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四章 前浪後浪 俱喪灘上

  與未來的結識,是在離開金雀花聯邦,我們小隊往伊斯塔的路上,發現了一群黑龍忍軍起內哄的屍體,在裡面找到了還沒斷氣的未來。

  看起來是種異常的巧遇,但有鑒於我們平常碰到的離奇巧合事不少,這種相遇也不算太奇怪,再加上阿雪的多事,所以誰也沒在這點上起疑心。當然,要懷疑一個小男生會突然變小女人這種事,確實荒誕離奇了點,即使有過夏洛堤的例子在前,我們也從未想過,未來有一天會突然變身,成為黑龍會中最神秘的青色菊花,忍軍的總頭目,鬼魅夕!

  只能說,我們確實太過大意,對很多應該要有所警覺的事喪失了戒心,雖然這些事有的實在過於荒唐,但既然茅延安可以變成黑龍王,那未來就是鬼魅夕,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我覺得這一切太可笑,也太不真實,黑龍會的兩大首腦人物,居然在我們身邊呆了那麼久,如果把之前的白牡丹也算上,黑龍會總部原來是跟著我們在跑的。

  這真是何其榮幸的一件事情,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我還真想舉起手對著鬼魅夕說聲「嗨」了。

  然而,有些東西頗為異常,見到主子的鬼魅夕,看起來好像沒有很開心,在朝這邊走過來的過程中,連我都察覺到,她處於高度的警戒狀態中,雖說忍者本就是無時無刻都要保持戒心,但內心情緒不顯露於表,這也同樣重要,鬼魅夕現在所表現出來的高度警戒,以忍者而言,非常失格,更別說她居然是在自己老闆面前這麼搞,簡直就是拿命開玩笑。

  連我都會察覺到一妥的東西,茅延安當然沒有理由看不出來,只是,他臉上笑笑的,也看不出什麼具體想法,沒人猜得到他的心思。

  「喔,孩子,你辛苦了,又要保護目標,又要執行任務,忙來忙去的,想想真是不輕鬆啊,剛剛躲在一旁看戲,看得怎麼樣呢?休息也休夠了吧?」

  相較於茅延安的哆嗦,鬼魅夕維持看沉默,緩緩走到茅延安的身前,一語不發的單膝跪下,向領導人行禮。

  我沒聽見鬼魅夕的聲音,也許她就像「未來」的時候一樣,舌頭不全,無法發聲說話,但既然連平平的胸部與屁股,都可以像吹氣球一樣的隆起,那殘缺的舌頭一下子生長完好,似乎也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

  「真難得,你很久沒有像這樣對我行禮啦,看來……父女不愧是父女,果然有一定程度的心靈相通啊,非常好……這麼說,我要做什麼事,乖女兒你也心裡有數咯?」

  茅延安在打什麼啞謎,我自然是不可能猜得到,我想鬼魅夕恐怕也不是很瞭解,因為她聽見茅延安這麼說之後,抬起頭來,表情驚愕,顯然也不知道茅延安在指什麼。

  跟著,茅延安就出手了。

  也不見茅延安怎麼動作,就只是一下揮手,半跪在那裡的鬼魅夕,身上突然就爆出大蓬紅雨,血灑長空,整個上半身無聲無息地被打爛,只剩小腹以下的部位,仍以原本姿勢蹲跪在那裡。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臉上被血珠濺到,一時間也整個傻了,想不出茅延安為何要對他的忠心手下、他的親生女兒下此辣手,一招之間就殺斃鬼魅夕。

  「嘿,丫頭,把黑龍忍軍交給你掌管,讓你當忍者的頭子,忍來忍去,可不是為了讓你在我背後搞鬼啊,你和你姊姊一直以來做的那些事,真以為我完全不知道嗎?」

  茅延安說著,忽然放聲大笑,「哈哈哈,本來我也不想特別追究,但剛才看到老頭子的下場,我這才想到,一代新人葬舊人,正是我們家的優良傳統,我老子已經被我親自收拾掉了,要是再過幾年,搞不好就輪到我要被你收拾,這個假設太過危險,可不能給你這種機會啊,反正你一直也活得不是很開心,就下地獄去向爺爺說聲好,請他好教導你吧。」

  笑聲猖狂而邪惡,聽在耳裡,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差,但對於一個做了這麼多瘋狂事的人,出手殺掉親生女兒,這種事情根本不算什麼。

  「好啦,最後的手尾收拾乾淨了,現在沒事做,想賴在這也不行啦。」

  茅延安彈了一下手指,在旁的李華梅朝他蹲下,行了一個半跪禮,臉上的表情早已回復平靜,又是那種讓人望之心怯的冰冷,我無從得知她剛才說的那些話,有多少出自她一的情感,也不想得知,因為……那多半會是一個讓我心痛的答案。

