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六章 異魔異俠

  當初在飯堂的一場混戰,十藏、百藏、千藏、萬藏的聯手,稍勝不能全力作戰的羽虹一籌,而邪蓮的力量比羽虹要強,加上飛行的優勢,四大金剛本來只能與她打個平手,但是今次覷準機會出手,赫然能毫髮無傷地生擒強敵。

  只不過,雖然鐵鏈已經鎖住敵人身體,要活捉邪蓮似乎沒有那麼簡單。當邪蓮慘叫噴血,四大金剛一起拉扯鎖鏈,本來浮現在邪蓮上方的黑霧,突然開始分散轉移,轉而出現在四大金剛的頭頂上。

  詛咒的效應立刻出現,力量修為最淺的萬藏首先嘔血,繼而四個人都嚎叫著往後跌開。阿雪不可能會向他們施咒,但這裡是東海,水系魔法最擅長的,就是折射、轉移之類的鬼祟伎倆;武者能夠藉力打力,水系魔法師卻能轉嫁魔法,防不勝防,天海幻僧那個禿頭老賊肯定就在附近,藏著接應邪蓮。

  誤打誤撞的一著,有著驚人的效果。不願誤傷己方的阿雪,第一時間收回詛咒,這是相當高的魔法水準,多半的巫師都是能發不能收,但是隨著詛咒黑霧的消失,亂石堆中也沒了聲息,為瞭解咒而大傷元氣的阿雪,情形絕對不會比邪蓮好到哪去,當然……不會比快要失去意識的我更糟。

  這場事發突然的大亂鬥,看似以兩敗俱傷收場,由還能行動的四大金剛坐收漁利,卻在戲將落幕的時候,一個不屬於劇本內的人物從天而降。

  狂風捲動,大氣飛揚,一個偉岸巨影轟然降臨,接住了墜落中的邪蓮,重重一踏,整個地面都為之撼動。四大金剛已經算是高個長人,但和這人相比,卻都矮上了一個頭,如果說他們是金剛,這個來人簡直就是天王了。

  接下來的事情,由於不在空中發生,躺著快要昏迷的我,並沒有很清楚的記憶,只是知道來人大聲獰笑,狂妄凶蠻的笑聲,恍若怒雷霹靂,震得我耳邊一陣劇痛,懷疑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物,因為他每一步踩出時的震動,只有身重數百斤的鐵石雕像方有如此效果。

  那人好像發現了阿雪的存在,說要去把人給揪出來,因此被四大金剛給阻攔住,雙方進行戰鬥。

  四大金剛的修為不俗,聯手起來威力更強,但他們的刀劍破風、拳掌揮動聲,卻都掩不住敵人的猙獰狂笑,那個聲音中滿是最原始的獸性,似毒龍、似猛虎,散發著凶殘的猛獸氣勢。

  氣勢還可以假裝,但是那彷彿強弩撕裂大氣的掌風,還有舉手投足敗殺敵人的大威力,這點卻假不來。只是幾招之間的功夫,四大金剛的聯手防線就潰不成軍,紛紛嘔血被遠擊出去。

  雙方好像在叫罵什麼,我聽不清楚,只能判斷兩方人馬應該相識,而那名怪漢在輕易挫敗四大金剛後,憤怒地仰天長嘯,似若炸雷般地吼了起來。

  「沒有人!沒有人能夠打敗我!為什麼沒有人能讓我一敗!這座島上沒有更強的高手了嗎?」

  憤怒地叫囂,這種狂霸無匹的口氣似曾聽過,我突然想起茅延安提過的一號人物,黑龍會九大海將軍中的強人,武奸異魔。

  「武奸異魔,似人非人,據說是半妖半魔之體,不可小覷。這人勇猛強悍,雖然不會魔法,但卻是黑龍王手下第一猛將,自負武勇,最喜歡找高手比武過招,留下對手的頭蓋骨當收藏,號稱不敗魔將,但因為腦子不太正常,最喜歡誇耀世上沒人能殺他敗他,現在人稱不死魔將。」

