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堆著十幾隻箱子,裡面裝滿了從太泉古陣搜羅的各種物品。程宗揚一邊看一邊咧嘴,岳鳥人顯然下了不少力氣,單是玻璃器皿就裝了兩箱。一大半都像是哪個試驗室的試驗器具,其他都是些平常物品,除了晶瑩剔透夠好看,沒有半點神異,更麻煩的是這些東西看外形就不像人類用的,難怪岳鳥人也不怎麼重視,隨手就扔在這裡。
剩下最多的是些千奇百怪的電子設備,以程宗揚的見識都摸不清路數,考慮到岳鳥人穿越的時候比自己還早,他要認識就見鬼了,估計都是抱著不能便宜旁人的心思給搬來的。
再往後是一些零碎物品,五花八門什麼都有,總體特徵第一是不值錢,第二是用不上。想想這也不奇怪,但凡是值錢能用的,岳鳥人早就用了,也不會留在這兒便宜自己。
與程宗揚不同,周圍的人都看得目眩神馳,只覺得件件都奇妙無比,尤其是一塊平整整金燦燦,鑲滿黃金紋路的物品,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信永抱著就不撒手,「佛祖在上,這是佛爺爺留下的壇城啊!嗷嗷……」
癲頭陀看著周圍是個人就像是要搶寶貝的賊,鼻孔喘著粗氣,兩眼都快瞪出血來。
樂明珠沒找到師伯的印記,有點氣餒。蕭遙逸吼道:「岳帥就留下這麼點金子你還想搶了去?當我是死人啊!」
眼看眾人又鬧得不可開交,程宗揚板著臉把那塊電路板奪過來,「啪」的一折兩半,「誰要?」
眾人都震驚了,這樣一件寶物,他直接就毀了,這還有人性嗎?
徐君房出來打圓場,「諸位諸位,程頭兒說的沒錯。我是鎮上的土著啊,這東西見過不少。看著挺花哨,其實不值錢,上面的銅絲全剝下來也沒一兩,拿回去沒半點用,也就濛濛外行。」
信永立刻就釋然了,「不值錢啊。算了算了。」
蕭遙逸也道:「我還以為是岳帥做的呢……不是就好。」
箱子翻完,眾人目光不約而同落在房內唯一一張床上。那張床幾乎佔了半間房子,枕頭、被褥整潔如新,只不過上面幾乎是惡作劇地繡著黑質紅邊的納粹符號,怎麼看怎麼彆扭。
程宗揚心裡都罵上了,這鳥人!滾床單還這麼惡趣味。
武二手賤地掀開被褥,臉色一下子變得精彩萬分,他「嘿嘿」笑著扛了扛小狐狸,「你們岳帥……那啥……有點意思哈……」
蕭遙逸一臉尷尬,嘴上還不肯示弱,「這叫情趣!你懂個屁!」
樂明珠和阿蘭迦好奇地伸過頭,「這是什麼?」
左彤芝笑著扯開兩女,「別看那個。」
背後忽然傳來一個輕蔑的聲音,「哼!這算什麼?還沒有我們二郎大呢。」
武二郎剛才還擠眉弄眼,這會兒臉上頓時跟潑了血似的,頭髮一根根都豎了起來,「臭婆娘!你這時候醒個啥啊!接著睡!」
白仙兒嘴一扁,「死二郎!嗚嗚……」
樂明珠道:「武二就是壞蛋!」
白仙兒一聽就憤怒了,「不許你罵我們家二郎!」
沒想到自己的好心人家一點都不領情,樂明珠嘴巴張得圓圓的,半晌才道:「我不跟你說了!」
程宗揚對旁邊的吵鬧聲充耳不聞,兩眼望床上那幾根又黑又長的棒狀物,真有種老天爺開眼的感覺。
干!終於見到一點有用的東西了!
