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八章 百獸聯軍 撼山動地

  和不怕死的敵人作戰,一向都很棘手。悍不畏死,再加上人數優勢,這樣的戰鬥連續幾天後,當羽霓、羽虹、阿雪先後負傷,我們不得不承認先前估計錯誤,開始改採更靈活的游擊戰術,避免被敵人拖著打消耗戰。

  這天傍晚,剛剛結束一場戰鬥的我們,來到了一處小村莊,在這邊借宿。一如往例,這裡的村人並不歡迎追跡者,儘管阿雪、霓虹出色的外貌,在他們當中引起騷動,但村人們還是拒絕我們入村,讓我們在村外的茅草房中暫棲一晚。

  對於這些平靜度日的村人來說,總是與各種危險相伴的追跡者,只會替他們帶來災厄,最好離他們越遠越好。這種待遇是常事,我們也早就習慣了,眾人一起擠入茅草房後,在門口生了堆火,一面取出乾糧進食,一面商討策略。

  一直狙擊我們的那群神秘敵人,組織中似乎沒有什麼真正的高手,儘管如此,他們的整體素質卻相當優秀,派出來襲擊我們的每個成員,都堪稱江湖好手,實力不容忽視。

  我們見過的大風大浪不少,連最強者級數的敵人都戰過,這點狀況當然不放眼裡,但在戰鬥過程中,我卻發現一件奇事,那就是敵方對於人力資源毫不吝惜,特別是到了後來,簡直是頻繁使用犧牲戰術,一個個黑衣人或是自爆、或是服毒後將自身變成毒人,把瀕死之際最後幾擊的殺傷力瘋狂提升。

  培養出一個第五級的好手,正常需要十年時間。儘管算不上高手,但第五級的人才已不算雜魚,不是隨便死可以隨便遞補的,敵方竟然如此狠辣地拿這些好手犧牲,不是背後有國家級的資源,就是與我們有深仇大恨,人人不惜性命。

  「可能攻擊我們的國家級勢力,有伊斯塔和黑龍會,兩者都有可能。」

  在白天的戰鬥中負傷,羽虹坐在火堆前,解開上衣,半露著一雙雪嫩白皙的美乳,一面裹傷,一面說出她的想法。

  「至於第二種可能,與我們有深仇大恨的對象,這個……」

  唉,人在江湖真是一件悲慘的事,仇家多到數也數不清,名單一列就是一大張,如果把小隊裡每個成員的仇人都列出,名單恐怕要排到天邊去。

  我皺著眉頭,恰好看見娜西莎絲朝這邊看來,冷艷的容顏,綻放一絲揶揄笑意,望著頻頻看向羽虹胸口的我。

  「連續多場戰鬥,敵人都沒有使用魔法,提督你認為這代表什麼呢?」

  「代表敵人可能故佈疑陣,讓我們相信他們沒有魔法師,這樣即使你被幹掉,他們也可以撇清與伊斯塔之間的關係。」

  這樣的回答,只是單純鬥嘴而已,其實連我都沒有把握,敵人究竟與伊斯塔有沒有關係。從風格來看,應該不是伊斯塔的刺客,但是以伊斯塔的情報能力,沒理由到現在還不派刺客過來,到底答案是什麼,很讓人困惑。

  不曉得敵人來歷,在應付上就吃點小虧,好在這裡的每個人都是身經百戰之輩,還是根據經驗,提出了各種策略,其中娜西莎絲也有所提案。

  「提督你為何不取道阿里布達?途中會經過令尊的……」

  「這件事多提一句,我們的合約立刻終止。」

  斬釘截鐵,我沒有讓娜西莎絲再把話說下去,從實際層面上看,娜西莎絲的提案百分百正確,但唯有這件事,我讓情感牽著理智走。

  從金雀花聯邦前往伊斯塔的路上,如果取道阿里布達,途中會經過第三新東京都市,我那變態老爸的地盤。只要從那邊走,就能得到變態老爸的庇護,利用第三新東京都市的力量來掃蕩敵人,不過,我一點都不想借助他的力量。

