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六章 摧魂指令 忍軍崩潰

  當我回到驛館時,遠遠就看到一個人站在大門口等我。昏黃的燈光,樸素的衣著,看不太出等在那裡的人是誰,如果說是刺客,未免太過明顯,簡直是擺明來單挑的,但若說是守門等候,這人的樣子看來又不像阿雪……突然,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我眼前看到的東西,那人看到我回來,抬起了頭,掀開了斗篷的頭套,赫然正是李華梅。

  「與娜西莎絲談完了嗎?她有沒有刁難你什麼?」

  與娜西莎絲的私下密談,我本就沒想過能瞞住李華梅,不過看她笑吟吟地迎了上來,好似與我一個陣線的樣子,我還是覺得很錯愕。

  「你想太多了,我為什麼會反對呢?我反倒認為這樣很好啊,伊斯塔皇室與我的合作,是單純的利益關係,我對他們並沒有太多的道義責任,只不過現在不方便與娜西莎絲接觸,這方面由你替我完成,我們兩個互補不足,是最好的合作方式。」

  李華梅笑著說話,似乎心情甚佳,而她說的話雖然言之成理,但我卻知道,是因為與娜西莎絲接觸的人是我,她才會這樣子想,換做是其他部屬或合夥人,事先沒知會就背著她去密談,就算不遭到嚴厲報復,也會翻臉破局。

  「畫眉,這樣你都不生氣?這……好像說不太過去啊,不久前我才拒絕你的邀請,難道你一點怒氣都沒有?」

  「一件正確的事情,未必一開始就能讓所有人信服,這道理我早已明白,也嘗過太多類似的滋味……我相信我是正確的,只是你一時間沒法接受,不過到了最後,你一定會回頭,這點我很有信心。」

  李華梅笑著挽住我的手,眼中的信心堅定到讓人不敢正視,在這一瞬間,連我自己都有些動搖,或許李華梅說得沒錯,是我的想法出了問題,最後必定是我向她妥協認錯。

  不過,很快我還是清醒過來,因為我與李華梅最大的一點不同,就是我不是挑對的事去做,只是選擇適合我的事,現在我的權力慾望很低,反而很享受這種自由自在的追跡者生活,李華梅的作法又令我存有疑慮,沒法讓我放下顧慮,與她攜手合作。

  (算了,這些事情多說無益,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

  我和李華梅一同挽著手進驛館,看她臉上的笑容,覺得她似乎有了變化,與之前相比,她少了身為統帥的架勢,變得更愛笑,偶爾還會露出少女似的開朗表情,這都是從前我所無法想像的。

  「……黑龍王猝死,黑龍會潰滅以後,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解放了,本來我以為這一生都要花在抗戰鬥爭上,但現在……前頭的路好像一下子變得寬廣了,我覺得未來有無數的可能,要做什麼都可以……」

  李華梅笑著說話,聲音聽起來卻很輕,彷彿是一個少女在憧憬著美好未來。

  想想也是應該,無奈成為反抗軍總帥後,她原本的人生被意外終止,開始逼自己成為一個鐵血英明的反抗軍統帥,雖說她有這樣的天份與才能,但為了要在短時間內稱職起來,還是犧牲了許多東西。

  現在黑龍會大崩潰,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大石突然消失,那些被壓抑下去的女性本性一下子復甦回來,李華梅的個性就開始慢慢地改變,或者說,是回復原本的個性。

  「嘿,畫眉,你這樣挽我的手,不怕被別人看見嗎?如果被人知道你有男人,你身為統帥的威望與尊嚴不是會受到影響?」

  「我是統帥,但也是一個女人啊,一個女人的身邊有個男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以前忙著對抗黑龍會,沒有辦法,但現在……如果沒有個男人在身邊,被人當成心理變態的老處女,那才真是負面形象呢。」

  李華梅笑道:「一個好女人,還是應該有個男人的,不然再好的東西放得太久,最後壞掉可就不好了。哈哈,其實反倒是你要小心,現在開始,全大地都會知道你是李華梅的男人,往後你肩上的壓力不輕,換作你要多小心了,哈哈。」

  這話真是一點也不錯,無論是月櫻、阿雪,都是被我偷偷搞上手,就算是七朵名花裡頭的入手美女,除了羽霓,其餘與我的關係也未公開,畢竟她們是全大地男人的目光焦點,我搞上一個,會受到很多人的忌妒,搞上幾個,可能每天出門都會被人追殺。