程宗揚拿起一支,在後面一擰,頂端立刻射出一道雪亮的光柱,正照在武二郎腦門上,在牆上留下一個光圈。
信永撲通跪倒,雙掌合什驚呼道:「佛爺啊!這是佛光啊!」
程宗揚關上電源,「這個叫手電筒。」
徐君房道:「我說看著眼熟呢。小時候先生也有一個,後來丟了。這東西走夜路有用得很。」
程宗揚看著室內一堆東西,帶有反「卍」字符並不多,都在幾件玻璃器皿上面。不知道小香瓜的師伯用的什麼手法,竟然能把那些符號鏤刻在玻璃中間。但說到有什麼實際意義,實在看不出來,更像是無聊時練手用的。
程宗揚把帶符記的玻璃器皿挑出來放在一起,「一共七件。先說清楚:這些東西不是佛門傳下來的,也不是岳帥燒的,只不過被人在上面繪了標記。要不咱們就把這些全砸了,眼不見為淨,要不就由我來分。」
「多好的東西,砸了多不合適。」
信永體貼地說:「大哥,我聽你的。」
蕭遙逸道:「平分!我們兄弟都算份子!咦?這還缺一件呢。聖人兄,你如果不要倒是正好。」
樂明珠揮舞著小拳頭,叫道:「那就砸了!」
武二郎挽起袖子,「反正沒我的份!聽個響也是一樂!樂丫頭,你說先砸哪個?」
蕭遙逸痛心地一拍箱子,「聖人兄,聽你的!」
「信永,佛門重寶,多了反而不值錢,最大的這件給你。」
「貧僧從來都不貪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信永喜滋滋道:「就這個吧!夠大,放在廟裡盛香火錢怪合適的。」
「樂丫頭,多的你也拿不了,這兩個小的給你,你和潘姊兒一人一件。」
那兩件是一對精巧的玻璃杯,只有核桃大小,樂明珠看著就喜歡。蕭遙逸對這兩件小東西倒是不在意,見她拿走,心裡反而鬆了口氣。
程宗揚把剩下的一推,「好壞都是這些了。」
蕭遙逸臭著臉數了一遍,「一、二、三、四……大哥、二哥、四哥沒有,行了,回頭讓他們找你說話。」
程宗揚把他的威脅當作耳旁風,對眾人道:「大伙也不能白來,剩下這些沒標記的,每人挑一件。」
眾人也不客氣,紛紛伸手。為了攜帶方便,都挑的是小器具,只有武二撿了最大一個玻璃盆,咧著大嘴和癲頭舵手裡那件交相輝映,活像兩個剛吃完一盆面的壯漢,捧著臉盆大的空碗就剩傻樂了。
「別的東西拿出去也沒用,也不用分了。剩下這些……」
程宗揚拿起一支手電筒看了看。不知道岳鳥人從哪兒撿來這些手電筒,大小形狀沒有兩支一樣的。大的有手臂粗細,兩尺長短;小的只有兩三寸長,細如人指。頂端裝的不是燈泡,而是一個透明的晶體。裡面的電源不知用過多久,燈光仍然雪亮。太泉古陣的東西最讓程宗揚不理解的就是能量儲存技術,高壓包幾百年還有電,這手電看樣子再用幾十年也沒問題。
「小狐狸,這上面可沒標記,你要再找理由想獨吞可不行。」
蕭遙逸道:「我們人多!全給我也不夠分的!」
「那就不讓你為難了,我來分!」
程宗揚道:「武二,最大這個給你。」
樂明珠道:「我也要大的!」
程宗揚道:「亮度都一樣,大的你拿著不方便。」
「那我要小的好了。」
「左護法,你們也辛苦一路,這一支當個紀念吧。」
左彤芝含笑接過來,「多謝了。」
「信永,你的。」
「大哥,我這個有點舊啊。換一個行不行?」
「行啊,剩下這兩件一件是小狐狸的,一件是我的,你隨便挑。」
信永左右一看,很理智地說道:「這個就挺好。真的!」
朱老頭湊過來,「小程子,我的呢?」
程宗揚把自己那一支遞給他,「拿好。」
朱老頭樂得幾乎看不見眼,「小程子,大爺就知道你這人仁義!厚道!」
「等出去記得還給小紫啊。」
「啥?」
