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全場為之錯愕。
劫兆目瞪口呆,愣了好天,才訥訥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
文瓊妤忍俊不住,以手背掩口,剝蔥似的纖細玉指虛握著雪嫩嫩的掌心,蘭指如勾,白得猶如溫潤晶瑩的羊脂玉,額間的金鏈細細輕搖,雅靜中更添風致。她定了定神,柳眉微微一揚,仍是那般溫柔裡藏著狡黠的神氣:「莫非公子不願意?」說著輕輕一歎,難掩失望。
劫兆明知她是故意相激,然而一聽美人歎息,登時心揪,幾乎要跳出來大拍胸脯了,轉念又覺謬甚,忍不住笑起來:「文姑娘,不是我不願意。中京的武林同道都知曉,我……這個……身子骨不是太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姑娘要讓我上場,還不如直接認輸算啦。有負錯愛,尚祈見諒。」
眾人沈靜片刻,爆起滿堂轟笑。
劫兆自嘲慣了,照日山莊的面子上卻掛不住,盤膝調息的劫軍、劫真尚且不知人事,劫震的面色倒頗陰沈,連劫英也罕見地斂起笑容,將目光投向別處。劫兆想起她在前院裡的那句「你真沒用」,心忽然刺咧咧地痛起來,就好像比鬥結束許久、回首濤平之際,才發現自己裂創已深,血不知不覺淌了一地。他一拍大腿,也跟著放聲仰頭,笑得滿座變色,漸漸止停,紛紛目以輕鄙;偌大的廳裡,只餘劫兆斷斷續續的豪笑,旁若無人。
文瓊妤含笑不語,等他笑得累了,才柔聲道:「人說:「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我見公子龍鳳之姿、終不下人,堪可托付,才想請公子幫這個忙;至於輸贏勝敗,倒沒怎麼放在心上。世上有許多事,贏不一定是好,輸不一定便糟,適才道聖前輩也敗下一陣,誰敢說他敗得不瀟灑磊落、不令人心折?」
劫兆聞言一凜:「她竟拿我與道聖道天生相比!」沉吟低回:「這個忙……我能不能幫?」忽聽岳盈盈低聲道:「沒有能不能,只有該不該、要不要。」劫兆愕然抬頭,見她凝眸直視,毫無取笑之意,不覺苦笑:「連劫軍與我三哥都給打趴了,我去只有丟人現眼而已。」
「沒打過,誰能知道輸贏?」岳盈盈微微側首,認真的說:「況且我師傅常說:
「譜不如師,師不如戰。」實戰經驗最是寶貴,跟人好好打過十場架,勝過悶著頭苦練三年五載。男兒大丈夫,可不能未戰先怯啦。」
劫兆聽得胸口一熱:「笨丫頭與文姑娘……都拿我當個正常人看!」
他苦於六陰絕脈的異質,平日裡自暴自棄慣了,諸事懶管,此際忽有種「不惜一身酬知己」的衝動,料想常在風總不能將自己殺死,把心一橫,起身束緊腰帶,大步入場。滿廳的私語騷動頓時一窒,投來無數詫異目光。
劫兆隱隱有扳回一城的痛快,抬頭見劫英也是滿面訝然,美麗的大眼睛裡既是擔心、復覺離奇,又似有幾分讚許般的驚喜,芳心可可,充滿迷離複雜的情思,不覺精神略振,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衝著丹墀上的劫震一拱手:「父親大人,文姑娘的提議固然荒唐,所幸孩兒平日荒唐成性,也算旗鼓相當,請父親允許孩兒出戰。」
劫震面無表情,捋鬚凝神,心中卻有無數念頭飛轉。
他很瞭解宇文瀟瀟。玄皇是一名強者,在強者眼中,普世也只有強者值得尊敬;不足以贏得其敬意的,便只有挫斷足脛、俯首臣服一途——文瓊妤是個聰明的姑娘,長伴虎側,恐怕比劫震更要明白。宇文瀟瀟性情孤僻,卻不是坐懷不亂、吃齋念佛的和尚道士,以她的美貌,若無令玄皇衷心佩服的大才,豈肯錯失於床第?文瓊妤想在蕭然海保住清白與地位,「帶回陰牝珠與否」極可能是決定玄皇把這名美麗佳人奉請上座、抑或收入寢居的關鍵,絕沒有撒手認輸的本錢。
(既然如此,她為何點名兆兒代戰?)
