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八章 全天護衛 楚門世界

  源堂的一番話,聽得我是頭暈眼花,怎麼都難以想像,當年在薩拉,每次我碰到危險,心裡恨得要死,覺得一個人沒別人理睬、在乎,孤零零被扔在世上的時候,原來我身邊竟是有許多強力護衛的?

  這聽來很不可思議,但源堂沒理由也沒可能在這件事上頭說謊,他更不需要為了得到我的好感,捏造這樣無聊的謊言,所以他說的護衛群,九成是真的。黑龍會都能安排好幾批人,日日夜夜監視我的動向,同樣的事情源堂要做,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可是……可是……你說的什麼護衛,為何我從未見過?」彷彿被雷給劈了一下,我的意識有些迷亂,喃喃道:「特別是什麼影子侍衛,我只在書裡看過這東西,之前我差點送命的記錄,每個月都有一大把,可……怎麼那些影子護衛,從來也沒發動過一次的?」

  「因為……男子漢需要鍛煉,所以我給各方護衛下的命令,就是不到最後一刻,不到真的危及生命,就不能出手。」

  「……你還真敢說啊!」

  我怔怔地說著,愣然當場,不曉得自己還可以說些什麼。

  源堂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說謊,他所說得這件事九成是真的,他派出了數量不多,卻實力強橫的護衛,因為護衛派太多,反而會引起黑龍王的興趣,當真派出為數眾多的刺客。在大多數時候,憑著這些護衛,足以料理大多數問題,而隨著我年紀漸長,碰到的危險層級越來越高,源堂派出的高手也越來越強,甚至在東海、金雀花聯邦,連他自己都親自出馬了。

  ……所以,從小開始,我身邊就有很多隱藏護衛?哪怕我碰到的危險再要命,其實都是安全的?

  剎那間,我感到無比荒唐,如果這個事實是真,那我這些年來的痛苦、掙扎又算是什麼?我以為自己是個沒人要的東西,整天被人追殺過來、追殺過去,哪知到了最後,恐怕就連國王冷棄基的保鏢都沒有我多,而且,稍微深思一層,我身邊有的可不只是護衛,還有黑龍會的多組密探,這些人此來彼去,潛伏在我的周圍,把我的生活看得一清二楚,卻從不讓我察覺……他媽的,我可不是實境秀的演員,這樣子的搞法,當人是什麼了?什麼有生命危險就救,沒生命危險就不救,這是磨練?

  這又當我是什麼了?

  「為了讓你不受傷害,除了護衛之外,別的計劃也在進行,最初開始進行一切的時候,為求保險起見,特別替你準備了練習道具……」

  ……終於說到這件事上頭了。

  一個悲劇牽引一個悲劇,就是這種情形。不幸的人生有很多種,其中一種,就是發現自己是基於特殊目的被製造出來,完全算不上一個人,最多就只是一件道具。

  我不知道源堂是怎麼冒出這個想法來的,但從他有這個念頭開始,整個計劃連鎖失控,從我身上禍延至冷棄基、冷月櫻,還有後來的冷翎蘭與冷星玫,令他們成為無辜的受害者……與加害人。

  自從知曉冷翎蘭、冷星玫與我的兄妹關係後,我就一直試著思索其中的因果關係,猜測源堂這麼做的道理,怎麼想都理不出頭緒,直至與心夢相認後,將果求因,才比較明白了。

  源堂的想法,說簡單也簡單,只不過一般人不會那樣去想。人是適應性很強的生物,不管是什麼樣的打擊,如果重複次數一多,最終也就沒有感覺,黑龍王的打算,既是用兄妹亂倫來打擊人,那就讓兒子先練習上幾次,感覺淡了,將來正式碰上,自然就不會痛苦了。

  不過,要練習……先碰上的技術問題,就是找不到練習對象,心夢已落入黑龍會之手,鳳凰天女生死不明,就算想再找個妹妹給他,又要去哪裡找?幸好,同父同母的搞不定,同父異母的總是搞得出來。

  為了盡早開始,源堂一刻也不浪費,甫帶兒子回到薩拉,當晚就闖入王宮,把王后給幹了,在最短的時間內,製造出女兒來。不但幹得快,還用上了特殊技術,兒子是年頭出生,年尾就有了妹妹。

  既然是道具,當然是越多越好,用壞了可以扔掉,馬上有得替補,所以有了一個,不能就此停止,馬上就開始準備第二個。但這件事進行得並不順利,運氣不佳,製造出來的是兒子,不是女兒,不能當成道具使用,沒等生出來就直接處理掉。

