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六章 暮鼓晨鐘 暗夜訪客

  天河雪瓊的黑暗箭矢,要是準確命中,我當然就是爆腦身亡的這個下埸,儘管我自己根本就不想躲開,但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些人不想看我死的,或者說,他們只是不想看天河雪瓊殺生。

  在這間石室內的三名老和尚,之前的大半時間,他們都像是看傻了眼一樣,站在旁邊當沉默觀眾,可是在這逼命的一刻,他們還是清醒過來,發揮了他們的作用。

  心字輩的老和尚,修為確實非同凡響,出手後發先至,成功破解了天河雪瓊的黑暗箭矢。

  天河雪瓊出手不中,整個人完全失控,紅著眼睛,狀若瘋虎,再沒有之前高貴女神官的儀態,撲搫過來,想要置我死地。照理說,天河雪瓊沒有阿雪的怪力,就算被她打中幾下,也不會怎麼樣,可是看她急速發黑的指甲,就曉得她正運起低階魔法,讓指甲染上劇毒,只要碰破皮膚,便是見血封喉。

  如此堅定的殺念,如果閃躲,好像就對她不起了,但三大聖僧顯然不這麼認為,他們聯手施為,在天河雪瓊實際威脅到我之前,將她制服了。三位大和尚真材賞料,的確不是來打混的,天河雪瓊若是在完全狀態下,尚可與他們一鬥,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不過現在這樣就只有掙扎的份了 。「施主,你若繼纊在這裡,對我師侄刺激太大,請你先行離去,暫時迴避吧大和尚非常好心地替我拔除黑暗箭矢,還勸我先離開,我當然沒有繼續逗留的理由,儘管我很想留下來,多看她兩眼,不過,考慮到這樣對她的刺激影響,還是早點離開比較好。

  走出石門的時候,我猶自聽見天河雪瓊發狂的嚎叫,似是哭音,又像是母獸要咬人之前的低咆聲,一字一句,喊著要我別跑,她不管怎樣都要把我碎屍萬段,以雪此恨。

  聽著這些話語,我的感覺非常糟糕,就像有人正在用一把冰冷的匕首,把我的心臟用力切割。明知道流淚不能解決問題,淚水卻仍不爭氣地流下,幾個老和尚都要我逃,但他們卻沒有告訴我能逃到哪去,這個問題……偏偏我自己也沒有答案。

  茅延安為何留下天河雪瓊,那個理由我如今已經明白,並不是他突然發了善心,也不是他想留什麼餘地,而是他一早就知道,留下天河雪瓊會發生什麼。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絕望,也不僅僅是對我,他把絕望同時分給了我與她,讓我們兩人都倒臥在黑暗深淵中,無力再起。

  之前意識不清的時候,我仍有一絲牽掛放不下,就算不省人事,但此刻……

  我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冷,什麼牽掛、什麼羈絆都沒有了,我終於可以放下一切,甚至可以說沒執著的資格。

  走廊上大批精靈難民來來去去,我就像是一抹遊魂,飄飄蕩蕩地從他們之間穿過,另一頭響起喧嘩聲,很多精靈衛士朝我這邊跑來,一見到我就高聲鼓噪,他們嘴裡說些什麼,我不關心,反正也不可能是好話?我早就習慣了。

  當這些精靈衛士把我逮捕,上了手銬腳鐐時,我若反抗,他們未必能把我重新扔回監獄去,可是……我也不知道除了牢房,還有什麼地方更適合我,外頭的世界太亂也太複雜,想要報復一個人會害到自己,想要對一個人好則會害到她,太多太多的無法估算,實在是讓我很累了。

  與其在外頭繼續面對那些難解的事,還不如就在監獄裡待著,安安靜靜,不會干擾到什麼人,也不會有人來吵我,不管誰的大計、誰的圓謀,都再與我無關,這樣……也好 。因為這個理由,我沒有做任何的抵抗,像這座監獄史上任何一個囚犯那樣,被上了繚銬後,扔到監獄裡頭。

  不曉得該說幸或不幸,幾乎就在我被扔進監獄的同時,我的精神疾病再次發作,馬上就讓我失去意識,陷入渾渾僅噩的渾沌之中。

  這次失去意識的時間……很長。

  我不確定自己失去意識的時間到底有多久,但感覺上比之前要久得多,至於在失去意識的時候,我到底做過些什麼,又是怎樣過活的,那些我都已經不在乎了,反正一個人要生存下去,該做與要做的事情還是那些,只不過一個精神病患對生活條件的要求沒那麼講究,看到什麼就吃什麼,想拉想尿的時候就直接干了 ,就連兩者之間有時候發生混淆……算了,精神病患沒那麼講究。