讓劫兆當眾出醜,折辱照日山莊或他「神霄雷隱」劫震的威名,或許能讓宇文瀟瀟覺得痛快;然而有常在風的鋒頭在前,這點小動作便顯得微不足道起來,恐難討好玄皇,反有激怒他的危險……文瓊妤啊文瓊妤!你,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劫震舒了舒糾緊的眉心,以手支額,試圖掩去思緒紛亂,不教洩漏半點。
鄰座姚無義卻閒不住了,搓手揚眉,饒富興致:「老劫,讓你兒子試一試吧!宇文世家淨派些女子前來,我瞧也不濟事。」商九輕俏臉陡寒,正要發作,卻被文瓊妤以眼神示下。
劫震沒奈何,只得拱手道:「都依公公的意思罷。」
姚無義樂不可支,俯身衝著劫兆說:「劫家老四!你若能打倒這廝,咱家另外有賞。」劫兆心中厭惡,面上卻笑得乖巧:「得蒙公公青眼,劫兆敢不戮力!」暗罵:
「最好你也一起下來,老子奪了姓常的那根棍,戮力插你個屁眼發青!」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緩緩拔出佩劍,眼見常在風棍尖觸地,直如淵停嶽峙,週身竟無機可乘,這才隱隱生出怯意;心念電轉間,忽生一計。
「常兄,請!」
「劫兄弟請。」
常在風踏前一步,橫棍搠出,劫兆的長劍應聲脫手,「鏗!」被擊落在地。
這下不止全場傻眼,連常在風自己都楞了一愣。劫兆面色尷尬,直抓腦袋,腆顏道:「常兄,這……算是我輸了罷?」常在風一下沒反應過來,半晌才搖搖頭:「也不能算。一招未了,原做不得數的。」說著掖棍拾劍,雙手捧還。
劫兆卻不接過,隨手指著對牆一柄以麝香木雕成的精緻儀劍:「這劍入手太沉,我用著不怎麼方便,常兄如不介意,兄弟想換柄法器來使,或可多斗片刻。」劫家長房歷代均受教於天城山黃庭本觀,飲水思源,大堂上多飾有法劍、金絲麈尾、混沌太極圖等道儀,劫兆所指正是其一。
常在風捧著他的佩劍,只覺鋒鍔精銳、入手甚輕,堪稱是劍器中的上品,無論如何都說不上一個「沉」字。劫兆被他一擊打落兵刃,內功決計不能說高明了,改實劍以木劍,無異是自取敗亡。常在風滿腹狐疑,忽然想起方才棍劍相觸的瞬間,劫兆那斷續衰微的勁力,不禁一凜:「劫兄弟!你……可是身上有疾?」
劫兆故意搖頭,笑容裡滿是無奈。
常在風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無誤,將兵器都放落一旁,正色道:「劫兄弟如不嫌棄,可否讓我號一號脈?」劫兆只差沒笑破肚皮,兀自苦忍,裝出滿臉可憐相:「我是治不好啦!怎麼,常兄很懂醫術麼?」
常在風笑道:「家師博涉世間百藝,文韜武略不說,舉凡書畫琴棋、醫卜星象、術數機關等,無不精通。眾師兄弟中我資質最差,也只粗略學了些醫理,劫兄弟如不嫌棄,請讓我試診些個。」劫兆暗笑:「琴棋書畫,我還吹含舔抽咧!盛華顏這麼厲害,叫他去天香樓當紅牌好啦。」假惺惺地伸出手,一副被逼失身、含悲忍辱的死德行。
常在風右手姆、食二指虛扣,末三指輕輕一彈,搭上劫兆的腕脈,細辨半晌,不禁蹙眉:「劫兄弟,請恕我直言,你這……莫非是六陰絕脈的體質?」劫兆點頭,忽爾一笑:「便是絕脈,我家也還有其它技藝見人,常兄未必便贏了。」
常在風微微一怔,也笑起來:「有志氣!那常某也不能藏私啦,必當全力施為才是。」摘下牆上那柄木劍交給劫兆,轉身對劫震長揖到地:「莊主,晚輩不才,想向您借一幅畫。」眾人順著手勢望去,見木劍旁有幅混沌太極圖,足有一人多高,軸幅寬闊,比兩臂平伸還長。
劫震捋鬚揮袖,微笑道:「賢侄毋須客氣。這畫,我便送了給你罷!」命從人取下相贈。常在風拱手稱謝,指間用勁,將掛圖兩端的木軸抽出來,「唰!」抓著圖用力一抖,猛將圖畫捲起,捲成了一桿杯口粗細、六尺長短的紙棍。
「劫兄弟,我們這場只比招式,不比內勁。你若能逼我用上勁力,自然也算是我輸。」常在風紙棍一橫、掖於肘後,仍舊是棍尖指地的架勢:「我今日勢在必得,劫兄弟得罪啦。請!」
這幅《混沌太極圖》乃是當年劫震自天城山藝成歸來,因感念黃庭老祖授業之恩而繪製的,迄今已近三十年,上好的密繭澄心紙漸轉黃脆,常在風又捲得疏鬆,一棍擊出如何使之不軟不碎,確實是極端耗費內力;倚之對敵,那是沒半點餘力可以加諸在敵人身上了。
劫兆心裡也不禁佩服起來:「這個常在風,當真是說得出做得到!」手捏劍訣、微微閉眼,彷彿又回到了夢裡的小河洲上,心無旁騖,一劍輕飄飄地刺了出去。
常在風見他這一劍來勢輕巧,偏又有種晃蕩沉搖的餘韻,宛若風中飄羽,不覺脫口:「來得好!」半截紙棍戟出,後發制人的六本棍訣所至,棍尖貼著麝木劍的圓鋒稜脊交錯穿入,逕點劫兆的肩窩!
此著曾於一照面之間分挫劫軍、劫真兩兄弟,旁觀的岳盈盈輕呼一聲,白皙的小手已按上刀柄。誰知劫兆眼猶半閉,腳下一停,居然歪著身子斜向後倒,棍式老於身前,硬生生差了鎖骨下的「筋池穴」一寸有餘。
常在風首度擊空,「咦」的一聲,倏然變招,紙棍改戳為掃;豈料劫兆身子還未仰盡,忽又彈了回來,低頭讓過紙棍的橫掃之勢,竟閃出了戰圈。這回眾人終於看出蹊蹺,還來不及驚呼,常在風以力盡歪斜的姿態,突然擰腰反撩,紙棍順著原來的軌跡「呼!」逆掃回來,速度竟快上一倍!
