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此多嬌 第八章

  「這麼說,沉公是被赫伯權殺害的了?」慕容仲達沉聲道,想來赫伯權曾是大江同盟會的骨幹,坐實了他的罪名,自然對慕容世家有利。

  「那只是邱鴻聲一家之言!說不定是邱鴻聲失手傷了沉公呢!」司馬長空反駁道,雖是替赫伯權的開脫之詞,卻幾乎猜中了事實。

  「可當時沈家那麼多家丁在場,甚至還有兩名百花幫的女弟子,司馬門主又怎麼說呢?」慕容冷笑道。

  其實現場我並沒有看到林筠和靜閒,不過她們也該離現場不遠,細節上的變化該不會冤枉了兩女。

  「鄙人倒是想請司馬門主幫個忙,同為大江同盟會的屬下,司馬門主可否給百花幫易幫主傳個口信,讓她的兩個弟子出來證實一下當天發生的事情呢?」慕容接著道。

  林筠和靜閒?百花幫現在也正心急火燎地尋找她們吧!我心中一陣哂笑,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兩具赤裸的嬌軀,撫摸著懷中的如姬,我突然萌發出一個念頭,是不是該把這兩個丫頭調教成兩頭人形犬呢?

  「在下還要請教慕容總管呢!」司馬沉聲道:「百花幫林女俠、莊女俠應二公子之請前來助拳,可到現在音信皆無,方才聽大公子所言才知道,邱鴻聲和何慶竟然不顧倭寇當前,挑起事端,林莊兩位女俠十有八九被這兩個奸賊殺害了!」

  「真是惡人先告狀!」慕容怒道:「邱總鏢頭和何副幫主至今未歸,被林、莊那兩個妖女暗害了才是真的!」

  這倒是冤枉了她們,邱何二人自然是死在我和解雨手裡,想邱鴻聲好歹在新的江湖名人錄上排名五十七,豈是兩個毛丫頭能殺得了的,倒是讓人家快活了一番卻是真的。不過想起解雨趴在邱鴻聲的耳邊告訴他自己身份的時候,他那副吃驚的下巴頦幾乎都快掉下來的模樣,當真好笑呢!

  聽慕容仲達語調頗有些焦慮,想來邱何二人的失蹤,對慕容家的影響更大。

  「如此一來,江南江北的實力可就越發不平衡了,這倒是我考慮不周呢!」我心下暗道:「可惜同盟會來的竟不是李思,否則把他留下,慕容家也該心滿意足了;司馬長空和我無怨無仇,倒是狠不下心來要了他的命。」

  「邱總鏢頭一身好本事,何副幫主武功也不俗,說林、莊兩位女俠殺了他們,未免匪夷所思。」萬里流道。

  「當然還有卑鄙無恥的赫伯權做幫兇了!林、莊兩人不讓邱總鏢頭殺了赫伯權,就是因為他們本就是一夥的!」

  聽慕容和司馬竟不顧這裡是靈堂,為了失蹤的人爭的臉紅脖子粗,都要把惡名推到對方的身上,我不禁奇怪起來,江南江北兩大集團本就在敵對狀態,你殺了我,我殺了你都理所應當,要爭一個師出有名、想來個得道多助,聽眾應該是萬里流、唐五經,幹嘛跑到沈家來講道理?

  略一思索,想到孫妙,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話都是講給孫妙聽的,而講給孫妙,就等於講給我聽,怪不得非要爭出個子午卯酉來。

  「或許,邱總鏢頭四人的失蹤與倭寇有關吧!」一直默不作聲的唐五經突然道。

  「哦?」  「大公子恕我直言,其實貴府這一戰疑點甚多,可能是貴府上下對江湖不甚瞭解,場面又亂,以致許多細節被忽略了。」

  唐五經曾經與沈煌打過交道,知道沈煌不可能是官府宣傳的抗倭英雄,而他對沈家也不算陌生,很快就發現了疑點。

  「倭寇來襲時,只有王總管在保護沈老爺子,王總管是誰,大家心知肚明,就算他一雙鐵手也難敵四拳,被一人纏住後,讓赫伯權偷襲得手,此時二公子請來助拳的人哪裡去了?軍方埋伏的援兵又在哪裡呢?」

  「照在下分析,倭寇侵入沉府的人數不會太少,邱總鏢頭他們和軍方的人馬該是被倭寇糾纏住了,擊潰倭寇後才趕到還翠樓,可是軍方的人馬和邱總鏢頭他們缺乏配合,以致都低估了倭寇的實力,大公子說邱、何二人與林、莊兩女內訌之後,便離開了沉府,我懷疑是在兩敗俱傷的情況下,被倭寇所乘。」

  唐五經心中所想的疑點恐怕絕不只是這些,言語之間更是閃爍其辭,可倭寇的實力究竟有多強,除了我之外,在座的只有他最清楚,他的判斷也非空穴來風,只是這個判斷對我相當有利,我樂得把眾人的目光引到倭寇身上。

  倒是那個埋伏在沉府的軍方高手在唐五經看來該是非我莫屬,而他現在也該暗自慶幸,因為沈熠已經說了,軍方的人馬前兩天就撤走了。

  「倭寇竟能一口氣吃掉三個名人錄上的高手?」萬里流懷疑道。

  不是三個,而是四個,我心中暗道,靜閒的排名,尚在王漢生之上呢!

