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自江州撤退的消息傳開,宋國中樞和地方的官員、禁軍和廂軍的將領都不約而同的鬆口氣。
江州之戰打到現在,各地官員都因為境內飛漲的糧價焦頭爛額。賈師憲推行的紙幣,在大多數官員看來純屬引鴆止渴的無奈之舉,但無論其中有多大的風險和隱患,只要能買到足夠的糧食,各級官員都咬牙做了。
如今各地常平倉的消耗多少得以補充,撤軍的消息傳出,糧價也隨之下跌,宋國的官員終於能安心睡個好覺。至於朝廷的體面——在不少官員看來,即使真打下江州也不見得有什麼體面。
撤軍的消息被官府以一種相當低調的方式處置,街頭巷尾只議論兩天,市民的興趣就被太乙真宗重新與宋室交好的消息所吸引。
三月十六,太乙真宗待任掌教藺采泉親至景靈宮,為宋主上尊號,並獻玉球寶冊。
景靈宮是宋主的家觀,觀中供奉歷代宋主的靈位,能進入觀中舉行儀式已經是莫大的殊榮。
但藺采泉心知肚明,這是賈太師和神霄宗阻撓的結果,否則以他的身份完全應該直入大內,在正殿內面見宋主,才算獲得宋國官方的正式承認。
不過藺采泉沒有半點為難地接受景靈宮的安排。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太乙真宗在宋國缺席十餘年,只能著眼於徐徐恢復。
三月十七日,撤軍的金牌傳至江州戰場的前一天,因持刀闖入白虎堂被解職下獄的林沖也接到正式的判決結果。
林沖戴著重枷坐在牢中,昔日威風凜凜的漢子,這會兒瘦得幾乎脫形。聽到太尉府的最終判處,他大吃一驚:「不是筠州嗎?為何會刺配江州?可是王師得勝?」
獄卒冷笑道:「哪兒得勝了?是準備撤軍了!江州那賊窩,你這賊配軍去倒合適。」
林沖額頭青筋迸起。「荒唐!江州既然非我大宋所有,何以刺配江州?你莫非是消遣洒家的!」
那獄卒大怒。「莫說這是太尉的鈞令,便是某家消遣你這個賊配軍又如何!莫說你一個教頭,再大十倍的官,這裡也關過!讓你去你便去,再囉噪,小心某家的水火棍無情!」
林沖收斂怒氣,「我要見高太尉:」
一名大漢闖過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高太尉是何等樣人?你想見便見?老董!少跟這賊廝鳥嚼舌!再多口便打!」
兩名獄卒把判書往牢裡一丟,罵罵咧咧地出來。有人喚道:「老薛、老董!外面有人找!」
董超和薛霸到了獄前,一個年輕人快步上來,緊緊握著兩人的手,無比熱情地說道:「久仰久仰!」
兩名獄卒都有些糊塗,但瞧著那年輕人絲袍錦帶,穿著體面,也不敢怠慢,小心道:「你是?」
「鄙姓程,是林教頭的朋友。」
程宗揚發自肺腑地說道:「兩位的大名,我從小便聽過,今日才有緣相會,一識廬山真面目!」
程宗揚的熱情半點不假,若不是手邊沒煙,他恨不得給他們一人遞一根,再親手點上。
這兩個小人物並不出名,但在水滸裡是親手押送過豹子頭林沖、玉麒麟盧俊義,讓這兩條好漢吃足苦頭的官差,程宗揚寧願得罪賈師憲,也不想得罪這種小人。
兩名獄卒的手心微微一沉,心知是金銖,不約而同地嚥了口口水。
董超道:「原來是林教頭的朋友,咱家也敬林教頭是條好漢,在獄裡忙前忙後,沒讓教頭吃著半點苦,教頭的氣色比剛來時還好了許多。」
「有勞有勞!」
程宗揚道:「不瞞兩位,在下這次是想見見林教頭,不知兩位可行個方便?」