  牢獄生活,雖然沒有室友,也沒有人來玩雞姦,但其餘該有的仍是一樣不少,恍恍惚惚之中,我好像常常被人拖出去打,吊在鐵架子上被凌虐。這裡畢竟是索藍西亞的地盤,落到精靈們的手裡,他們趁機報報國仇家恨老鼠冤,也是情理中事,反正這裡沒人類律師,當然也不會講人權,更何況,死者與精神病患素來是沒人權的。

  嚴刑拷打,火烙水淹,鞭笞針刺,這些都是基本待遇,家常便飯了,聽起來好像被打得很厲害,每天都被打得很慘,但其實我沒什麼感覺,肉體上的痛苦僅停留在身體上,我的靈魂、我的意識,全都渙散漂流在很遠的地方,感受不到發生在身體上的種種痛苦。

  當然我也不是所有時間都在發瘋,偶爾我也會「醒」過來一小段時間,就像從熟睡中被人喚醒,勉強睜開眼來看個幾秒,但這些清醒的時候卻極為難得,出現的越來越少。

  因為有這些極其難得的清醒時光,我這才知道原來我坐牢也有訪客,還是有人嘗試過來探監。

  想想這也實在是挺不可思議的,我仇家遍天下,要是讓人知道我在索藍西亞坐牢,可能每日都有刺客來排隊上工,務必要我死在牢裡,但若說要有人來送飯探監,這種事情就讓我無法想像。也不是說沒有這種人,可是,這樣的人應該已經全部化為石像,一個也不剩了。

  因此,來探望我的全都不是女人,主要來自兩方面:慈航靜殿、南蠻獸族!

  心襌大師頗念故舊之交,我突然之間變成這副模樣,他著實關心,慈航靜殿連派了幾批特使,都是慈航靜殿的高僧、優秀光系術者,除了過來協助保安,以免我真的給人行刺殺掉,還每日嘗試替我治療,希望能把我給喚醒。

  雷曼執掌索藍西亞大權,並不樂意見到我被治好,與特使團發生了幾次激烈衝突,甚至差點和擔任特使的方青書拔劍相向,變成群毆的亂局,然而,當心禪大師本人也紆尊降貴,親自來到華爾森林,面見雷曼後,雷曼就不能不屈服,停止了所有對我的拷打與凌虐。

  心禪大師如此緊張我的理由有三,其一是為了故人之情,這個念舊的老和尚,確實是把我當成子侄一樣看待,其二是為了東海上的問題,特別是當茅延安的屍體被找到,而我又精神崩潰,整日撞牆吃屎,心禪大師就更深信,我一定知道某些旁人所不知的情報,務必要將我弄醒,問出究竟。

  但最重要的理由,則是南蠻獸族的憤怒。我與南蠻獸族的淵源極深,如果只從母親鳳凰天女那邊的關係來看,各獸族一定努力派刺客來斬草除拫,但為著萬獸尊者,那整個情形就不同了,聽到我被索藍西亞關押入獄,還被「迫害成瘋」,獸人們的情緒都沸騰了,多次派使者到索藍西亞,要求雷曼將我釋放,雙方頻頻發生衝突,最後獸人們甚至放話,索藍西亞再不放人,獸族聯軍就要打上來,踏平精寂的森林。

  索藍西亞是當世大國,就算剛遭大難,面對外國勢力的威迫,也沒理由輕易屈服,更何況精靈們本就看不起獸人,兩邊為此衝突連連,火領味十足,差一點就要爆發戰爭了。

  假如是平常,這應該是國際聯盟出來調停與壓制的時候,但冷月櫻議長的莫名石化,讓整個國際聯盟處於癱瘓狀態,而李華梅率領黑龍會逐鹿大地,軍勢如破竹,節節勝利,天下恍若無人可擋,已令大地上烽煙四起,各國忙成一圓,無暇他顧,慈航靜殿不得不擔起重責,統籌抵抗,而南蠻獸族與索藍西亞的摩擦,是怎樣都要極力避免的事,不然如果獸族熱血沖腦,組織大軍,強行越境來攻擊索藍西亞,大地上亂成一圓,就更沒有抗敵餘力了。

  過去由於萬獸尊者的存在,慈航靜殿在南蠻幾乎沒有影響力,心禪大師就算開口,獸人們也不買帳,幸好如今成為獸人們共同領袖的白瀾熊,通情達理,願意將一切委託給慈航靜殿斡旋,自己協助壓制獸人們的不滿情緒。