  「不過,有件事情你該注意一下,你那個什麼遠房親戚……什麼強尼·法雷爾的,他好像在做一些很麻煩的事,如果放任他這麼搞風搞雨,最後連你自己都會惹火燒身,尤其是……隱藏形貌的神器雖然好用,但並不是天衣無縫的,伊斯塔是虎狼之地,娜西莎絲、阿魯斯何等精明,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搞風搞雨,可以瞞得過一兩天,卻瞞不了長時間,特別是到了巴格達以後……」

  哪怕是我臉皮再厚,聽見李華梅這樣子暗示,都只有尷尬點頭的份,這是李華梅向白瀾熊所發出的警告,一切必須在我們抵達伊斯塔王都之前有個了斷,否則她將會採取行動。

  距離巴格達的路程約莫還有三天,要在三天之內擺平這件事,其實並不容易,特別是想到白瀾熊的個性,要勸說他放棄絕不可能,至於要為了這個與他翻臉決裂,我又委實不願,真是進退兩難。

  困擾的問題先丟在一邊,趁著現在情勢正好,我預備與李華梅入房歡好,又或者試探這個女強人的底限,不入房還好,哪知道我才一走進門,馬上就有與我交好的羽族女戰士衝過來報信。

  「約翰,不好了,你的女人被人把走了!」

  這一句話真是有如萬箭攻心,哪怕是聽到天塌下來,我都未必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急急忙忙抓住人問個清楚。

  霓虹正與白牡丹在一起,出問題的機率不大,就算要出問題也是三個人一起有問題,所以唯一有可能發生問題的,就是阿雪了。問題是,驛館中現在都是羽族在駐紮,幾乎沒有男人,甚至連雄性生物都沒剩下幾個,唯一想得到的情敵人選……「白瀾熊?這頭淫熊,我還沒動他,他居然已經開始勾二嫂,動我的女人,真是天理不容,罄竹難書!」

  我拍桌狂怒,正要進到屋子裡頭去,就看到白瀾熊已經慌慌張張,衣衫不整地從驛館大門跑了出來,一見到我便大叫,「約翰,不好了,你的女人被人動了!」

  「住口!你這無恥的姦夫,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

  「姦夫?我?你弄錯了吧,我現在每天時間都滿檔,哪有時間勾引你的女人?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提出不在場證明。」

  「不必了,好兄弟,我相信你。」

  與其說我相信,倒不如說想不相信都不成,因為在白瀾熊衣著凌亂地跑出來後,他身後跟著十幾個同樣衣不蔽體,甚至是以被單遮身的半裸少女,不單單是羽族女戰士,最後頭那個膚色棕黑、大概十四五歲的清秀女孩,好像還是驛館廚娘的女兒,居然也跟著追出,像頭無尾熊一樣緊緊抱著白瀾熊,看得我險些連眼珠都凸出來。

  唉……曾有賢者說過,世間種種其實就像是一本書。這話我很同意,而若我所在的世界也是一本書,那它一定是本A書!

  「不要廢話,勾引我女人的姦夫到底在哪裡?」

  而當我順著眾人指引,偷偷到那人盡皆知的偷情地點,驛館的後花園,就只看到阿雪帶著紫羅蘭,在那裡與男……男孩子聊天。

  坐在阿雪身旁的男孩,就是我幾次暗中加害卻未能得手的仇敵,未來。由於身份特殊的關係,這個一直以」不速之客」身份與我們同行的半成員,處於很尷尬的位置,心高氣傲的羽虹雖然同情這小子,卻固執於正邪之分,拉不下臉來與之接觸;羽霓完全是個傀儡,也不可能與未來有交情,所以最後剩下來會去照顧這小子的,也就只有阿雪一個人了。

  這兩個人現在便雙雙坐在石凳上,背後是濃密的花樹叢,兩個人被繁花綠草所包圍,在那邊交談,阿雪的右手放在未來胸口,久久不曾移動,看來還真像是在調情,這畫面氣得人直想跳腳,不過,我卻發現一件不合理的奇事。

  我們小隊的成員中,阿雪的聊天本事非常高明,因為我們都懷疑她一定懂獸語,常常一個人閒著沒事,對紫羅蘭可以說上老半天的話。與未來交談,自然比與紫羅蘭交談容易許多,但仍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因為未來是個舌頭被切半截的啞巴,阿雪又不懂手語,兩個人怎麼有辦法無聲交談那麼久?

  (沒可能的,這小子怎麼能做到這種事?難道這也是忍術的一種?他利用忍術泡妞?

