴婢不恨她!仙姬其實對我很照顧。奴婢的女兒生來就有病,還是她費盡心機找到藥物治好。這次如果不是事出突然,她也不會讓那個小太監留在我這裡。」

  自己看不出她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把自己當成教內供奉不敢亂說。程宗揚道:「你放心,這件事我當沒發生過,不會告訴別人。」

  游嬋懸了半天的心事終於放下,淚水奪眶而出,泣聲道:「多謝……」

  程宗揚站起身,「好啦,我該走了。錢我也不多拿,給我一點銀銖,夠路上吃飯就行了。」

  「飛鳥大爺,」

  游嬋抹淚急切地道:「仙姬對供奉在意得很,吩咐奴婢按著供奉的禮遇小心伺候;如果供奉不方便去晴州,她會和另一位飛鳥上忍盡快過來與供奉見面。」

  開玩笑,在這裡等他們來揭穿自己嗎?

  程宗揚肅容道:「我們忍者……喔……」

  游嬋手掌一滑,伸進程宗揚破爛不堪的褲子,挽住他的陽具,然後朝他嫣然一笑。張開口,柔潤紅唇含住陽具,軟膩舌尖來回挑弄龜頭,細細吮吸。

  一股熱流從腹下升起,陽具在她溫潤口腔中迅速膨脹。游嬋抬眼朝他拋出一個媚笑,慇勤地吞吐片刻,然後吐出陽具,側過臉伏在他腿間,唇瓣含住他的睪丸舔舐吞吐,一手扶著陽具在自己玉頰上摩擦。

  「啊……啊……」

  賭坊妖艷的女掌櫃躺在榻上,白光光的美腿大張,被那個年輕漢子握在手中。她嬌喘道:「飛鳥大爺……你身子好壯……人家……受不住了……」

  「呼呼……你還真賣力啊……」

  「人家才不是隨便的女子……」

  游嬋嬌聲道:「因為感激大爺的恩德才以身相許……」

  「那個死太監沒佔過你便宜?」

  「大爺華言說這麼好,偏有人以為大爺不懂華方言。」

  游嬋笑啐:「他的小東西作不得數的。」

  程宗揚氣喘吁吁地說道:「說得好聽,你就是想留住我吧?」

  游嬋媚眼如絲地笑道:「都說東瀛人最好色,要不是這樣也留不住供奉你呢。飛鳥大爺,只要你肯留在賭坊,奴婢便讓外面那些漂亮的荷官輪流來伺候你。」

  「幹麼非要留我呢?你們那個仙姬不是要我去晴州嗎?」

  游嬋咬著他的耳朵笑道:「仙姬對另一位飛鳥上忍很滿意,專門給供奉安排了一名伺候的奴婢,算是供奉入教的禮物。那奴婢這兩日會過來,往後專程受供奉差遣。供奉只要留兩日,等那奴婢來了再走也不遲。聽說那奴婢是教裡從小養的御姬奴,相貌很不俗呢。」

  「不行……」

  程宗揚喘著氣道:「我要去河邊。」

  游嬋又道:「仙姬已經安排對付六扇門的人,這次六扇門來了個姓泉的捕頭,若是擒下她便交給大爺處置好不好?」

  泉玉姬?程宗揚心裡一陣亂跳,半晌道:「你們在廣陽沒有幾個人吧?就靠你能對付六扇門的人?」

  游嬋微笑道:「六扇門有我們的人。我已經按仙姬吩咐傳訊出去,要擒下泉玉姬易如反掌。」

  程宗揚心頭狂轉。六扇門竟然有黑魔海的人?他們是怎麼安插進去的?

  「哦……」

  游嬋低叫道:「大爺射的陽精好熱……」

  媽的,這就射了?

  程宗揚趴在游嬋酥滑肉體上喘著粗氣:「把你們的計劃告訴我。」

  「那名在六扇門的臥底是教中機密,奴婢知道的也不多。」

  程宗揚暗叫不妙。六扇門裡既然有黑魔海的人,以有心算無心,六扇門那些捕快凶多吉少。六扇門的人死就死了,但這回還牽涉到月霜……師帥囑托自己照顧岳帥後人,自己絞盡腦汁想保住她的小命,月霜卻要殺了自己而後快——這算什麼事啊?

