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一章 前塵往事

  自從與月櫻在薩拉城重逢以來,我的心裡一直有個困惑難解,這個疑惑牽涉到十多年前的往事。當時,月櫻出嫁到金雀花聯邦,我長途跋涉,穿越過大半個阿里布達,到邊境的第三新東京都市,去見我那變態的老爸。

  我成年後屢次回想,關於這一段記憶都很模糊,假如不是重見月櫻,我甚至記不太得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去的。但是照情理來推測,當時自己應該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前去第三新東京都市向父親求援的。

  想想真是年少無知,我那時居然還天真到認為父子親情可以倚賴,相信變態老爸雖然變態得可以,但怎樣都會看在親生兒子的份上,成全兒子苦苦哀求的心願,哈,如果他會這麼做,那他就只是一頭不食親子的猛虎,不是變態老爸了。

  從後來的事實倒推,變態老爸自然是沒有答應我的要求,但我卻真的想不起來,記不得他到底是如何拒絕我,而我又是如何回到薩拉的,之後的事,連同整個童年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令我在成年之後甚少回憶往事。

  這段失落的記憶,對我極其重要,因為回到薩拉城後的我,居然把與月櫻的約定給徹底忘記,讓月櫻在金雀花聯邦一等十二年,而我自己也從此像失了魂一樣,越來越是放浪形骸,沒有半點上進心,過著近乎自暴自棄的生活。

  第三新東京都市之行,對我的人生有決定性改變,當我憶起了與月櫻的約定後,就下定決心要找機會去第三新東京都市,向變態老爸質問當年的真相,因為不管我怎麼想,這件事都有記憶操作的明顯痕跡,是有人封住了我的記憶,我才會把那麼多事情都給忘了。

  事情是在第三新東京都市發生,就算不是變態老爸親自動手,也絕對與他有關係,事實上,我自己一年多來努力過幾十次,別說解不開記憶束縛,就連曾經被操作記憶的痕跡都找不到,足見下手之人的本事是如何高明。

  然而,我急欲解封卻無計可施的這段失落記憶,卻在一個奇特的情形下,陰錯陽差地被解開了,解封記憶的人對我不懷好意,但卻沒有佔到便宜,反而幫了我一大把。

  那個叫做白起的伊斯塔少年,看不出魔法修為如何,但他的武功卻簡直是鬼神莫測,輕而易舉就撕殺我的兩大淫神獸,逼得我無路可逃,用盡各種手段抵抗之後,仍是被他一掌拍在腦門上。

  正中腦門的一掌,令得無數記憶在我腦中逆流。在紐奧良賽車、追跡者旅行的種種驚險、東海幽靈船上的生死惡鬥……我短暫的人生飛快回溯,青年、少年、童年的種種久違記憶,瞬間全部又經驗一遍。

  白起的這個手法,是為了搜尋我腦中的記憶,從裡頭找尋某個訊息,但由於我記憶中存在著特殊封印,如果他堅持要盡窺全貌,就必須要強行破封。對白起而言,一切似乎別無選擇,因為他不知道那訊息藏於我人生的哪個角落,只有破去封印,對所有記憶做全面搜尋。

  之前在白起手上吃過幾次虧,我對他的實力絕不敢有絲毫小看,但假如我的記憶封印是由變態老爸親手施下,白起說破就破,他的實力之強將遠超我所預期,不只勝過加籐鷹、武間異魔,甚至是到達五大最強者的級數,伊斯塔到底是怎麼造就出這種怪物來的?

  震驚與困惑姑且擱在一邊,在白起破開我腦中封印的瞬間,無數被遺忘的畫面如山洪、似激流,洶湧奔轟出來,瘋狂衝擊我的理智與意識,把我一下子帶回十多年前的第三新東京都市。——重新開啟的記憶,瞬間補上十多年的空缺,讓我明白了很多事情。

  原來,我當時確實是做好了決心,要向變態老爸低頭請求,求他幫我接月櫻回來,或者,如果他真的是那麼「忠君愛國」不願意為了兒女私情而礙及國家大業,那麼至少也請他訓練我、傳授我武功,讓我在數年後有足夠實力,去金雀花聯邦奪回月櫻。

