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士 第十一章:心靈風暴

  比蒙巨獸現在離我們已不到百步的距離了,在月光下,比蒙巨獸鋒利的爪子,血盆的大口清晰可見。

  我的感到身體猛地一沉,身後千餘名黑魔法師正全力地將他們的精神力量傳到我的身上來。

  我的頭一陣劇痛,接著眼睛也痛了起來,接著是脊椎骨,腳心,我覺得彷彿有成千上萬根針在我的身體的每一處猛扎似的,全身上下每一處有感覺的地方都痛得要死。

  沒等我發出慘叫,全身上下的痛感彷彿遇見了黑洞一般,流水般地匯聚到了腦部!

  「哇!」

  我的腦袋如受電殛,大腦像是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力量擠壓似的,痛苦不堪,視聽亦同時模糊起來。本來排成一條直線的比蒙巨獸在我的面前卻化成了一條不斷扭動著的五彩斑瀾的大蟒蛇。蟒蛇在我的面前扭動著腰肢,身上散發著七彩的霞光,扭動的身軀與霞光連在一起,盤成一圈,接著象節日的煙花一般炸裂開來,化成無數的彩蝶飛舞著。

  一隻隻的彩蝶在我的面前舞蹈著,聚合,分開,聚合,分開,一次次重複著這個過程,五顏六色的羽翼,在我的面前組合出無數怪異的圖案。有馬,有龍,有飛禽,圖案不斷地變化著。我就像處在一個巨大的萬花筒裡,漸漸地迷失在變幻的色彩中。這些有如白駒過隙般閃過的圖案在我的面前變幻著,慢慢地停了下來,最終變成了一張臉,那是父親鐵青的臉。

  父親大馬金刀地坐在家中客廳的正中央的長椅子上,他正強壓著心中的怒火等著我回來,因為我今天又逃到外面玩耍鬼混了。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這沒出息的小子,又溜到哪兒去了?」玩到半夜,筋疲力盡方知回家的我脫了鞋子,光著腳,正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房間時,當場就被守在客廳的父親逮了個正著。

  「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到外面玩。」我不想騙父親,老老實實地回答他,因為我知道騙是騙不了他的。

  「玩玩玩,你就知道玩!」父親打了我一個耳光,怒氣沖沖地喝道。

  「誰家的孩子像你這樣,整天就知道玩!」

  「為什麼不能玩?誰家的孩子像我這樣,連玩都要偷偷摸摸的!」我捂著火辣辣的臉蛋回斥著父親。

  「一天二十四小時,八個小時的時間用來吃飯睡覺,八個小時讀書學習,剩下八個小時還要接受你那變態的訓練,我是人,不是機器!就算是機器也要休息的!」我衝著父親把積蓄在心中多年的不滿一口氣吼了出來。

  「你……」父親瞪著我,揚起的右手要打下來,卻又強行止住了,就那麼懸在了空中。

  許久,右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搭在了我的肩膀。

  「誰叫你是龍戰士的傳人,這是秀耐達家族肩負的責任啊!我們家族的宿命啊!」父親低聲歎氣道。

  「我才不相信什麼宿命,我也不想做龍戰士,更不會蠢得為別人承擔什麼責任,去他媽的龍戰士!我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我只想玩,只想像一個十一歲小孩一樣自在地玩耍!」我哭著向父親喊道。

  父親沒有打我,也沒有再說我,只是悲哀地望著我,目光中充滿了無奈。

  「爸爸……」

  我喊著爸爸的名字,想撲到父親的懷裡去尋求安慰,父親的臉卻轉變成了另外一張面孔,那是義父的臉。

  義父摸著我的腦袋,搖頭說道,「這孩子天性叛逆,雙眼中蘊含著野性,體內埋藏著魔性,做事不拘常理,可惜性格偏激,易走極端!他若為惡,則必成為滅世之魔君,給大地帶來無盡的災難。」

  「若為正呢?」父親問道。

  「為正?我為什麼要做好人,為什麼要像你們一樣重複你們的命運?我只想做個大壞蛋,做個無惡不作,逍遙自在的惡魔!」我插口說道。

  「基思,對你的兒子,我實在是無話可說!」義父苦笑的臉在我的面前漸漸地隱去,又換成另外一個窈窕的倩影。那是一片飄滿楓葉的楓樹林,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抬著頭,正癡癡地望著站在他面前的一位白衣白裙的少女。

  「姐姐好美,姐姐好香。」

  「姐姐叫什麼名字,姐姐的家住在哪?」

  「我叫安達,安達·劉易斯,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少女紅著臉,微笑地回答道,她的聲音有如天籟般動聽。

  安達?安達!