  唐五經沒言語,卻聽司馬長空道:「萬門主切不可小覷倭寇,三年前況大哥在寧波曾經和一個叫做立花勘助的倭寇有過一戰,那廝一身功夫僅比況大哥略遜一籌,我都比他不過。聽大公子的形容,此番倭寇的首領似乎正是此人,他若出手,就算是邱、何聯手,恐怕也抵擋不住。」

  「竟有此事?」眾人皆驚,唐五經藉機道:「這麼說,軍方那幾個人豈不都是高手?」

  「軍中臥虎藏龍,有幾個高手當然不奇怪,像鐵膽樂紹翁樂老前輩的幾個弟子都在軍中,據說他們的武功早就青出於藍了。」司馬解釋道,又問沈熠道:「既然軍方派出高手支持沈家,大公子為何還廣撒英雄帖,四處求助呢?」

  「曾、李幾位大人都有軍務在身,自然不能久留寒家,在下只好請江湖朋友幫忙,說起來寒家是做生意的,與江湖朋友聯繫的少,本不該厚顏相求,只是在下自幼聽聞,江湖以俠義為先,而對抗倭寇更是民族大義所在,故而才斗膽相求。」

  沈熠按照計劃好的台詞照本宣科道:「不過,司馬門主,雖然寒家的生意原有很多都是委託給貴門的,可在下知道貴門也才經歷大難,所以沒有向貴門求救,並不是有意輕視貴門。」

  「大公子你放心,俠義二字,江南武林銘記心間,莫不敢忘,豈像江北的某些奸詐小人!在下此番前來,就是受大江盟齊盟主的委託,前來助大公子一臂之力的,而同盟會的樂紹翁樂老先生、大江盟的柳斯柳堂主帶著幾名精幹弟兄不日內也將趕到。大公子或許不知,眼下江南武林已經團結為一體,我們就是江南四十多個門派支持貴府的代表!」

  「站著說話不腰疼!」慕容仲達冷哼了兩聲,才道:「大公子,說實話,我慕容家損失了邱、何兩大高手,也算對得起貴府了。不過,看在大公子的份上,就再幫貴府一次,在下已經通知譚家的譚玉碎夫婦盡快趕往松江。」

  沈熠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來歷,可也知道絕不會是一般庸手,自是喜得連聲稱謝。而我在幃幔後面卻暗罵齊放和慕容千秋是一對滑頭,英雄帖弄得如此興師動眾,讓那些標榜自己俠義的名門正派少了許多迴旋的餘地,而沈家許下的豐厚利益也讓那些黑道眼紅,只是沈家就像在風雨中飄搖的一條船,不知是能破浪前進,還是就此沉沒,先期的投入就大有講究,看起來司馬長空與沈家有舊,樂紹翁與軍方聯繫密切,事實上司馬雖然對大江盟忠心耿耿,可他有勇無謀,樂紹翁更是在同盟會裡礙手礙腳,放在沈家倒讓同盟會清靜了;而譚玉碎夫婦本就在養傷,根本派不上用場,眼下正好廢物利用。

  想到齊放和慕容千秋的手段,我手上不由使上了力氣。如姬吃痛,卻不敢言語,只把尾巴搖來搖去,有幾下正掃在我的臉上。

  「這麼靈活?」我暗自好奇,伸手一摸,卻啞然失笑,早猜到那尾巴是插在菊蕾中,可見它竟如活物完一般搖擺自如,還以為自己猜錯了,不料摸到的依舊是那泛起細小皺褶的菊花,想來這是長期艱苦訓練的結果吧!

  就聽外面萬里流沉吟道:「大江盟和慕容世家義薄雲天,不愧是我輩楷模,敝門當附驥尾,這樣吧,敝門就派胡一飛襄助大公子!」

  「真是感人呢!」唐五經感慨道:「在下在敝門無職無權,是個閒人,不敢代表敝門,只是在下和沈二公子交厚,為他報仇雪恨自是義不容辭!不過,事先聲明,一旦敝門另有安排,則恕在下失禮!」

  「如此已是足感惠意了!」沈熠忙道。

  一旁孫妙終於開口道:「小女子手無縛雞之力,替恩公報仇一事還要仰仗諸公,擇日小女子將獻技於沉府,以助軍威。」

  眾人又議論了一番,可除了唐五經明確表示從現在開始就留在沈家之外,其它人對己方人員進駐沈家的日期都含糊其詞,似乎都在提防著其它人,江湖黑白兩道在沈家的合作注定了要以爾虞我詐開始,至於如何收場,或許只有天知道了。

