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五章 福無雙至 禍不單行

  持票上了長角小丑號,車廂內鋪著大紅地毯,頂上懸掛水晶燈,天鵝絨的座椅彼此間距離頗寬,看上去極是氣派,讓乘車的旅客可以享受一趟舒適旅程,一切看來是那麼美好,幾乎讓人忘了這列火車是為了軍用目的而開發的。

  在車廂最前端的牆壁上,鑲著一大片水晶板,起初透明無瑕,可是當列車開始移動,就開始跑出各種數字與影像,竟然是一面晶石螢幕。理論上,軍用火車裝飾成這樣,實在是豪華得太過頭了,令我不得不懷疑,平常時候變態老爸是否拿這列車當成享樂工具,例如說帶幾個裸體美女,準備些美酒,螢幕上放些春宮影片之類的,想想是夠享受了。

  以形式上來說,長角小丑號是全自動駕駛,而娜西莎絲既然是挾持人質脅迫開車,當然不會讓變態老爸的手下上車隨行,找機會奪回人質,所以這輛列車上除了我們幾個人,應該是沒有其他人的。

  正因為有著這個認知,所以當一眾車掌小姐與侍女魚貫走出,進行列車服務,我們所有人都被嚇了一大跳。

  一級方程式大賽車的焦點之一,是滿場的賽車女郎,同樣的道理,既然搭乘東方列車,我自然不會放過大好良機,短暫的吃驚結束後,我連忙把目光投向車上的女服務員。

  賣票的鐵道員是傀儡木人,這可以說是節省資源,但如果連車掌小姐也用傀儡木人,那就未免太沒情趣,幸好,我那變態的老爸沒有犯這種低級錯誤,而且還給了我們一個大驚喜。

  「歡迎搭乘本次列車,本列車終點站蘭若古剎,預計所需時間三十五小時四十分,沿途我們將供應餐飲,座椅前的購物單上,有本列車所專售的紀念煙酒,歡迎選購。」

  清脆的語調,悅耳動聽,但令人吃驚的是,列車上的車掌小姐並非人類,清一色都是索藍西亞的精靈。阿里布達與索藍西亞戰爭不斷,在國際聯盟成立前,兩國互為世仇,精靈又是生性高傲的種族,我真想不通變態老爸是用何等通天手段,居然能招募到這麼一批精靈美人,在列車上甘為僕役。

  精靈的外貌,男的俊俏,女的嬌美,世上很難找到醜的精靈,而能夠被變態老爸選來當車掌小姐,水平自然更在標準值之上,我雖是見多了美人,不過在端詳她們相貌的時候,還是有忍不住讚歎的感覺。

  尖耳銀髮的精靈女性,穿著藍色或藏青色的制服,頭上戴著類似綠扁帽的小帽子,雙掌戴上白絹手套;一襲貼身剪裁的套裝,尤其強調出腰身,只在肚臍高度處用扣子扣住,領口稍稍露出蕾絲,隱約裸露出的上圍曲線,雖不豐滿,但膚光賽雪,晶瑩剔透,正是精靈女性的獨特魅力。

  及膝的套裝裙下,露出漂亮修長雙腿,腳下則是蹬著高跟鞋,在列車走道上輕盈曼妙地行走,高貴典雅的姿態,彷彿她們的工作不僅僅是列車服務員,而是代表國家的模特兒,舉手投足,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散發著冷冷的高傲自信與神采。

  如果純以美貌而論,我所看到的這些精靈女性,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才剛上車便讓人遐想翩翩,期待一次艷遇之旅,無奈追跡者生涯所培養出的習慣,讓我不願輕易相信世上會有這等好事,仔細再觀察幾個重點後,心中不由得一歎。

  「咦?你們……」

  相較於我,阿雪卻是一見到她們就發現不對,娜西莎絲也是表情古怪,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只是忍著沒有把話說出口。