  行禮之後,穿著性感黃金甲的李華梅,化作一道金芒,筆直射向天際,朝著正東方而去。

  金芒耀眼,無形中更形成指標,漂浮在半空的暗黑召喚獸,彷彿得到信號,同樣也化作四道黑氣,隨著金芒往正東方高速飛去,五道不同顏色的光芒,轉眼間就失去蹤影。

  「真羨慕你啊,賢侄,女人這種東西一旦搞上手,就很難甩掉,越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你身邊這麼多女人,要甩的時候一定很難搞,大叔現在替你一次搞定,把所有麻煩角色都弄走,還保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如此大功一件,你該請吃宵夜啦!」

  仍舊是那種不把別人痛苦當回事的語氣,但一句話說完,茅延安突然輕笑了起來,聲音的感覺與之前不同,似帶著相當的「認真」。

  「怎麼樣啊?無緣的兒子,今天發生的事情,你這輩子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應該會好好記住吧?答應我,無論如何,你一定不能忘掉此刻的感覺喔!記住你心被撕裂的痛楚,下一次……帶著這份痛楚到我面前來吧!」

  茅延安微微笑著,就像是一個很和善、很好相處的長輩,對著我揮了揮手,一如他之前每次與我告別時候的模樣,然後,身形漸漸淡化,變得透明,就這麼消失不見。

  一下子,我生命中最恨的仇人走了,最重要的女人也走了,把我的心一下子都掏空,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斷裂,我沒有昏過去,但也失去意識,腦海裡渾渾噩噩,一片空白,只聽見好像很多人在我身邊來來去去,有許多的聲音,可是他們到底在我身旁做什麼,我卻什麼也感覺不到,也不想感覺得到。

  人生之中,有起有落,不可免地會遇到很多的失敗、成功,但這次我什麼都輸盡了,在可預見的未來裡,我沒有任何翻本的可能。

  我並不是妄自菲薄,在過去所面對的挑戰中,我也多次憑著自己的冷靜與判斷力,打倒了很多看似強不可摧的敵人,然而,這次所面對的,是一堵實在太高的障壁,實力、智慧都不是我能比肩,更兼之對我瞭若指掌,我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在我面前,他不是人,甚至超越了神,就像冥冥中不可見的命運一樣,隨意將我擺佈他擺佈的人也不單單只是我一個,心燈居士、黑巫天女、李華悔……都是當今世上一等一的絕頂人物,卻也是自始至終被他玩弄於股掌,比普通的小人物更不如,最後的下場……都不過是一條可笑又可悲的可憐蟲。

  面對這樣的一個最終敵人,我用什麼與他鬥?又憑什麼去與他鬥了?況且,我也實在是太累太累了……

  黑龍王、暗黑召喚獸,即將蹂躪整塊大地,將戰火與殺戮帶到每一個角落去,這些事……我已經沒有心力去在乎,屬於大地上各種族的問題,就讓大地上的各種族去管吧……

  本來我應該會一直這麼意識飄流下去,但在內心深處,好像有什麼事情仍放不下,存有某種牽掛,讓我無法就這麼放著自己「沉睡」,而且,還有一個聲音,如同蚊蟲飛來飛去,在我耳邊持續騷擾著,若不是這兩個干擾,我的意識可能就像大石頭扔進井裡,不停地往下沉去,永遠不再浮起。

  也不曉得這樣過了多久,我感覺不到身外的一切事物,也不覺得飢餓、口渴,就只有耳邊的奇怪聲音,讓人非常討厭,某一天,這個一直吵得我無法真正安寧的聲音,突然千百倍地加大,猶如木柱巨杵,激烈地敲擊著我的意識,更似暮鼓晨鐘,一聲一聲,直透腦內最深處,終於逼得我無法再意識飄流下去,清醒過來,回到現實世界。

  意識重新與現實接合的瞬間,眼前先是一片黑暗,再一點一點出現亮光,然後,我聽見一聲清亮的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終於清醒過來了,你已整整失去意識九天八夜,貧僧等人用了各種方法,均無法將你喚醒,迫不得已,用上了敝派梵血禪唱的秘術,若過了今晚,你仍醒不過來,恐怕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方法能讓你醒來……」

  我睜開眼睛,只見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盤膝坐在我面前,滿頭大汗,明顯是剛剛用完某種極耗真元的功法,非常疲憊,但看到我清醒,他相當欣慰。