  這段話在我腦中閃過,本來因為精血流失過多而昏沉的我,意識驀地一醒,勉強睜開眼睛,吃力地移動身體,想看一看這號半妖半魔的強人,傷癒復出後,到底是什麼模樣。

  呈現在我模糊視線中的影像,是一個鐵塔似的魁梧巨影,通體肌肉結實虯起,彷彿鐵鑄雕像,找不到一絲缺陷,但膚色卻是奇異的銀灰,閃爍著金屬光澤,看不清楚他到底是穿戴盔甲,或是已將金鐵融入體中,強化血肉骨骼,成為至邪之物。

  頭頂長著一對昏黃銳角,血紅色的眼睛恐怖懾人,外翻的獠牙讓人瞧不清真面目,粗得像是兩根木樁的手臂,指爪依稀讓我有些眼熟,但是背後那一雙詭異的肉翼,卻更吸引住我的視線,令他本已高壯的身材看來更形巨碩,儘管身上還穿戴著獸皮護腕與綁腿,可是看起來的感覺,他不像妖,也不像魔,而是像一頭能夠撕天裂地的魔獸。

  光是這樣的狠惡氣勢,黑龍會第一猛將之名,當之無愧,但令我心緒不寧的卻不是這一點。

  武奸異魔的肩膀上,扛著一個半裸的女體,面目看不清楚,從體態來看,似乎是個少女,就趴在武奸異魔的肩膀上,動也不動,失去了意識。

  邪蓮則是斜斜地倚靠在武奸異魔的身上,一雙眼睛直盯著他,流露出來的眼神,全然不同於望向我時候的仇恨怨毒,而是像一頭母犬望向牽著項圈的主人,寫滿了依戀與柔順;她本來已算高佻的身材,站在武奸異魔身邊,卻顯得嬌小柔弱,那豐滿性感的火辣曲線、一身光潔雪肉,與身旁鐵鑄鋼鏈般的雄健軀體緊緊相貼,兩具胴體無比相稱,彼此的邪惡氣質相得益彰,看來就像是魔王與他的邪姬寵妾,看來無比耀眼。

  不論善惡,單從畫面來看,簡直就像是一幅藝術畫作,令人激賞……當然,不是出自我的口中,我如果還有張嘴的力氣,一定會氣得吐出血來。

  但現在吐血的卻是別人。四大金剛不是武奸異魔的對手,早已敗倒,但武奸異魔卻不打算就此罷休,簡單一揚手臂,激起一陣旋風,把力量最淺的萬藏吸扯過去。

  這種純力量的比拚,萬藏最得意的解牛快刀根本派不上用場,只能奮起殘力,一拳擊上武奸異魔的單掌,兩邊一對撼,力量遠遜的萬藏立刻口噴鮮血。

  百藏、千藏哪肯眼見兄弟被擊斃,紛紛搶上。面對武奸異魔的鋼鐵身軀,普通的刀劈劍砍難以奏效,兩人只得放棄圍繞攻擊,各出一掌抵在萬藏背後,合力助他抵禦敵勁,但這樣一來,等於是以己之弱,撼敵之強,三人臉色變成紫紅,身體搖晃不停,直到力量最強的十藏加入,才稍稍拉平局面。

  但那也只是很短的一瞬間而已,武奸異魔不愧是黑龍會第一猛將,實力深不見底,再度催勁,竭力與他相拼的四大金剛再次嘔血,這次連十藏都不能倖免,在那如潮水般滔滔而來的洶湧內勁下,四人臉如金紙,只是因為武奸異魔沒有全力以赴,才能勉力支撐。

  「太沒用了,這座島上沒有人了嗎?沒有人能打敗我了嗎?」

  狂傲的大笑聲,猶如天上轟雷般掃著地面,武奸異魔一掌鎮壓四大金剛,旁邊摟抱美艷邪姬,在她嫵媚柔順的凝視中,氣勢雄霸無匹。誠如茅延安所言,武奸異魔的腦子很有問題,但也就是這種執著於武的個性,讓這瘋子成了一個可怕的武癡,擁有這樣壓倒性的力量。