董超露出為難的神色。「公子爺,這大牢不是好進的。」
程宗揚將一隻錢袋拿在手裡,輕輕抖了抖,聽聲音起碼是幾十枚銀銖。
董超還在猶豫,薛霸便道:「不就是見一面嗎?我來擔待!」
說著一把搶過錢袋。
林沖拿著判書靠在陰冷的牆壁上,一時牙關咬得格格作響,恨不得殺將出去,一時又意氣盡消,心喪若死。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林兄命中有此一劫,何必灰心?」
林沖怔了一下,然後叫道:「程賢弟!」
程宗揚披著斗篷進來,他不嫌地上污穢,攤開斗篷坐在地上,從懷中取出一包熟肉,隔著柵欄遞進去。
林沖把紙包放在枷上,苦笑道:「愚兄落到這步田地,哪裡還吃得下?」
程宗揚笑道:「林兄這氣度不如咱們魯師兄灑脫,不過是小劫而已,尺許之水,一躍可過。」
說著他壓低聲音,「只是要防著小人。」
林沖目光微閃,凝視著程宗揚。
「有人要取你性命。」
「誰?」
程宗揚摸出一壺酒,先喝了一口,然後遞過去,「你說呢?」
林沖握著銀質的酒壺,半晌才道:「皇城司!」
如果這會兒喝茶,程宗揚鐵定要噴他一臉。皇城司?自己差點忘了還有這股勢力,這趟渾水他們也有份?
林沖不願多說,只道:「愚兄在皇城司時日雖然不多,但有些事……賢弟只需知曉,林某如今落難,皇城司少不得要殺我滅口。」
程宗揚忍不住道:「若是皇城司要滅口,只怕等不到現在吧?」
「若是筠州便罷了,如今是江州……皇城司必不會讓林某離開宋境。」
林沖抬起眼,問道:「為何會是江州?」
「這個……據說江州被我大宋兵威懾服,割地給陛下建了一座道觀,林兄大概是刺配過去當火工道人的。」
林沖閉目想了片刻,然後道:「林某知道了。」
程宗揚暗道:林教頭啊林教頭,我在江州為你準備一份禮物,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林沖拿著那包熟肉,忽然道:「程賢弟……」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家娘子現在可好?」
程宗揚有些臉紅,幸好獄中光線甚暗,一時也看不出來。
林沖、阮香凝這對夫妻不但有名無實,而且同床異夢,說是林沖的老婆,但兩人的關係純潔得不能再純潔。趁著高衙內搗亂,自己三下兩下把林娘子搞上床,完全不必對林沖有半點歉疚。林沖活活被騙了十幾年,一旦揭穿真相對他未免太殘忍了。
程宗揚只好含糊道:「這個……小弟一時還不清楚。」
林沖眼中期盼的光芒漸漸黯淡,過了會兒道:「拙荊在臨安,還請賢弟和魯師兄多多照應。」
程宗揚打著哈哈道:「這個當然!當然!」
在程宗揚與林沖交談的同時,遠處一間酒肆裡,薛霸狠狠灌口酒,然後從一個中年男子手中接過盛滿錢銖的袋子,齜著牙道:「不就是結果姓林的性命嗎?好說!這樁事,我們兄弟干了!」
董超道:「凶頑的犯人我們也押過許多,不是小的誇口,落在我們手裡的行貨,便是李天王也要留下甲仗、生薑也捏出汁來!區區小事,還不手到擒來?」
明慶寺菜園內,魯智深束緊破舊的僧衣,將一根油黑的禪杖倚在桌旁,沉重的杖身將木桌壓得吱呀一聲,微微傾斜。然後魯智深彎下腰,繫緊腳上的草鞋,拍了拍褲腳的泥污。
一群潑皮圍著魯智深道:「師傅!帶我們去吧!」