  隔行如隔山,巡捕出身的羽虹雖然觀察細微,但並沒有這兩名女巫師的感應力,對事實的掌握遜了一籌,只是提出合理懷疑。

  「這倒怪了,索藍西亞的精靈一向看不起其他種族,誓言維護精靈的高貴與尊嚴,怎麼會甘心在這裡當僕役?還有,使用這列車的主要都是人類,精靈們為什麼願意侍奉人類?用她們來當僕役,不怕她們密謀反叛嗎?」

  「她們不會密謀反叛的,因為她們……已不能。」

  阿雪的話乍聽之下不易明白,但聲音中卻流露著一絲掩不住的悲傷,羽霓、羽虹最初不懂,但片刻之後,那些高挑美麗的精靈女性,肌膚由晶瑩剔透往上昇華,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態;輕盈曼妙的行走,輕到可以微飄起來,那個居心險惡的答案便告揭曉。

  變態老爸確實是有通天手段,而且還真是一等一的毒辣,這些精靈美人美則美矣,但卻已不能算是精靈……僅是一群精靈女性的幽靈。

  兩國交戰,被阿里布達給俘虜或殺害的精靈女性自是不在少數,光只是陣亡在沙場上的就夠多了,更別說軍隊襲擊平民村落帶回的俘虜。精靈女性貞潔自持,不屑被人類給淫辱,往往立即自盡,保全清白,但這種自保方式已經被找到了破法,只要使用適當的招魂術法,便可以將精靈的魂魄召喚,再加以改造,這些被洗去生前記憶,只能幹機械式服務工作的精靈女幽魂,便會成為列車上永恆的地縛靈,只要列車存在一日,她們便永留其上。

  這些精靈美女雖然漂亮,可是仔細端詳,一個個都是目光呆滯,雖然對我們報以機械式的微笑,但恐怕連我們是人類都認不出來了。變態老爸的眼光很高,挑來作為誇耀的俘虜不會是低等貨色,她們生前可能都是女騎士、女將軍,又或者是索藍西亞的貴族,現在卻落得這等淒涼下場,倘使當真死後有知,想必會悲憤得流出血淚吧?

  但真正有啟示意義的重點是,橫豎都是拿俘虜的靈魂來當奴隸,變態老爸可以用索藍西亞當祭品,當然也可以把矛頭對準伊斯塔。法雷爾家族的男人素來是有仇必報,娜西莎絲這次擄我當人質,還連帶搶了火車當戰利品,無疑是重重削了變態老爸的金面,往後她將被源堂·法雷爾列為目標對象,說不定就有哪一天,娜西莎絲也會空洞著眼神,換穿上藍色套裝,在這火車上捧著木匣賣便當。

  正是因為察覺到這點,娜西莎絲面上才失去了一貫的笑容,表情變得很僵硬,臉色變得蒼白。

  見了這幕光景,在場諸女都沒心情多說話,也不想與娜西莎絲共處一室,便由這些精靈幽魂帶領,進入長角小丑號的尊貴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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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快,這串鐵箱子跑得比馬還快耶!」

  「這是當然的啊,這類機械本就比普通牲畜跑得快,阿雪姊姊在金雀花聯邦應該看過更快的車子啊……」

  到底是年輕女孩比較好哄,阿雪與羽霓、羽虹說了幾句笑話後,心情很快就開朗起來,重新和她們談談笑笑。

  從霧谷村開始,經歷追跡者生涯的阿雪,其實也經歷了許多傷心事,見聞歷練多了以後,慢慢找到了調適自己的方法,若非如此,根本不可能撐到今天。

  一如此刻,阿雪的俏臉緊貼著窗子,望著玻璃窗外的樹林與雪地,毛茸茸的尾巴搖擺不停,沉浸在觀賞瑰麗風景的興奮當中,已經完全拋開了剛才的黯然。

  列車緩行,蒼白的針葉雪杉、青藍色的冰川,仿如走馬燈般流動倒退,確實是一幅美景,不過我卻覺得那對碩大巨乳貼在玻璃上擠壓變形的景色更吸引人。

  經歷了南蠻、東海與之後那不算短的追跡者生涯,已不再是初時無知狐女的阿雪,此刻卻一副鄉巴佬入城的嬌憨神情,還被羽霓調侃,這情形看在作師父的眼裡,真是有夠沒面子。

  在寒鐵所鑄的特殊軌道上,列車奔馳,窗外景色飛快倒退,兩旁雪松、冰泉的特有風情,讓阿雪神馳目眩,站在窗邊頻頻叫好,我則是看著她呼之欲出的肥白巨乳,目不轉睛,作為不能動彈時候的最佳消遣。

