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四章 霧裡看月

  織芝在清晨以前離開,秘密的來,秘密離去,答應說會在前去索藍西亞之前,把那兩套訂製的服裝送過來。

  對於是否應該攔阻她前往索藍西亞,我感到一陣猶豫,但最後還是決定放手,讓她去索藍西亞看看,一方面我想知道索藍西亞的情報,二方面……如果我想改變當初的策略,那麼現在就不該讓織芝與冷翎蘭感情太好。

  目送著精靈少女的離去,看著她深情的眼眸,我感覺到一陣難言的唏噓。

  娜西莎絲言而有信,當我中午奉詔出門,預備入宮晉見,就從街道上的歡聲如雷中,得知伊斯塔順應時代潮流,娜西莎絲發表加入國際聯盟的通告,從這一刻開始,整個大地歷史將進入新的里程碑,因為在這之前,大地上從來沒有在和平時期成立過跨種族的國際組織……雖然這組織一成立就要與黑龍會開戰。

  這個消息的震撼力很強,特別是之前還有一堆學者專家信誓旦旦,認為伊斯塔一定抗拒到底,甚至有可能與黑龍會聯手。不過對於早就知道這消息的我,自然是一點驚訝的感覺都沒有。

  娜西莎絲成了多國媒體追逐的焦點,不過伊斯塔驛館大門深鎖,娜西莎絲對各方勢力都避不見面,對此各方都是謠言四起,有人猜測她正在計劃什麼;也有些人得到消息,娜西莎絲發表完聲明後就閉門不出,可能是閉關修練邪術;但根據我的猜想,這妖女很可能是被那個玉子靈貓迷得神魂顛倒,所以才舉措失常。

  伊斯塔、索藍西亞、羅賽塔、阿里布達、金雀花聯邦,大地上最強勢的五國都已經通過,剩下的就只是細部研討問題,我一下子變得沒事一身輕,只是想不到當我這閒人上街露面時,會被大批民眾簇擁著包圍。

  群眾都是善忘的,而且……為了順應明日的情勢,人類會很自然地把昨日給忽視掉,所以本來還沸聲揚揚的第一夫人醜聞,在國際情勢一下子轉變後,各大媒體都很有默契地忽視,街頭上的人們也都閉口不談,就好像現在,這些明明幾年前還把我像瘟疫一樣趕出帝都的人群,大聲圍著我歡呼,把我當成民族英雄一樣。

  嘿,一個在外交上只懂得抱金雀花聯邦大腿的國家,有什麼資格出民族英雄了?只不過因為金雀花聯邦的大總統,對我大加讚揚,說我出生入死,是促成這次聯盟的頭號功臣,將會名留青史,我就一夕間再被捧上英雄寶座,連國王陛下都連連下詔,要我晉見受嘉獎。

  不過,宦海起伏,本來就是這麼一回事,既然萊恩送了這個天大人情給我,我也沒理由浪費掉,再怎麼說,我並沒有清高到主動拒絕奉承與諂媚,反正這群東西早晚會再把我趕出去,我就在那之前,盡可能從他們身上撈取利益吧。

  「法雷爾將軍,您和您的父親一樣了不起,將來我兒子也要投入你們的麾下,殺掉那些伊斯塔狗子。」

  「這位夫人,伊斯塔已經與我們共組國際聯盟,令公子可以從事一些更有益國家社會的東西,比如說寫寫書、畫畫漫畫之類的,不用送他上戰場了。」

  「約翰大人,您真是好樣的,這次為我們大大揚眉吐氣,如果我女兒去年沒有出嫁的話,我一定要她進入侯爵府來伺候您。」

  「伺候我嗎?那她可真是不幸啊。」

  被人群擠得水不通,我有一句沒一句地應答著,起初還很有耐心地堆出笑臉,但是走了一刻鐘發現自己只推進了約莫三步的距離後,耐心就迅速消失,不自覺地流露出心底真話,雖然有所警覺,但實在忍耐不住。