  這次慈航靜殿所發生的驚天變局,變態老爸雖然沒有現身幕前,卻透過月櫻、白起,影響著整個局面。心燈的陰謀功敗垂成,淨念禪會垮得那麼快,裡頭也有他的一份力,畢竟昔日巴薩拉樂團的三個天體情若兄弟,他應該也不願意看到心禪大師含冤而死,殉道殉得不明不白吧。……算了,這根本是自欺欺人的假話,變態老爸有那麼講道義,他也就不是變態了。源堂法雷爾的個性,就像是捉摸不定的風,某些時候他會很熱衷於一項事物,哪怕為之拋頭顱、灑熱血,也甘之如飴,可是當他不再關心,將這些東西拋諸腦後,哪怕是他的親生老子,他恐怕都會忘記名字。

  以這種情形來說,要指望變態老爸猶念舊日情誼,仗義出手,這種想法未免太過不切實際,他之所以來到金雀花聯邦的理由,白起已經說得明白,就是為了設計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說是設計,應該沒有錯,但最近只要空閒下來,我眼前就會浮現一幕畫面。

  那是大賽車的尾聲,我被困在燃燒崩毀中的阿斯拉裡頭,即將被沸水煮熟,當時霓虹、阿雪、月櫻都在,每個人都急著想救我出來,但卻沒有一個人使得上力,最後,一直在賽車場上戴紅鼻子扮小丑的某人挺身而出,瞬間穿過十尺能源風暴,救我脫難。

  憑著五大最強者的能耐,要闖能源風暴救人,只是件易如反掌的小事,不能代表什麼,但真正令我難以忘懷的理由,卻是他赤手握上那截早被燒紅的安全閘,任手掌因高溫灼傷而發出焦臭,渾若不覺地轉動安全閘,開門救人。

  變態老爸雖然情感上少根筋,但卻還是有痛覺的血肉之軀,這點我敢保證。

  手掌被那種高溫灼傷一定很痛,連我這個只是在旁聞焦臭的人都有感覺,當事人的痛楚可想而知,即使我想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過是變態老爸在作戲,就像心劍神尼愛扮尼姑一樣的變態遊戲,可是在開門瞬間,我所接觸到的那雙眼神,裡頭所蘊含的關切與焦急,讓我無法否認腦中的那個結論。……源堂法雷爾,確實是很在意他的獨子,對這唯一的兒子有著父愛。

  一個人的理智不該被情感所左右,而我的理智導出了這個結論,如果我要否認它,說服自己變態老爸對兒子毫無感覺,只是想利用兒子,那就像是要說服自己變態老爸大仁大義一樣荒唐。

  然而,這種事叫我怎麼承認得下去?況且這些事根本不合理,一點起碼的道理也沒有,如果他真的關心自己兒子,有著起碼的人性,那我從小到大,成長過程中所遭遇的一切,這些要怎麼解釋?在我最需要他伸手扶助,前往第三新東京都市的時候,他殘忍地把兒子拒絕、洗腦,這些又要怎麼解釋?

  很難想像我會有這樣的一天。處理別人情感問題,素來冷靜犀利的我,居然也會有這麼進退維谷的時候,雖然說,這些問題只要我親闖第三新東京都市,向變態老爸當面質問,多半就能獲得解答,但事到臨頭,我竟然膽怯起來,怎也做不出這個理所當然的決定。

  這麼多年都過去了,發現變態老爸其實很在意我,那又如何?難道要我從此以後和他父慈子孝嗎?這麼變態的事我可無法想像,橫豎之前不慈不孝的日子我也都走過來了,現在也沒有必要改變,過去如何,往後就如何吧。

  三更半夜,眾人都已陷入熟睡,除了在外擔任守夜工作的紫羅蘭,所有人橫七豎八地睡倒,用睡眠來鬆懈白天緊繃的神經。

  夜闌人靜,淡淡的月光從窗口透射下來,將阿雪的肌膚照得像白玉一樣,特別是一雙粉腿,白色狐毛外的水嫩肌膚,耀眼得令人炫目;沿雙腿而上,被子只是隨便搭在她的小腹上,上身的絲衣經過大半夜輾轉,已往上褪,露出一截超細的纖腰;胸口的扣子迸脫開來,當真是一副性感誘人的海棠春睡圖。