「我們兄弟的功夫雖然不怎麼樣,但架不住咱們人多啊!到時候把林教頭背也背出來了!」
「聒噪!」
魯智深道:「洒家一根禪杖在手,便是天下也走得!這等殺官劫囚的事,你們如何做得!莫牽累了家人!」
「我們知道師傅神力蓋世,可好漢也得三個幫,師傅一個人去,若官差多時,如何是好?」
魯智深哈哈大笑,聲如洪鐘,直震得週遭眾潑皮耳中嗡嗡作響。
「兩個鳥官差罷了!來來來!把燉好的香肉拿上來!待洒家吃飽了,好去救我那林兄弟!這點小事,洒家出馬還怕不手到擒來?」
紅日昇上樹梢,鳳凰嶺的石佛寺內,幾名和尚慌慌張張地迎出來;遠處一個布衣芒鞋的僧人踏著陽光緩步走上青石台階。
在廟門外,那僧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張清瘦的面孔。
那些和尚欣喜地說道:「師兄來了便好!」
接著雙手合十,躬身行禮,恭恭敬敬地說道:「淨念師兄,二世師尊可好?」
淨念合十還禮,「師尊好。」
他抬起頭,平和地說道:「可有魯師兄的下落?」
「就在明慶寺,半個多月前還傷了兩名師弟。我們往寺中傳訊,沒想到二世師尊會派師兄親自出馬,千里之途三日而至,師兄這一路著實辛苦了。」
「阿彌陀佛,為我大孚靈鷲寺、為我十方叢林,貧僧何敢言苦?」
「我們一直盯著那賊僧,今日見他收拾行李,似乎要出門的樣子,幸好師兄及時趕來,不然又讓他逃了。」
一名僧人笑道:「有師兄出馬,這一次定要叫那賊僧插翅難飛!」
「那還用說!」
一名和尚興高采烈地說道:「那賊僧有勇無謀,師兄此去必定例手到擒來——」
淨念微微一笑,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聲音柔和沖淡,卻有著堅定不移的信心。
陽光照進陰暗的官衙,一名穿著皂衣的捕快道:「今日啟程,夜宿沙湖鎮,明日午時左右可達野豬林。押送的官差兩名,一是董超,一是薛霸。」
一名武官服色的漢子道:「出動的是誠組,一共六人,帶隊的是武功大夫,御前帶刀器械趙奉安。另外長安六扇門總部也派了兩名捕快前來支援。」
一個公鴨般的嗓音道:「本司這差事卻是辦砸了,誰知道林教頭會豬油蒙了心,持刀闖白虎堂?」
那名武官道:「卑職曾私下央過高太尉,卻被頂回來。這事蹊蹺得緊,會不會是高太尉惱他招惹小衙內,故意……」
坐在上首的一名貂璫打斷他。「此事不須再提。陛下對高太尉的寵信不在大貂璫之下,都怪林沖那廝不識好歹,擔著天大的案子,卻留了把柄給人。」
三名貂璫的最後一人道:「本來藉著賈太師的名頭調來兵部和刑部的人,誰知出了這檔子事,咱們皇城司這回顏面掃地。大貂璫如今正在江州——切莫叫這廂的小事打擾他老人家。」
眾人心領神會,大夥兒本來是討好主子,不料出了這樣的亂子,若是被主官皇城司使李憲知曉,大夥兒運氣再好也少不得全被打發到皇陵守墓,今生今世別想踏進臨安一步。
「童貫。」
「小的在。」
童貫乖巧地說道:「封公公吉祥!」
坐在上首的貂檔封公公摸著椅子的扶手,溫言道:「這次的事不能沒有宮裡的人,你去也好安他們的心,明白了嗎?」
「小的明白。」
封公公將一隻用蠟封好的瓷瓶推到他面前。「拿去吧。」
童貫小心收起瓷瓶,討好道:「多謝封公公、劉公公、沈公公提點!請各位公公安心,小的這次去必定手到擒來,馬到成功!」
沈公公笑道:「這小崽子倒機靈!」
說著他低頭喝茶,眼底卻閃過一絲掩藏極好的殺機。