眼看避無可避,驀地劫兆向前一撲,木劍斜掠常在風頰畔;紙棍再次從劫兆背上揮掃而過,三度落空。
常在風驚異不定,不敢冒進,「唰!」一聲收勢躍開,才發現劫兆的身體似動未動、將行不行,雙腳竟都沒離開過三尺方圓之地,彷彿醉酒之人,又像鳥禽探步。便是這種忽前忽後、酒醉徬徨般的奇妙節奏,讓毫無花巧的六本棍法三度無功,反逼得常在風初次退守,重整攻勢。
大廳裡一片靜默。誰都知道劫兆不是運氣好,但誰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武功。
劫兆一抹額汗,才發現雙腳有些發顫,卻難掩驚喜興奮。
(夢裡的事……全是真的!全是真的!)
「這是什麼步法?」常在風望著他,眼裡有著方纔所沒有的敬意,也使得脫口而出、不假修飾的話語,居然沒有一絲無禮挑釁的意味。劫兆又不禁多佩服幾分:常在風看出他並未使動一招完整的劍法,適才皆是以身法奏功。
「這路劍法名為「燭夜之劍」,「燭夜」就是雞的意思。身形步法沒特別安什麼名,硬要說的話,那就叫「雞行步」好了。」
常在風點點頭,想了一想,忽道:「劫兄弟,留神了!」搠棍彈出,一反常態,居然先發制人!劫兆想也不想,揉身迎上前去,「燭夜之劍」施展開來,整個人隨著吞吐閃爍的棍尖跳腳低頭,活像一頭拍翅昂叫的瘟雞,動作難看至極,偏能閃過常在風凌厲的攻勢。
得月禪師看得片刻,口宣佛號,低聲道:「可惜!可惜!」
「大師可是看出了什麼端倪?」寰宇鏢局總鏢頭方東起興致盎然,湊近低問。
得月禪師搖搖頭:「常少俠這路六本棍當真練到了家,若有實勁,只怕劫四公子已輸了。總鏢頭請看。」指著激戰中的兩人:「劫四公子閃避靈動,但袍角髮絲俱為棍勢所引,這是「黏」字訣所致。常少俠若附勁力,四公子縱能閃過棍招,其間不過毫釐之差,必為棍勁所傷。倘若堂堂而戰,常少俠早已取勝。」
這話說得明白,眾人卻都聽出了弦外之音。
(若比勁力,常在風必勝無疑;眼下單比招數,豈非是劫兆更勝一籌?)
思量間,忽聽常在風悶哼一聲,二度倒縱開來,左手虛掩丹田;劫兆站立不動,劍尖斜指,滿頭大汗,從態勢來判斷,居然是劫兆刺了常在風一劍。眾人再也按耐不住,廳裡頓時掀起一片騷動,連戍守在外的金吾衛士都圍到了門邊,彼此之間交頭接耳,面上都有不可思議之色。
姚無義越看越覺糊塗,居然「噗哧」一聲笑出來:「這……這到底是怎麼啦?人說「招式機巧、宇內無雙」的解劍天都內功強,號稱「內力剛猛、天下第一」的照日山莊招數高,現在倒著玩兒了麼?」
劫兆好不容易回過氣,撫胸喘息:「常……常兄得罪啦!兄弟……兄弟不是有意的。」他倒不是存心作偽,只是沒想到這劍居然能長驅直入,不偏不倚,正中常在風的丹田氣海。想是常在風為守誓言,不敢運起內功反震回去,饒是修為深湛,仍被戳得面色發白,疼痛可想一斑。
常在風沒敢接話,暗提一口真氣運行週身,緩緩調息,搖了搖頭。「不妨。劫兄弟這一劍如棉裡藏針,猝發於守勢之間,自反而縮、無聲無息,當真……當真是絕。
這……也是「燭夜之劍」麼?」
「這是「舒鳧之劍」。」劫兆正色道:「舒鳧,就是鴨子的意思。」
「果然如鴨子划水一般,伏波之下,另有精著!」常在風點點頭,忽道:「若劫兄弟手持利劍,我非但一敗塗地,連性命也已不保,按說該認輸才是。但我自入武道以來,一直以為世間招數之精,不出敝派山門之外!今日方覺愚謬甚矣,懇請劫兄弟賜教,為我一開眼界。」
劫兆本想見好就收,轉念想起盈盈的言語:「……我師傅常說:「譜不如師,師不如戰。」實戰經驗最是寶貴,跟人好好打過十場架,勝過悶著頭苦練三年五載。」
眼角瞥見她正全神貫注地望向自己,美麗的眼眸裡既是驚喜、又是關切,頓時胸口一熱:「說不定……我也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他在夢中練劍,若無神秘老人指點,有許多關竅不易明白,又無臨敵經驗可供驗證推敲,的確練得吃力,把心一橫,抱拳朗聲:「常兄,我還有幾路劍法未曾使過,想請常兄指點。」
常在風喜形於色,抱拳道:「劫兄弟客氣了。請賜教!」
劫兆吸了口氣,手腕圈轉、腳步交錯,慢慢繞開圈子,半閉的眼睛似乎在回憶思索著什麼,手中之劍突然便刺了出去;常在風忙打醒十二分精神,紙棍揮開,主動接敵。他從「燭夜」、「舒鳧」兩路劍法中,隱約察覺這套劍法長於變化,一旦攻擊受制,便只餘招架之力,唯有搶得先機才足以一搏。
棍劍相交,劫兆卻被紙棍輕飄飄地揮了出去,足尖往旁邊的幾沿一點,倏地又揉身撲上!常在風沒料到他進退如此之快,竟到了足不沾地的境界,揮出的紙棍還來不及收回,中門大開,連忙鬆開棍尾、反手一擊,棍身陡然豎直,堪堪接住劍尖。
眾人還來不及喝采,劫兆卻彷彿觸電一般,凌空倒飛出去,腳尖輕輕往大樑上一踮,居高臨下,和身撲捲而來!