程宗揚陰惻惻一笑,「別忘了這是誰的東西--小紫一件都沒有,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吧?」
朱老頭看了一圈,發現狼多肉少,是塊肉都有主了,他眨巴了幾下老眼,一臉委屈地說道:「小程子,你們吃肉,也得給大爺留口湯啊。」
「這個給你。」
程宗揚從箱底翻出一件銀亮的金屬管,在管側的按鈕上按了幾下,瞇著眼看了看,然後遞到他手中。
「小程子,你可別忽悠大爺啊。」
朱老頭一邊說著一邊把金屬管湊到眼前,臉色突然一變。良久,他放開金屬管,一臉震驚地看著程宗揚。
「電子的,姓岳的不會用,把它扔在一堆垃圾裡面。別人又用不上,便宜你了。」
朱老頭一言不發,把金屬管小心塞到懷裡。
蕭遙逸道:「什麼東西?老頭這麼寶貝?」
「對他來說是好東西,咱們就看個熱鬧。放心吧,這老東西一隻腳都踏進棺材了,折騰不了幾年,再好的東西將來也是小紫的。」
樂明珠拿著手電筒好奇地東照西照,忽然道:「你看你看!下面好深呢!」……
密室內迴盪著凌厲的勁氣聲,那塊凝凍著琉璃天珠的寒冰掉在地上,散發出詭異的光澤。周飛與宗澤鬥得如火如荼,論修為他比宗澤高出一籌,此時已經佔了上風。黎錦香劍光如雨,與莫如霖那名使鞭的瘦削護衛斗在一處,顯露的修為竟然不遜於周飛。
三人中最淒慘的是龐白鴻,他被墨楓林和那名鐵塔般的漢子聯手圍攻,臉上被斬了一刀,肌肉翻捲,狀如瘋魔。
為了這趟太泉古陣之行,廣源行召集的幫派足有九個,更派出嚴森壘和龐白鴻兩名高手。兩人大刀闊斧把各幫派整合納入周族,除了尹馥蘭、何漪蓮和黎錦香,隨行的幫主還有兩位,論實力足以壓制其他各方勢力。但昔名博修為稀鬆平常,為了讓他把人引開,身邊不能沒有人壓陣,周飛做的事又是行中機密,因此龐白鴻只帶了兩個親信。誰知局勢突變,一下把他逼入絕境。
莫如霖與墨楓林聯手,分明是要取自己性命,龐白鴻此時再沒有半點僥倖的心思,他心一橫,一手探入懷中,將一塊玉牌一把捏碎。
墨楓林雙手虛張,空氣中發出刺耳的凝凍聲,結出一連串冰障,試圖攔住那道一閃而逝的訊息,但終究晚了一步。
一直沒有出手的秦翰微一挑眉,然後緩步走到敞開的密封門處,他雙手負在身後,腰背微微一挺,雖然是隨隨便便站在門前,但身形穩如亭岳,流露出逼人的氣勢。
如果有選擇,龐白鴻無論如何也不願請焚無塵出手,但這時無論性命,還是琉璃天珠,他都志在必得。即便付出再大代價,他也要把琉璃天珠送回晴州。
秦翰剛才雖然沒有出手,但那種令人窒息的壓力無處不在。他身形一動,龐白鴻壓力頓時一鬆,立刻叫道:「少主!」
周飛收起長槍,厲叱聲中,扳住左手小指一拔,漫天血雨間,一頭蒼黑色的巨狼從他背後躍出,半空中張開雙眼,露出一雙死白色的眸子。
宗澤槍影如火,擊中巨狼的剎那,他渾身一震,只覺一串天雷從天靈蓋直劈下來,一直轟到腳底,巨大的衝擊波幾乎將他魂魄擊碎,眼底迸出血跡,舌根傳來一股苦澀的血腥氣。
宗澤束髮的帶子炸開,髮梢像火燒一樣蜷曲起來,臉上幾乎滲出鮮血,他臉頰抽搐著,渾身的骨骼彷彿破碎,但一手還死死握住長槍。
周飛傲然一笑,抬起血淋淋的左手按在牆上。平整的牆面滑出一道小門,龐白鴻甩開對手,飛掠過來,途中俯身抱起那塊寒冰,毫不停頓地鑽進小門。黎錦香和周飛先後鑽進門內,小門隨即合攏。
墨楓林屈指一彈,一道冰柱轟然出現,卡在門縫間,那名瘦削的漢子靈貓般鑽了進去,人未至,長鞭先抖出一片鞭影,往四面八方掃去。
長鞭出手,他才驚駭的發現,門外居然是一片巨大的空間,鞭身三丈的長度竟然沒有掃到任何物體。他立刻回手,揮鞭捲住門口的冰柱。眼前黑沉沉一片,哪裡還能看到半個人影?