  嬌艷的美好景致,如果沒有惜花人來偷香竊玉,那就未免浪費了,所以,在美麗小狐女的身前,正有一雙男性的眼睛,來回審視著小狐女的豐滿胴體。

  沒有別人阻止他的行為,因為除了他之外,房裡所有人都處於深度睡眠中。

  素來好睡的阿雪姑且不論,巡捕出身的霓虹一向警戒意識極高,很難得會睡得這麼不省人事,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形,是因為她們全都吸入了迷香。

  放迷香讓女性失去意識,然後施以淫辱,這是我早年的嗜好之一,近年來早已不幹,改為明刀明槍硬上,享受女性婉轉哀嚎之樂,雖然說偶爾重溫舊夢也算樂事一件,不過今晚非常可惜,施放迷香的人並不是我。

  整個團隊裡,除了我就應該沒有第二個男人,可是,卻還有一個小男生,而他白淨秀氣的外表,很容易讓人忘記他的出身……一名黑龍忍軍的下忍。

  關於這一點,大家實在是該更小心一些的,這樣至少在他咬破自己手腕,讓鮮血滴落地面時,阿雪和霓虹就會有所發現,察覺到血液與塵土接觸後,起了詭異的反應,化作無色迷香散佈開來,把所有人都放倒。

  男孩掙脫了繩索,默默站立,望著木板床上酣睡中的美麗狐女,好像打算做些什麼,不過,最後他選擇什麼也不做,轉頭出門。

  重獲自由想必是很棒的滋味,男孩一離開茅屋,立刻發足急奔,速度奇快。

  黑龍忍軍的輕身法確實有獨到之處,要不是因為身上有傷,他肯定會像一道輕煙似的,瞬息間融入黑夜中,消失不見。

  不過,僅僅跑出屋外十尺,少年的腳步就停頓下來,訝異地看著數尺外的攔路者。

  「忍術集水系魔法之大成,果然詭奇難防,普通的迷藥應該放不倒那兩姊妹,現在卻連她們都倒下,你用的術很有一套啊。滴血成藥,你平常到底吃些什麼東西?把菜單默寫出來,說不定今晚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啊。」

  盤膝坐在一塊大石上,我居高臨下,望向那男孩,心裡想著幾日以來的辛苦終於有了收穫。

  黑龍忍軍的詭變手段防不勝防,我打從一開始就不認為阿雪、霓虹能長時間看守住他,所以從數日之前便作出預備,等著此刻的到來,說實話,連續熬夜的感覺很糟糕,如果這小子再不中計,我就快要撐不住了。

  男孩看了看我,又回頭看了看茅屋的方向,眼神中在憤恨之餘,更有一絲困惑。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被羽霓、羽虹抱在中間的那個,是我從海外重金採購回來的替身木偶,啟動後,無論大小、外型、色澤,都與本人無異,變身時間長達兩個時辰,價值五百金幣。」

  想到買這木偶時大把金幣付出的肉痛,我原本得意的笑容變成獰笑,「至於我搞雙飛以後,會睡得特別熟的這點,那是我在最近五百次性交裡特別加的假動作,專門用來噱你這隻小狐狸。」

  男孩退了兩步,秀氣俊美的臉上,浮現某種決心,我把這表情看在眼裡,冷笑道:「我讓你逃跑,卻在門外堵你,你猜這是為什麼?嘿,猜對了,就是為了作掉你啊,你這小白臉又小又白,再讓你待下去,我的存在就危險了。」

  沒有更多的廢話,男孩朝我這邊攻來,似乎已明白不打倒我就無法離開。因為煉成第四隻地獄淫神的後遺症,我暫時用不出魔法,但不能用魔法並不表示我沒殺傷力,光是我布在地上的那些魔法機關,就足夠令他九死一生。

  那些魔法機關俱是由內中晶石供給能量,不耗損施放者的魔法力,只會對施放者的荷包造成嚴重傷害,如果不是因為我現在的狀況,我是絕對不願意這樣揮霍高價裝備的。

  不過,這男孩的身手比我預期中更好,好到讓我懷疑他之前是否隱藏實力,以至於此刻身影如飛,連續閃過雷爆、烈火、猛毒、千風鎌……七道魔法陷阱,筆直朝我這邊衝來。

  雖是赤手空拳,小男孩卻不是沒有武器。出手瞬間,他右手五指骨節突然拉長,指尖變形,鋒銳得讓人難以相信是血肉之軀,我毫不懷疑這隻手掌可以輕易刺穿厚木板;當這念頭閃過腦海,我幾乎只是眼前一花,就看到男孩躍上大石,身影一分為三,分從三角方向攻來,三隻邪異的右手,同時刺進我後頸、前胸、腹側。