  「施主能清醒,貧僧師兄弟這九天八夜總算沒有白忙,貧僧幸甚,敝派幸甚,天下幸甚,阿彌陀佛。」

  「……九天八夜?我昏了這麼久?」

  我發出的聲音乾燥沙啞,幾乎連自己也嚇一跳,回想起失去意識前那惡夢般的一切,稍微想想,就是心如刀割。

  轉頭看看,我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個石室,四面都是石壁,地上隨便鋪了些乾草,極為簡陋,但華爾森林幾乎整個被摧毀,像樣的房舍只怕半間也沒剩下,這間石室再差勁,總好過被扔在荒野中,不過,石室的樣子很怪,怎麼有點像牢房的感覺?

  稍微一想,我便恍然大悟,華爾森林都被摧毀成這樣,精菡們哪可能有好地方住?能在連場大破壞中保存下來的,恐怕也只有等待大監獄了,若是我所料不錯,此刻這座大監獄裡頭,恐怕早已精靈滿為患……當然,依照個別情況不同,屍滿為患的可能也不小。

  「……現在精靈們是誰在指揮?倫斐爾?」

  這個老和尚,是慈航靜殿派來的四大聖僧之一,至於是成、住、壞,空之中的哪一個,我一時間也想不起來,這四個老和尚,打末曰戰龍的時候不曉得死什麼地方去了,不過……依當時的情況,就算他們挺身出戰,也只是多四個炮灰,沒什麼意義。

  「阿彌陀佛,倫斐爾師侄在戰鬥中受傷太重,經過搶救,目前仍在昏迷,尚未醒來」「哦?那大師不去把他弄醒,跑來吵我,卻是為何?你們的梵血襌唱那麼靈光當鬧鐘一流的,說不定在他耳邊唱上幾晚,他就醒來了。」

  「施主說笑了,你精神衰竭,但身上並無嚴重內傷,經得起內力沖搫,貧僧師兄弟才冒險使用梵血禪唱,倫斐爾師侄傷勢嚴重,梵血禪唱一經施為,他會立刻經脈盡斷,死於非命。」

  「是啊,他一用就十死不生,你們不敢亂來,我用了九死一生,你們就隨便冒險,反正我是後娘生的,玩死不用賠錢,是這意思吧?」

  「呃……這……施主……貧僧…呃……」

  老和尚並非巧言令色之人,被我幾句話問得面紅耳赤,答不上來,我其實也不是那個意思,具體情況我可以想像,只是剛剛清醒,借由這些問話來整理思緒而已。

  「行了,我知道大師的意思了,倫斐爾既然倒下未醒,現在精靈們是誰在做主?葛林斯王新喪未久,總不會搞出什麼委員會來聯合執政吧?」

  「不,長幼有序,倫斐爾師侄既然不能理事,他父兄又已亡故,自然是由他弟弟來暫攝其位,掌管大小事。」

  「雷曼?他沒被壓死嗎:」

  「這個……有很多緣故……」

  大和尚語焉不詳,我自己其實也不太想追問,但倫斐爾倒下,索藍西要是有個能人出來暫時頂一下,穩定大局,讓情勢不至於太過惡化,那就還好一些,而雷曼才幹平庸,乃是庸碌無能之輩,還有重傷在身,精靈們讓他出來理事,希望不會搞成搬石頭砸腳,越忙越亂的愚行。

  只是,這個已經重度傷殘的傢伙,看來還真是有幾分好運道,末日戰龍趨醒時,亡靈峽谷重重崩塌,上千萬噸的岩石重重砸下來,活埋了裡頭所有的精靈,如此絕境之下,他居然也能活得下來,雖然不曉得是用什麼方法,但總之運氣確實是不壞。

  「對了,大師,我有幾件要緊的事物,不曉得……」

  我才剛問出口,老和尚就知道我是指那幾尊石像,告訴我他們也知那些石像非同小可,極為重要,所以早早就請精靈們幫忙,將那些石像帶到妥當地方藏好,等待我清醒過來,一同研究解救之法,因為冷翎蘭等人是怎樣變成石像的,這件事情只有我曉得,沒有其他目搫者。

  說到這裡的時候,老和尚的表情怪異,我本來以為他是因為冷翎蘭等人異常石化的事,卻突然覺得不妥,或許在我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外頭已經發生了什麼事,連忙追問他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語。

  「出家人不打誑語,有什麼問題大師你就直說吧,反正該我知道的,我早晚也是要知道的。、」「這……貧僧也就直言了,昨日收到的最新情報,在東海之役後失蹤的李元帥,正式在東海重新現身了。」