  類似的事情,不只一次發生,到了冷星玫出生後,皇后胎房受創過重,不能生育,人也瘋癲了,這個計劃才不得不打住。

  「……其實,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第三新東京的技術力足可解決,換裝個新的生體子宮上去,照樣是不影響生育功能……」源堂的目光望向律子小姐,道:「但那個時候,他們強烈反對,拚死勸諫,再加上一些別的理由,我就終止計劃……忙了一場,只製造出兩件道具,效率太差了……」

  源堂說著,目光朝我看來,很是有點愧疚的意思,彷彿給我準備的玩具太少,對我不起,我卻立刻用感激的目光,望向律子小姐,雖不知道當年他們這些第三新東京的重臣是怎樣勸諫,但多虧了他們的努力,才沒有讓這個錯誤如滾雪球般擴大,否則如果再生一個到幾個,我真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這些妹妹。

  「我不問你是怎麼有這種想法的,那是心理醫生的工作。但你要發神經、要製造女兒,普天之下,有那麼多的女人可找、可幹,犯得著非選那一個不可嗎?我是說,她不是你兄……」

  我本來想說,「她不是你兄弟的老婆嗎」,因為冷棄基與源堂曾一度稱兄道弟,像交情很好的樣子,但深思一層,一個連普通人情感都不太懂的異常人士,要指望他講兄弟情義,這實在太苛求了,如果想不開這一點,最後痛苦的人只會是我自己。

  「因為他的老婆很漂亮啊,雖然很不耐操,干沒幾下就壞了,但確實很漂亮,要製造道具,外觀絕對要精美,否則花了偌大力氣製造出來,將來你不肯,那些道具不是白做了?」、源堂正色道:「所以,後來我停止計劃,倒不是因為那女人子宮壞了,主要還是因為她還沒被干進去,就兩眼翻白,口水也猛流,還大聲唱多啦A夢、哥哥爸爸,真偉大,腦子明顯不行了,我想說如果生的女兒也這樣,以後你大概也不願意幹吧?你都不幹了,我為啥要花這麼大力氣去幹?」

  搞了半天,不是勸諫發揮效果,而是為了這個理由,這已經不曉得是第幾次讓我覺得無言以對了,如果可以,我連冷翎蘭、冷星玫都想選擇不幹,請你還給她們正常的人生吧……

  「當然了,選擇那女人,除了長得漂亮,還有一個重要理由……我想現在的你應該也能理解了。」

  「哦?什麼理由?總不會是因為兄弟的老婆,幹起來特別刺激過癮吧?這麼荒唐的變態理由,我哪可能會理解?」

  「你說到哪裡去了?專制帝王和臣下之間,哪可能有真正的兄弟情?就算嘴裡稱兄道弟,實際上……友情比酒肉朋友還薄吧,你對那個巴閉也是一樣吧?平常一起吃吃玩玩,有需要的時候隨手就殺了,你幹這種人的老婆,會特別有快感嗎?真是說笑。」

  源堂道:「她之所以在其他候選人當中脫穎而出,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因為……她住得近!」

  「住……得……近?」我失聲叫道:「這算什麼鬼理由?就因為她住得近,你就把她幹到壞掉了?」

  「這為什麼是鬼理由?你是不是以為我整天閒得沒事,就只處理你一個人的問題?從以前到現在,我每天都很忙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事情怎樣都做不完,晚上花時間替你準備完道具後,還要趕回來辦公的,為了節省時間,當然要挑一個離家近的美女,不然萬一對方住得遠了,一來一回,我豈不是到天亮都不用睡了?」

  「拜託!就算要挑個住得近的,你可以挑個什麼妓院啊,直接快馬衝去妓院,找個漂亮婊子中出,幹完了再跑回家,不會耽誤你辦事啊!」

  「爵府的位置離王宮太近,周圍不許設風化區,最近的妓館也要跑一段路,再說,妓院與王宮有什麼差別?」

  「這哪能一樣?王宮和妓院的差別就是……就是……」腦裡混亂,一時還真想不出其中的差別,好不容易我才擠出一句,「皇宮裡頭有很多的高手、御前護衛,闖進去還要與他們動手,很浪費時間啊!」

  「高手?在哪裡?我沒看見!」

  同樣的一句話,如果別人來說,聽來會是自恃武功高的嘲弄語,但出自源堂口中,那滿滿的困惑語氣,我相信他是真的感到疑惑,想不通我所說的高手在什麼地方,畢竟,這個男人在一些別人覺得理所當然的地方,常常會少一根筋。