  為了給白瀾熊一個交代,心禪大師不得不親自到索藍西亞,擺平雷曼這個後生小子。

  在我被囚禁的這段時間裡,外頭的世界正在激烈變化中,所發生的這些事,我是在偶爾清醒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外頭的人討論,這才知曉的,但我所聽見的這些訊息也非常模糊,意識恍惚,根本不能判斷這些訊息是真是假,說不定……

  這些全都只是我的幻覺,沒有一樣是真的。

  心禪大師親自前來,當然也嘗試為我進行治療,慈航靜殿本代掌門率領一眾高僧圍繞誦經,豈同泛泛,在他們的「騷擾」下,我神志回復了幾十秒的清醒,幾十天來首次眼神凝定,望向正前方的心禪大師,然而,很多事情並不是功力高強就能決定一切,心禪大師誦經持咒的效力雖強,卻是來得太晚,我已「病入資肓」,在幾十秒短暫清醒後,又再次失去了意識。

  其實,清醒與否,對我完全都不是重點,就算清醒了,我又能做什麼?如果醒來只是當一個什麼也不能做的廢物,那還不如當個精神病患,什麼也不去管,什麼也可以當作不知道,從這點來說,我不感謝心禪大師來救我,讓我免於皮肉折磨,牢房環境也乾淨得多,卻厭惡他總是帶人來騷擾我,讓我還會偶爾清醒個十幾秒。

  「……束手無策……世上無人……喚醒……或許……源堂……」

  斷斷續續,我好像聽見心禪大師這麼歎息說話,能得到他如此高的評價,變態老爸或許該很自豪的,因為人家大和尚拜佛拜了半輩子,信仰虔誠,但需要奇跡的時候,居然指望的不是佛,而是他這個變態人物。

  無論如何,怎樣也好,既然醒不過來,我就想繼續放逐意識,一輩子都不清醒也好,最起碼在這個什麼都不用感覺到的世界裡,我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平靜,再不用去感受那些令人傷心的事。

  只是,心禪大師的判斷,似乎太過小看天底下的能人異士,畢競,奇跡兩字不是法雷爾家族的專屬商標,這世上還是有些人,與其說他們善於創造奇跡,倒不如說……所有既定的規則、原理,碰到他們一律不適用,所以,普通人認定不可能的高難度障礙,在他們眼中,根本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所以,慈航靜殿闓寺僧侶束手無策的難題,他們隨隨便便就解決了。

  似乎是某個深沉的夜裡,一個聲音自我耳中傳入意識之底,比什麼高僧的誦經聲都要有效,就是一種椅子被拖行在地上所發出的聲音,咿咿呀呀,透傳入耳,讓我的意識逐漸被拉回現實,跟著,就是幾聲相當輕浮的問候。

  「嗨!哈囉!阿嗶哈!」

  我聽得見這些招呼聲,可是麻痺太久的身體,遲遲無法做出動作,就連抬起頭來都不行。

  「給個面子吧,看在我千山萬水跑來這邊的份上,最起碼睜開眼睛,別讓我下不了台啊,我這個人很要面子的,如果被你搞得下不了台,會發生什麼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啊」似是威脅的口吻,卻又帶著期待,彷彿真的希望我讓他下不了台,讓他得到一個能恣意妄為的借口。這樣的語氣之中,帶著瘋狂的因子,我麻木的身體瞬間有了大反應,如果不是麻痺得太久,可能立刻會跳起來,這麼久以來我都拒絕接觸外界的事物,但這一刻,我卻很想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人的長相,因為他正給我與茅延安相同的感覺,只不過,我能肯定,這個人絕不會是茅延安。

  「好像醒了啊,那就這樣吧,我是來探病,不是來折磨病患的,也不是非要你睜開眼,既然你身體不好,那就躺下,聽我說話吧。」

  那個人好像是拉了一張椅子進牢房,現在隨便把椅子一擱,反向跨坐上去,手放在椅背上,撐著下巴,就以這樣的姿勢說話。

  「一段時間不見,你滿憔粹的啊,早知道你是這樣子,來探病的時候我就會多帶兩串香蕉來當禮物了,不過,我是海上商人,香蕉不合身份,還是帶緘魚好了,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總比大便好吃。」:海商王,白拉登!