  「這幾位都是六扇門的朋友!」

  敖潤道:「兄弟們!讓六扇門的朋友看看咱們雪隼傭兵團的氣勢!」

  敖潤每次都把「雪隼傭兵團」幾個字咬得極重,生怕這幾位六扇門的人漏聽自家名號。那些漢子排成兩列,舉刀齊聲高呼,聲震山林。

  來自六扇門的一共六人,其中四個穿著捕快服色,另外兩個捕快服上多了道朱紅滾邊。其中一個戴著面紗的是六扇門捕頭泉玉姬,另一個是位鬚髮皆白的老者。

  老者笑瞇瞇道:「雪隼傭兵團的名頭,老朽在長安也聽說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能重傷太湖盟和翻江會的雙龍頭游雍,多躬了敖兄弟的鐵弓!」

  敖潤謙遜地說道:「鄭捕頭說的哪裡話!在下那一箭就算不射,姓游的在泉捕頭手下也支撐不了幾招!」

  「敖兄弟太客氣了。」

  鄭捕頭拉住馮源的手,「沒想到敖兄弟隊伍裡還有一位法師!要不是這位兄弟施出火法,也逼這些賊寇不住。」

  馮源臉都脹紅了,拍著瘦巴巴的胸膛道:「鄭老爺子有什麼差遣!姓馮的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咳咳咳咳!」

  鄭捕頭也真好記性,眾人出過手的都能說出各人的得意招術。一番寒暄下來無一錯漏。六扇門的捕頭聲名顯赫,能被鄭老爺子褒揚幾句,這些漢子都熱血沸騰,連受傷的幾個也覺得傷得值了。

  鄭捕頭道:「今晚這一仗托各位的福,咱們大獲全勝,太湖盟和翻江會的好手連傷的帶死的,還有被擒下的已經沒剩幾個。只不過游雍、潭英和馬雄這幾個為首的賊寇溜了。除惡務盡,少不得再辛苦各位幾日……」

  「瞧鄭老爺子說的!」

  敖潤打斷他的話,胸膛拍得山響,「白頭蒼鷹鄭老爺子在江湖中名聲那是銅豆掉到銅碗裡——響噹噹!能幫六扇門辦事是我們兄弟面上有光!老爺子你說這話就見外了不是!」

  幾名捕快與雪隼傭兵團的人說得熱絡,泉玉姬與月霜也在一旁低聲說話。泉玉姬道:「衛公讓你留在六扇門,你為什麼走呢?」

  「整天辦些小案子多沒意思,」

  月霜悄悄說:「你在六扇門快十年才升捕頭。我等不了那麼久。我還是想從軍,上戰場打仗去。」

  「衛公主持皇圖天策府,你在裡面一樣能學兵法啊。」

  「我才不耐煩學那個,我想真刀真槍的作戰!你瞧,我現在是副隊長了!」

  月霜眉飛色舞地說:「這是我上個月出海指揮傭兵團打退海盜掙下的!哼,要不是傭兵團歧視我們女人,我早就當上隊長!哪有姓敖那個市儈的位置!」

  月霜臂上戴著一個三角形徽章,裡面一隻白鷹抓著兩枝箭,代表雪隼傭兵團的副隊長。泉玉姬目光停留一下,問道:「你那會兒追的是個淫賊?」

  月霜小臉頓時黑了下來。這次為了斬殺為首的雙龍頭游雍,卻讓那個該死的混蛋跑了。而且眾人聽說她追的是個淫賊,雖然不敢問,但目光裡都多了些別的意味,月霜一想起來就窩火。這會兒被泉玉姬問到痛處,月霜期期艾艾地開不了口,最後支吾兩句,說是路上發現的。