莫如霖俯身看了一眼,然後回頭望去。墨楓林攤開雙手,「誰也沒想到此處還別有機關。我在冰上使了寒冰陰訣,姓龐的這會兒傷了經脈,最多只能施展出五成修為。既然拿了先生的赤陽聖果,貧道自然不會就此罷手,我等在此守著,莫先生儘管帶人去追。」
莫如霖深深看了秦翰一眼,然後道:「走!」
龐白鴻抱著那塊寒冰,雙手、胸前、臉上、鬍鬚都蒙上一層白霜。黎錦香美目閃動,玉手握住劍柄,又緩緩鬆開。
周飛在前領路,一邊道:「這裡據說是鐵皮獸的巢穴,出口極為廣闊。」
黎錦香道:「什麼是鐵皮獸?」
周飛停頓了一會兒,然後道:「與人們說的九天玄獸差不多。不用怕,那些怪獸事隔多年,都已經死了,只是軀殼未化。」
黎錦香柔聲道:「奴家聽說,陣中有人見過活的九天玄獸。」
周飛面容扭曲了一下,接著岔開話題,「這周圍有數條通道,最遠能通到迷魂橋。」
黎錦香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纖手重又握緊劍柄。
忽然頭陀一道光柱一閃而過,照出龐白鴻踉蹌的身影,還有他身邊一個披髮赤足的乾瘦頭陀。
那頭陀身上裹著一幅白布,緊貼著他,宛如一個鬼影亦步亦趨。龐白鴻魂飛魄散,他經脈受創之餘,知覺也大為降低,竟然對近在咫尺的人影一無所覺。
周飛和黎錦香同時覺察到異狀,槍劍同時襲來。那頭陀身影一閃,彷彿融化在黑暗中,所有的氣息都像迸碎的泡沫一樣瞬間消失。
龐白鴻胸前寒意刺骨,後背卻冷汗淋漓,他抱著冰塊喘息著,黑暗中彷彿隨時都會有一隻手掌伸來,奪走他的琉璃天珠。然而等了許久,周圍都沒有動靜。
「嗒」的一聲,一道火焰亮起。周飛手中拿著一隻銀亮的金屬小匣,一柱火苗在匣上燃燒著,照出周圍的空間。
那個頭陀已經蹤影皆無。
黎錦香望著他手中的銀匣,輕聲道:「剛才的光柱是怎麼回事?」
周飛等了片刻,信心滿滿地說道:「是燭龍之眼。」
在他們頭頂上方,握著「燭龍之眼」的程宗揚低聲道:「你們看到了嗎?」
武二郎一手摸著下巴的鬍髭,「那胖子手裡像是有好東西。」
信永道:「我認出來了,搶舍利的就是那個妖僧!」
程宗揚道:「都在搶東西呢,要不要咱們也幹一票?」
武二第一個贊成,「好主意!」
眾人紛紛附合,「干了!」
「武二你怎麼樣?」
武二捶了捶胸膛,「這點傷算毛啊!」
「那行,你、我,還有小狐狸對付姓龐的。癲頭陀,你在旁邊盯著那個搶舍利的,他如果出來,你就纏住他,等我們這邊得手,再過來幫你。」
「費那個事!」
武二道:「我和小狐狸對付姓龐的,你和老癲收拾那個搶舍利的不就結了?」
「二爺,你這種街頭打架的水準就別拿出來獻醜了。群毆也是講技術的,兩條:集中力量對付重點目標;避免兩邊同時開戰。明白嗎?」
程宗揚道:「你這沒打過仗的就是不行。」
武二郎嘀咕道:「給你點顏色就開染坊啊。」
程宗揚道:「剩下的人都留在這兒,左護法,你幫忙照看。」
左彤芝笑著應了一聲。
剩下的人裡,鐵中寶重傷,徐君房和信永的戰鬥力加起來還比不上鐵中寶,倒是幾個女子阿蘭迦、白仙兒、樂明珠和左彤芝有一戰之力。有左彤芝指揮,一般的對手也能應付。真要遇到高手,還有朱老頭。
樂明珠拽著他的衣角,小聲道:「人家也想去。」
「萬一潘姊兒回來找不到你就麻煩了。」
程宗揚在她耳邊道:「別急,老公下山搶了東西就回來。」