  「法雷爾將軍。」

  就在我認真考慮是否該拔劍斬人開路時,救星出現了,一對鎧甲衛隊排眾而入,為首的隊長向我鞠躬行禮。

  「萊恩大總統有請,請您立刻前往驛館。」

  「哦?但是我正要去敝國王宮面見陛下,這恐怕……」

  「您無須為此而擔心,這個問題我們會替您打發的。」

  從手下人的態度,可以揣摩出為上位者的心意,不過從來沒有忠君思想的我,當然不在意我們的國王陛下是否被人看不起,反正每次被召去,不是挨訓,就是要對著一個為女兒哭泣的老頭子,這種場面能少則少,不去最好。

  我搭上了他們的馬車,在金雀花聯邦衛隊的護送下,順利脫離了人群包圍。

  從馬車上往下看,人群依舊是歡欣鼓舞,就是不知道他們到底在高興些什麼。

  車隊平安而迅速地到了驛館,我問了一下門口,得知不良中年剛剛離開。似乎是因為聯盟終於成立,所以明晚要在驛館舉辦盛大宴會,為此已經策劃多時的茅延安,去找人開始安排佈置了。

  與茅延安沒碰到面,我是理所當然地不覺得遺憾,就這麼長驅直入,去會見萊恩,心裡多少有點納悶,不知道他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接見我的地方,是驛館後頭的花園,當我進入花園的時候,裡頭沒有看到任何的侍者,只有萊恩獨自坐在一張白玉桌旁,回休楚則像護衛一樣站在他身後,等待著我的到來。

  看這情形,像是一個普通規模的小宴,儘管沒有其餘賓客作陪,讓我覺得有點奇怪,可是萊恩一向喜歡擺出平易作風,所以也不是太值得訝異。

  「請坐,約翰,你不會瞭解我今天有多麼高興,我作了二十年的夢想,終於能夠實現。」

  萊恩向我舉杯,玉杯中琥珀色的美酒,映出了他已有幾分醉意的虎眼。

  「多謝你的幫忙,讓國際同盟成立。往後大地之上就可以逐步減少戰爭,將不再有人為了無聊的理由死於非命,不再有家庭因此破碎,各種族的關係即將進入新的一頁,我們終於邁出了往大同世界的一步……這個理想能夠成真,萊恩·巴菲特雖死無撼了。」

  金雀花聯邦的大總統向我舉杯,又稱讚我的功勞,我自然是很惶恐地與他乾了一杯。當那香醇美酒流過喉間,則聽到他緩緩地一聲歎息。

  「可是,為了成立國際聯盟,我們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大總統,您不用這麼客氣,我只是盡了我的責任,為大地上的黎民盡一點心力而已,實在承擔不起您這般……」

  我照例說幾句大違心意的客套話,哪知道萊恩斜睨著玉杯,淡淡笑道:「承擔得起的,法雷爾將軍少年英雄,不獨是雄心萬丈,更是色膽包天,連金雀花聯邦第一夫人的清白都敢玷辱,還有什麼事情承擔不起的?」

  「啊?」

  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我剎時間身上寒毛直豎,驚得魂飛天外,手上一下用力過度,竟然將玉杯捏破,只聽見萊恩的冷笑聲與說話一起傳來。

  「那日你們兩人在樓上纏綿燕好,我就坐在這裡,從頭到尾,沒有一件事能逃出我的耳目,只要我一聲令下,你這無恥淫徒立刻會被亂刀分屍,冷棄基那老匹夫絕不會為你說上半句好話……你知不知道對一個男人來說,這是多麼的恥辱?親耳聽著妻子與情夫通姦,這是什麼感覺?我行若無事地忍到今天,你又知不知道是為什麼?」

  一字一句,在我心頭掀起了無比震撼。我一直都低估了這頭百里雄獅,以為當日與茅延安的那番作做,可以把他瞞過,卻忘了他能在權力鬥爭中屹立不搖,穩坐金雀花聯邦至尊之位十二年,豈是普通角色,竟然一早便知道我與月櫻的姦情,利用我幫他作事,直到一切大功告成,這才反臉攤牌。