  致命的重傷,卻沒有流半滴血出來,手掌像是刺入了麥芽糖堆,稍一回扯就被捲上千絲萬縷,而當「我」的人形開始融化,變成大量黏漿,將男孩的大半邊身體黏住,固定在大石上,我才從大石的偽裝中拉開拉煉,現身出來,獰笑著望向被捕獲的獵物。

  「有一就有二,替身木偶有很多種。忍道精要,首在虛實不定,我的人雖然坐在這裡,氣息也從這裡發出,但你看見的東西未必就是真,作為一個忍者,你判別虛實的能力有待加強,下輩子好好練練吧。」

  說實在話,我討厭這個小鬼,如果他像大多數忍者一樣,眼神中沒有情緒,又或是流露恐懼,那倒也罷了,可是明明已經死到臨頭,他的眼神還是倔強剛硬,一點都不向我求饒,好像我殺了他必會後悔一樣。

  殺了他我會後悔?

  哼哼,真好笑,就算是殺掉我老爸,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你算什麼東西?

  我舉起刀,正要揮下,耳邊突然聽見一種很怪異的聲音,彷彿陣陣悶雷連著響起,但聲音卻不是來自天上,而是不遠處的某個地方,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到後來,連地面都開始晃動。

  詭異莫名的情況,我不禁停下動作,先看個究竟。往左右一看,赫然發現地上不知何時來了大群蛇只,蜿蜒爬動,朝著茅屋的方向而去。

  蛇只襲擊人,這不算稀奇,但這麼一大群蛇,混雜了十幾種不同的蛇類,朝同一目標前進,彼此之間沒有衝突,這就絕不合理,肯定有人在背後操縱。

  幸好,我事先布下的魔法機關,還有部分未曾被觸動,現在便給一一引發,風火雷電輕易將蛇群來個大掃蕩,讓我鬆了口氣,哪知道一頭花豹、一頭猛虎,這時分別從大石兩側跑過,後頭更跟著十幾隻同類,也是向茅屋方向奔去。

  茅屋裡的人都還在昏睡,我趕著去救援,但才剛站起身,一隻山貓從大石後方躍起,若非我急忙蹲下閃躲,就要被這山貓給撲倒,可是閃躲之間失了重心,滑倒趴在大石上,剛想要站起,這才發現事情是何等不妙。

  大石上……早已沾滿了魔法黏膠,把那個小子黏得死死,而我這一撲倒下去,真個是作法自斃,大半個身體也黏在石上,恰好便與那小子的臉近距離對看。

  說句良心話,這小子的臉蛋白皙秀氣,又因為年紀還小,看來很有幾分女兒家的秀美,堪稱賞心悅目,將來不當忍者,大可以去演戲當明星,與他近距離眼瞪眼,不算一件難以忍受的事。可惜,被一雙憤恨的眼睛盯著,沒有人愉快得起來,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我沒興趣和一個男的臉貼臉,聞彼此的呼吸啊。

  「媽的,嗚……」

  想掙扎,但這時才後悔為何黏膠這麼黏,掙扎幾下沒掙脫,反而被越纏越緊,更糟糕的是,在虎、豹、蛇、山貓……之後,竟然連猩猩、犀牛、斑馬,這些不應該存在於附近的野獸都成群結隊出來,活像一支百獸聯軍,從大石兩側衝過,對岩石上的我們不屑一顧,只往小屋方向衝鋒,肯定受人操控。

  這顆所謂的大石,其實只有外表是岩層,內裡完全空心,可以藏人,整體重量很輕,經過魔法處理後,甚至說得上易於攜帶。現在左右兩側百獸奔騰,搞到地面搖晃,這顆偽大石也劇烈震動,好像隨時都會往外滾,我雖然極力穩住平衡,但是當三頭大象從左側趕投胎似的衝過,大石表層被象腿一腳踢破,更朝右側山坡滾去,而被黏在表面上的兩個倒霉鬼,就身不由主地一路跟著滾出去。