  我們所在的地方並不算寒帶,但因為黑山的特殊地磁,從我們進入谷道開始,周圍氣溫便迅速降低,即使身在列車之內,還是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寒意。羽霓和羽虹不自覺地坐在一起,兩姊妹越坐越靠近,就差沒有抱在一起;阿雪的手腳有獸毛遮蓋,懷裡更抱著紫羅蘭,把大半個身體貼附在上,比蓋上一張獸皮毯還要暖和。

  「咦?未來到哪裡去了呢?上車以後就沒有看見過他。」

  阿雪左顧右盼,提出了這個問題,羽霓、羽虹也如夢初醒,轉頭四望,發現平常總是走在隊伍最後頭的未來,竟然已經不知蹤影,如果不是因為親眼看到他上車,肯定要懷疑他偷偷溜走了。

  「大家現下都在同一輛車上,又沒有別人,他為什麼要藏起來?」

  阿雪提出疑問,我聽了卻在心裡大罵不休。未來是忍者,忍者不把自己藏起來,難道要大搖大擺出來晃嗎?那當明星算了,當什麼忍者?他一上車便即藏匿,這正是他沒有失去警戒心的最佳證據,不然如果等到敵人殺過來,那時才要找地方藏起,可就太遲了。這麼簡單的問題,居然還要問,實在是有夠沒腦子,而更讓我難以忍受的地方,卻是三個女人只顧著自己暖和,完全忘記這裡有個病患冷得頭皮發麻,真是罪大惡極。

  在之後的幾個小時裡,三個女人漫無目的地隨口聊著,話題其實很無聊,都是些小女孩家的胡鬧言語。

  「阿虹,你覺得未來真的是男生嗎?有沒有可能是女人啊?」

  「這個……應該是男生沒錯,但說到底,我們也沒有幫他驗過身,黑龍會有很多的奇術,忍法更是集水系魔法於大成,就算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變化,也是情理中事。」

  羽虹說得很慎重,但阿雪卻笑了出來,說是如果讓未來換上女裝,不曉得會是什麼樣子?說不定,只要衣服一換,答案馬上就出來了。

  「有、有道理啊,我沒有想過這個辦法,以後應該找機會試試看的。」

  羽霓鼓掌叫好,而我則是聽得肚裡發笑,未來那個臭小鬼狡猾奸詐,這下子一個大麻煩砸在頭上,有得他受了。

  「對了,獸人們的攻擊,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把話題從未來身上移開,羽虹談起了獸人,對己方為何被攻擊提出質疑。這些疑問我數天來反覆思索,羽虹卻直至此刻才有所驚覺,一方面是因為戰鬥實在太過頻繁,她沒有時間作深度思考;另一方面,唉……真是有夠低能。

  羽霓和羽虹討論了一會兒,理所當然地陷入一頭霧水,沒有任何答案,但在雙方思緒陷入膠著時,阿雪卻插了一句話進來。

  「……阿霓、阿虹,我們這次去伊斯塔,那邊是不是有很多獸人啊?」

  非常莫名其妙的問題,和霓虹正在作的討論沒有關係,驟然聽見這問題,就連躺在一旁的我都為之一愣。

  伊斯塔與南蠻相距何止萬里,但伊斯塔確實是大地上除了南蠻外,擁有最多獸人的國度。理由很簡單,大量的獸人、半獸人奴隸,成為伊斯塔最主要的勞動力與活體素材,長年以來過著悲慘的非人生活,雖然獸人們暴動不斷,但目前為止卻沒聽說過成功案例。

