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兩個小時的商議,我們擬出了一個初步的突圍計劃。對傷兵使用赤血術,放棄重傷員這兩個問題再一次地被提了出來,雖然很無奈,大家都不願意這麼做,但最後還是通過了。
為了防止有意外發生,莫裡斯老將會後被軟禁了起來,由拉茲派人看管著。把這位老將宰了以絕後患是個很誘人的想法,但此法絕行不通,且不說將來能否過皇帝這一關,就算是現在也會令剛剛投過來的第八軍團將領們產生異心。
我們把三個軍系的部隊重新整合,黑龍騎士團的四個步兵團的殘兵敗將整成兩個兵團,與第八軍團和羅蘭德的部隊組成四個步兵團。原來的參軍白蘭度被我暫時調為軍務長,用來協調三個軍系之間的關係。而三個軍團的騎兵全部集中起來,歸虎特統一指揮調動。
「嗚,總算結束了!原來打仗是這麼複雜的一件事!」會議完了之後,波爾多捂著有點發昏的腦袋感歎道。
「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啊!」虎特歎道。
「這次行動太倉促了,許多細節的地方我們都來不及考慮。」奧維馬斯說道,「比如說……」
「還想啊?」波爾多苦著臉叫喚著。
「沒辦法,誰叫我想得特別多!」奧維馬斯白了他一眼,「比如說突圍後我們的糧草補給問題;敵人第九軍團的援軍會在何時趕到戰場;幾萬人擁向被打開的缺口時部隊軍心渙散,無心戀戰,士氣下降,這時我們該如何處理;我們被敵人咬尾攻擊時該怎麼做?」
「天……這麼複雜?」波爾多驚呼道。
「當然了,你當打仗是在玩遊戲啊。」奧維馬斯不滿地訓道。
「你說的這些都不是小事,會影響到大局。不過我們現在是在和時間賽跑,三軍合一,部隊的整合調度,對傷兵的處理,幾個兵團間的配合作戰,這些問題都要花費時間去處理,可是我們現在只有不到三個小時的準備時間!」羅蘭德同意道。
「說得沒錯,我們不能再在開會上浪費更多的時間,突圍戰必須在天黑前開始,越早越好!大家先分頭回去把傷兵和部隊整合的事處理好。」我停了下來,看了正準備散會的諸人一眼,「當然,大家做事的時候,腦子裡也要多想想剛才奧維馬斯提出來的問題。一個半小時後我們在這兒會面。」
「秀耐達伯爵!你要把我們一個人分成兩個人來用嗎!」羅蘭德苦笑說道。
「沒辦法,補給,傷員,敵人的情況,我方的狀況,什麼都要考慮,我現在恨不得一個人能分成十幾個人來用!我的腦子根本就忙不過來!」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戰爭是整個國家的戰爭」這句話的含義了,這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讓我非常的難受。
「好了,快去幹活,別磨蹭了。」自始至終從未發表過意見的比利亞叔叔催促道。
「我做得怎麼樣?」當所有的人都離開的時候,我問比利亞叔叔。
「很不錯,已有點統帥的樣子了,不過你現在還要去做一件事,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麼事?」
「去面對自己,戰勝自己!」
「戰勝自己?」
「對傷兵使用赤血術,拋棄重傷員這個命令馬上就要被頒下了,你說安達聽到這個命令後她會怎麼做呢?」比利亞叔叔認真地對我說道,他的眼中掠過一道讓人不寒而慄的閃光。
我啞口無言。
「人最難打敗的對手就是自己,你還不夠成熟,基思的兒子,秀耐達伯爵!」看到我半天說不出話的樣子,比利亞叔叔悠悠地說道。達克,秀耐達伯爵,基思的兒子,比利亞叔叔對我的稱呼在一天內換了三種。
「你還需要更多的磨練,秀耐達將軍!」比利亞叔叔用上了第四種稱謂來叫我。
※※※※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知道用了赤血術的後果嗎。」當我來到擺放傷兵的營地的時候,首先聽到的就是安達與人激烈的爭吵聲。以安達為首的回復系的白魔法師們正和奧維馬斯帶來的黑魔法師們對峙著。四周圍著一大群觀看的士兵,大多是手腳纏著繃帶的傷員。
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我卻不敢擠入人群中去面對安達,只能悄悄地躲在一邊。我對安達心中有愧,我提出對傷兵使用赤血術,理由是為了突圍,其實更多地是為了安達。
「這是上頭的命令!」奧維馬斯不冷不熱地說道,他現在的表情就像是一個刻板地按照上級命令行事的木偶人。