  我在做什麼?

  聽到安達的名字,我的腦海一震,猛地清醒了過來,我在做什麼啊?

  我睜眼望去,發現自己正懸在空中,面前是一整列的比蒙巨獸,腳下是成堆的死屍,鼻子呼吸的是帶著血腥味的空氣。我的大腦就像是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已到了爆炸的極限,可是仍然有人在向裡面不停地充氣。

  為了將這種不斷地增強的脹痛宣洩掉,我把這股即將爆炸的能量轉移到了逆鱗上的黑暗紋章之上,一點耀眼的寒星隨之在逆鱗黑色的刃身上亮起,蔓延,擴散,耀眼的光芒包裹了這把黑暗之劍。我以逆鱗為介質,以自己大腦為牽引,全力向不遠處的比蒙巨獸發出我最擅長的特色魔法——心靈風暴。

  集中了千餘人精神力量的心靈風暴化作一道紫虹,幾乎將所有的比蒙巨獸全都捲了進去,並波及到了跟在他們身後的一部分獸人。

  受到心靈風暴攻擊的比蒙巨獸和獸人猛地剎住了腳步,像中了定身咒般地停下來。在沉默了一秒鐘之後,比蒙巨獸發出一片驚天動地的怒吼,然後就對自己的同伴展開了瘋狂的攻擊。他們嘶咬著身邊的同伴身體,擊碎他們的頭顱,抓爛他們的臉,挖開他們的胸膛,掏出裡面的內臟。緊跟在比蒙巨獸背後的豹人和科摩多龍人成為比蒙巨獸利爪下最大的犧牲品,短短的數秒間,數百個獸人血肉飛濺,慘死在自己人的利爪之下,人類陣地前百步遠的地方成為了獸人們自相殘殺的屠宰場。

  心靈風暴作用就是讓敵人失去理智,發瘋發狂,自相殘殺。

  「快封住我!」

  一打出那招心靈風暴後,我就快速地向後退回已方陣地,因為我知道我馬上就會變得和眼前的獸人一樣,變成不折不扣的瘋子。

  羅蘭德和波爾多出手很快,我剛退回來,兩個封印就施加到了我的身上,把我全身的力量都封住。

  就在我的龍力被封龍印封住的那一刻,我只覺得後腦像是被人猛擊了一掌,喉嚨一甜,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我的身子一軟,癱倒在背後撲上來的波爾多的懷裡,心靈風暴的反噬終於開始了。

  因為魔法是利用身體共鳴的原理發出的,所以世上任何魔法的運用,其實都會對施法者自身產生一定的傷害。你用炎系的魔法攻擊敵人,就必須在自己的體內製造一個屬於「炎」的小環境,讓自己的身體先承受受到「炎」的傷害,這樣才能引發大自然的共鳴產生強大的攻擊力。若是運用冰系的魔法,自己的身體就先要遭受冰凍的傷害。

  「要滅別人,先滅自己」,這種說法對魔法師來講一點也不過份。魔法師製造出的魔法殺傷力越強,自己所受的傷害也越大。當然了,由於人的身體有一定的承受傷害的能力,在一般的情況下,這種傷害微乎其微,幾乎感覺不到。但當人使出超越自己承受力極限的魔法時,這種傷害力就非常的恐怖了。

  心靈風暴是種讓敵人產生幻覺並發狂的魔法,想要用它讓敵人發瘋發狂,那自己首先就要承受精神分裂的痛苦,先要「發瘋」一次。過去我雖也用過這一招,但那只是在很小的範圍內施展,威力不是很強,受到傷害幾乎為零。