  但在我預備啟程之前,福伯他們拿了一封變態老爸的親筆信給我,說是他們已經將最近發生的事通知源堂主人,而變態老爸回信過來,點召我去第三新東京都市見他。

  許久不曾見面,我奉命開始乘車上路,到達第三新東京都市的時候,身邊就只有一個過大的行李皮箱,還有一張變態老爸的發黃照片。

  把我大老遠地叫來,我的父親卻沒有現身,由得我一個人在馬車驛站門口站了半個時辰後,才由他手下的女軍官來接我入要塞。

  現在回想起來,早在十多年前第三新東京都市就是一副變態的樣子,在我深入要塞內部的過程中,那個率直爽朗的女軍官帶我走直線路徑,完全不避諱所謂的軍事機密,大剌剌地開門帶我穿越通過。

  活體重組、生物改造,其中一些畫面與黑龍會的封靈島幾乎沒分別,假如我還記得這些事情,那麼十年前我就會猜到天鷹戰士這種生化武器早晚要出現,絕不會為了伊斯塔邊境的荒漠一戰而訝異。

  不曉得白起要從我記憶中讀取的,是不是這一段軍事機密的回憶,不過,我記得在我行走於要塞內部的時候,所有人看到我都很客氣,那種態度不只是單單有禮貌而已,甚至有點巴結的意味,好像真的把我當成「源堂司令」的「愛子」想先討好變態老爸的唯一繼承人。

  那感覺不是很好,因為我心裡很清楚事情不是這樣,但踩在人家的地頭上,又不方便說什麼,想起來是很鬱悶。

  但是,在所有過來問好的要塞人員當中,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士讓我印象深刻,那是一個留著好看的金髮、穿著一件研究員白袍的艷麗女性,充滿知性美的微笑,讓人對她充滿好感,不過,我聽見身旁人們竊竊私語,說她的母親只因為被一個小女孩叫「歐巴桑」就精神失控,掐死那個小女孩之後自殺,聽完這件事的我,對這位美麗阿姨就只剩下一個想法。

  (老天啊,尊府上的遺傳基因也算夠變態了,難怪會被老爸給重用,阿姨你笑得那麼古怪,該不會是想當我後母吧?

  這位美麗的阿姨叫做律子,似乎是變態老爸身邊的重要人物,擔任很高的職位,非常能掌握變態老爸的心意。要塞裡的人們看到她,都像是看到女主人般恭敬地讓開,由她負責帶我去見變態老爸。

  我記得很清楚,即使依我現在的審美標準,律子阿姨都算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在與我同行的那一段路上,她微笑著問了我很多生活起居的事,說了一些什麼「你父親很關心你」、「當法雷爾家的人真是不易」之類的怪話,我絲毫沒有被人關心到的安慰感,反而背後越來越是發毛,忍不住脫口發問。

  「阿姨,你……你該不是想當我後母吧?你要小心啊,那個變態是沒人性的。」

  這句話不假思索地說出口,律子阿姨的眼光立即盯在我臉上,那感覺還真是像被插了兩根釘子上來,瞬間的目光之冰冷,讓我幾乎以為自己會被連打幾百個耳光,像是那個傳說中的小女孩一樣給活活掐死。

  不過,母女兩代果然是有些不同的,或者該說,女兒從母親的失敗中學到了經驗,律子阿姨的眼神,在那短短一瞬間的冰寒過後,又笑吟吟地讓人如沐春風,用很好聽的聲音,笑著說話。

  「孩子,阿姨不可能取代你母親的。在你父親的心中,天下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比得上她……」

  「阿姨,你認識我母親嗎?從來……從來都沒有人對我說過她的事,我娘親是誰?她還活著嗎?」

  「孩子,真是難為你了,你母親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在南蠻,她的子民都稱她為……」

  前方機械庫的大鐵門在轟然聲響中打開,震耳欲聾的聲音,讓我沒有聽見律子阿姨的下半句話,而從大鐵門開啟的那一刻開始,律子阿姨再沒有把目光放在我身上過,轉為凝視機械庫二樓上的一處浮台,那個坐在浮台辦公桌後俯視著一切的男人,第三新東京都市的主人。

  「終於來了嗎?叫你來這裡,是為了有一件事情要你做。」

  變態老爸對於效率的要求,真是駭人聽聞,看到久違的兒子一句問候也沒有,一點表面工夫也不作,就是這麼直接地扔付事情過來。不過,這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如果我期待他像個正常父親一樣,給我來個溫暖的流淚擁抱,那反而是我心理變態了。

  而在這之外,還有一個小插曲……

  「司令,我出去了。」

  「……你是誰啊?」

  「赤木律子,第三新東京都市後勤本部長,兼要塞技術開發總監。」

  「新來的嗎?好好幹,你下去吧。」

  聽見這句話的那一刻,我非常震驚,想不到這個知道我母親身份,據說還常與變態老爸這樣眉來眼去的漂亮阿姨,居然只是個剛來的新人。不過,我很快就知道事情不是那樣,因為在律子阿姨離開的時候,我在她苦笑的臉龐見到一絲落寞,還有聽見一聲近乎耳語的歎息。