太陽升至天際,安永坊一戶民宅內卻暗如深夜,淡淡的燈光勾勒出一個優美的背影,劍玉姬一邊批閱卷宗,一邊聽著身後人的回報。
「已經安排停當,兩名官差各拿了二百銀銖的好處,答應在路上結果掉林沖的性命。那兩名官差都是押慣犯人的,道路熟,手段多,膽子大。時間定在一日之後,下手的地方選在野豬林。」
劍玉姬柔聲道:「林沖和凝玉姬相處多年,又是教尊親自下令監控的人物,眼下雖然沒有多少價值,但絕不能讓他活著到江州。」
「是。屬下自當盡力,絕不讓林沖活著到江州!」
那人向劍玉姬的背影叉手行了一禮,然後抬起頭,燈光下映出陸謙的面孔。
「你在太尉府做得很好,但這趟還要你親自去,看著他們除掉林沖。」
劍玉姬道:「這是教尊的吩咐,絕不能有絲毫疏漏。」
「是。」
陸謙離開後,劍玉姬也在卷宗上寫下最後一筆,隨即合上卷宗,從旁邊另取一份。
旁邊的陰影中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掌,拿起案上的茶盞飲了一口。
如果程宗揚見到他的面孔肯定會驚叫出來,居然是在五原城一別就未曾謀面的大官人西門慶。
他望著劍玉姬的背影,目光中有六分欽佩、三分羨慕,還有一分若有若無的嘲諷。
「陸謙打著和林沖交好的幌子,其實是凝玉姬的聯絡人,」
西門慶喝了口茶水,微微笑道:「如今凝奴被仙姬當了棄子,教尊也同意取消對林沖的監控,這個陸謙再留在太尉府沒有什麼用處。」
「所以我讓他親自去野豬林。」
劍玉姬淡淡道:「大官人可願做黃雀?」
西門慶那雙桃花眼泛起迷人的笑意,柔聲道:「固所願也,不敢辭耳。」
「殤侯到了江州。」
劍玉姬沒有再提陸謙的話頭,而是說起旁事,「你當日挑動龍驥謝藝赴南荒,實屬不智。」
西門慶笑道:「小生是想看看齊姐經營多年的成果,沒想到那個鬼巫王如此不中用,反而壞了齊姐飼養龍神的大計。」
劍玉姬平靜地說道:「更沒想到讓殤侯找到天命之人。」
西門慶一時啞然。
劍玉姬看著卷宗道:「你和阿齊爭權,我不管,但既然惹出殤侯就應該計算出他可能的反應。如今殤侯與星月湖合流,正是最壞的一種情況。」
西門慶「刷」的打開折扇。「你不也是一樣?算無遺策的劍玉姬照樣被姓程的小子耍得團團轉,用了潛藏在雲家十幾年的死士才挖出的消息,還是沒想到那小子有辦法逼得宋國退兵。」
「是我犯了錯誤。」
劍玉姬坦然道:「我原以為把凝奴給他能佔用他一半的時間和精力,沒想到他白得一個鼎爐,竟然能忍住不夜夜笙歌,更沒想到他還有太乙真宗的後著。」
劍玉姬沉默片刻,忽然指尖一挑,準確地從尺許厚的卷宗中挑出一份,在面前攤開。「十月十七,藺采泉赴晴州——是了,想必他們在晴州見過面。」
劍玉姬在卷宗上注了一筆,然後放回原處,接著看著面前的卷宗。
「你在看什麼?」
「糧價。」
劍玉姬道:「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明明可以賺錢,偏要換回一堆自己印製的紙張。」
「這種事情你不如找個晴州的老朝奉,」
西門慶搖著折扇道:「難道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麼都懂的神仙?」
「大官人說得對。」
劍玉姬立即放下卷宗,又拿起另外一份,安詳的表情沒有半點波瀾,似乎對他的諷刺全無反應。