  泉玉姬卻極認真,先問在什麼地方,然後問受害者是誰,當時的情形怎樣。

  月霜編不出來,頓足道:「哎呀,你問這麼細幹嘛?」

  泉玉姬詫異地說:「收集證據呀!證據確鑿才能治他的罪。」

  月霜恨得牙根發癢,「反正我看到了,就是他,沒錯!」

  泉玉姬溫和地搖頭,「這是不成的,有證據才能給他定罪。」

  月霜賭氣道:「我不管!反正我要殺他!」

  「我不會讓你殺的。」

  泉玉姬認真說道:「你若殺了無罪之人,自己就犯了法。他是否有罪自有法律公斷。即便有罪,罪不至死也不能隨便亂殺。」

  月霜拍了拍額頭,哀歎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入六扇門吧?泉姐,你好古板哦!在戰場上我才不管他有罪沒罪,是敵人就一劍砍了!哪像你還要替壞人操心,在六扇門整天戴著面紗。」

  泉玉姬聳了聳肩,「我已經習慣了。」

  「你是怕別人看到你長那麼漂亮,不相信你辦案的能力吧!哼,六扇門也歧視女人!」

  泉玉姬無奈地搖搖頭。

  鄭捕頭遠遠招呼道:「泉捕頭,咱們先回城歇息,等養足精神再來收拾剩下那幾個蟊賊。」

  泉玉姬口氣冷淡地說道:「鄭捕頭先請回吧。我再驗看一遍線索。」

  鄭捕頭和幾名捕快商量幾句,一個叫袁星兒的捕快留下,隨泉玉姬一同重新檢查昨晚打鬥留下的蛛絲馬跡。月霜滿心想捉到程宗揚,把這混蛋砍掉洩忿,也留了下來。

  敷潤把荷包的錢幣又數了一遍,擰眉琢磨一會兒,小聲道:「老張啊,跟你商量個事。」

  「啥事?」

  「你瞧,咱們還有二百一十四個銀銖——」

  馮源道:「有我六十八個!」

  敖潤眼一瞪,「再囉嗦不還你了!」

  馮源退了一步,「別呀……」

  敖潤道:「咱們商量商量,拿出一百銀銖,請鄭老爺子、泉捕頭,還有六扇門幾位兄弟在廣陽最好的酒樓喝一頓,大伙攀攀交情。」

  老張遲疑道:「這點錢不夠吧?」

  「就咱們三個,對了,還有副隊長。加六扇門的人一共是十位。把兄弟們都算上就不夠了。」

  「一頓飯一人十個銀銖?」

  馮源酸溜溜道:「敖隊長,你真捨得啊。」

  敖潤陪笑道:「面子要緊!面子要緊!」

  老張皺眉道:「我琢磨著怎麼有點不對勁呢?」

  「哪兒不對勁?」

  老張掰著指頭道:「二百一十四個銀銖,你花一百銀銖請客,剩一百一十四個銀銖。從廣陽到晴州坐船要二十多天,就說咱們打出傭兵團的招牌,船資到晴州再付,路上這二十來天,咱們二、三十個人,每人每天就用十幾個銅銖?吃飯也不夠啊。」