  就算給我一千一百個藉口,我也找不到讓他不殺我的理由,更何況萊恩這個鴻門宴準備十足,我根本沒有逃生的希望。對著萊恩那殺氣騰騰的冰冷眼神,我只覺得背後冷汗涔涔,手腳麻木,腦裡千百念頭紛至沓來,情急之下,居然胡亂出口一句。

  「不、不關她的事……這全都是我在主導,她是……她是被我強迫的……」

  一句話出口,連我自己都感到很訝異,一股淒涼的感覺充塞胸中。明明已經對這個女人絕望,明明最美的夢想已經破滅,明明我身邊已有了個更好的阿雪,但是到了這種時候,我仍然不自覺地袒護著她,這是否說明我真是個大笨蛋呢?

  但就在我自艾自怨,無心顧及旁事時,萊恩突然微微一笑,適才那種令人脊椎發寒的殺氣消失無蹤。

  「呵,想不到你會這麼說,不過這樣反而更無奈,因為這只是證實了,你與我……我們兩個雖然幹了一番大事,但到頭來仍只是一個失敗者而已。」

  「呃!你說什麼?」

  萊恩的態度丕變,讓我從悲涼心情中迅速回復神智,腦裡冷靜一想,頓時覺得萊恩對我似乎沒有殺意,剛才的那番表現,故作聲勢的意義居高。既然是這樣,那麼我也不再繞圈子,直接問他打算怎麼樣。

  「呵呵,別擔心,我今天只是單純找你喝酒,聊一點英雄背後的故事,沒有其他的意思。」

  萊恩為我斟了一杯酒,道:「聯盟已成,月櫻和我後天會啟程回金雀花聯邦,聽說往後她不會再和你見面,這點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人生就是如此,好聚好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句話聽在耳裡,實是百感交集,跟著萊恩向我問了幾句,而我把如何得知他性癖的事全部推在茅延安頭上,這個大問題一解決,後頭就很好談了。

  萊恩表示,他從小就有大志,希望能掌握大權,做一番轟轟烈烈、有益千萬人民的偉大事業。他練武習文,讓自己變成無比出色的人物,為的就是取得總統大位,十二年前好不容易壯志得償,卻有政敵挖掘到他的性癖醜聞,拿來攻擊,為了清除謠言,他唯有迎娶名滿大地的第一美人為妻,以示清白。

  「十二年來,我不曾愛過她……其實在最初相逢的時候,我確實為了月櫻而心動,這是我第一次對女性有愛慕之心,但我隨即發現,月櫻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男人,而我絕不打沒有勝算的仗,所以就立刻割舍下對她的情感。」

  萊恩緩緩道:「這些年來,我們兩個是合作關係,也可以說,我完全是在利用月櫻,但我不後悔,因為我得到圓夢的機會,去改革我的祖國。這十二年來,無論是金雀花聯邦或阿里布達,老百姓都過得比以前更好,大地各國減少了征戰,我們的付出,是有意義的。」

  「所以你就讓姐姐成為你夢想的陪葬?」

  「有一件事你要先弄清楚,當年我向月櫻求婚,貴國國王曾極力反對,我雖然開出以她下嫁換取阿里布達再興的條件,可是自始至終,我不曾脅迫過她,是月櫻自己同意這樣的交易。」

  聽見這話,我心頭頓時一陣憤慨,連拳頭都握得死緊。難道,萊恩就是為了政治利益,所以才讓月櫻去辦那個什麼亂交派對,出賣自己的肉體,來當作交易嗎?