  阿雪一向心軟,過去我一直不願在她面前提起此事,還要求茅延安也跟著禁口,為何她會主動提起?這個不妙,她這次要求前來伊斯塔,該不會……

  「你們知道嗎?那些獸人……都是阿雪的同胞呢。」

  之前,這句話會讓我心中發笑,因為天河雪瓊與獸人八桿子也打不著關係,阿雪把獸人當成同胞,這是最搞笑的誤會。但現在,這句話卻讓我心頭發寒,想到那日心禪大師與我秘會所作的叮囑。

  (這可不太妙啊,阿雪她察覺到什麼了嗎?照理說是不可能,那件秘密別說是她,這世上應該沒有多少人知道的。

  思潮如湧,但一陣尖銳的蜂鳴聲,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目光隨之轉移,只見阿雪從櫃子上拿起了一個黑盒子,隨手把玩幾下,觸動機鈕,車廂前方的牆壁上,浮出了一塊與外頭相同的水晶螢幕,跑出一連串的畫面。

  (這、這是……

  之前恐怕沒有人想到,這輛列車上的配套措施,竟然作得如此齊全,不僅硬體設備超越時代,甚至還有匪夷所思的軟體支援。呈現在水晶螢幕上的東西,不只是氣溫、路線資訊,隨著頻道切換,竟然還有金雀花的歌唱表演、料理競賽節目。

  「哇!這裡的設備好棒喔!」

  阿雪又驚又喜,把剛剛的愁思拋到九霄雲外,和湊過來探看的霓虹一起研究,把玩那個顯然是遙控器的黑盒子,不停切換著螢幕上播放的節目。

  「啊……哦……親哥哥……干死奴家了……啊……蛋蛋都快擠進來了……」

  幾次切換後,一下淫蕩的嘶喊聲響徹整個房間,一個豐乳肥臀的金髮女郎出現在螢幕上,作著種種撩人的姿勢。

  (原、原來還有成人頻道……老爸,你真懂得享受。

  以我的想法,那個女優的身材相貌遠不能與阿雪相比,這種姿色都能出來演成人片,阿雪應該對自己充滿自信,抬頭挺胸才對,可惜,阿雪看清螢幕後,就像被蛇咬了一口,立即按下轉台鍵。

  不過,這個轉台卻帶來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被切換到新聞台之後,熟悉的新聞快報音樂放送入耳,當夏綠蒂那張生氣勃勃的俏臉出現在我們眼前,現場每個人都「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變態老爸真是變態到家了,VIP房裡不只放黃色電影,居然還播放新聞,咦?這好像還是即時快報,背景看起來很陌生,夏綠蒂是在哪裡作採訪?

  不久之前,金雀花聯邦的連串動亂,本應是這個女記者發揮所長的舞台,但在月櫻的安排下,她的採訪轉成地下活動,對整件事起了非常大的幫助,之後當真相揭曉,我們沒有再得到她的消息,想不到會在這列火車上看到她的影像。

  照理說,夏綠蒂應該還在金雀花聯邦活躍,可是她背後的這個場景,卻說明著不同的事實,因為那一大片遼闊的背景,並非綠茵平野,而是乾燥荒漠,一大片的沙漠。

  金雀花聯邦幅員廣大,境內並非沒有沙漠,但那都是少數荒涼之地,不會有什麼新聞,夏綠蒂也沒理由跑去渡假,所以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金雀花聯邦以外的地方,換言之……

  「伊斯塔?夏綠蒂她怎麼跑到伊斯塔去了?」

  羽虹訝異說道。

  其實不只是羽虹,包括我們在內,每個人都非常吃驚,伊斯塔是大名鼎鼎的黑魔法國度,一向閉關自守,也不輕易接受外人入境,除非是使節團、特級商隊與間諜,否則誰也難以隨便進入,夏綠蒂是憑什麼大搖大擺入境作採訪的?

  仔細看看她身後的畫面,好像有很多的火頭正在燃燒。我不是消防員,普通的火光我看不出什麼問題,但基於軍人、追跡者的特殊直覺,我一眼就認出那些火光是什麼東西。

  屍堆!