  而且,除了這個男人,也沒幾個人夠資格有這種疑問,正因為他是源堂·法雷爾,所以,他闖進皇宮的時候,那些所謂的高手、護衛,別說是他一合之敵,恐怕才剛攔在他面前,給他隨手一揮,就飛出幾十米遠或變成碎肉了,在他的眼中,從頭至尾,他確實沒看到半個高手……

  這一點,再次令我無言了。

  阿里布達王國當時算不上一流強國,宮廷之中的高手有限,被源堂這樣來回掃蕩過兩次後,幾乎死傷殆盡,只好由源堂挑出手下的菁英來遞補,那些人本就是他的爪牙,哪可能會攔他,他自然更是橫行無阻……

  把一切聽到這裡,我該知道的事情,差不多都已經知道了,但就是怎麼都無法理解,為何我受到特別對待?

  照源堂的說法……單純只考慮他的說法……他還真是一個完全為兒子著想,一心一意都在替兒子鋪路、準備的好爸爸,雖說他的做法,搞到很多人家破人亡,半生不幸,不過那是他為人變態、做法變態的緣故,與個人心意無關。

  但我想不通,如果他真是那種慈祥和藹,親情至上的人,那也罷了,然而,看他對待其他兒女的態度,連冷血兩個字都還嫌太溫情,我不理解為何只有我一個,享受如此特殊待遇?

  也許,這與界線劃分有關,源堂一開始把冷翎蘭、冷星玫視為「道具」,他是一根筋直走到底的人,既然認定是道具,就不會生出感覺,更別說親情了。不過,這個解釋仍無法解去我的疑惑,如果一切與「認定」有關,那我為何被認定為特別?

  有什麼理由……我被當成兒子來對待,而非道具?

  這個道理,我想不明白,所以縱然我不想多問,也知道問了絕不會有答案。還是忍不住心內困惑,問道:「為什麼……我的待遇不同?」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你是我兒子,在父親這裡享有特殊待遇,有什麼特別的嗎?」

  源堂答得理所當然,好像我問這問題問得很怪,絲毫不覺得他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

  「我知道我是你兒子,估計你大概也做過基因檢測了,但我的意思是……其他人呢?為啥其他人就不是?你有些女兒被當道具一樣用,你有些兒子還沒生下就拿掉了,我與他們有何不同?為何就我特別?」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不智,因為源堂可能從未深思過這個問題,一旦被他想出結論,發現我與那些傢伙沒什麼不同,我可能比對上黑龍王更慘,只是我不得不問,這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要替冷翻蘭、冷星玫問個公道。

  聽見這個問題,源堂沒有馬上回答,眉頭緊皺,開始思索,我的擔憂果然不錯,那傢伙確實沒想過此事。

  一時間,室內一片死寂,沒有人敢出聲,誰都曉得這個問題的嚴重性,我和律子小姐都在等待,看看源堂最後找到的答案是什麼。

  「我想……大概是因為這樣吧……」思索良久,源堂終於找到答案,「你是第一個出生的,在你之前,我本來打算讓法雷爾家就此絕後,所以她懷孕的時候,我失望極了,第一想法就是殺了她,不過她武功高,懷孕初期我沒把握能輕易殺她,而且她人在南蠻,殺她必須專程跑一趟南蠻,路程遙遠,我很討厭麻煩,老實說,路途遙遠這一點,比她的武功更麻煩……」

  聞言,我再一次張大了口,半天合不上嘴。鳳凰天女如果在此,不曉得會作何表情?堂堂羽族女王,不但給人當成精液垃圾桶,還差一點就因為懷孕而被幹掉了,如果不是因為源堂討厭舟車勞頓,趕路麻煩,派其他手下去當刺客又打她不過,恐怕鳳凰天女的命早就不保。

  我雖然知道源堂極端討厭麻煩,甚至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還是沒想到他能貫繪徹到這地步,這樣想來,外界常常以為他蟄伏第三新東京,心思詭秘莫測,伺機而動,為該不會……其實他什麼也沒想,只不過因為討厭麻煩,才死死待在要塞裡不動,當超級宅男的吧?