  「呵呵,你好像搞錯什麼了,不是你想的那回事,亂交派對是有的,可是亂交派對有很多種,也沒人規定派對的主人一定就要下場啊。」

  萊恩笑著對我說,巴菲特家族在金雀花聯邦是由商而入政,但是在官商勾結的過程中,有些傳統被一直保留下來,其中最具代表性、也最有實質利益的,就是每逢月圓之夜的頹廢華麗宴。

  參與的都是政商名流,甚至不乏宗教界人士,所有人都是戴眼罩型的半面具入場,享用美酒、美食,然後與巴菲特家族所聘用的俊僕美婢,來一場肉慾橫流的狂歡直至午夜,然後隱密地散去。這些接受招待的政要富商,隔天自然就好說話得多,作什麼買賣、推行什麼法案表決,往往因此順利通過,久而久之,就為巴菲特家族締結下政商方面的豐富人脈。

  「月櫻希望能夠有一點貢獻,所以要求接下月宴的主持工作,但賓客最多只是親吻她的手背和手指,在那以外的部分,連我都不曾一親芳澤,何況別的男人。」

  這話聽在耳裡,帶來的感覺就像晴天霹靂,我一時間腦裡渾渾噩噩,只聽萊恩繼續笑著往下說,表示月櫻的傾城之姿,在金雀花聯邦亦是顛倒眾生,每當她以一襲冰絲般的白紗禮服入場,天姿仙容或是戴著眼罩面具、或是蒙著面紗,全場的男性全都為之驚艷,許多平時威風八面的達官貴人,這時只求能夠跪下來,輕輕捧起女王的玉足,親吻她的鞋尖,便於願足矣。

  「夜宴時候的月櫻,與平常不一樣,眼神裡頭總帶著幾分恍惚,人雖然在那裡,心卻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我想月櫻在感情上一定經歷過什麼,但是成婚多年,她並沒有告訴我那些,而我只知道,月櫻當初在薩拉城裡有一個情人。」

  萊恩望向我,緩聲道:「過去每次月櫻收到有關你的消息,就會很開心,我曾以為是你,在前來薩拉之前,我一度對你非常妒忌,但事實卻證明並非如此,你與我一樣,都是秋月天女身前的失敗者……」

  我仍未從那沉重的震驚感中掙脫出來,但聽了萊恩這句滿是苦澀的感歎,忍不住出聲問道:「那……知不知道那個男人是……」

  「不知道,這裡畢竟不是金雀花聯邦,探子的能力有限,而且事情太久,無從查起,如果是伊斯塔的巫師團群起合作,用魔法顯影,那麼或許可以調查出來,但……我自己認為,最有可能的人,就是你的父親,源堂·法雷爾。」

  變態老爸?

  這個答案雖然離奇,但我卻不能否認這是可能性最高的一個,因為當初月櫻的生活很簡單,除了皇宮,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我家爵府,與變態老爸也確實見過幾次,如果說因此而有了什麼,這確實也說得過去。就連我自己之前猜想,也把這個答案列作預備之一。

  「等到我們離開薩拉,這些事就都無所謂了。我與月櫻雖然沒有感情,不過這些年來她在背後默默支持我,扮演好第一夫人這角色,給過我很多的幫助,可為人知、不可為人知的都很多,我對她……確實有一份愧疚,希望可以彌補,所以如若她選擇了對象,我不會阻止,還很樂見其成。」

  萊恩拍拍我肩頭,道:「勇敢選擇自己所愛,是男兒本色,你對月櫻的執著,我很欣賞;更重要的是她也對你有情,所以我曾經認為,把月櫻托付給你,該是很好的選擇,想不到……最終你仍是沒法把握,也或許是她對你的情還不夠深吧。」

  從萊恩的話裡,我隱約聽出一絲意味,就是他認為月櫻對我只是移情作用,真正慕戀的對象是我那變態老爸,也因此,月櫻最後選擇放棄我而離去。

  但我仍是不解,我對月櫻的執著,那是沒話說,但講月櫻對我也有情,這話卻從何說起?