這一劍的反應時間更短,幾乎是一沾即退、稍退即來,常在風未及提棍,雙掌攔著棍身一轉,「呼!」一聲旋開木劍,忽覺抗力愈強,棍上似乎又比先前沉重幾分。
劫兆被棍勁轉飛出去,一踩椅背旋又撲至,襟袂飄飄,宛若飛鳥,背上彷彿吊了條看不見的絲線,眨眼間連攻了三十餘劍,居然不曾落地,常在風始終沒機會重拾紙棍,棍子在他雙掌間迴旋掄掃,越來越沉重難當。
看在旁人眼中,紙棍於常在風胸懷臂間不住轉動,宛若活物,他幾乎只憑著一雙肉掌應敵;劫兆在樑柱几椅之間盤旋飛舞,袍袖獵獵,簡直就像一頭披金飾錦的巨型白鷺!
(他……怎能有這種輕功、這種內力?!)
舉座目瞪口呆,紛紛離席眺望,連丹墀之上的劫震都看得入神,忘情起身。
要在瞬息間連攻三十餘劍、雙腳絕不踏地,別說是劫軍、劫真、道初陽夫婦,就是連苗撼天、方東起等好手也決計辦不到,除非是六絕等級的高人,才可能具備這樣的修為造詣。以荒淫無能聞名中京的劫四,怎能在轉眼間脫胎換骨?
劫兆呼嘯盤旋,又攻了十餘劍,眾人忽然生出一種錯覺,彷彿他滯空的時間越來越長,速度卻越來越慢;仔細一瞧,才發現常在風膝蓋微彎,坐馬越沉,彷彿雙掌承重千鈞,漸難生受。
只有常在風自己心裡明白:劫兆哪有提氣凌空、盤旋不落的能力?把劫兆拋出去又接回來的每一絲力氣,都是由他所發!
等常在風領悟這個道理時,雙手已承受劫兆四十餘次往返的力道,劫兆的劍勁雖弱,卻盤而不散,再加上百餘斤的體重,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力量漩渦,牢牢將常在風的全身之力吸附在漩渦中央,紙棍被鼓蕩而出的澎湃氣勁黏在雙臂間,不停的颼颼疾轉,卻緩不出手來持握。
(這般神奇的黏勁,竟完全不倚內力,純是由招式所發!)
常在風由衷讚歎著,承受的力道卻已逼近臨界,全身骨骼喀喀作響,驀地暴喝一聲,雙掌推出,六尺長的紙棍終於抵受不住,驟然扭曲收縮,爆碎開來!劫兆氣息一窒,被轟得跌入漫天紙花之中,背脊重重撞上大梁;總算靈台還有半點清明,疼痛裡左臂往後一撈,身子貼著紅柱順轉而下,腳尖連點,又和身躍入場中。
木劍斜指,錦袍玉帶的少年立在飄落的碎紙片裡,蒼白的面孔怡然含笑,旁若無人,汗水淋漓的模樣絲毫不顯狼狽,只覺得英颯逼人。
常在風失了兵器,兩手空空,頭巾衣襟俱都震碎,披髮袒胸,肩上、頭頂冒出絲絲白霧;紙花遇霧翩起,點片不沾,宛若滾水沸湯。他張嘴歙動幾下,吐出零碎幾個字:「劫……劫兄弟……」想趨前握一握劫兆的手,才邁出兩步,忽然一跤坐倒。
劫兆搶上欲扶,身子甫動膝彎一軟,踉蹌撲前,居然就這麼摔在常在風身上。兩個人撞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掙扎坐起,四臂交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驀地相視大笑起來。
「這……這路是什麼劍法?借力使力、跌羽不沉,好生厲害!是白鷺劍麼?」
「對……對!叫「墜霜之劍」。」劫兆上氣不接下氣,抱著肚子癱倒在地。
「好!」常在風一抹眼角,不覺褪下滿身的迂謹之氣,用力拍著他的肩膀:
「好一個「墜霜之劍」!」
驚心動魄的對戰結束了。大廳裡仍是一片寂然,只迴盪著兩名少年的豪笑。
劫震命僕役收拾現場,將劫兆扶入座中,奉藥披衣,好生調息。姚無義雖不懂武功,卻也瞧得津津有味,對著劫震嘿嘿一笑:「老劫!你教的好兒子,怎都不讓人知曉?來來來,劫家老四!咱家重重有賞!」
劫震連稱不敢,微一思索,撫著酸枝精雕的棗紅扶手,慢條斯理地對常在風說:
「這一場若真要計較,賢侄第一招便已取勝,是賢侄量大,許小兒多斗些個,才有如今的局面。賢侄若不能將此珠帶回天都,不知該如何向盛夫子交代?可要老夫修書一封,與盛夫子說分明?」
階下劫兆兀自頭暈眼花,聞言不禁一凜:「爹的意思……這珠是不打算給九幽寒庭了?若教盛華顏或宇文瀟瀟知曉,兩家豈非要大殺一場?」隱隱覺得這個念頭太過荒謬,偏又懸心不下,只怕真連累了姓常的,還與文姑娘反面;氣血一虛,差點昏厥過去。