  但這一次就不同了,精神魔法與其它的物理攻擊魔法不一樣。一般的魔法,集中的魔法師越多,其攻擊效果也越強。而心靈風暴是用意志力展開攻擊的精神魔法,「人多腦雜」,人越多,效果反而越差。為了製造出威力更大的心靈風暴,我把千餘人的意志力全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強行融合在一起,其威力遠遠地超過了自身的承受能力。

  當我強行打出這招心靈風暴魔法時,大腦立刻遭到了反噬力量的衝擊。在思維一片混亂之中,我看到一隻巨大的拳頭從天而降,狠狠地將我貫入地下。

  「哇!」

  我還沒有從疼痛中回過神來,立刻又被另一隻拳頭擊到了空中,緊接著一道強烈的閃電劈了下來,像繩索一樣地把我纏住。這一切只是我惡夢的開始,就在我動彈不得的時候,從天而降的流星火球,地下噴出的熔焰,北風帶來的寒冰,海底捲起的怒濤,像轉動的車輪般一波接一波地向我發動攻擊。

  我的眼前全是閃電烈焰,寒冰怒濤,耳朵裡聽到的都是鬼哭雷鳴,四肢百骸彷彿被無數只手扭住似的,往不同的方向拉扯著,擠壓著,彷彿要把我的每一個骨頭都擰碎。我的身體受到雷電擊打,烈焰焚燒,洪水灌頂,隕石直擊,我一邊用盡全力對抗著來自大自然力量的衝擊,一邊絕望地問自己,這就是龍戰士第七次變身後所要遭受的天劫嗎?

  就在這時,眼前代表風火水土四大元素力量的攻擊猛地消失了,大地化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一下子把我整個人吞噬了。黑洞那巨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湧過來,把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頭都壓得粉碎。

  我的肉體崩潰了,精神也快崩潰了,隱隱約約的,我感到自己現在所經歷一切都是幻覺,一切都是虛無,但我偏偏就分辨不出真實與虛幻的差別。

  我無助、我茫然,在一片無盡的虛空中,我有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不知自己將飛向何方、落向何處,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禱,祈求上天開眼,祈求有人能伸出手來拉我一把。

  我在黑洞中越墜越深,我無法呼吸,也聽不到半點聲音,眼前更是一片漆黑,地獄之門已朝我打開。

  光明!

  有如被打穿了一個洞一般,就在連我自己都想放棄的那一刻,一道淡黃色的聖光從高空射下,撕破了黑暗,照在了我的頭上。

  這道光柱並不很亮,卻很柔和、很清晰,如北斗的星光、海中的燈塔,讓我幾近絕望的心重新獲得了希望。

  達克,達克……一聲聲焦急溫柔的呼喚,穿透了無盡的虛空,傳入我的耳中。

  「是安達嗎?安達是你嗎?」

  我大聲地喊道,就在這時,我看見在那個聖光射入的洞口,有一雙手正在努力的撐開洞的邊沿,讓更多的光從洞口照進來。我發現我其實不是在黑洞中,我只是被關在一間黑屋子裡。

  屋頂上伸出一隻手向我發出召喚,我認得這隻手,這是安達的手。

  「安達,是你嗎!」

  我興奮地伸出左手,想握住這隻手,可是,一次、兩次………我發現我的手似乎依然在虛空中舞動,每次離那只溫暖白細的手掌都只差分毫,但彷彿就是遙不可及,可是,我並沒有放棄,因為,我看見那隻手也在努力的舞動。不知多少次後,我終於抓住了這只給我希望的手,那種彼此觸碰的溫暖立刻給了雙方力量,安達一下子就把我拉出了那讓人窒息的黑屋……

  外面是一片光明,光線很亮,很柔和,卻讓我這個在黑暗中呆得太久的人睜不開眼。我躺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雖然眼睛睜不開,可是我卻知道抱著我的人是誰,那淡淡的體香,那指尖輕撫我臉龐的溫柔,都是我非常熟悉的。

  在溫柔的愛撫中,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安然。在那片柔柔的暖意中,我舒服得連眼皮也懶得睜開,慢慢地遁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