  「你以為我們金雀花聯邦的紳士,都是無能的廢柴嗎?月櫻身上有一串魔法珠鏈,能……」

  「只要她用珠鏈傳出危急訊息,你們就會感應到,過來救人是嗎?」

  我知道這種東西,那是出自光之神宮的法器,專門給一些貴族女眷攜帶,一遇到危險,就念動法咒,法器自然會通知人來救援。我與月櫻初次合歡的那晚,我曾對此特別小心防範。

  「你的資訊太落後了,那是七年前的舊產品,已經被我們淘汰了,新一代的魔法珠鏈只要主人遇險,會自動發訊,以免主人在失去意識時遭遇不測,這七年來,不計那些被廢掉四肢、只剩一口氣的,回休楚一共殺掉了二十七個意圖不軌的淫徒。」

  「那我……」

  「是月櫻在那之前把珠鏈扯斷,才救你一命的,這些你沒有發現吧?」

  一句話說得我呆若木雞,萊恩微笑道:「月櫻這些年來,對男人都很冷淡,我其實也不是很瞭解她,但既然她會想要袒護你,你在她心中確實是個特別的人。」

  萊恩笑了起來,說當他終於得知月櫻與我的情事,一方面感到些微妒意,一方面又顧忌醜聞外,動搖他的政治地位,所以曾經好幾度想要殺我滅口,但是考慮到月櫻的心情,所以終究沒有動手,想不到一念之仁,最後竟然是由我為他完成了夢想。

  「往事已矣,你還年輕,還有大好的人生,這次你揚名國際,往後將平步青雲,榮華富貴、美人佳眷,唾手可得,過去的就都讓它過去吧。」

  結果,萊恩特別與我見面,為的竟是在離去前開導我一番,期望我別為情事所誤,走上正途,而不是就此消沉下去。

  我腦裡還很混亂,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萊恩,不過既然他擺出這麼器重我的姿態,我也沒理由惡言相向,所以勉強堆起笑臉,用很奇妙的言語來道謝。

  「萊恩大總統果然是英雄豪傑,能人所不能,我很佩服。」

  「一樣的政治領袖,卻未必有著同樣的嗜好;我和貴國國王有點不同,不愛聽場面奉承,只愛聽真話,你有什麼話大可以直說。」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問了,因為這個問題我真的很想知道。」

  我問道:「綠雲遮頂是男人最大的恥辱,我不相信世上有任何男人可以戴綠帽而心平氣和,那天我和月櫻在樓上翻雲覆雨,為什麼你可以靜靜坐在這裡喝茶?」

  這個問題非常不禮貌,而且還很有挑釁意味,誰知道萊恩聽了一點也不發怒,反而仰天大笑。

  「哈哈哈,那天我確實坐在這裡,但是並沒有你說的那麼心平氣和,相反地,我還非常激動。」

  一個非常激動的雄獅,沒有衝上去手刃姦夫,坐在這裡幹什麼?

  萊恩伸出了他雄厚的手掌,而與他相握的大手來自另一個人……一個始終在我們談話中保持沉默,身軀魁梧的男人。

  回休楚木然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和與他執手相握的萊恩一樣,都是一種無比幸福的笑容。

  現在不用說也知道,回休楚為何感激我幫助萊恩與月櫻,還送了我刀譜,而萊恩那天又在這裡做了什麼,一瞬間,我還真是好恨自己為什麼問了這問題……

  「……萊恩大總統果然是英雄豪傑,能人所不能,我很佩服。」

  在結束談話後,我向萊恩要求,希望能見月櫻一面,但卻遭到婉拒,萊恩認為現在讓我們兩人會面不太妥當。

  我沒有強力要求,就這麼離開了驛館,主要的理由,也是因為我認可萊恩的話,現在會面並不妥當,我還需要時間去釐清一些東西。

  如果說豪華夜宴的情形,與我認為的全不一樣,那麼,面對我質問時候的月櫻,是什麼心情?

  或者該把問題往前延伸,當決定要回到阿里布達時,月櫻的心情如何?這可能才是一個真正的關鍵之題。與月櫻約定終生的那個男人,真的是變態老爸嗎?

  之前月櫻對我的照顧與關愛,那都是移情作用下的結果嗎?