  那些火光燒的不是木頭,而是大批堆疊起來的屍體,只有這樣子的大量焚屍,才燒得出那種火光與濃煙。在伊斯塔,一條人命還不如一隻耳環值錢,天天都有死人,不過從火堆的規模來推測,每一個火堆起碼有兩百具屍體,現在正燃燒中的火堆起碼有十餘個,粗略一算,至少有三千多具屍體遭到焚化,這個數字即使在伊斯塔仍是顯得太誇張了。

  不合理的現象,背後總有個正常的理由,這麼多的伊斯塔人猝死,比較可能的答案,大概是伊斯塔發生了什麼天災人禍吧!

  「……記者所在的位置,是伊斯塔的奧勒崗,這是方圓五百里內唯一的綠洲,平時人來人往,百姓趕著牲口到市集販售,但由於日前爆發莫名瘟疫,驚人的致死率,讓本地的人口在幾天之內急遽減少。」

  夏綠蒂直視鏡頭,侃侃而談,目光中沒有一絲猶豫,而由她口中所說出的消息,則是讓阿雪她們面面相覷,沒想到來得這般不湊巧,內戰中的伊斯塔居然還發生瘟疫,真是天災人禍相交而來。

  我把這則報導聽在耳裡,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好大驚小怪,一個戰亂的地方,本就是衛生條件極差,爆發霍亂、瘧疾是常有的事,更別說因為屍體腐爛,污染環境所造成的屍瘟。

  伊斯塔是活體實驗的大國,外人只知他們的黑魔法研究出類拔萃,卻不曉得他們的醫學也同樣高明,尤其是那些擅長作人體解剖的大巫師,只要換下法袍,改換上一襲白衣,馬上搖身一變,成為當世名醫。像什麼屍瘟之類的災情,以伊斯塔的醫療技術,根本是小菜一碟,只是看他們治與不治而已,搞不好這根本就是他們的生化武器實驗,挑上一兩個城鎮,滅絕所有居民,看看研究中的兵器殺傷力如何。

  (假如真是生化兵器,笨蛋記者在那邊不是好危險?唔,不太對勁,笨蛋記者說了幾分鐘的話,後頭一堆軍人來來去去,沒有人阻止她,代表伊斯塔確實准許她報導,不是她在偷拍,這……為什麼?

  阿雪和霓虹開始擔心,不曉得奧勒崗是否在黑山谷道的另一側,會不會讓我們被瘟疫波及,但比起這個,我卻更在意整件事的不合理之處,而這個頻道的接收效果也不理想,畫面很快就模糊起來,夏綠蒂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

  「同樣的疫情,此刻也正在伊斯塔的大小市鎮上演,病患如雨後春筍……」

  在整個畫面消失之前,我隱約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入耳瞬間,我心頭掀起滔天巨浪。

  疫情不只在奧勒崗,而是蔓延到大半個伊斯塔?

  如果此事屬實,一切就大大不同了,那代表伊斯塔真的發生了某種變故,而且情形已經超乎控制,畢竟伊斯塔的巫師不是瘋子,也不是蠢蛋,不會拿這種關乎國家氣數的事情來玩,即使要實驗生化兵器,也不會搞到大半國土全部陷入疫情。

  如果給我更多的資料,我就能夠整理歸納,作進一步分析,可惜這則新聞播報已斷,夏綠蒂的話我沒能夠聽清楚,徒歎奈何。

  只是……為什麼節目會突然斷掉呢?

  想到這個問題,我一下子回過神來,登時注意到車外隱約的呼呼風聲已有不同。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風聲全部都停頓下來,除了車輪壓在鐵軌上的金屬碰撞聲,外頭就聽不見半點其他的聲音,真個是萬籟俱寂的世界。

  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那一刻,總是最寧靜的,但有這種特徵的東西,不只是暴風雨,還有暴雪……黑山的暴風雪。

  老天果然不作美,在列車開動的數小時後,我們終於碰上了黑山谷道的第一名產,讓世上術者能力盡失的黑山暴風雪。

  斜斜望向窗外,鵝毛似的潔白大雪,如驟雨般飄灑而下,把窗戶外頭的世界再次覆蓋上一層銀白,無論是遠處的山峰,還是鐵軌旁的針葉林,全都被大雪給遮蓋,果真是名不虛傳,這場雪降得又快又急,事前幾乎一點徵兆都沒有。

  暴風雪降臨後,阿雪和霓虹先後察覺到這一點,但除了阿雪短暫的一陣暈眩外,其餘的人幾乎沒有什麼影響,畢竟地磁風暴所干擾的只有術者,羽霓、羽虹基本上都是靠武技在混飯吃,地磁風暴與她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唔,感覺好怪,有點想吐,這應該不是在暈車吧?