卻聽常在風哈哈一笑,拱手道:「多謝莊主美意。先前之勝與此番之敗,弟子都已盡了全力,無怨無悔。家師通情達理,便有見責,亦當於情理之內、為所應為,弟子受之有益,豈能迴避?」說著說著,又回復成了那個守禮拘謹的天都使者,整一整破碎的衣襟,長揖到地,拾棍轉身入座。所經之處,那些中京武人紛紛起身,頷首抱拳為禮,常在風仍是謙虛避讓,一一相請同坐。
商九輕瞧得蹙眉,冰藍藍的俏臉上滿是不豫,卻也忍不住低聲道:「姑娘!此子若此,尚且居末,符廣風、杜翎風等名動天下,各領一方,又是什麼樣的人物?」文瓊妤輕笑:「盛名之下,未必有實。武功、智計均後學可得,唯獨胸襟難以傳授。誠如道聖前輩所說:「千載餘情」盛華顏的行事眼光,的確有鬼神莫測之機,與常人不同。」裊裊起身,款擺娉婷,凌波般的走到劫兆座旁,按著他的手柔聲撫慰:「劫公子,真是多謝你啦。」
劫兆只覺得撫觸溫涼,說不出的香柔軟膩,竟比杏仁豆腐還細,猶勝珍珠蜜粉之滑。明明是撩人已極,然而一聞到她懷裡散發出來的幽幽芳草氣息,不知怎的突然有種說不出的親切之感,一時綺念全消,勉力抬起眼皮微笑:「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打贏的,姑娘就別謝啦。我廢了十幾年,都廢得名滿京城了,姑……姑娘到底是瞧上我哪一點,還……還要請教。」
文瓊妤抿嘴嫣然,小小的淚型額墜輕晃著,襯與她小巧細白的額頭,倍顯精神。
「我在黃庭觀裡早說過啦!公子雲夢罩頂,祥瑞已極,這幾日內無論想什麼、做什麼,都是無往不利。我,不過是順勢向公子借點運氣罷了。」
劫兆身無內力,一場大戰下來,早已手足酸軟,不過腦袋可不糊塗。見她無意當眾說明,也不追問,只是懶憊一笑:「這個人情賣與姑娘,姑娘可不能平白坑我。旁的不要,只想認姑娘做乾姊姊。」
眾人好不容易對他那來歷成謎的神妙劍法有點敬意,聽著紛紛搖頭,投來的目光裡又回復原先那種鄙夷不屑,還有乾脆別過頭去的。文瓊妤也不生氣,忽將他的手交到身畔岳盈盈手裡,衝她眨眨眼睛,宛若一個淘氣可親的鄰家大姊姊:「岳姑娘,我便把他交給你啦。」
岳盈盈原本繃著俏臉,冷冷斜睨,這時也不禁羞紅粉頰,低聲嗔道:「交……交給我做甚?這條癩皮狗,我……我才不來理他呢!」
文瓊妤噗哧一笑,撫著她粉致致的纖巧柔荑,柔聲道:「世上,恐怕也只有你管得住他啦!這孩子從小沒娘,寂寞得很,卻都肯聽你的話。」她的聲音有種流水隨心般的輕柔,渾不著意的,說得再也自然不過。
岳盈盈對她的印象原本就好,忽覺似乎認識她很久了,彷彿兩人還是她看著長大的,胸口湧起一股既溫暖、又羞澀的感覺,話到嘴邊都沒了意思,微點了點頭,輕聲說:「我會照看他。」
文瓊妤頷首輕顰,轉身走到階前,一襲環領貂裘裹著修長窈窕的身子,披落的長髮猶如飛瀑垂緞,滑順處幾可監人。
「姚公公、劫莊主,」她勻了勻嗓子,聲音不大,卻如碎玉擊珠一般,清冽得足以動人心魄:「四家三陣已畢,圓滿無缺,實為大幸!至於勝負歸屬,還請大人們示下。」
劫震沉默半晌,轉頭拱手:「請公公裁示。」
姚無義嘿嘿兩聲,瞇著兩隻白豬似的小眼,冷笑:「有什麼好裁示的?你家四公子這麼本事,在場幾百隻眼睛都瞧見啦,難不成還能抵賴?今日比劍奪珠,由九幽寒庭勝出,為陰牝珠之主!」
◇ ◇ ◇
大戰之後,緊接著便是大宴。
綏平府的膳事房彷彿在擂台附近安插了細作,姚無義一宣佈比劍的結果,偏廳裡便已擺下筵席,金齏玉膾、翠釜犀箸,猩唇熊白、炙駝鮮鮓,餐具菜餚無不是京中一品。
劫家的這座偏廳名曰「環堵軒」,四面均是鏤空花牆,二十丈的方圓以內沒有其它建物,只環廳開了一條小渠引水,渠畔值滿香花。時近傍晚,輕風習習,拂過花叢水面,吹得滿廳又涼又香,倍覺舒爽。眾人分座坐定,便即落箸舉杯,大快朵頤。
劫兆一路被簇擁過來,沒機會與劫英、劫真說上話;眼神偶然交會,也是匆匆分錯開來。劫英仍是不看他一眼,神色有些僵冷,三哥的表情卻看不出喜怒,似有些山雨欲來的陰沈。
(我僥倖打贏常在風,三哥他……不歡喜了?)