周飛合上銀匣,手上的火苗一閃而逝。片刻後又猛然打開,照了一圈。仍沒看到那個頭陀,這才放心了些。
龐白鴻臉上的傷口結了一層寒冰,愈發可怖,他雙手已經失去知覺,仍死死抱著那塊寒冰。
忽然身後「通」的一聲,三人同時回過頭。就在這時,黑暗中驀然射出三道光柱,正照在三人臉上。刺眼的光線使三人本能地閉上眼睛,接著一條身影惡虎般撲過去,一把奪過龐白鴻懷中的冰塊。
龐白鴻雙手幾乎與冰塊凍在一起,武二伸手一奪,把他整個人都扯了過來,竟然沒能拿走。
「干!你行不行啊!」
程宗揚一人拿著兩支手電筒,讓武二騰出手來偷襲,眼看那廝出現意外沒能得手,立刻怒罵著飛身上前。
「這孫子凍上了!不信你來試!」
他們兩個在一起打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程宗揚身體一動,武二連人帶冰往後一扔,返身迎上周飛的長槍。
程宗揚剛接住那塊寒冰,黎錦香的劍光也飛射而至。程宗揚一拳擊在冰上,想擊碎冰塊,搶走琉璃天珠,不料那冰塊堅硬無比,反而震得胳膊隱隱作痛。
程宗揚那一拳的力道一點不少全落在龐白鴻手上,龐白鴻一時不察,心神被冰上的寒冰陰訣所攝,這時猛地吐出一口污血,接著頭一甩,眉毛和鬍鬚上的白霜一顆顆飛了起來,眼中恢復神采。
程宗揚急忙變招,誰知冰上隱隱傳來一股吸力,拳頭彷彿凍在冰上,一時間難以拔出。程宗揚心裡大罵一聲,自己早該知道冰上有異,結果還是吃了暗虧。
眼看那道劍光疾射過來,他勉強側過身閃避。誰知那道劍光緊貼著自己的拳頭一掠而下,毫不停頓地疾劈下去,斬斷龐白鴻一條手臂。
龐白鴻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斷臂處卻沒有濺出一點鮮血,而是露出鮮血凝成的冰茬。
黎錦香玉容無波,長劍再次挑來。程宗揚心下雪亮,用力拔出拳頭,一個勾拳,砸在龐白鴻下巴上,把他打得身體一旋,正好送到黎錦香劍下。黎錦香毫不遲疑,一劍將龐白鴻另一條手臂斬斷,接著在他頸下一抹。龐白鴻脖頸冒出一道血線,在兩人的夾攻下頃刻間便送了性命。
這時蕭遙逸也已經出手,與武二一起撲向周飛。寒冰翻滾著飛向半空,黎錦香閃身便走,與周飛並肩對敵。
程宗揚拔出懷中一截刀柄,將全身的真氣貫入其中。一道電光猛然射出,在柄上變幻形狀。他不敢再空手去拿,索性憑借雷射刀電光狀態的鋒銳斬開寒冰。
黑暗中伸出一截碧綠的荷梗,接著梗上吐出一朵花蕾,花蕾隨即裂開,悄然綻出一朵雪白的蓮花。
「阿彌陀佛。」
慈音一手握著荷梗,一手豎在身前,柔聲道:「這琉璃天珠乃不祥之物,待貧尼將其供在佛前,朝夕梵唱,化去其中的戾氣。善哉善哉。」
寒冰翻滾著落下,慈音握住荷梗輕輕一挑,那朵白蓮嬌柔的花瓣微微顫動一下,穩穩托住寒冰。
潔白的蓮花上,沉甸甸的寒冰散發出幽藍的光澤,冰側還凍著兩截淒慘的斷臂,構成一幅詭異的畫面。眼前的女尼慈眉善目,彷彿不染半點煙火氣。
程宗揚眼裡幾乎噴出火來,「賊尼!還我的金銖!」
慈音淡淡一笑,舉步欲行,忽然停住腳步。
莫如霖像個官員一樣矜持地負著手,兩名護衛一左一右攔住慈音的去路。
慈音眉梢一挑,「莫五?」
莫如霖從容一笑,溫言道:「原來是慈音師太。幸會幸會。」
「你想搶我的東西?」
莫如霖客氣地說道:「不敢不敢。」
慈音冷笑一聲,「這麼多年,你半點長進都沒有。」