這個賤人!西門慶心頭彷彿有一道火苗掠過,他喝了一口變涼的茶水才勉強壓下心火,用若無其事的口氣道:「既然沒什麼事,小生先告辭了。」
劍玉姬頭也不回地說道:「林沖、陸謙,一個也不放過。」
西門慶傲然笑道:「一個囚徒、一個奴才,要取他們性命,我西門慶不費吹灰之力!」
可惜和剛才的嘲諷一樣,西門慶故作的豪言壯語沒有激起劍玉姬任何反應,他只好悻悻離去。
劍玉姬停下筆,彷彿陷入沉思。一名臉上帶著刀疤的僕婦現身出來,將一疊新到的卷宗放在案上。
「難道是林沖?」
劍玉姬忽然道。
巫嬤嬤沙啞著喉嚨道:「什麼?」
劍玉姬一指撫住玉腮,沉思道:「我原以為他是看中凝奴的美色,才挑動高衙內前來調戲,莫非他看中的其實是林沖?」
巫嬤嬤怪笑道:「那林沖算得什麼?便是老奴也斬殺了他!」
劍玉姬搖了搖頭,「林沖被凝奴用瞑寂術限制修為,如今凝奴術法已失,他修為能在短時間內晉級,猶未可知。若非如此,何必教尊親自下令除掉這個小小的教頭?」
劍玉姬打開一份卷宗。「十方叢林的人到了嗎?」
「到了,是靈鷲寺的淨念小禿驢。」
巫嬤嬤道:「仙子儘管放心,有西門大官人出馬,區區一個林沖還不手到擒來!」
劍玉姬看著卷宗,慢慢道:「小心無大過。」
陸謙並沒有返回太尉府,他沿著御河走了一段,打著主意,然後加快腳步。
半個時辰後,他敲開一扇房門,擺出豪門惡客的架勢,趾高氣昂地說道:「衙內吩咐!明天你跟我走一趟!」
阮香琳道:「明日奴家妹夫出門遠行,能否……」
「莫忘了你欠衙內的錢款。」
陸謙板起臉道:「明日穿得艷一點,記住!」
阮香琳有把柄落在他們手裡,雖不願去,也只好答應下來。
在陸謙經過的一個角落,同樣有人在為明日的行程做準備。
隨著空氣一陣波動,封印打開,土黃色的草紙上泛起如硃砂般淋漓的字跡。
時間:三月十八日午時。
地點:野豬林目標: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
任務:斬首。
少女握住胸前的銀煉,輕聲道:「姐姐,我們有任務了。」
片刻後,旁邊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難度如何?」
「手到……」
少女白嫩的小手輕輕一搓,將紙條揉成粉末,「擒來!」
「野豬林位於山中,方圓數里都是參天古木。」
桌上放著一幅地圖,是俞子元根據金兀朮等人口述整理的。
程宗揚道:「入林的道路很窄,中間有一道溪水,過溪之後是一片丘陵,這裡——」
他在圖上點了點,「是動手的最好位置。」
秦檜摩著手指道:「不過兩名官差,還有魯大師援手,要救出林教頭易如反掌耳。」
「如果只有兩名官差,還用得著你出手?有花和尚就夠了。不過還有皇城司,聽林沖的意思,他們可能會殺人滅口。」
程宗揚盤算道:「還有一個可能性也不能排除:黑魔海。」
皇城司的實力不好推測,一旦牽涉到黑魔海,憑程宗揚的經驗,事情就會變得分外棘手,天知道會出現什麼意外。
「救人的事不容有失,我還指望讓林沖和長伯搭檔,干馬軍首領呢!絕不能出岔子!」
程宗揚斷然道:「明天所有人都去!會之,你負責救人;子元和車馬行的兄弟負責戒備皇城司和黑魔海的人;馮大法、老術、老獸、老豹,你們四個跟著我,到時看清楚再下手。」
俞子元道:「雪隼團的人手呢?」
「這些人的底細我們暫時還不清楚,先不要動。」