想想也是道理:劫家二公子、三公子聯手,反被常在風打得大敗,最最沒用的劫老四卻從常在風手裡奪下了陰牝珠,傳將出去,不知外頭要說得多麼不堪。劫真縱使量大,與劫兆感情又深,但總不能要求他心無芥蒂——至少現在不能。看來等這事過了,少不得要向三哥賠賠罪了。
他與盈盈並肩飲食,總算抓到了一點什麼依憑,心頭略寬,不覺一笑。
「賊兮兮的,笑什麼呢!」
岳盈盈瞪他一眼,隨手挾了滿箸鮮紅色的兔肉,扔進他碗裡。
那兔肉片得薄如綢紙,往沸滾的鮮湯裡一涮,凝鮮定色、封鎖美味,紅艷艷的如晚霞一般,又叫「撥霞供」。涮這「撥霞供」的兔肉火鍋,首重一個「沾」字訣,肉片入湯只能兩翻,便即起鍋,涮得不夠兔肉紅裡透紫,入口略腥;涮過頭了,薄肉片縮卷如陳年木耳,其色如醬,反而有些膻澀。
劫兆夾起嫩紅的熟兔片,呵呵笑得有些呆傻,正要送進口裡,岳盈盈杏眼圓睜,「啪!」一把拍下他的筷子。
「你傻啦?這也能吃!」她氣呼呼地舀了黃酒、椒、桂皮、桔醬等調料,細細拌入醬碟,往劫兆面前一摔;見先前的兔肉已無熱氣,轉頭又涮了兩片,一股腦兒扔進他碗裡。「這麼大人了,連吃東西都不會!餓死你算啦!」
宴後用完香湯,劫震命人撤去食桌,姚無義輕撫肚皮,心滿意足的呼了口氣,斜眼乜笑:「老劫,算算時辰也差不多啦。喚那蘼蕪宮的女子武瑤姬出來,把陰牝珠交割妥適,咱家可得回宮去了。」
劫震點頭稱是,望了劫真一眼。劫真起身出廳,低聲吩咐幾句,兩名婢女低頭領命,沿著迴廊匆匆往內院去了。
眾人閒聊一陣,忽見其中一名侍婢又匆匆奔回,腳步踉蹌、面色慘白,一見劫真再也支持不住,嚶的一聲跌入他懷裡。劫真蹙眉道:「發生什麼事?」那侍婢嘴唇顫抖,正要湊近耳畔,劫真卻微微讓過,朗聲道:「舉座都是親友,不必掩諱。」
「是……是。」那侍婢定了定神,顫聲道:「婢子方才到錦春院,去……去喚貴客前來。誰知連連叩門喚請,貴客都沒有回應。婢子大膽,取了鎖匙開門。卻見……
卻見……」
劫真變了臉色,急問:「卻見什麼?武姑娘出事了麼?」
年幼的侍婢縮著粉頸點點頭,渾身簌簌發抖,彎翹的睫毛不住顫動,淚水湧入眼眶。「出了什麼事?」劫真用力搖著她,廳內所有的人都已來到門邊,劫震護著姚無義排闥而出,面色無比凝重。
「她……她……」小婢子驚恐地睜大眼睛,茫然環視,忽地掩耳尖叫起來:
「她……她死了!她死掉了!」
◇ ◇ ◇
餘暉遍灑錦春院。
琉璃屏風、垂帳錦榻……一切都蒙上一層淡淡的暈黃浮靄,美得一點也不真實。
武瑤姬——或者說是武瑤姬的屍體——就側首趴臥在錦帳之中,腰背的曲線滑潤如水,充滿青春少女所獨有的驕人彈性。她以手肘支撐著身體,兩隻白生生的小手緊揪著揉皺的錦被,彷彿不堪身後之人的恣意蹂躪,勾勒出一抹引人遐思的淫靡。
最可怕的是:那只原該貯有陰牝珠的細頸銀瓶被砸得粉碎,細薄的破片在地上散成一圈,瓶中之物早已不翼而飛!
香艷的還不只如此。
武瑤姬仍是昨日所見的那身全黑裝扮,下裳卻掀過了沉低的細圓小腰,裳裡的黑紗褻褌被褪到左膝下,裸露出白皙的雪臀,以及一條渾圓結實的右腿。兩團緊致圓翹的臀瓣之間,夾著一隻粉酥酥的杏色小鮑,蓬門微閉,張著蛤嘴似的兩片嫩肉;明明甜熟欲裂,偏偏賁起的陰阜上光潔無毛,宛若幼女一般,令人血脈賁張。
她翹起圓臀,大腿卻被大大的分開,不僅私處纖毫畢現,連小巧的菊門也一覽無遺,沒有半點深色的沈澱,也沒有肉腸頭似的突起,只是一圈淡杏色的細嫩縐褶,周圍三兩根黑亮微卷的細毛,掩綴在臀丘的陰影之間;與油潤潤的陰戶,以及蛤瓣頂端那一點晶瑩欲滴的肉芽相比,直是誘人以死的深幽。
衝入院裡的男子們都看傻了眼,驚駭之中復覺無比香艷,也有暗裡嚥了口饞涎、滿面赤紅的。商九輕蹙著眉別過頭,低聲道:「姑娘勿看。此間……甚是不雅。」文瓊妤卻比她鎮定得多,打量著伏在榻上的艷屍,溫柔的眼中罕有地掠過一絲寒凜,神情頗有不豫。
岳盈盈卻無法忍受這樣的情形。
震驚過後,她見眾人兀自呆望,忽然生出一把無名火來,隨手扯落榻畔的紗簾欲掩,語帶悲憤:「死者為大,各位都是武林中有頭臉的人物,能不能稍稍尊重一名身故的女子?」
劫兆回過神來,心想:「大嫂若知道這事,定然要傷心得緊了。」頓覺不忍,連忙上前幫忙。