  這消息著實令我一驚,而老和尚接著說出的事,更是大大超出我預計之外。

  東海全軍覆沒的那一仗,敗得太慘,而且太過突然,再加上戰爭結束後,應該要乘勝追擊的黑龍會艦隊居然按兵不動,沒有進行掃蕩,也沒有對陸地勢力進攻,彷彿在等待什麼,動作極不尋常,一時間各種陰謀論大起,但不管是哪種推論,各方勢力都有一個共識,就是即將要面對黑龍王的再出。

  「這個推測,就在昨日獲得了實現,失蹤多日、生死不明的李華梅元帥,突然在東海現身,本來這該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然而,她所出現的地方有點問題,不是她自己的反抗軍勢力,卻是在黑龍會的鑒隊上。」

  假如李華梅是以俘虜的身份出現,那雖然令人驚駭,不過還不至於太出人意料,因為在李華梅失蹤的這段時間,也不是沒人猜她傷重被俘,成為黑龍會的階下囚、只是,世事之奇,實在超乎人們想像,出現在黑龍會陣營的李華梅,非但不是屈辱的俘虜之身,反而從容發號施令,指揮著黑龍會的艦隊掃蕩反抗軍殘黨,倒轉槍頭,追殺她昔日的部屬與手下。

  面對這個驚人的變化,無數人為之震驚,只想問一句「為什麼」,尤其是那些滿懷著驚愕與震駭,至死不能閉眼的反抗軍幹部,他們想破頭都不能明白,為何自己奉若神明的主帥,會突然反過來率領敵人,幹掉自己?

  答案很快就由李華梅自己揭開,儘管過去有人拿這來開過玩笑,卻從未有人認真相信這玩笑會有實現的那一天。

  「詔告大地之上的一切蠢人,你們倚仗大地上的資源,多年來欺壓我海上各部族,如今正是我等揚眉吐氣,洗刷這屈辱的時候,本帥身為龍王,從今日起,就帶領我東海族民,進軍大地。」

  一席話,露驚在場所有人,但話中最令人錯愕的,則是那一句「龍王」,基本上,李華梅本就是龍族,自稱為王也沒什麼好奇怪,可是在黑龍會的艦隊上自稱龍王,就不能不讓人有一個最恐怖的聯想,即便是黑龍會的中低層士兵,都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之前的一切,全都是本帥的偽裝與計煤,製造衝突的假象,用來鬆懈大地諸國的戒心,可笑池們全都上當了,黑澤一夫根本不存在,心燈居士只是個被本帥利用的可憐東西,真正的黑龍王……從頭到尾就只有本帥一人,本帥便是黑龍王!」

  坦白說,這些話裡頗有不合邏輯之處,經不起仔細推敲,但在這種情形下說出,普天之下又有誰能清醒地分析了?於是,短短的一個時辰內,這消息便傳遍大地。

  李華梅成了黑龍王,這件事雖然震動大地,但倒也不是沒人相信,大地上的各種陰謀鬥爭,從沒有一曰停歇過,人們下意識地期待各種更勁爆的醜聞發生,像「黑龍王的真面目是李華梅」這種傳聞,之前早就有過,只是沒人相信而已。

  但現在,再也由不得人們不信了,李華梅的宣告,不是打打嘴炮就算了,在做出這番宣告的兩個時辰後,黑龍會艦隊強襲娜麗維亞港,並且在短短的兩刻鐘內,將港口完全佔領,守軍無論降與不降,都被屠殺。

  黑龍會選擇阿里布達作前進大地的突破口,這並不是太令人意外,阿里布達雖然也是當世強國之一,但國防配置卻很不平均,主力大軍都在伊斯塔、索藍巧亞邊境,從不把東南方的海防放在心上,將黑龍會當成強盜集團,而不是國家級勢力在看待,更認為黑龍會再怎麼鬧,也有李華梅率反抗軍擋住,上不了陸地,不用擔心。

  如今,天然屏障掉轉槍頭,變成敵人一起殺了上來,國家軍方的最高指揮者冷翎蘭又不在,那班官僚頂多能維持組織運作,要靠他們抗敵,那還不如直接吃尿自殺,換做我是黑龍會,也會直接選擇進攻阿里布達。

  「大師,貴派目前為止,有什麼打算?」

  「不瞞施主,阿里布達遭逢敵襲,多次火速傳信,求助敝派通知冷二公主返國主持大局,但冷二殿下此刻身軀石化,這個意外變故過於突然,我等也正不知如何是好。」

  老和尚搖頭道:「茅施主足智多謀,若有他在此協助,或許能為我們理出方向,但這場大變故發生後,迄今仍找不到他,精靈們收拾戰場時,發現了幾具人類殘屍,不排除他已遇害……」