  普通的情況,我會很擔心自己在滾動途中被大石壓死,但這大石既然是沒重量的大空殼,這便不是問題,反倒是另一個不致命的危機,嚇得我魂飛魄散。

  兩張臉貼得太近,身體又是在快速的滾動當中,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兩張臉碰過來又碰過去。臉碰臉頂多碰紅了臉,可是因此導致的嘴碰嘴,那就是個叫做「接吻」的專有名詞。

  媽的,我居然在和男人接吻,還一吻就連吻了幾十下,滾動摔墜的力道之猛烈,想停都停不住,兩張面孔頻繁碰撞,如果不是其中一方被割了舌頭,恐怕連舌頭都捲纏在一起了。

  和這個衝擊相比,我背後與身上在滾動中造成的大小傷口,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最後,滾動之勢稍停,我和那小子連同只剩一半的大石,被山坡上的半截枯樹給擋住,沒有繼續滾下去、沒有繼續噁心接吻,只是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對方。

  男孩沒法開口說話,我雖然可以講話,但一開口可能會吐出來。兩個人雖然大半身體被黏住,不過也都還有一手一腳能活動,這時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就是伸腿踹向對方。

  干……人實在應該克制自己的本能反應。

  當彼此的身上都是黏膠,伸腿踢向對方的結果,就是兩個人的腿都被黏住,還連帶造成枯樹幹斷裂,兩個人又再次往下滾去,滾得七葷八素,身體陡然騰空,竟是從一個山崖邊筆直摔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種場面不是第一次,世上哪個追跡者不曾墜崖過?但現在身體動彈不得,什麼騰挪、護頭的防衝擊技巧,全部使不出來,連轉頭看確切高度都不能,這麼一摔,耳畔風聲急響,險些把我心臟從嘴巴嚇出來。

  幸好,下墜的時間不長,估計只摔了二十多尺便著地,但二十多尺的高度,也足以摔得人骨折筋斷,我落地的時候,雖然感到劇痛,耳邊也聽見巨響,可是身下的感覺很柔軟,並非實地,好像有什麼東西墊在下頭,而且還是毛皮之類的軟物。

  (怎麼回事?我壓到了什麼?

  從四周的吵雜聲音聽來,我好像被一大群人給圍在中間,這有點奇怪,因為荒山野嶺,怎會突然跑出一大票人,而當視力慢慢回復,我發現自己是壓在某個人的身體上,那個人身下則是一張祭壇,好像正在施行什麼術法,卻被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給打斷。

  「僕、仆街,祭師他被砸死了!」

  「侯塞雷啊,怎麼會突然有兩個人類從天而降的?」

  「祭師死了,千獸奔的咒法不就被破了嗎?我們要不要立刻發動攻擊?殺掉伊斯塔的妖女!」

  我脖子不能轉動,只能看見那男孩身後的東西,發現圍在週遭的人們,穿著打扮,赫然就是這些天攻擊我們的神秘敵人,而他們的談話中也證實,他們的攻擊目標正是娜西莎絲。

  (果然是娜西莎絲的對頭,他們是伊斯塔人?不像啊……

  伊斯塔的黑魔法雖是陰毒邪異,但沒聽說有驅使百獸的咒法,更何況這些人的語氣,其實更像是……

  腦裡閃過一個念頭,我吃了一驚,更突然發現被我們壓死的那個祭師,身上赫然長著濃密的獸毛,並非人類。

  南蠻的獸人!

  獸人族素來不踏入人類世界,為什麼會成群結隊來到金雀花聯邦境內,還要狙擊娜西莎絲,這點委實令人費解,我滿腹疑惑,卻突然聽見旁邊有聲驚呼。

  「是……是約翰法雷爾!」

  這聲呼叫後,周圍安靜了一下,沒過多久,大概是因為真面目已被我看見,無須隱藏,這些用特殊魔法道具變身人形的獸人們,紛紛解除偽裝,回復獸頭人身的本來面目。

  「真是天助我也,他自己送上門來,弟兄們,把他們給分屍了!替白瀾熊報仇!」

  獸人們最後的那句話令我大驚失色,白瀾熊怎麼了?自從離開南蠻後,我不曾和他有過聯絡,為何獸人們要替他復仇?他遭遇不測了嗎?