  (等一下,源堂一聽說要把孩子送給他,他一秒鐘都待不住,立刻趕去和使者碰面,他是去接人的嗎?該不會……〉之前還沒有細想,只覺得源堂聽說有人要送兒子來,急急忙忙跑去接,這種事情怎麼聽怎麼奇怪,表現得太過正常,反而不正常,現在聽了前因後果,我忽然發現,他可能不是去接人的……

  「你……你當時該不會是……」

  「嗯,那時候接到通知,說是要把你給送來,我一聽就覺得很振奮,他們主動過來,我可以省好一段路程,不用趕到羑里去。為了怕你半路給人劫走,我特別動身去會合,原本是想在阿里布達境內把人截住的,但可能興奮過頭了,腳程太快,使者還沒出南蠻便給我截住。」

  ……本來我就覺得,這傢伙像是普通正常父親一樣,興奮地去接兒子,這種事很詭異,結果真相還真是不堪,估計那名羽族使者看到他迎面衝來的時候,眼中所見,不是一個滿面欣喜的父親,根本就是一個殺氣騰騰的煞神,但……既是如此,我又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呢?

  「哦,說到這個,我自己其實也挺意外的,就在我接過孩子的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很特別,從來沒有過的感受,讓我發現……原來,有個兒子,成為人父,也是種不錯的感覺……」

  就是這一瞬間的頓悟,讓源堂打消了殺念,改變主意,去當個好爸爸,但可惜這僅是頓悟,並非覺悟,所以他享受「為人父」滋味的角色扮演,熱情就只集中在這一個身上,對於後頭因為其他理由而被製造出來的「道具」,就單純當道具使用,沒有半分情感,因為他本就是個想親手把兒子幹掉的冷血之人。

  當然,若說他全然冷血無情,那也未必,對於自己的後代,他還是少少給了面子,要是沒有他在背後支持,冷翎蘭雖是公主之身,也無法穩穩操控阿里布達的軍部,更別說發展得如此興旺,就這點而言,他已經給出天大面子了。

  我一直想追究的理由,答案也出來了,我之所以獲得特殊待遇,沒什麼了不起的理由,不過就是因為陰錯陽差之下,我意外變成了變態老爸的第一個兒子,就像商店街第一百萬名顧客一樣有特別獎項,純粹是幸運數字而已。

  在這之前,源堂雖然也有過弄大女人肚子的經驗,但可能因為女方的武功太差勁,又或者是住得太近,省事不麻煩,所以還沒等孩子出生,就被他連孩子帶母親一起幹掉,根本生不出來。載我很慶幸,星玫不在這裡,沒有聽見源堂的這些話,要不然,以那丫頭的天真個性,聽完這些話,多半是當場翻白眼暈過去,至於心夢……

  「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想不通,你要給我一個解釋,是關於心夢的!」

  「哦?你妹妹啊?有啥問題?」

  「當然有問題!我知道你沒把她當成女兒,出生號碼不對,又沒給你那種感覺的,你不會當成女兒來對待,但就算是照你自己說的,為了讓兒子不受傷害,應該也有其他的辦法吧?」

  我叫道:「你不是喜歡直接,怕麻煩嗎?要讓兒子不痛苦,不必用這麼彎彎折折的方法,搞上幾十年,弄到自己那麼麻煩啊!你武功那麼高,手下又有那麼多奇人,為什麼不直接殺上黑龍會,把心夢救回來就好了?只要把人救回來,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這才是真正的不麻煩啊!為什麼你不救?」

  最初,我是想好好說話的,但越是說到後頭,心裡一股激憤便直湧上來,我知道直殺敵人總部,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哪怕是絕頂高手,武功高絕天下,想逞這樣的匹夫之勇,也是自尋死路的成分居高。

  我們能夠獨闖屍龍要塞而功成,並不代表我們很厲害,裡頭帶有很大的僥倖成分,而且我們的成功,與其歸因於我們力量強大,我倒覺得有更大的成分,是在裡應外合這四個字上頭,若沒有鬼魅夕先讓要塞停住活動,再來一個白三小姐,指導我們攻向連敵人自己都不知道的破綻,哪怕我們實力再強,最多也不過全身而退,要攻破屍龍要塞是絕對休想。

  小的時候,總會覺得武功蓋世就無所不能,通天魔法便能讓人成神,但自己離那些境界越近,才會覺得人越是無能,任憑實力再怎麼他媽的強,也不可能一個人對抗整個世界,不過……再怎麼說,源堂他也不是一個人,該比我們能多做到一點事的,不是嗎?我有這個期待,過分嗎?