  「……一年七個月又十八天……」

  律子阿姨沒有把時分秒都算進去,不過能把日子記得那麼清楚,她的心裡應該很不好過,又或者她每天都要算上一次,因為這個已經相處一年七個月又十八天的男人,從沒把她當成一個必須要記得名字的重要人物,哪怕她職位很高、很接近他,甚至也很瞭解他喜好,還是受到這樣的命運。

  跟著這樣的老闆辦事,很不好受,而跟這樣的老爸說話,更是一種折磨,假如不是為了月櫻,我絕對不想多忍受一刻,立刻就會掉頭離開。

  律子阿姨離開後,大門隨即緊閉,我把自己想要說的東西一股腦地講出來,請求我的父親給我幫助,讓我能夠把所傾慕的女性接回來,因為我相信嫁到金雀花聯邦的月櫻姊姊,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壓力,才讓她做出如此決定,我請求父親能夠給我力量,讓我保護月櫻姊姊不受傷害。

  整個過程中,變態老爸維持著沉默,我唯一足以慶幸的事,就是他沒有露出厭煩的模樣,而是很仔細地聆聽我說話,但他也沒露出能讓我安心的表情,就只是死寂地坐在那張辦公桌後,面上虯髯雜亂生長,交疊在面前的兩隻手掌遮住表情,讓人心寒的銳利目光卻由墨鏡後直透過來。

  「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換下一件事吧,我沒有太多時間聽小孩子的抱怨。」

  當時只有六歲多的我,確實只是個小鬼,但是當我聽見這畜生把我下定決心請求的願望,當作只是普通孩子要玩具似的輕率處理,我真是怒火中燒,氣得不知道該怎樣才好。

  「這個東西……關係到你一生幸福,算來也到了該給你的時候,拿去吧。」

  變態老爸好像扔了什麼東西過來,是一本看起來很新的書卷,封皮上用醜醜的字跡寫著四個大字「玄武真功」正是法雷爾家代代秘傳的絕世武學,只不過這麼新的書冊,恐怕不是祖傳的那本,而是最近幾天剛剛默寫出來的手抄本。

  這也正常,變態老爸從來也不是那種愛惜東西的好人,早已練成的玄武真功秘笈,在他眼中根本毫無價值,以他的爛個性,恐怕早已亂扔亂丟到不見,或是順手拿去墊了餛飩湯,如果說這麼多年來他會把祖傳秘笈保存得好好,這件事真是會把我嚇一大跳。

  所以顯而易見,祖傳的那本秘笈多半早已被毀,變態老爸是為了要把神功傳給我,才特別默寫了一本出來。他的記性不差,甚至還好得驚人,絕對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倘使是他不在意的事物,哪怕是再貴重的東西,他都會迅速棄之腦後,就好像從沒有過這回事,所以我拿著這本秘笈,心裡為之忐忑不安,萬一變態老爸默寫時有什麼問題,隨手作文起來,這種東西練錯一字可都會要人命的。

  但我確實感到一陣安心,因為老爸雖然變態,卻還是以實際行動支持了我的要求。期望他會親自殺入金雀花聯邦,把月櫻給劫回來,這種事情太過驚天動地,就算是六歲的我也曉得不可能,可是只要我苦練玄武真功,幾年之後就可能擁有足夠實力,去把月櫻迎回。

  無論如何,變態老爸確實給了我一線希望,而這正是我所需要的東西,讓我再也不計較剛才所受到的冷漠對待,有生以來首次感到對父親的感謝。只不過,就在我努力想著感謝詞句的時候,這個男人所說的一句話,讓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繼承法雷爾家的玄武真功,你就要做到一件事,從今之後,放棄你對月櫻的無謂情感,忘掉這個女人的存在。只要能做到這一點,你從今日開始就可以修練玄武真功,最快在十年之內,你就有取代五大最強者的可能。」

  過去我曾聽過有一些奇門武學,修練者必須斷情絕義,以無比孤絕冷漠的心境方能修成,但我卻肯定玄武真功不是這種東西,因為爺爺是出了名的多情郎,變態老爸則是天生冷血,絕不是練功之後才變成這樣,現在對我提出這等要求,也和玄武真功本身沒有關係,單純是他本人的禁令而已。

  從小我就不願意向變態老爸低頭,乞求別人家孩子所應得的父愛,更不屑修練他的武功,這次之所以改變主意,完全是為了月櫻。如果必須割捨對月櫻的情感,那我練這什麼鬼功有何意義?