  「既然你們沒有人是我對手,就全都給我死在這裡!」

  對於貓抓老鼠的戲弄失去興趣,武奸異魔怒喝一聲,再次催勁,眼看就要將四大金剛一掌震死,武奸異魔的狂笑聲卻突然止住,四大金剛狂搖的身體也慢慢止穩,臉色由慘白變得平和,從掌勁的傷害中平復過來。

  這個情形的發生,無疑是個奇跡,但這奇跡卻非憑空出現,一切只是因為抵在十藏背後的那隻手。

  一隻雄渾有力的大手,裹在蟠龍「特」字徽印的長袖中,彷彿是一座偉岸不搖的山巖,幫四大金剛抵住了洶湧浪濤的衝擊,在破雲掌勁中保得平安,而在四人的臉色逐漸好轉後,無聲無息出現在十藏身後的那個男人,已經再難掩藏他雄健的身軀。

  右手抵在十藏後心,加籐鷹負手於背,雖然作著凶險的內力比拚,但他平和流暢的動作,猶如閒庭信步,那種渾成天然的氣度,與武奸異魔的殘戾凶蠻,各走極端,表現在兩人的掌力比拚上,也是勝負難分。

  對於一個武癡來說,再也沒有比遇到好對手更感興趣的事,武奸異魔的眼神立刻變了,那種壓抑中的肅殺,像是暴風眼中的寧靜,讓人不寒而慄。

  「你是什麼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裡不是什麼人也沒有。有我在這裡,你別想傷到這裡的任何人。」

  「哦,你作得到嗎?」

  武奸異魔狂笑聲中,掌勁疾吐,本來四大金剛就是卡在他與加籐鷹的掌力較勁中,成為一個危險均衡,現在他猛提掌勁,巨大力量一次湧出,就算加籐鷹能夠穩穩守住,當掌勁被逼回來的時候,卡在中間的四大金剛被兩股掌勁來回掃一次,全身經脈肯定毀得亂七八糟,成為廢人。

  但這一點顯然早就在加籐鷹的預料中,所以在武奸異魔加催掌勁的那一刻,加籐鷹的右掌忽然化推為撥,地霸玄氣忽剛忽柔,一面抵擋武奸異魔重掌,一面以巧妙的柔勁安穩將四個人分推往兩旁,離開掌勁的威脅範圍。

  高手過招,勝負只在毫釐,加籐鷹的手法雖然妙到顛峰,但力分之下,卻給了敵人一個天大良機,讓武奸異魔全力轟發一拳,中宮直入地攻向加籐鷹的胸口,要趁他回氣之前,將他重創格斃。

  「心慈手軟,不配與我動手。死吧!」

  猛招臨頭,加籐鷹的回答,冰冷而直接,一道令人寒澈心肺的雪亮鋒芒,由加籐鷹的左手綻放,閃電襲向狂笑中的武奸異魔。

  「地霸氣訣!斬龍刃!你是大叛徒加籐鷹!」

  刀芒映照,生死起落,在武奸異魔的巨吼聲中,他的右拳好像發生什麼變化,狂猛氣勁掃向四面八方,不但四大金剛被波及,滾跌出去,連稍遠的我都不能倖免,只不過今晚的我特別倒楣,傷重之餘,只感覺到身體被一股大力震到,輕飄飄地飛起來,飛出山崖之外,朝崖下的汪洋大海筆直墜落。

  「撈起來了,他該怎麼辦?」

  「快請救救我師……救救我哥哥。」

  「大奶妹,梅兄弟的身體好冰,快為他運氣。」

  「妖女的邪法好厲害,他身體還在一直冷下去,沒得救了。」

  「不成的,女神醫目前不在東海,就算有五大最強者那級數的高手,也很難救得了他。」

  朦朧中,我耳邊聽到一些聲音。聲音的來源很複雜,有海潮拍擊岸邊的聲音,也有人的說話聲,好像是百藏、千藏的聲音,但又好像聽到加籐鷹的說話聲。

  情形很古怪,我漸漸聽不見所有的聲音,照理說,我應該昏了過去,但偏偏自己的意識清楚得嚇人,連思考都越來越清晰,只是看不見也摸不著,除了思考,我什麼也做不到。

  既然腦子裡頭還清楚,我就來思考一些東西。

  加籐鷹與武奸異魔的一場戰鬥,我雖然沒看到結尾,但想必武奸異魔吃了不小的虧。斬龍刃,傳聞是東海黃金龍族的鎮族之寶,加籐大當家的分天一刀,剛柔並濟,輔以神兵施展,在武奸異魔大意輕忽的時候斬出,對敵人的傷害肯定不簡單,讓那個目中無人的武癡知道厲害。