  同樣被暴風雪干擾到的,我也算是一個,儘管不能動彈,可是一股強烈的暈眩感覺,毫不留情地從我體內狂掃而過。類似的情形,我以前不是沒遇過,照理說我的魔法力應該停止運作,彷彿完全被剝奪了一樣,但這次卻有些例外,我居然還感覺得到自己的魔法力存在,不僅如此,就連本來因為地獄淫神反噬而消失的魔法力,都以極緩慢的速度在回流,假使我不是處於這樣四肢僵硬的狀態,這個意外驚喜夠讓我開懷大笑了。

  (為什麼會這樣?是地磁風暴與淫神反噬之間形成什麼相互作用嗎?這可難以索解,以後有機會要好好研究一下,呃,那是什麼聲音?

  連聲「轟隆」沉響,長角小丑號進行能源的切換,我們從那一連串悶雷似的聲響中,確認了這點事實,火車的行進能量已經從魔力源轉換為機械,儘管車窗外大雪紛飛,玻璃上凝結起點點冰珠,但車廂內的溫度卻沒有降低,反而有些微的上升,如我所料不錯,這輛火車應該是燃燒某種特別提煉的能源磚,以此作為動力,釋放出的熱能相當可觀。

  (這種東西一下處理不好,隨時都會大爆炸,現在車上又沒有技術人員,我們這樣子坐火車,真的安全嗎?

  就這麼胡思亂想了幾秒,一陣敲門聲引起了我的注意,也讓室內的眾人為之一驚。

  「是誰?」

  羽虹出聲問話,結果門外所傳來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語音,說已經到了用餐時間,已經幫我們把餐點送來了。

  連送餐服務都有,我實在越來越懷疑長角小丑號不是軍用火車,而是豪華觀光列車,變態老爸不曉得花了多少資金,才建造出這種奢侈品來,單靠阿里布達軍部絕沒可能支撐起這麼大筆的開銷,第三新東京都市的資金肯定另有大黑幕。

  「知道了,把東西留在門口,我們自己會來拿。」

  縱使在火車上,羽虹仍沒有失去警戒心,讓那些精靈女僕把東西放在門口,她們則遠遠退開,這個做法值得讚許,因為連我自己都一度因為上了火車,擺脫敵人追擊,忘記了可能存在的風險,如果我能夠動彈,絕對會好好幹羽虹一次作嘉獎。

  只是,長年的捕快生活雖然培養出警覺,但羽虹的智略卻始終不足,所以當她搖搖晃晃起身,腳步踉蹌地走向門邊,登時把我給嚇了一大跳。

  阿雪受到磁氣風暴干擾,頭暈目眩非常正常,但羽虹好端端的,為什麼走起路也會頭暈?

  當我懷著這個疑問,將目光投向羽霓,發現她也是呵欠連連,像是極暈眩似的靠著木桌,一個極為恐怖的念頭在我腦中出現。

  (不妙!有敵人上了火車,隨時都會伏擊我們!

  之前因為認定「火車上不可能有敵人」所以我沒有往那方面去想,但現在察覺到這個可能性,我腦裡的思緒登時貫串成一直線。

  假如是我主攻,所採取的手段必定是等待磁氣風暴,先封住魔法師的力量,然後再處理武者,但硬碰硬是愚蠢做法,所以我會用種種陰毒的小技倆,減弱敵人的實力,然後再行攻擊。

  這些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可惜卻已經太遲,當羽虹有些吃力地將房門推開,那一瞬間,「砰」的一聲,我們就聽見羽虹痛叫一聲,整個人就籠罩在一片白霧裡頭。

  想都不用想,我就肯定那些白色粉末是傷眼的石灰,而這也正是……一場惡夢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