  「六歲的小鬼,懂得什麼是情?什麼是愛?你只是被自己無聊的慾望給沖昏頭。忘掉那雙破鞋吧,等你修成玄武真功,你可以擁有更好、更美的女人,到了那個時候,你會發現女人只是玩物,你將會為了自己今日的愚蠢而羞愧不已。」

  「羞愧不已?我只會為了一件事而羞慚,那就是我有一個沒人性的變態老爸!是,六歲的孩子是不懂得情愛,我只是單純想接月櫻姊姊回來而已,但你又懂得什麼叫人性?什麼叫血性嗎?你根本不懂,因為你甚至算不上是一個人。」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是激烈的父子互吼。要說互吼其實也有點問題,因為從頭到尾,只是我一個人在大吼大叫,變態老爸只是冷冷地坐在那裡,偶然回答一兩個簡短的句子,就清楚地讓我感覺到那堵不能逾越的高牆。

  踩在變態老爸的地頭上,我對他沒有任何辦法可想,軟求無效,也沒有籌碼反向威逼,但至少有一件事情是操之在我,如果我不願意,就算是變態老爸也不能強逼我練功。

  「我不練,就算練了這種東西,也不可能得到幸福。如果練到最後也不過和你一樣,那我寧願一輩子當廢柴算了。」

  「……那你可以回去了。要你來的目的,只是為了把這個給你,如果你不想練,就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

  毫無情緒波動的平穩聲音,聽不出任何的動搖,此刻我心裡真是失望到了極點,沒想到萬里迢迢而來,最後居然是這樣的結果,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想辦法,試圖在多年後完成自己的承諾。

  「……等一下。」

  背後傳來的聲音,沒有讓我停住腳步,反而加快往外奔去。變態老爸不是個會隨便改變主意的人,但卻是一個惱羞成怒起來,會翻臉不認人的禽獸,我這樣子拒絕了他,後果可大可小,而從我感覺到的危險氣息來看,無疑是最糟糕的那個結果實現了。

  不曉得為什麼,我的身體突然不能動了,緊跟著,就是一個冷淡的聲音,似遠又似近地傳透過來。

  「一個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到這程度,已經是種不可饒恕的罪惡,但幸好你有個不錯的父親,懂得為你日後的幸福著想。只要把你的記憶封住,你自然會忘記此刻的堅持,照本來安排修練玄武真功,日後你回復記憶,就會知道我今日沒有做錯。」

  冷冷的聲音,一字一字地傳入我耳裡,帶著一股神秘力量,激烈撞擊自我意識,令我眼前越來越昏,最後就此失去了意識,昏倒在機械庫的冰冷地板上。

  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第三新東京都市將人抽筋剝皮的本事了得,洗腦技術更有獨到之處,當我被押到那台見鬼的儀器上,律子阿姨親自進行操作時,我腦裡只是反覆想著同一件事:就算真的讓我把月櫻忘記,我也絕不練那什麼玄武真功,寧可大家來個一拍兩散,不讓變態老爸得意獰笑。

  父子兩代都是蠻幹的個性,誰都不願意妥協一步,結果當然就是玉石俱焚,兩敗俱傷。任憑變態老爸神機妙算,也不可能把所有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從洗腦程序中清醒的我,把與月櫻、蘭蘭的約定忘得一乾二淨,開始照安排修練玄武真功,但只要一嘗試運氣,肉體就發生激烈的排斥反應,最初只是瘋狂作嘔,之後甚至大口大口地咳起血來。

  法雷爾家列祖列宗裡頭,從來沒有過哪個人出了這等狀況,第三新東京都市不乏一流名醫,診斷之下,答案很快就冒了出來。

  「心理影響生理,由於潛意識中的反抗,導致肉體發生激烈的排斥效果。」

  失去記憶的我,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是怎麼回事,為何沒法像正常人一樣習武,還失意了好一陣子。但是我那變態的老爸……像個水泥像似的呆呆站著,在醫生宣告診斷結果的那一刻,不曉得是否是我的錯覺,可是我當真聽到了墨鏡破裂的清脆聲響。

  人算不如天算,變態老爸冷血殘酷、機關算盡,結果卻沒料到有此一著,全副盤算付諸東流,白白浪費了時間與策劃,最後,一個不能練武的法雷爾家子弟等若是廢物,我再度被送回薩拉城,離開了那座惡夢似的第三新東京都市。——一度失落的記憶,慢慢又湧回腦海,我終於取回了我的記憶,但在一個謎題被解開的同時,卻又誕生出更多的謎團。

  每件事情的背後都有一個真相、一個理由,變態老爸堅決要斬斷我與月櫻之間的羈絆,到底是為了什麼?