「且慢!」苗撼天大袖一揮,厲聲道:「府裡有人暴斃,因由不明,豈能破壞現場?應速速報知京兆府衙,讓派仵工相驗。」他為人精明,江湖歷練又深,屢次協助京兆府偵破大案,贏得「千里公道一肩挑」的美名,又有「布衣鐵捕」之譽,雖然無門無派,近年卻是聲名鵲起,隱然與寰宇鏢局等老字號分庭抗禮,引領風騷。
果然此話一出,方東起連說「不好」,皺眉道:「苗大俠此言差矣!綏平府是中京名爵,歷受皇恩,豈可如平民布衣一般,到京兆府的公堂上調問審查?今日既有北司姚公公在場主持,又有金吾衛的曲都尉為證,苗大俠屢破奇案、譽滿京城,不如借重閣下的過人之長,也免得驚動京兆府尹。」
眾人面面相覷,姚無義卻聽出了其中的關鍵,疏眉一挑,若有所思。
姚無義是內侍省的秉筆太監,內侍省設於皇城北邊,故稱「北司」,一向與被稱為「南司」的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等文官系統不合,雙方明爭暗鬥,互有短長。
南司三省之中,以中書省的權力最大,本朝雖未設宰相一職,然而一旦掛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頭銜、於三省中行走,實際上就等於擁有宰相、監國般的大權,得以總理百官,成為國之首輔。
要拔擢進入中書省之前,通常會先調任京兆府,以求資歷的完整——此例行之有年,已是京官銓敘裡的不成文規矩。換言之,京兆府尹是「南司」權力核心的嫡系種子,也就是「北司」未來的強大政敵。
當今的京兆府尹曹承先是京官裡的少壯派,進士科出身,四十二歲就做到了天子腳下的皇城府宰,三年來政績尚稱平穩,沒出過什麼差錯,中書省那批人一直想方想轍把他給弄進去,現在就只差一個表現的機會。
(如果親北司的綏平爵府出了人命……事發當天,北司的要人竟也在現場,一旦牽連起來——)
「罷了!事急從權。苗撼天!」姚無義冷冷揮手,面無表情:「聽聞你很有些本事,還是揭過皇榜、領過御賞的,便教你著手調查,毋令枉縱。有什麼事情,由咱家來擔待!」
劫震張口欲言,姚無義卻一擺手,轉頭吩咐:「曲大人!你將府裡所有人等全都集中到院外去,沒有我的命令,一個也不許走脫。另外加派人手,將本府內外團團圍住,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誰都不許擅自出入;違者,殺無赦!」曲鳳釗領命,派了兩名隨身的親信小校去辦。
劫家眾人俱都色變,姚無義卻冷笑不止,隨處揀了張椅子坐下,劈哩啪啦的搖著扇子,搧得滿襟都是火氣。
苗撼天領了旨,腰帶一束,大踏步來到榻前,見岳盈盈、劫兆手裡還拎著紗簾,皺眉道:「兩位請讓一讓,莫要礙著苗某辦事。」伸手往武瑤姬身下掏去,一把攫住她的右乳,碩大飽滿的乳球原被壓得有些平擴,此時卻從指縫擠溢出來,黑紗衫子繃得滑亮滑亮的,隱約透出衫下的紫綢抹胸與半截雪肌,顯然乳上仍十分柔軟有彈性。
岳盈盈氣得脹紅粉臉,怒道:「苗……你!這……這是幹什麼?」
苗撼天相應不理,恣意揉捏一陣,才朗聲說:「死者氣絕多時,屍身猶溫,血氣未散,肌肉十分柔軟,這是因為在極短時間內死亡的緣故。致命傷必於要害,且一擊中的,未傷及無謂的血脈,是以失血不多,屍身仍有彈性。」抽出手掌,指尖掌緣都沾著黏稠的半涸血漬。
他扶著武瑤姬的肩膀,微微翻起一側,果然錦被上染有一小片血跡,左胸處一片濕黏,黑衫都凝在略微壓扁變形的胸脯上,卻看不清傷口所在。「死者受到致命創傷之後,就一直維持這個姿勢,所以左胸瘀壅變形,也已經出現屍斑。」
方東起忽然舉手打斷:「苗兄此說未免矛盾。若左胸已然僵硬並出現屍斑,何以又說屍身柔軟,尚有彈性?」
苗撼天稍停片刻,與其說是猶豫,不如說是賣關子。
「若屍身死後被不斷搓揉,則搓揉處一時難以凝血,便能保持肌肉柔軟。」
劫兆一怔,登時醒悟。
「難道……兇手竟是在奸屍?」腹裡酸湧,差點把才纔吃下的酒宴全吐出來。
諸人面色發青,顯然也都想到了同一處。苗撼天有些得意,隨手撕開武瑤姬的衣衫,露出白生生的腰背。她的腰肢細圓,有著少女獨有的腴潤感,背脊微陷下一抹凹弧,更顯曲線玲瓏。
「死者的腰部與大腿……」說著把手伸到她胯下,掐著白嫩的腿根往外掰,濕漉漉的蜜壺就貼著他粗糙黝黑的手掌,晃動間抹了滿手晶亮,拉出幾絡透明的液絲;光是看著,彷彿都能嗅到那股魚鮮似的淡淡腥甜。「……十分柔軟,與右乳一般,亦是死後頻被擺動,鮮血不凝,才有這樣的徵兆。」