秦檜提醒道:「錢莊誰來看管?」
「晴州的款項還沒運來,剩的現款也不多,由清浦守著。嘿嘿,咱們高太尉生財有道,只要掏錢,讓禁軍的漢子幫你掃廁所都行。正好錢莊夠破的,明天請一隊禁軍來蓋房子,若還有人敢來搶,我就自認倒霉好了。」
秦檜道:「家主運籌帷幄,此番群雄畢出,區區一個林沖必定手到擒來!任由家主攏入袖中!」
程宗揚笑道:「你別暗諷我小題大做,要知道猛虎搏兔也必出全力,何況臨安情況這麼複雜?我這樣重視也是為了安全起見嘛。」
一直在記錄的李師師抬起頭:「我呢?」
程宗揚有點頭痛,論修為,李師師比當初剛到南荒的自己強不了多少,一般的官差還能對付,真碰上硬茬,連自保都困難。但留她一個人在園子裡,萬一撞見水榭裡的阮香凝,自己渾身是嘴都說不清。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
程宗揚把心一橫,「說起來也是你姨父嘛。」
眾人在城裡早待得悶了,如今己方人強馬壯,既有高手,又有眾多硬手,臨安附近勉強算得上己方勢力地盤,這一次傾全力出擊,獅子搏兔,如何不手到擒來?
言談閒情緒高漲,氣氛歡樂,不像是要去廝殺,倒像是要去郊遊。
歡樂氣氛中,鬍鬚燒掉一大半的馮源這會兒卻苦著臉,他揪著松渣,有點瑞瑞不安地說道:「我怎麼一陣心驚肉跳的……」
俞子元用手肘撞了他一記。「馮大法,你不會還在屁股痛吧?」
「不是不是——你們別怪我烏鴉嘴啊!我這好端端的,怎麼有種說不上來的邪勁兒……」
馮源底氣不足地說道:「覺得明天會是血雨腥風?」
堂堂馮大法師的預言引起眾人又一次哄笑。
歡樂的饗宴氣氛中,即將參與野豬林大會的各組人馬,幾乎沒有人能料想到明日會是一場怎樣的盛會。
請續看《六朝雲龍吟》第五集
作者後話:
有讀者問起六朝這部作品的主軸,苦思良久後,決定這樣回答。
六朝的目的,在於——全面梳理自上古至宋代的古代思想史,整理歷代軍事、科技、經濟、法律、政治結構、宗教影響、人文藝術發展,以及人物思想動態,從微觀到宏觀,從個體到群體,分析利弊得失。
如果以為這是全部,那就錯了。
這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在於不同朝代不同思想不同人物之間的交流與碰撞,演繹一場風流人物、經典故事、智慧與勇氣的盛宴。
如果以為這是全部,那也錯了。
更更重要的也在於古人面對現代科技、知識時的反應與對策。看歷史這個泥足的巨人如何扭曲而又頑固地自我發展,在穿越者的重擊下,如何蹣跚前行。
如果以為這是全部,那還是錯了。
更更更重要的還在於哲學問題的終極追尋,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人類作為群體與單體的意識與無意識,玄學與科學,超自然與自然統一。對空間與時間本質的思考與探尋。
如果以為這是全部,那就完全錯了。
這本書的真正本質在於:你是否想看到輕盈的趙飛燕與豐腴的楊太真與你同浴?想知道妲己和妹喜誰更妖艷?戚夫人和虞姬哪個胸部更大?武則天與呂雉誰在床上更狠?夏姬與潘姐兒誰更有深度?如果秦檜娶了李清照,他還會娶蘇小妹嗎?……
最後這些終極問題讓我苦苦思索,無心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