  誠然,連現在的我也同意,一個六歲大的孩子哪懂得什麼是情?什麼是愛?

  就這麼傻傻地到變態老爸面前表演愛情劇,別說是那個冷血瘋子,就算是碰到我,都會一腳把他踢得遠遠的。

  但是,變態老爸的態度過於斬釘截鐵,讓我不得不懷疑這件事有什麼幕後理由。

  道德束縛、武者榮譽,這些被人當作天經地義的規則,從不存在於變態老爸的腦海中,即使身為五大最強者之一,他仍然可以絲毫不顧身份地偷襲任何人,哪怕是一個六歲小孩,又或是街邊乞丐。但是,他看似無跡可循的行事作風,卻有一個非常大的限制,那就是……變態老爸非常、非常地怕麻煩。

  從勤勉性來說,變態老爸確實是個懶人,他討厭一件事情被弄得太複雜,所以總習慣用最直接的方式把問題解決,但世間事很多時候就是如此複雜,又有欲速則不達的道理,如果無視現實狀況,硬要走直線把事情解決,事情就會變得異常混亂,甚至造成不能彌補的傷害,而這也就是變態老爸之所以被人當變態的理由。

  一個六歲小鬼賭上決心與勇氣,哭著要求父親接回姊姊,這件事確實是很可笑,但可笑的東西笑笑就好了嘛,頂多再拿來惡搞點什麼,以變態老爸素來討厭麻煩手續的個性,用得著這麼慎重以待,如臨大敵般,不但出手暗算,還花偌大功夫去洗腦嗎?

  所以這件事情的背後,一定有問題,變態老爸不是出於個人心情的決定,而是確實基於某個理由,所以才阻止我為月櫻做的事,現在我所困惑的兩件事情是:那個神秘理由是什麼?變態老爸所要防止的事又是什麼?

  (唔……一時間想不太出答案啊。

  要尋找答案,必須能夠解讀對方的想法,但我如果能夠解讀變態老爸的想法,那我自己也是個變態了,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看來結論沒什麼變化,只有我自己到第三新東京都市去,面對面找變態老爸問個清楚了。

  雖然日前變態老爸藉著奇異的儀器,和我面對面互通訊息,但那儀器已經自動銷毀,我沒有辦法再用一次,更何況……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要面對。

  上次與變態老爸的會面,我還是像當年一樣,整個被壓得死死,完全被他玩弄於掌上,如果這種情形不能改善,那麼就算到了第三新東京都市,我仍然只有一碗閉門羹可以端著自己吃。

  (要找變態老爸談判,就要遵守談判規則,找出他所關心的東西,威逼利誘,這樣才有希望談判成功,不然我就會像蘭蘭那樣被羞辱地轟出去,但什麼東西是他所在意的呢?

  思索中,我陡然想起一事,在我回復的記憶當中,律子阿姨曾經說過兩句話,是關於我那從沒見過面的母親,非常的有意思。

  「孩子,阿姨不可能取代你母親的。在你父親的心中,天下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比得上她……」

  「孩子,真是難為你了,你母親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女人。在南蠻,她的子民都稱她為……」

  從小到大,沒有人曾經告訴過我母親的事,實在是很想不到,除了變態老爸本人以外,世上居然還有人知道她的事。

  那兩句話,第一句說明了我母親在變態老爸心中的份量,第二句則是交代了我母親的身份與來歷。

  我的娘親,來自南蠻。這個範圍很大,但是在那個極度男尊女卑的世界,一個女人會擁有自己的子民,這點就很不可思議。

  南蠻大小部族雖多,但以女性為尊的部族,近代卻只有兩個。依照變態老爸的品味,我的娘親不太可能來自蛇族,那麼蛇族以外的另一個選項……

  突然之間,我記起一件事來,在東海的時候,卡翠娜曾經與我私下會唔,告訴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當年名聲響徹南蠻的巴薩拉樂團,其中的那名長髮主唱,樣子與我非常的相像,卡翠娜懷疑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我家老爸,而巴薩拉樂團又曾經受邀訪問鳳凰島,如此說來……一個答案已經在我心中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