  鼓敲三更,眾人告退,只有孫妙留了下來,說是想要替沈百萬守靈,沈熠雖然已經困頓不堪,卻不忍心駁了孫大美人的面子,只好強打著精神,陪著孫妙守在靈堂。

  「孫大家與先父有舊?我都不知道呢!」沈熠沒話找話。

  「令尊沒和公子說起過嗎?」可能是見沈熠搖頭,孫妙沉吟道:「令尊守口如瓶,自有他的道理,可我也不欲一段俠義心腸就此埋沒。我自幼而孤,被人賣進青樓,幸遇令尊將我救出火炕,又送我去江南著名琴師曲鳳梧曲老師家學琴,其間歷時五載,所需銀兩俱由令尊所出,藝成之後,我有心相報,卻被令尊嚴辭拒絕,就連他的壽筵我想前來賀壽,他都不許,怕壞了我的名聲,種種關愛,真讓我無以回報!」

  媽的,難道孫妙是沈百萬的私生女,要不這老傢伙怎麼會輕易放過這麼一個大美女?!若不是知道孫妙守身如玉,我早就把沈百萬的舉動和某種齷齪勾當聯繫在一起了,然而聽孫妙的意思,倒是沈百萬自己放棄了大好機會,除了是他女兒這個解釋,我實在想不出一貫卑鄙無恥的他有什麼理由變得如此高尚。

  好在沈熠的頭腦還算清醒,雖然他老爹和孫妙之間的事情匪夷所思,讓他「噢!」「是嗎?」「竟是這樣!」地驚訝了好半天,可總算沒說出「那乾脆回報我吧」這樣激動人心的話來。

  一時間靈堂裡只聽見孫妙的抽泣聲,半晌才聽沈熠問道:「聽您說半年前見過先父,可我記得那次您在松江只停留了兩晚,怡紅樓頭一晚,俞知府第二晚,日程排得滿滿的……」

  「那大公子記不記得,我在俞知府演出的那一晚,貴府晚上來了一位客人呢?」

  「原來孫大家真的就是那位曲悠姑娘!」沈熠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先父吩咐說曲姑娘的馬車可以直接進內院,只是這三年來,您來了七八次,我只見過您兩面,卻都蒙著面紗,弄得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那就是您。」

  「不想讓令尊為難,便借用了老師的姓氏。」孫妙解釋了一句,又請求道:「如果方便的話,明日可否讓我去還翠樓一趟?」

  睹物思人,也是常情,沈熠自然一口答應。孫妙謝了一句,便蹀坐在靈前,看幃幔上的影子,似乎是拿起了本經書,果然就傳來了喃喃的頌經之聲。

  「真是麻煩哩!」

  從孫妙要求守靈開始,我就頭疼起來,她守在靈堂裡,卻把我堵在帷幔後無法出去。其實靈堂裡已沒有外人,倒不怕和孫妙相見,只是聽了人家的秘密,彼此難免尷尬;在帷幔後躲一晚原本也未嘗不可,可惜在房裡等我的不是旁人,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解雨,蕭瀟、無瑕她們能乖乖地守在屋子裡等我,解雨可就難說了,事實上,她現在還沒找到靈堂來,已是大大出乎我的預料了。

  想來想去,還是出去見孫妙一面吧!剛拍了拍如姬的屁股,就聽「吱扭」一聲,靈堂大門已被人推開,接著傳來解雨驚訝的聲音:「咦?孫姐姐,你怎麼在這兒?!」

  我連忙按住正欲起身的如姬,心中一陣苦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示意如姬不要出聲,正待閃身出了帷幔,卻聽孫妙訝道:「雨妹妹,怎麼是你!你不是和大少去了軍中嗎?」

  我腳步頓時一收,心中一愣,我和解宋兩女參加剿倭營的事情,只告訴了寶亭她們和六娘,並沒告訴過孫妙,她是如何知曉的呢?

  而解雨卻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回道:「誰讓他和沈大公子是朋友呢!聽說沈家有事,我們就過來了。」聽孫妙說是來拜祭沈百萬的,她便問沈熠道:「我家相公呢?」

  「動少?噢,他去……那個、啊……」沈熠還在支吾,兩女的身子似乎已經轉向了帷幔,我心中暗暗叫苦,解雨六識敏銳,就算聽不到我的呼吸,可如姬卻瞞不過她,果然帷幔上的身影突然急劇地擴大,「唰」的一聲,帷幔一下子就被拉開了一半。

  「咦,這是什麼?」

  解雨總算機靈,見到躲在另一半幃幔後的我擠眉弄眼的,便知道我現在不想現身,可她看清楚如姬的模樣,臉上立刻佈滿了冰霜,只是倒霉的沈熠做了替死鬼。

  「哇,是個大美女呢!」她把如姬拽到沈熠身前譏諷道:「沈大公子,你守得好靈呀!」

  說著,拉起孫妙道:「咱們走,和這種人在一起,污了姐姐的名聲!」竟硬拉著孫妙出了靈堂,只剩沈熠尷尬地衝著她們背後喊道:「我、我想起來了,動少去了怡紅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