  我心中錯愕,又觀察了一會兒,這才發現問題是出在阿雪身上。高明的魔法師都有心電感應之能,可以不用開口,純以」心聲」與人交談,而阿雪利用這項技巧,施布了一個小型結界,只要是在結界內,「心聲」就會直接化為聲音,能夠實際聽見。

  這種魔法的原理其實不難,難是難在能量消耗,等若是耗費大量魔力來做一件小事,尋常的魔法師縱使能力再強,也不會把魔力用在這等事上,果然是只有她才幹得出。

  不過,既然明白魔力原理,那就很好處理,我只要把一個簡單的竊聽道具送入結界內,就可以聽到他們的說話,但要怎麼把這個魔法徽章送進去,這點卻很難,我本身的武功不行,根本不可能擲物無聲,未來又是個忍者,要瞞過這小子扔東西到附近,這更是困難……「簡單,我來幫忙,由我來扔吧。」

  仗義相助的白瀾熊要出手,我卻仍有一點疑慮,這時另一隻白嫩柔美的手伸了過來。

  「放心,由我動手,相信不會有人發現。」

  李華梅的援手讓我吃了一驚,瞪大眼睛望著她,她卻報以一笑,「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我與黑龍會長年為敵,殺過不少黑龍忍軍,不過還沒機會對這些人深入瞭解。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很有興趣知道呢,知己知彼,這可以作為以後對付他們的重要情報。」

  說起來確實是這樣沒錯,所以,李華梅出手,把那個具有傳聲功能的魔法徽章扔了過去。當世最強者親自動手,速度既快,落點又准,整個過程更是悄然無聲,交談中的兩人完全沒有發現,而聲音也就這樣傳過來。

  「……所以,未來,你剛剛是說,你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加入黑龍忍軍了嗎?」

  「我不記得了,打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黑龍忍軍的預備學員。」

  這是我首次聽到未來的聲音,那是一個還沒開始變聲的脆嫩嗓音,像個很純潔的小娃娃。通常使用心電感應的時候,聽到的聲音就是本人聲音,哪怕是啞巴也一樣,所以這確實是未來的嗓音。

  真是令人驚奇,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我很難相信一個男孩子會有這麼細嫩的娃娃音,或許是年紀沒到,還沒變聲的關係吧,不過如果沒看到臉,純聽聲音,我一定會以為這是個女孩子的聲音。

  再看到旁邊白瀾熊也是一副錯愕的表情,我不得不認真思考。過去看到未來的俊秀面容,偶爾會產生像是看到美女一樣的衝動,但那一半以上是誤會,不過,現在我非常存疑,如果像未來這樣的忍者並非偶然,那麼黑龍會在訓練這些秀美的少年時,肯定也把他們調教成完美的孌童,用來誘惑一些有特殊愛好的對象,進行特別任務。

  (算算也該是發身變聲的成長年紀,怎麼還會是這種聲音?媽的,該不會一出生就被閹掉了吧?

  這想法讓我感到一陣惡寒,就聽到未來繼續向阿雪說話。

  「和我一起接受訓練的同伴有很多,訓練我們的教練讓我們每天相互競爭,勝者生、敗者死,大部分的同伴現在都已經死了,死掉的人裡頭有不少是被我收拾掉的。教練說,他們的犧牲不是白費,因為有他們的死,才讓更優秀的人才脫穎而出,這是很可貴的事……」

  「胡說!生命是寶貴的,沒有人有那種權力用一條生命去成就另一條,你們那個教練說的,你真的相信嗎?」

  「……我不知道,也沒有想那麼多,教練好像想讓我們相信某些東西,但我太累了,沒有時間去思考,每天唯一想的事情就是活到明天,其餘的事根本沒力氣去想,就這樣一天過一天,直到有一天,他們說我已經合格,是黑龍忍軍的一份子,給我下忍的資格,而我回看同組的人,只剩下我一個人活著了……」

  那不曉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但未來嬌嫩的娃娃音裡,仍流露著極度的疲憊與麻木,顯然那種終日緊繃神經的生死考驗,直至今日,還是在影響著未來的精神狀態。

  其實,這種讓一群小童相互殘殺,挑選出最後優勝者的殘忍作法,並不算罕見,很多的邪派勢力都用這方法培育少年死士,我相信伊斯塔肯定有做同樣的事,甚至阿里布達、索藍西亞的特務組織也有,假如黑龍會沒用這種手法,那反而不像是一個邪惡組織了。

  這種事,李華梅應該早就曉得,不過我看白瀾熊驚訝的神情,似乎他在這方面還有欠考驗。

  之後未來所說的東西,包含訓練、人體改造、行刺任務,每一件都是與」人道」相背而馳,已經進入」鬼道」的世界。阿雪確實是個很好的聽眾,這段話聽下來,她眼淚幾乎沒有止過,從頭哭到尾,我想最被未來所感動的人就是她了。

  白瀾熊也不遑多讓,這頭俠肝義膽的瑞獸極具仁心,雖然沒有流淚,但卻緊緊握住一雙拳頭,雙目憤慨得像是要噴出火來,只要扔把刀給他,相信他會立刻衝去痛宰那些沒人性的黑龍會幹部,然而,他卻好像沒有注意到一個重點,說著這些話的未來並不是個被害人,而是個手染無數鮮血的加害者,如果說未來的遭遇值得同情,那麼,那些無辜被害者的命運又不知道有誰來可憐?