  但光是想到武奸異魔,就讓我感到非常不快,一股難言的苦澀感覺,像是低劣的過期苦酒,點點滴滴,盈滿我的口中,想吐都吐不出來。

  過去,我曾經作過一個惡夢,夢到阿雪與方青書並肩站立,郎才女貌的相稱模樣。這個畫面今天不再只是夢境,真實地在我眼前出現,儘管人物產生了變化,但那種猛戴綠帽的屈辱與氣憤,卻像是一尾毒蛇,猛咬在心口上激烈作痛。

  月櫻曾讓我有過類似感受,但在月櫻身上,我從不曾實際擁有過,而那種曾經牢握掌心、卻被狠狠奪去的感覺,今天我終於有了體會。邪蓮狠狠撲向我,誓要殺我而後快時候的怨毒目光;還有她仰望武奸異魔時,那種慕戀依偎,像個新婚小婦人似的眼神,像是千把小刀切割在我心頭。

  不曾擁有,就不會失去,一旦人們有了珍惜重視的東西,就會體驗到失去時候的痛。因為如此,所以我從不曾將邪蓮看成是我的東西、我的女人,而在我的認知裡,像邪蓮這樣淫艷妖媚,浪蕩到連妓女都為之汗顏的淫婦,也不該算是我的女人,因為她非但不純潔,還已經被別人玩得太爛,就算成為我的所有物,又有什麼光彩?

  但卻想不到,一個讓我這麼輕賤視之的蕩婦,在她改投向別人懷抱時,仍會讓我感到這麼樣的難受。

  想到那具曾在我懷中輾轉呻吟的美艷胴體,如今卻在別的男人身下淫蕩扭腰,搖乳擺臀,我就氣得快要吐血。

  媽的,這個無恥淫婦,居然在跟了別的男人之後,倒過頭來暗算我!早知道我就不該惦著舊情,那樣就不會失去冷靜,被她這樣暗算得逞,也就……不會心痛了。

  那時候,邪蓮被阿雪的黑魔法所阻,卻一直要撲衝過來,那種赤紅雙目、被頭散發,誓要把我身上每塊肉撕扯下來的刻骨怨仇,想起來委實令我心驚不已。

  她口口聲聲說我是惡魔,又想要與我拚命……我作了什麼引她仇恨若此的事嗎?

  (嗯,可是……好像有什麼事情不太對,我好像漏算了什麼東西,到底是什麼問題我沒有注意到呢?

  腦裡自然回想到邪蓮現身後的每一幕,尤其是與她合體交歡時,那渾圓肥白的豪乳,上下拋動搖甩的種種畫面,還有她平滑白皙的小腹,那真是……啊!我想起來我疏忽掉什麼了。

  當初在馬丁列斯要塞分手的時候,邪蓮已經身懷有孕,雖然吸血族的女性與其他種族混血,要懷胎三年才會生產,但是算算時間,邪蓮的外表也該發生改變,大腹便便,行動不便才對。然而,我這幾次看到邪蓮,她的小腹平坦纖細猶勝往昔,動作靈活快捷,哪裡有懷孕在身的樣子?

  唔,這裡頭應該有著什麼問題……

  不過,我還真是一個大爛人啊!與邪蓮分手後的兩年多時間裡,我居然從來不曾記得這件事,偶爾想到邪蓮,也是想著她渾圓的雪乳與美肉,完全忘記她身懷有孕的事,重逢後這麼久才想起來,想想我也算是爛了,或許,我是下意識去迴避這個事實與責任吧……

  「沒錯,您說得沒有錯,您確實不是好人,但也唯有您這樣的人,才能夠成為法米特大師的傳人。」

  一個聲音傳入我耳內,本來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渾沌,突然一下子明亮起來,形成某個景象,出現在我眼前。