  律子小姐來到我的身旁,認真地看著我,面有難色,搖了搖頭,輕聲道:「黑龍會不是一般的組織,實力堅強,人被帶到了他們總部,就算是我們也……司令並非全能,有些事情,他同樣是有心無力的……」

  這個說法,我不是不能接受,但若可以,我希望是源堂親自對我說,至少由他親口說出,我的感覺會好很多,比較不會那麼怪他,但他也不知道怎麼了,自從我提出這個問題後,他就一直沉默著,什麼話也不說。

  我不知道源堂怎麼了,朝他那邊看了幾眼,發現他仍是維持原姿勢不動,雙手放在桌上,戴著白手套的十指交疊,擱放在鼻端,但一直銳利的目光,卻失去神采,眼神變得很空洞,居然已經失神了。

  如此重要的時候,這傢伙居然走神了,全然不把我的問題當一回事,一種被蔑視的感覺,再次點燃我的怒火,正當我要開口怒斥,整個房間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繃,周圍的空氣彷彿被瞬間抽乾,讓我有一種吸不著氣的窒息感覺。

  怪異的感覺,讓我著實錯愕,而引發這一陣異變的源堂,一度空洞的眼神,再次神采耀然,兩道目光銳利如刀,不僅如此,陣陣碎裂聲響,發自源堂面前的大桌子,也不見他怎麼作勢發勁,堅實之至的超大桌案,彷彿遭到無數利刃切割,瞬間碎裂,化為無數細碎木塊,沒等落地,所有木塊、金屬塊,就全都被潛勁從內部摧毀,化像源堂這樣的絕頂高手,對自己的力量早已收發由心,畢竟突破第六級修為,練上第七級的關鍵,就在於對力量的控制,源堂這樣的情況,要嘛是有意破壞東西立威,這似乎不太可能,他完全沒必要這樣做,再說他對我們施威做什麼?

  另一個可能,就是源堂情緒失控,控制不了體內真氣,爆沖而出,造成了破壞,但這聽來更不可能,我怎麼從來不知道這人還他媽的有情緒?

  我和律子小姐相顧愕然,都有點搞不清楚當前狀況,就看見源堂在摧毀書桌後,一掌平托,另一手握拳,重重在自己掌心敲了一記。

  「對啊!你說得不錯,這個辦法才是真正的省事,不麻煩,又不用花很久的時間,怎麼之前我都想不到呢?」

  源堂·法雷爾霍地站起,滿面興奮之色,這是我數十年來首次見到他露出明顯的喜色,但很快,喜色就變成困惑,他望向律子小姐,道:「怎麼你們從來都沒告訴我還有這個辦法?」

  能跟隨源堂多年,律子小姐的精神抗壓性應該不錯,心臟應該也被練得很大顆,不是那麼容易受到驚嚇的人,但這一次……面對源堂的提問,律子小姐雙眼圓睜,伸手指向自己的老闆,口唇顫抖,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不過,話沒出口,她就翻白眼暈死過去。

  ……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已經滿同情這個小媽的,不怪她沒有提醒,正常人哪會想到那個變態的跳躍性思維,居然直接跳過了這理所當然的第一方略!估計這麼些年來,他們……恐怕包括黑龍王在內,都以為源堂忌憚黑龍會實力,才不進行搶救,卻沒料到源堂從沒放把黑龍會放在眼裡,只是壓根忘記了這個選項。

  「正問你話呢,怎麼就暈了?真是不耐操。」源堂皺起眉頭,不知從哪拿出了一件外套,開始穿上,一副要出門打醬油的樣子,邊穿外套,還一邊對我歉然道:「真對不起,直到現在才想到這辦法,是遲了點,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現在我們就一起出發,去救你妹妹回來吧,她叫什麼……哦,對,是心夢,我們一起去黑龍會帶心夢迴來……咦?你的眼睛……為什麼像死魚一樣翻白……」

  ……也許,從某些方面來看,這個男人確實是好爸爸,他現在的表情與動作,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要去小學接女兒放學的父親,完全不像一個深沉的陰謀家,非常平易近人,事實上,他也從不是陰謀家,甚至連深沉的深字都扯不上關係,整個思維簡單淺顯得像是白癡!

  但我再也受不了這樣的老爸,所以繼律子小姐之後,連我也被氣暈倒地,後腦勺撞上地板,失去意識。

  ……暈過去之前的最後一個意識:出去之後,我還是告訴心夢,她的父親是個陰謀家,城府很深,為了要鬥垮黑龍王,所以才將她放棄,作為棋子吧!比起那個令人難堪的真相,殘酷的謊言,可能還讓人好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