  腦裡一片亂,而我現在身體被黏住,只剩一隻手能動,七八個獸人一次衝上來,我根本無法抵擋,幸好,這次我身邊有個難友,而這險境把他暗藏的後著給逼了出來。

  身體的狀況與我一樣,但男孩可以動的部分,除了一隻手,還有嘴巴。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就看他突然一張口,一片小指甲似的輕薄物體,像是給機弩彈射般飆飛出去,正中我身後的一名獸人,跟著便是一聲震耳爆響。從爆音之響、熱浪之強,這一炸大概掛掉了三個獸人,實在是很厲害的救命後著。

  男孩的手,並不會比我粗,甚至比我細得多,可是當他揮起手臂的瞬間,外側肌肉陡然撕裂,鮮血飛濺中,彈出了一截小巧、怪異,卻無比鋒銳的骨刃,隨著手臂揮舞,將一隻抓向他的獸人熊爪整個切砍下來。

  獸人的慘叫聲連接響起,雖然他們佔了極大優勢,可是男孩臂上的那截骨刃,鋒利無倫,當者立斷,加上他很有技巧地以一種小圈、小圓的方式運刀,儘管舞動的空間不大,鋒銳刃圈卻護住要害,令獸人們一時間攻不進來,幾輪攻擊過後,徒留下五隻染血獸爪,竟還鬧了個損兵折將。

  我目瞪口呆,真正見識到黑龍忍軍的詭奇多變,剛才要是他把這些東西用在我身上,我未必還有命在。更讓人膽顫心驚的一點是,這些忍者好像全身都是武器,看似技窮,但誰知道他還藏了多少後著?

  「沒用的廢柴,全給我滾開。」

  似乎見不得獸人的醜態,領導人物出聲了,是一名豹族的獸人,我曾見過,好像叫奇裡斯,記得是豹族的領袖、白瀾熊的好兄弟,望向我的眼神中沒有半點友好,彷彿見到殺父仇人一樣咬牙切齒。

  「不要和他打近身戰,一人捧一塊石頭,遠遠砸死他們兩個。」

  奇裡斯在獸族中算是比較有智謀的年輕首領,這一著命中了我們的要害,當獸人們從四面八方捧起大石,我心裡也呻吟起來,除非這小子還有更厲害的救命後著,否則我們兩個人十秒後就會是一灘爛泥,而且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異常噁心的爛泥。

  「報告!虎茲族主中了敵人的陷阱,整團人快要全軍覆沒,現在情勢危急,雅蘭迦參謀請您立刻去支持!」

  最要命的時刻,一個虎族的傳令兵把救命訊息送到,雖然裡頭有些訊息令我驚疑不定,可是它還是產生了作用,令奇裡斯捨卻到嘴的肉,極度憤恨地捨敵而走,趕去救援結義兄弟的性命。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心念急轉,構思脫身良策,沒過多久,耳邊聽見一聲輕笑,一個邪艷的女性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你……你不是中了迷……」

  「哈哈,替身傀儡只有你能用嗎?出得起重金的,不是只有你一個,我們伊斯塔很有錢啊,而且……」

  娜西莎絲一步一步朝我走來,揶揄道:「你的資訊太落後了,你那具替身傀儡是去年東海商會過時的產品,而我這具……是上個月西海商會的最新產品,價值三千金幣。」

  嘿,資訊落後不是我的錯,我又沒有國家級數的情報單位在背後搜集情資,難道這也要怪我嗎?

  「這裡好像沒有其它人,真是個逼供、簽契約的安靜好地方……」

  娜西莎絲笑得很艷、很媚,但卻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恐懼,雖然我們現在處於一條船上,但當她來到我身邊,我一點都沒有得救的感覺。

  一隻溫瑩的玉手,無聲地放到了我腦門上,輕輕地撫摸著。

  「提督,如果我在這裡把我幹掉,再賴給那些獸人,你猜你那幾個紅顏知己,她們會不會發現是我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