  那是一塊頗大的石壁,凹凸不平的表面上,寫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構成多個相互影響的複雜魔法陣。而在那片石壁之上,有一具半裸的女體,被嵌在石壁之上。

  一種特殊的金線雪紗,遮纏在胸口與腿間,遠遠看去,像是一層金色雲彩遮掩在胴體之上,彩光流轉,偏生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但這具金色雲朵中的美麗女體,雙臂往後沒入石壁,雪白的香肩前挺,使飽滿的乳房更加突出;兩條白光光的玉腿左右分開,但在膝蓋以下的部分,卻朝後被石壁所吞噬,整具軀體被固定在石壁上,無法移動分毫,看來就像是等待被切割的美肉標本。

  「我等待您許久了。本代的淫術魔法傳人,歡迎您來到東海,我是第七代的守護精靈,有些事情必須要讓您知道。」

  景物模糊不清,如在夢中,我想往前走幾步,看清楚眼前這具曼妙修長的白裸女體,但卻被一股無形力量給擋住,只能聽見那邊傳來聲音,卻沒有辦法靠近過去。

  那個自稱是守護精靈的女人,告訴我一段五百年前的往事,當時幽靈船為禍甚深,身為黃土大地第一術者的法米特·修·卡穆,在幽靈船被鎮壓之後,佈置了一個魔法機關,由守護精靈來監視東海的狀況,不讓受到鎮壓的幽靈船蠢動。

  「守護精靈的力量會隨著時間而耗損,在力量耗盡之前,魔法陣會另外尋覓新的女性,成為守護精靈。只要守護精靈還在魔法陣中,幽靈船的活動就會被壓制,不會在東海造成大規模的破壞。」

  但這狀況卻在十多年前有了改變,一位伊斯塔的大靈巫叛逃,來到東海,投奔黑龍會,主導黑龍會的生體研究與士兵改造工作,就是黑巫天女。她對幽靈船感到高度興趣,一直想要破除五百年前的封印,得到幽靈船的可怕力量,在她鍥而不捨的努力下,沉睡的幽靈船不住蠢動,讓法米特設置的封魔力量疲於應付。

  「如果單純只是魔力上的比拚,有守護精靈的魔法陣絕不會有問題,因為當幽靈船還在沉睡時,魔法陣擁有當年幽靈船失去的一半力量,但如果開啟幽靈船的鑰匙被找到,千萬死靈一旦甦醒,就會取回那失去的一半,屆時魔法陣將被徹底破壞,再沒其他力量能阻擋五百年前慘狀的重現了。」

  開啟幽靈船封印的鑰匙,是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必須符合幾個條件:她必須具備強大的力量,否則封印尚未開啟,她就死在反震之下;她必須懷著滿腔的悲憤與怨毒,情願流盡一己之血,去詛咒她的仇人;還有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必須是個孕婦!

  五百年前,就是這麼樣的一個女人,被千軍萬馬追殺到東海之濱,在絕望之餘,用她的雙眼、用她的刻骨仇恨、用她的鮮血,詛咒她腹中骨肉的父親。這樣的怨毒,讓數百里海域瞬間遍染鮮血,千萬死靈為之撼動,因而誕生了邪惡的幽靈船。

  我心裡算了一算,邪蓮似乎符合這三個條件,所以才能喚醒幽靈船,但既然封印已破,告訴我這些,又有什麼用處呢?

  「有的。您是淫術魔法的傳人,所以我才能與您精神感應,請您替我傳出一個訊息,就是幽靈船並未甦醒,現在出現於東海上的幽靈船,只是一艘假貨。」

  「什麼?」

  守護精靈告訴我,東海上發生的所有事,幾乎瞞不過她的感官與靈識,所以她知道,邪蓮約莫在半年前來到東海,加入黑龍會,之後就被黑巫天女給改造,在體內植入邪物,一種類似萬靈血珠的死靈聚合體,讓邪蓮能夠在極短時間內使喚死靈,配合一些巫法,偽造出幽靈船來。

  「時代久遠,沒有人看過實際的幽靈船是什麼樣,只是一看到滿載死靈與活屍的船隻,心裡就當作是幽靈船,所以竟然沒人發現,那艘幽靈船非但不能飛空、上陸,甚至在海上都不能航行。」