  我沒有對老和尚說事情的真相,也沒有告訴他茅延安未死,並且他才是真正的黑龍王。茅延安離開時既然讓我活命,就不怕我到處亂說,而若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我也想不出來有什麼人會相信我說的「真相」,黑龍王的真面目是流浪畫師茅延安這種答案聽起來比李華梅是黑龍王更讓人難以相信,搞不好我出去招認自己是黑龍王,信的人還比較多。

  多說無益,但不是不能說,而是要找有用的人說,像眼前這個大和尚,說給他聽他也不信,只有傳話的作用,說不定路上就給人滅口,他自己死了無所謂,還浪費我的時間……

  「大師,貴派掌門心禪大師,對此有沒有什麼示下?」

  「阿彌陀佛,掌門人只說,關於李元帥的事,務必要將你救醒,將此事告知於你,聽聽你有什麼說法,再做定奪。」

  這就是領導人的水準,心禪大師個性慈和,卻不是無智之人,他很清楚問題的關鍵在哪,李華梅身上出了這麼大的事,以我與她的關係,不可能什麼都不曉得,所以他堅持要等到我醒來,聽了我的話之後再做決定。

  像心禪大師這樣的人,就是有用的人,我想了想,還沒想出該怎麼辦,突然肚子裡一陣咕嚕亂叫,發覺自己餓得厲害,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進食了。

  不難想像,在我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肯定不怎麼有機會進食,能捱到現在已經很不可思議,老和尚雖然佛法精湛,但要他變魔術似的變出食物,恐怕也力有未逮,我掙扎著想起身,到外頭去尋找食物,先吃點東西,再來想事情。

  「呃,施主……」

  老和尚再次面有難色,被我一問,他才很無奈地告訴我,倫斐爾倒下後,意外獲救的雷曼掌管大權,收拾戰場時,發現我仍在生,第一個反應就是要幹掉我,總算他身邊的手下還算有腦子,曉得我不是可以隨便宰掉的,連忙勸阻。

  不過,仇家結太多的壞處出來了,再怎麼說,我與這些精靈都是仇深似海,他們勸阻雷曼,只是基於理智的判斷,但在內心深處,他們與雷曼一樣,都巴不得我早點死,要不是先前救了雷曼出峽谷的四大聖僧及時趕到,我大概早就在失智狀態下被他們分屍了……

  雷曼這個雜碎,恩將仇報,也不想想我之前幫他的忙,只顧著落井下石,雖然不能光明正大殺我,卻也不願就此干休,就往我頭上硬栽了一個罪名,說我是黑龍會的奸細,將我關起來,等待情況比較好轉一點,再來審判。

  這個罪名,倒也不是雷曼的獨創,之前很多人都這麼栽贓,當初我叛出阿里布達,冷棄基那個綠帽子老賊,就說我是黑龍會的奸細,用這罪名通緝我,雷曼扯上這條典故,別人自然是很難說什麼。

  「……還以為是沒有地方可安置,所以把人送到這裡來,原來根本就是抓我坐牢啊?我這蜚子壞事做得多,好事幹得少,蹲苦窯也是應有之報,習慣就好,不過……」

  我皺眉道:「大師,該不會是我一出去就算逃獄,有五百刀斧手等著要把我分屍吧?」

  「善哉,刀斧手自然是沒有的,精靈們並不使用重兵器,但……負資保安的弓箭手,確實是早就守在外頭的。

  負責保安?這個笑話有好笑到,我不曉得該不該誇獎和尚的幽默感。既然我還沒有準備去殺出重圍,這個和尚也不像要帶我殺出去,那還是老老實實待在牢房裡,請他替我弄點吃的東西過來吧。

  不料,我的要求還沒提出,老和尚先向我告辭,說是梵血襌唱耗力極大,他要先去休息一下,順便去看看其他師兄弟的狀況,因為四大聖僧中,他負責治療我,有兩名聖僧正在設法解除冷翎蘭與織芝的石化,還有一名正在幫師侄療傷。

  「師侄?倫斐爾嗎?那傢伙傷勢怎麼樣?要是他就這麼死了,我就要在這牢房裡待很久了。」

  「善哉,老衲所指的,並非是倫斐爾師侄。」

  「那是哪一位皇親國戚?」

  「不是精靈,是老衲的天河師侄。」

  乍聽見這個答案,我驟然一愣,緊跟著,明知外頭危險,但在我來得及想到這點之前,我已經飛衝出去,開始在監獄裡找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