  相較於白瀾熊與阿雪,我和李華梅則是用一個全然不同的角度,在聆聽未來的話。

  「約翰,你覺得……」

  「漂亮,黑龍會的訓練非常成功,未來說了那麼大半天,我完全聽不出他的悔意。黑龍會無疑是成功洗去了他們的罪惡感,讓忍軍對組織有百分百的向心力,嘿嘿,這點可不容易啊,至少阿里布達的軍部就做不到……」

  為了怕被未來的敏銳耳目給聽見,我刻意壓低了聲音,而李華梅讚許地點了點頭,同意我的看法,更表示我們兩個人想的是同一件事,至於一旁吃驚的白瀾熊,則是用詫異的眼神,質疑我們兩個為何能聽到這種事卻無動於衷。

  答案其實也很簡單,因為聽太多了嘛……我和李華梅感興趣的事只有一件,如果黑龍會的教育如此徹底,未來對黑龍會應該是無比忠心,為什麼這小子現在看來,好像是信仰整個崩潰了一樣,言語中的感覺是如此茫然呢?

  「未來,為什麼你會被那些強盜給抓住啊?黑龍忍軍不是應該很厲害嗎?以你們的本事,怎麼會……」

  「……龍王陛下身亡以後……來自上層的指示突然被切斷,所有忍軍好像陷入一場莫名幻夢,發生了激烈的內哄,一夕之間,死的死、傷的傷,大家好像都瘋了一樣……」

  未來所說的這些話非常重要,如我所料不錯,黑龍會在培植屬下與忍軍時,絕對有使用某種程度的潛意識植入,只要啟動某個信號,就能夠驅使那些被植入潛意識命令的人行事。像未來所說的那種情形,很明顯就是一種」自我毀滅」指令,把這些忍軍棄如敝屣,一次給廢棄掉。

  金雀花聯邦境內的黑龍會奸細,恐怕被這樣一道指令給毀了不少,難怪慈航靜殿在事變後雖然第一時間進行清查,但所有線索都被切斷乾淨,無跡可尋,原來黑龍會還有這樣一招釜底抽薪的後著,要不是我們運氣好,恰好撿到這一個死剩種,這一切秘密都要石沉大海,我們不曉得還要過多久才會曉得。

  「現在組織已經崩潰,我也不曉得可以到哪裡去……我真的是很不明白,為什麼龍王陛下會拋棄我們呢?」

  或許是出於忍者的習性,未來的警覺性是我們之中的第一,總是維持著高度警戒心,我從來沒有看到這小子露出失神的表情。不過,現在說著這些話的未來,眼神茫然,渾渾噩噩,好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黑龍會的教育實在讓我佩服,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未來都把黑龍會當成自己的人生目標、人生偶像,甚至是……自己的家。所以黑龍王一死,未來就像死了老爸一樣,情感崩潰,連整個人生都失去意義,變成此刻空殼木偶的狀態,外表看似堅強,其實稍稍一碰就會粉碎。

  唔,其實未來這小子身手敏捷,忍術神出鬼沒,是很好用的助手,或許我該計算一下,趁虛而入,用懷柔手段攏絡,讓這小子正式加入我們小隊,為我賣命,這筆生意很做得過啊……等等,我會有這樣的念頭,那我旁邊的這個女奸商會不會……「喂,畫眉,別打歪主意,這小子是我先看上的。」

  「啊!不好意思,被你發現了。不過,這個未來是男孩子耶,你隊伍裡全是美人,留個男孩在身邊,不怕養虎為患嗎?」

  「沒錯啊,如果他是女孩子的話,我哪還用得著考慮,早就把他給迷姦了,不過也不怕,只要找個機會偷偷閹了他,往後就安全了。」

  我與李華梅冷靜對話,就像在聊一件家常閒話,連轉頭看對方一下都不必,旁邊白瀾熊則是用一種看到鬼的眼神在看我們。另一邊,阿雪則是盡她的努力,想要替未來加油打氣。

  「未來,你不要這樣想嘛,那個黑澤一夫是個大壞蛋,他死了,你的人生從此就解放啦,你還那麼年輕,一切才剛剛要開始,別那麼垂頭喪氣啦。」

  阿雪說著,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重拍了未來的肩膀一下,道:「對了,你沒有父母,但有沒有其他家人呢?黑龍會解體了,你可以去東海找你的家人,與你的家人團聚啊。」