  茅延安的盟友,這整串事情的罪魁禍首之一,我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他到這裡來將我喚醒。

  「唔,腦波好亂呀,你該不會認為我是罪魁禍首吧?這可誤會大了,我才沒有那個意思呢,和他也只是普通朋友兼生意夥伴,你可別把我當成和他一樣的危險人一物啊,我比他可怕多了柅。

  「能夠用這種口氣說話,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這個人了,而我確寶也感到好奇,想不出他究竟打著什麼主意,存有何種企圖,又是為了什麼到這裡來。

  「我不想扯上多餘的麻煩,所以要先向你把話說清楚,當然你如果聽完以後仍然要找我復仇或算帳,我也非常歡迎,因為我悶得發慌,非常需要對手,只不過你還不夠格而已,」

  白拉登所說出的往事,是他與茅延安結識的緣起。白字世家長期以來研究各種滅絕人性的強大武器,為了掩人耳目與增加實驗數據,他們不斷地尋求海外合作夥伴,而在黃土大地上,他們選中的就是黑龍會,白拉登最初是與馬德列這個狂人攜手合作,也在合作接頭的過程中,與茅延安結交。

  這兩個表面正常,內心同樣存在瘋狂火焰的男人,結識不久後便一拍即合,聯手制定許多計劃,並且積極進合作,連馬德列都被幹掉。

  「當初他密謀弒父,是真的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做點合乎公理、正義的事,我那時就知道他會完蛋,抱持這種天真想法的傢伙,早晚會被這世界玩弄成比我更瘋的瘋子……果然,我這老友一點都沒有辜負我的期望,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有些人失戀哭兩場就沒事,但有些人……失戀了會卯起來毀滅世界的。」

  白拉登堅持自己不是主謀,並非罪魁禍首,但對於朋友瘋狂的行為,他大感興趣地協助,但因為一個意外的發生,他與茅延安的雄圖霸業受到了阻礙。以他們兩人的本事,照理說天底下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擋,會搞到計劃意外生變,這是完全無法想像的,但……想像不到的事卻仍舊發生,一切只能說是一山還有一山高。

  由白拉登所掌控的白字世家,並非他獨立開創,而是繼承家業,所以當時間到了,就免不了世代交替這回事,儘管白拉登沒有打算那麼早交出大權,不過等著接班的人明顯性急得多,於是趁著白拉登不在的時候,他的兩個好兒子發動了奪權政變。

  白拉登聞訊趕回時,忠於他的手下、部屬,已經被殲滅一空,雖然照白拉登自己的說法,他當時面對兩個傷疲不堪的兒子,要殺掉他們,擺平這場叛亂根本易如反掌,但說歸說,他終究是被兩個兒子趕下台,還趕到海外,當一個他媽的見鬼海商王,所以關於他所說的那些,我合理地判斷「全是嘴炮。「不過,有一件事情也讓我挺意外的,我與白拉登沒有交情可言,但把他推翻下台的那兩個兒子,其中之一卻和我很熟,就是與我在金雀花聯邦共同奮戰的白起。這點確實是想不到,我雖然曉得白拉登與白起有某種關係,卻料不到白拉登居然是他老爸,真是辛苦他了。

  白起與他弟弟的叛亂,將白拉登趕下台,轟到海外,連帶也影響了茅延安這邊的狀況,因為白拉登到別塊大陸去重新建立勢力,與茅延安有數年的時間斷絕音信,所有合作計劃暫時停頓。如果只是這樣,那還不算太壞,問題是白起接掌白家大權後,連帶也不信任父親過去所中意的生意夥伴,為此還和屬下有一段對話。

  「能和爹合作無間的,不是瘋子就是變態,再不然,也瘋子或變態的預備人選,我們不能與這樣的人合作。」

  「那……大少,您的作風也滿特異,能與您共事的又是什麼人?」

  「兩種人。聰明的活人,不太聰明的死人,你覺得自己是那種人?」

  就是這樣的一席話,讓白字世家捨棄黑龍會,另行在黃土大地上挑選合作對象,而被白起相中,挑選為合作夥伴的,就是第三新東京都市這個鬼地方。與當年的情形有些類似,我那變態的老爸,似乎被白家當成聰明的活人,因而與白起一拍即合雙方展開了長達十餘年的合作,直至最近,才因為變態老爸的放棄而宣告終止。

  白起曾與我約定,不再干涉黃土大地上的事務,所以與第三新東京都市拆伙後,白字世家並未在大地上尋找新的合作對象,當然也不會與老拍檔黑龍會續約,但這個約定卻約束不了早已被逐出的白拉登。