蕭遙逸湊過來搶奪寒冰,忽然扭頭盯著莫如霖,上下打量片刻,「胖子,看你有點眼熟啊。」
莫如霖臉色微微一變,乾笑道:「原來是小侯爺,幾年不見長這麼大了,哈哈……」
蕭遙逸敲了敲腦門,「我想起來了,你在岳帥門下混過,是個賣珠寶吧?」
莫如霖小心退了半步,「小侯爺好記性。就是賣珠的莫五。」
程宗揚心頭一震,原來是這傢伙!離開鬼王峒後,小紫一個字都沒有提過,但他知道,那個結始終在小紫心底。
這會兒無論什麼琉璃天珠,佛祖舍利,全被程宗揚拋在腦後,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這莫五跑了!
蕭遙逸道:「我記得府中的珠寶都是你來管的,但武穆王府被抄後,清單上一件珠寶都沒有--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莫如霖愕然道:「還有這事?小的早就離開王府,後來的事一無所知。」
蕭遙逸道:「你難道不是岳帥遣散的?」
莫如霖道:「小的是老娘死了,回家奔喪。後來才聽說岳帥蒙冤。不瞞小侯爺說,小的一想起岳帥當年對小人的照料,小的就肚腸寸斷,泣不成聲。」
見過莫如霖當日在棲鳳院的氣派,程宗揚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潛藏在蒼瀾水面下的黑道大佬會變臉一樣露出這副面孔。程宗揚心裡升起疑雲,這傢伙說的和碧姬完全不一樣。
蕭遙逸忽然一笑,「難得你有這份心腸。」
程宗揚知道,小狐狸也起了疑心。
這會兒琉璃天珠易主,武二和周飛再打下去也沒有意義,雙方各自罷手。周飛沒有離開,只一臉深沉地摩挲著他的大霸王之槍。慈音倒是想走,可前後都被人堵住,只能待在原地。
小紫一進太泉古陣就蹤影皆無,程宗揚原以為她找到什麼寶物,這會兒才明白原委。死丫頭八成早就看穿莫五的身份,對她來說,古陣內無論什麼寶物,都比不上莫五要緊。
小紫一直沒有出現,程宗揚有心拖延時間,說道:「師太,放明白點兒,別看大家是熟人,但你要硬闖,再熟的人也會翻臉。」
慈音道:「施主言重了。天下之事,抬不過個理字去。難道仗著人多,便能欺負人嗎?」
「少來這一套,先把欠我的賬說清楚!你今天要是不還錢,別想離開!」
慈音歎道:「貧尼拿了公子的錢,委實心中不安,前些日子賣了衣缽,湊了些錢財,本來想還給公子,誰知遇上個惡僧,把貧尼的錢都搶了去,眼下身無分文。」
「你說的惡僧是已死那個賊禿吧?接著編,我看看你還有什麼花樣。」
慈音展顏一笑,「公子真是個聰明人,貧尼這點花招怎能騙得過你?實言相告,貧尼在臨安做著木材生意,公子的錢都投在裡面。公子可能不曉得,前些日子臨安失火,足足燒了大半個城,正是木材生意一本萬利的時候,可這本金壓得也多,一時半會兒抽不出來。公子要是想發財,只要再投個四五百金銖,交給貧尼打理,過完年就能賺到四五千。這麼好的發財時機,公子可莫錯過了。」
程宗揚道:「我沒跟你說過?臨安的木材生意早就被秦會之壟斷了,那傢伙你也知道,眼光准,下手狠,想靠投機木材發財的都被他打得一塌糊塗,別說虧到吐血,上吊投河的都有。」
慈音勃然大怒,「原來如此!這個殺千刀的秦會之!哦,阿彌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