  「家……家人?」

  「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家人的,阿雪有師父、紫羅蘭,未來也有自己的家人啊。」

  「我……我沒有父母,他們應該早就死了,我也沒有家人,勉強說有的話,我只有一個姊姊,她在東海,孤苦無依,我很擔心她……」

  未來失魂落魄地說著,讓竊聽中的我為之一驚。這些天的相處,我越看越覺得未來的相貌清秀,肢體纖細,肌膚雪膩,若為女兒身,必定是一等一的美人兒,這小子若有個姊姊,樣子與他差不多,這種美人兒我幹不到肯定是此生憾事。

  像是嗅到了肉味的獵犬,我很想多聽一些有關未來姊姊的事,只可惜,一提到姊姊,未來的眼神突然一變,剎那間變得很銳利,儘管口氣仍是不改,還是那麼舒軟無力,但我卻知道這小子已經從失魂狀態中清醒,重新回復警戒心,很難再從這邊問出什麼了。

  果然,未來很巧妙地把話題帶開,不再聊與自身有關的東西,反而把話題帶繞到阿雪的身上。

  阿雪的出身,現在已經是個半公開的秘密,當未來問起阿雪的父母,阿雪立刻露出迷惘的表情,反而被人施了一記精神攻擊。

  「我……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原本以為只是與他們失散,不過現在看來,他們可能只是伊斯塔奴隸營裡頭的一對獸人,事情又過了那麼久,大概他們都不在了,我也不可能再見到他們……這樣說起來,我和未來你的情況很像呢。」

  完全出於無意,阿雪根本不曉得自己的這句話,居然形成一個威力強大的反擊,未來當場就作聲不得,愣愣地看著阿雪。

  「不過,我不像未來一樣還有個姊姊,嗯,有親人在不曉得是什麼感覺,可能就和有師父一樣的感覺吧?你別看師父那個樣子,其實他是一個好人呢。

  「大概沒幾個人能對這話表示認同,所以不只是未來,就連李華梅、白瀾熊都一起搖了頭,真是有夠不給面子的。

  「未來啊,我最近常常在想,如果我的出生,是用來做為某種工具,那麼我有沒有辦法去改變這種命運呢?」

  「這種事情哪有什麼辦法?工具就是工具,你被做成一把鎯頭,難道還可以拿來當鍋鏟嗎?」

  未來的回答口氣很沖,畢竟身為忍者,這小子也同樣是打從出生起,就注定成為殺人工具,與阿雪的情況相同,聽見阿雪把話說得那麼天真,換做是我也會嗆回去。

  不過,阿雪似乎完全聽不出未來語氣中的嘲諷,仍是笑得那麼燦爛,很開心地說話,「是沒錯,鎯頭不可能變成鍋鏟,不過,鎯頭也有分好壞啊,任何工具之所以被做出來,都是為了帶給人們幸福的,是看人們怎麼用,即使是壞的工具,也可能有好的結果,就像我一樣。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用我的力量來讓人幸福,那麼,哪怕我是那樣的出身,一定也會有很多人喜歡我的……嘻嘻,我這樣想會不會太天真了呢?」

  會。

  確實是一個太天真的想法,但這時沒有人能夠出聲反駁阿雪,不僅未來沉默無聲,就連竊聽中的我們都為之動容,著實不能夠理解,為什麼一個從出生就注定被詛咒的穢血之女,能夠不被沉重的命運所擊倒,用那樣開朗樂觀的心情,笑著在黑暗中大步行走,沒有被黑暗給吞噬身心?

  一個天真無知的想法,如果配合上決心與毅力,那就會成為一件偉大的事。

  阿雪沒有說什麼很了不起的話,但她的每一個微笑、每一句認真的低語,卻在這時化作春天的陽光,慢慢、緩緩地滲入我們的心頭,帶來一種不能解釋的溫暖。

  「……為、為什麼……你可以這麼開朗地活著?別人都說你是詛咒之女,這些話你難道都沒聽見嗎?」

  未來的娃娃音很好聽,但此時聽來,彷彿在重病呻吟,可是這小子無疑問出了我們所有人的心聲,就看見阿雪側頭想了想,很乾脆地回答。

  「嗯,那是因為我有個好師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