  敷潤搓手道:「唉,你說這事兒……」

  他一臉為難地說:「恐怕大伙得餓兩頓……」

  「兩頓!」

  馮源跳起來,「咱們在廣陽待著不花錢啊!」

  「你不是辟榖嘛?馮大法,大伙挨餓沒你什麼事吧?」

  「我又不辟肉啊!我跟你說,一天沒有一斤肉,我馮大法師……」

  房門推開,月霜興沖沖進來,「找到線索了!」

  幾個人都跳起來,「在哪兒!」

  「泉捕頭在樹上發現一處鐵器造成的爪痕,經過比對,可以斷定是太湖盟副盟主潭英留下的!鄭捕頭和泉捕頭都看過了,又在周圍盤查一遍,判定那三個蟊賊都躲在北面瓠山裡!」

  老張叫道:「還等什麼!去滅了他們再說!」

  「泉捕頭說,那伙蟊賊只剩下為首的三個,只要六扇門的人就夠了。」

  馮源嚷道:「那不成!九十九個頭都磕了,還差這一個?」

  「可不是嘛,我也說不行!」

  月霜翻開行李袋,將兩隻裝滿弩矢的皮囊扣在腰上,「我帶人先去,免得他們逃了!」

  敖潤道:「鄭老爺子和泉捕頭呢?」

  「都在外面!快點!」

  「別急啊!」

  敖潤道:「這會兒還沒吃飯呢,我得買點吃的給兩位捕頭備著。鄭老爺子那麼大年紀,空肚子打生打死多不合適。」

  「馬屁精!」

  月霜白了他一眼,踹門出去。

  找到線索,眾人立刻行動起來。除了昨晚受傷的幾個留在客棧,其他人都帶好兵刃與六扇門的捕快會合,循跡入山。

  廣陽除了靠近大江一帶是平原,三面環山。瓠山位於廣陽之北,以形如葫蘆得名,雖然不大,山勢卻頗為險峻。

  敖潤望著山脊抽口涼氣:「這山勢夠險,讓那三個跑了可不好追。」

  月霜道:「那是三個活人,又不是老鼠。山勢越險,他們留下的痕跡越多。六扇門都是追蹤辨跡的高手,怎麼會讓他們跑掉?」

  泉玉姬彷彿沒有聽到他們的爭論。她美目在山林間緩緩掃過,然後走過去拂開一片落葉,露出泥土上半個淺淺足痕。

  泉玉姬審視著說道:「這是馬雄的足印,他左腳斷了一根尾趾,足印左前側略淺。」

  她小心地翻開一片葉子,露出葉上一滴血痕:「從濺射痕跡判斷,應該是從七尺左右的高度落下。馬雄身材不高,必定是背著一個人,時間在兩個時辰之前,方位朝西北向。」

  鄭九鷹讚許地點點頭。

  泉玉姬拿出絲帕抹了抹手指,「我判斷:游雍的傷勢比我們想像中更重,兩個時辰之前馬雄背著他來到瓠山,因為怕在路上留下痕跡,於是進入林中。譚英負責在前開路,除了他們三人以外,身邊再沒有其他人手。前面那塊石頭背後必定有鋼爪留下的擦痕。」

  馮源跑過去看看,叫道:「真有啊!」

  泉玉姬道:「三寇逃到這裡已經筋疲力盡,從游雍傷情推斷,至少要休息三個時辰才能動身。也就是說我們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敖潤呼了口氣。「六扇門的水準我算見識了,泉捕頭能從一個腳印看出這麼多,老敖聽著就跟親眼看姓馬的正背著人往山上爬呢。還等什麼?咱們順著腳印往上追吧!」

  「不可魯莽。」

  鄭九鷹道:「這瓠山的卷宗我看過,山裡有兩、三處斷崖,道路險峻。這三寇能屢屢逃脫追捕,必有逃生之法。」

  敖潤道:「鄭老爺子的意思呢?」

  「山頂。」

  鄭九魔道:「瓠山有上下兩條路,上路易走,下路難行。兩條路越過斷崖之後,在山頂會合。三寇走的是下路,若循跡追蹤容易被他們故佈迷陣。不如分出一組人手直接登至山頂,在高處策應。」

  泉玉姬斗笠抬起,目光透出一絲憂色。鄭九鷹道:「有雪隼團的朋友相助,咱們人手充裕,不如兵分三路。一路追蹤,一路搶佔山頂,另一路泥守進山的路口。」

  敖潤叫道:「好主意!給他們來個甕中捉鱉!」

  眾人商議已定,泉玉姬帶著月霜、老張、馮源和兩個伍的傭兵,沿下路三寇逃亡線路追蹤。另一路則是鄭九鷹帶著六扇門的捕快,加上敖潤和五名雪隼團的傭兵,直接插向山頂。最後幾名傭兵團的漢子守住路口,以免三寇逃竄出來。

  敖潤叫道:「弟兄們!拿到三寇,咱們和鄭老爺子好好喝一場!我請客!」

  大笑聲中,三支隊伍分開,散入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