  因為對兒子的所作所為感到「歉意」,白拉登積極地協助老友茅延安,在各方面進行援助,茅延安能對黑龍會進行這麼大規模的捨棄與清理廢渣,很大的一個程度上,都是靠著這位老友的協助,若非如此,遭到重創的黑龍會,絕對無法這麼妥善地陳藏真正實力,更無法在這麼短時間內便回復元氣。

  長期以來,人們都認為東海上是黑龍會、反抗軍、海商王鼎足而三,黑龍會與反抗軍相互鬥爭,海商王保持中立,同時與兩邊往來牟利,但這個認知根本就錯了白拉登和茅延安從來就是一夥的,黑龍會與海商王之間的往來合作,比表面上看起來要深得太多,李華梅如果能早點察覺這一點,情況或許會不一樣。

  「總之呢,事情發展到今天這樣,都是我對老朋友、老客戶的道義協助,畢竟我兩個兒子讓他吃了不少虧,還幫助他的大對頭,身為父親,我不能說沒有責任,總得出來善後一下,雖然這難免也讓很多人不開心,但天下事本來就沒有完美的,再說我也不像是那種在意別人死活的人啊,所以將就將就吧。」

  白拉登笑了兩聲,仍是笑得那麼旁若無人,若是可以,我還真想打他兩拳,只可惜目前的我沒有這種能力。

  「「本來你的事和我也沒有什麼關係,你又沒向我許願做交易,我也犯不著大老遠跑來你面前扮神仙,不過呢……聽說你是我兒子的朋友,我把他的朋友玩成精神傷殘,以後碰到他很難交代,那小子脾氣又壞,本事又大,要是哪天火大了,搞不好躺在墳墓裡都能跳出來找我算帳,那就糟糕啦。」

  白拉登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實在是很奇妙,你永遠想不到,什麼時候建立的哪條關係,會突然害到你又幫到你。華扁鵲……喔,在這裡是叫更紗,這女人可不是普通角色,連大魔王見到都要搖頭怕怕的,我認識她有段時間了,她的心狠手辣我見得多,卻從沒見過她事後有侮意的,從這點來說,你不能不讓我寫個服字啊。

  華更紗感到後悔?為了什麼?是為了對李華梅所做的事嗎?李華梅的改造,是由華更紗所進行,解鈴還須繫鈴人,如果能取得華更紗的協助,或許……或許一切不是沒有希望的「想找華更紗做委託嗎?她接你生意的可能性很高喔,不過你晚了一步?她一個月前就離開黃土大地,回老家去啦!就算她還在這裡也沒用,她走之前曾親口交代過,她所做的每個改造手術都是完美無缺,只要完成,絕對是不可逆轉,不會給人機會再救回去的,就連她自己也沒有辦法連華更紗自己也沒有辦法?這等於是把所有的路都堵死,希望……終歸是不存的。

  「別太早下定論喔,雖然華更紗自己都無計可施,但她也要我傳話給你,說切並不是沒有希望,要你別太早放棄,只要能堅持下去,會有希望出現的。」

  要我……堅持下去?會有希望出現?真的會有嗎?

  「我也希望你不要太早放棄,能再多堅持一點,雖然我這麼希望的理由了讓你後頭能更加絕望,但華更紗好像不是喔,如果你願意相信她的話,可以努看看的。」

  從現身至今,白拉登始終是用一種刺痛人的嘲諷口吻,冷冷地拿人做消遣,絲毫不在乎聽的人會有什麼想法。別說安慰,他根本是來把人踹到更深一層的地獄,然而,在他把別人托付的話全都說完後,卻突然陷入沉默,過了一陣子,他再次開口。

  「這世界有時候很奇怪,某些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的事,你如果相信自己能做到,悶著頭幹下去,幹著幹著,突然就成功了。你未必知道怎麼成功的,再讓你來一次,你也不見得會成功,但那次你就是成功了,很多看起來無比強大的魔王,就是這樣子被打倒的,我這輩子看過很多魔王輸得莫名其妙,他們全都很強大、很無敵,看來好像永遠也不會失敗,可是最後他們都被打倒了……我覺得,你可以試著去相信些東西的,一番話說到這裡,這個頭號恐怖份子啞然失笑,喃喃道:「算了,剛才說的這些,你還是當作沒聽見吧,我突然發現,在你面前,我好像就是本篇的大魔王,再多說下去,就輪到我要倒霉了短短的一聲輕笑後,就是長長的椅子拖地之聲響起,一如來時那樣,不久,周圍慢慢回復平靜,但我卻漸漸清醒過來,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