「他們可以選擇不用赤血術的。」奧維馬斯平靜地說道。「我不會逼他們的,他們可以自己決定,或用赤血術走,或者留下來。」
「你這不是在逼他們嗎?你禁止我們用回復魔法為傷兵療傷,同時卻又下令拋棄不能自由行動的傷員,這不是在逼他們是什麼?」安達毫不退縮地反問道,她的聲音有點啞,聲調卻很高,這麼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安達用這種口氣和人說話。希拉就站在她的身邊,她們與一大群以女性為主的白魔法師一起,和奧維馬斯帶來的要對重傷員施用赤血術的男性為主的黑魔法師對峙著。在安達的背後,是躺了一地,排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傷兵。
新人類的力量發展到現在,「男女有別」的差異也漸漸地顯示出來。男性出於自身好鬥的天性,他們在修煉魔法時,多半偏向於攻擊型的黑魔法,而女性則相反,所以軍隊的白魔法師幾乎都是女性,而黑魔法師差不多都是男性。
對於安達的指責,奧維馬斯沉默了許久,他的兩眼死死地盯著安達,目光一變再變。
這傢伙想幹什麼?看到奧維馬斯的樣子,我開始擔心安達的安危來,這只壁虎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
就在我正準備插手這件事的時候,只聽「叭嗒!」一聲,奧維馬斯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舉動──他抬起右手,以極其認真莊重的姿態,向安達行了一個軍禮。
眾皆愕然。
「劉易斯小姐!我向你致敬!」奧維馬斯說道,「這幾個月來你一直不辭辛勞為這些傷兵療傷,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寶貴的生命力運用生命魔法,我為你的行為向你致敬!」
他的話音剛落,身後的那幾百名黑魔法師也一起抬起了右手。原本帶著火藥味的對峙立刻變成了另外一種氣氛古怪的場面──那個場面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一群惡魔突然良心發現,哭泣著向一個天使表示懺悔要求接受洗禮。
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這傢伙想做什麼事了。他想利用傷兵們對安達的尊敬,讓傷兵們主動提出要求使用赤血術!
「你……」安達望著奧維馬斯,似乎想說些什麼,突然安達的身子搖了兩下,她一手捂著頭,兩眼一翻,身子一軟,竟昏了過去。
「姐姐!」站在安達身邊的希拉急忙一把抱住安達,在外圍偷窺的我連忙推開眾人,擠了進去。
「安達!」我從希拉懷中抱起安達,拚命地呼喊著他的名字。我發現安達面如白紙,面色比我中午看見她時還要差。我把龍氣注入安達體內探索她身體的情況,發現安達非常的虛弱。
「我走了後她是不是又用了生命魔法了?」我抱著安達體向身後的傷兵狂吼道,我很憤怒,甚至有些失去了控制力,我大聲吼叫的樣子就像是一隻受傷的獅子。
沒有人回答我,所有的傷員都低下了頭,他們都害怕我如刀的目光。
「下午為了救一個快死的重傷員……」希拉小聲地說道。
「你……」我正想怒斥希拉兩句,問她為什麼不阻止安達,卻發現希拉的面色也比中午時要差了許多。
「你也用了生命魔法?」我一把抓住了希拉的手,目光掃過其它的治療法師,發現她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著過度使用魔法的痕跡。
「這個該死的戰爭!」我又氣又怒,真想拔劍砍人,卻發現不知該找誰才好,唯有發洩似地一拳擊在身邊的土地上,砸出了一個深坑。
「你們不覺得可恥嗎?」奧維馬斯走到我跟前,一手指著我懷裡的安達,大聲地對所有的傷兵說道,「堂堂的七尺男兒漢,竟要靠女人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救你們,你們不覺得可恥嗎?」
他停了一下,狠狠地瞪了在場所有的傷兵一眼,跺了跺腳,大聲地罵了一句,「懦夫!」
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轉身氣呼呼地離去。
「對我用赤血術吧!」
「不能讓劉易斯小姐再為我們犧牲了。」
「來吧!」
四周響起了傷員們主動要求施用赤血術的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