  這話真是讓我嚇了一跳,但仔細想來,情形確實如此。我從沒看過航行中的幽靈船,每次都只是看它被邪蓮召喚出來,或是由濃霧中開出,但其實它並非由濃霧裡頭開出來,只是單純在濃霧中現出,隨著海水波浪,作著幾尺之內的短短飄移而已,反抗軍的士兵每次一看到幽靈船就掉頭跑,竟連這點都沒察覺。

  之前我也懷疑過,幽靈船為何從來不作追擊?威力也不似傳說中的厲害?原來真相是這個樣子,一切只因為它是一艘假貨,連航行都不能的假東西,如果早知道這一點,多場戰局肯定有不同結果。

  「黑龍會利用這樣的煙幕,混淆視聽,藉機解除幽靈船的封印,所以請您把這件事給……」

  「那個不重要,你說你知道東海這邊的所有事,那就告訴我,邪蓮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嗯,好的……邪蓮女士本是為了復仇而來,藉由投奔黑龍會,接近仇人,但是不幸被識破,所以就給逮捕,送去改造,成為目前的海將軍。」

  原來是這個樣子,難怪邪蓮的眼神與動作,一直看起來很古怪,她會對我有這樣的怨恨,應該也是被洗腦之後的結果吧。

  不過,邪蓮來黑龍會找什麼仇人呢?我記得她沒有什麼仇人,唯一的血海深仇,就只有當初破壞她整個人生的惡魔……嗯,邪蓮遇上我的時候,確實口口聲聲喊著惡魔,這樣看來,她的洗腦是把主人與仇人弄顛倒了。

  既然是這樣,那她現在最依戀與服從的主人,不就是……

  我突然想了起來,武奸異魔不是人類,那種半妖半魔之體,普通人看了當成是惡魔,也是非常合理,而他手臂的外形,依稀也與邪蓮的魔鬼右手一模一樣,如果這個推論屬實,邪蓮來東海復仇的對象,就是武奸異魔了,而看邪蓮對他的柔媚依偎,這傢伙最近想必是享盡艷福了,哼……

  「關於這一點,請您不用在意,邪蓮女士身為開啟幽靈船的鑰匙,肉體必須保持潔淨之身,而且……武奸異魔自從修練伊斯塔的赤毛鳥手後,已經不能人道,您無須為此感到不快。」

  「唔,你怎麼會知道我最在意的事?」

  「這是世間每個男人都最關心的問題,我只是照實回答而已。」

  守護精靈平順的語音裡,似乎蘊含著諷刺,不過我並不在意。

  「吸血族最後進化中的一門邪法,是所謂的三靈合一。在得到您的精與血之後,三靈合一已經完成,足夠承擔破解封印的衝擊,我想解除封印的動作很快就會進行,請您務必要阻止他們。」

  守護精靈約略說了三靈合一的概要,聽得我渾身毛骨悚然,凜於這邪術的歹毒。想到事情的嚴重,我催促守護精靈讓我回去,怎知道她卻說,她雖然能與我的意識交談,卻無助於療傷,幸虧有最強者級數的高手正在搶救,但我的傷勢實在太重,除非另有術者協助,否則就算能壓下肉體傷勢,也會變成植物人。

  「五大最強者級數的高手?」

  「嗯,現在你應該可以感覺到了。」

  在聽見這句話的同時,我也回復了觸覺,發現到有一股暖流正在體內迅速繞行,確實是高手為我運氣鎮傷的感覺,然而,另外有一個小小聲音,也開始如蒼蠅飛舞般,在我耳邊嗡嗡不休。

  「對了,我要問你,加籐鷹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你知道嗎?」

  守護精靈好像回答了什麼,但我卻聽不見,因為耳邊的嗡嗡聲音急速轉大,變得更為清晰與輕柔,彷彿一種無形的音符繩索,將我從昏迷中拉脫出來。只見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在一切消失之前,我耳邊只剩下一個似曾聽聞的女性呼喚。

  「JOHN!RELAX,OPEN YOUR E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