  突然間我知道,這是一個無法再逃避的問題,如果不能夠找到那個男人的真實身份,一切都將陷在死胡同裡頭。

  但這卻並非易事。姑且不說我一個人勢單力孤,就算有國家力量當後盾,萊恩用金雀花聯邦的特務組織進行調查,還不是什麼都沒查出來?除非如他所說,能夠得到伊斯塔的幫助,動員到他們的巫師群起占卜、窺影,才有希望查出這件多年前的隱事。

  可是……娜西莎絲陰險毒辣,要與她交易,還不如找惡魔做買賣,那樣還比較安全。

  這樣說來,事情的解決方案已經很明顯了,同樣是與虎謀皮,起碼選擇比較咬不那麼大口的一方。

  回到爵府後,我立刻宣佈拒絕一切打擾,然後回到自己房間,取出了那枚與菲妮克絲聯絡的銀戒,稍加摩擦,彷彿一早就等待在那裡的菲妮克絲,立刻就出現在我身前。

  不知是否刻意打扮過,被我召喚出來的菲妮克絲,依舊是艷光動人,穿著黑色緊身薄毛衣,胸前一對豪乳鼓突突地,外面是黑色皮夾克,下面是條精美油亮的黑色皮短裙,腳蹬著黑色高跟的長筒靴子,黑色的褲襪隱約可見。一身黑色配上白皙雪膚、盤起來的典雅紅髮,在秀雅大方中透露出一種性感和誘惑。

  「怎麼啦?帥哥哥,今天這麼有空?那就順便來照顧一下人家的生意吧。」

  「好啊,就作吧。」

  「呃……怎麼今天這麼好說話……」

  當我一反平時的皺眉與厭煩,直接點頭答應,這個明快而果決的作風,反而讓菲妮克絲大為詫異,一時間接不上話來。

  「帥哥哥,你是說……你今天……要許第三個願望嗎?」

  「沒錯,你不是很期望有人照顧你業績嗎?快點進行手續吧。」

  儘管有些衝動,但我已經考慮清楚了。月櫻在我心中的重要程度不輸給阿雪,既然我能為阿雪許下兩個願望,那麼在剩餘的三個中,為月櫻用去一個也是很合理的。

  再者,靠著菲妮克絲的幫助,讓我先後擺平了索藍西亞與伊斯塔兩國首腦,大大出一口惡氣。以事件的困難度與牽涉之廣來說,就算耗去兩個願望都很應該,但菲妮克絲卻給了我一個天大便宜,以這心情來說,我也該還給她一些好處。

  「你這人真是奇怪,作起事來好像很自私,可是每次都是替別人在許願。」

  彷彿看出了我的心思,菲妮克絲搖著頭,目中儘是惋惜的神色,道:「如果真的那麼想得到,直接許這個願望不就好了嗎?」

  「就算我直接許願,你就作得到嗎?你能改變她的想法、改變她的堅持?」

  「這個……」

  我想是不行的。之前我許第一個願望時,菲妮克絲並沒有改變阿雪的心智思想,而是用毒辣詭計來奏功,這件事對阿雪造成很大的傷害,我並不希望再來一次。

  「就算你能改變,我也不要。我可不想像那些浪漫小說的男主角一樣,許錯了願,還要再浪費一個願望改回來,真是有夠揮霍。」

  或許是歉意使然,我現在不想對月櫻使什麼心計,所以第三個願望的方向非常簡單。

  「我希望,我能知道十二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月櫻姐姐的那個情人到底是誰。」

  在我說出願望的同時,菲妮克絲彎下腰來,紅髮垂在雪嫩的臉蛋側,海水般靛藍的眼瞳中,有著濃濃的惋惜,還有淺淺的悲傷,但在我為之迷惘的瞬間,她拂開我額上的頭髮,在額頭輕輕一吻。

  「約翰·法雷爾,我祝福你美夢成真。」

  被菲妮克絲吻在額頭,我剎時間感到暈眩,但是再睜開眼睛來,她已經不在我面前,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