方東起皺眉道:「無論蘼蕪宮的使者是生前或死後才受到侵犯,應已失去處子之身,我見她玉戶黏閉,委實不像失貞的模樣。」苗撼天聞言微笑,虎目乜斜:「怎麼方總鏢頭對處子頗有研究?」
方東起神色不變,怡然道:「方某就事論事而已。提刑斷案,豈能馬虎?」
苗撼天呵呵一笑,眼裡卻殊無笑意,伸出左手粗短的食、中二指,粗暴地撥開武瑤姬的玉戶,兩片杏桃般淡淡粉紅的蛤肉被黝黑的指腹一襯,更顯嬌嫩。武瑤姬的陰戶緊閉,便是掰開陰唇,洞口處仍是一團晶瑩嫩脂,玉門不過一點指頭大小的幽黑,恰恰迎著細長如半截小指的陰蒂,芽尖兒黏潤脹紅,勃昂地突出肉褶,可見死時極為動情。
苗撼天撥開玉戶,右手中指在她股縫間滑動片刻,沾得滿手液滑,指尖忽地沒入肉縫裡,周圍被撐緊的粉色肉膜猶有彈性,緊圈著他粗大嶙峋的骨節,「噗」的一聲擠出微帶透明的漿水。
他緩緩將中指插到了底,食指、無名指恰好夾著肥嫩的陰唇,手背忽然上下一陣大聳,中指竟在她的膣裡不住摳挖攪動,發出打漿般的唧唧巨響,水聲潤澤,極是淫靡,不僅在場的女子全羞紅粉臉,連少壯些的男子們也頸面血赤,呼吸陡然濃重了起來。
苗撼天抽插片刻,將食指也一併塞入,窄小的陰戶裡插入兩根手指,被撐得橫擴變形,居然仍是束得濃濃密密,半點漏縫也無。
「連死後都這般緊潤彈手,生前又該是何等美穴!此姝肉壁結實,當真……當真是青春尤物!」明知這樣的念頭對死者不敬,劫兆卻不禁吞了口饞涎,暗自扼腕,襠中火熱彎挺,隱隱發疼。
苗撼天插得盡興了,將手指拔出,洞口那圈嫩薄的肉膜牢牢吸附,被拉得微翻出來。她膣裡的淫水都給插得發稠起沫,又無新液潤湧,啾啾有聲地抽了滿手白漿,指縫間還有些許乳飴般的黏稠小塊,拔離洞口時「剝」的一聲輕響,空氣裡頓時充滿一股腥腥酸酸、如酪初腐般的異味。
「死者已非處女,方總鏢頭可看清了?」苗撼天直視著方東起,帶著勝利者的姿態,沾滿漿穢的右手有意無意的往旁邊一揮,嚇得岳盈盈側身急閃,淫靡的微酸異臭撲鼻而來,岳盈盈又驚又怒,幾欲暈倒。
「很是,很是!」劫兆伸手回護著她,故作恍然:「若像苗大俠這般玩弄,屍身怎能不長保彈性,緊致新鮮?想來兇手也不過是這樣了。」苗撼天聞言色變,轉頭怒目而視,忽聽「噗哧」一聲,居然是姚無義笑了起來。
「苗撼天,你玩死女人倒挺有一手的,不過咱家可不是讓你來搞這調調。」權傾朝野的秉筆太監輕輕剔著尖長的指甲,漫不經心的說:「人,是什麼時候死的?被什麼給弄死的?弄死人的,卻又是哪個?——我只想知道這三個問題的答案,你若答不出,這事也就別辦了。」
苗撼天拭淨雙手,恭恭敬敬抱拳一揖:「公公三問,草民已知道頭兩個答案。至於第三個,則須倚仗曲大人方能解答。」他與京兆府尹曹承先是知交,曹承先曾公開稱苗撼天為「我之明鏡」,兩人的關係不言而喻。不過苗撼天是老到的江湖人,慣看起落,官場更迭猶勝江湖,他可不介意在南、北司裡都有能夠照拂自己的人面。
「說。」
「啟稟公公,死者肢體猶溫,縱使考慮到死後受人淫辱的可能性,遇害時間仍在兩個時辰以內,絕不可能超過午時,或許更接近未時。」
(那就是在比劍奪珠的時候了。)
——兇手竟趁著四大世家齊聚一堂之際,悄悄闖入綏平府奪珠殺人!
房裡一片靜默,眾人面色凝重,隱約嗅到一絲陰冷詭秘的森森鬼氣。
「死者的致命傷在左胸。創口細窄,並且出血不多,顯然凶器是以極快的速度刺入,同時未傷及心室連接的諸條大脈,直接貫穿其心,無比精準。兇手用的是劍,而且劍法極端高明,乃是草民平生僅見。」
敢在六絕劍首、「神霄雷隱」劫震的眼皮子底下以劍殺人,若非魔門已經式微,這般荒謬絕倫、膽大妄為之舉,恐怕也只有魔門中人才做得出。
姚無義點了點頭。
「你說第三個問題須由曲大人協助,又是怎生協助法兒?」
「敢問曲大人,綏平府中可有誰人失蹤?從午時至今,可有外人潛入府裡?」
曲鳳釗將劫家上下集合到錦春院裡,劫真命管事侯盛取來簿冊,一一對照清點,除了出外公幹、例假返鄉之外,共計兩百七十九名,獨缺一人未至。「三爺,門房吳六不見了。小人與金吾衛的軍爺們裡外俱已尋過,都沒瞧見蹤影。」侯盛面無表情的說著,彷彿照本宣科。
苗撼天蠶眉一軒:「這個吳六,可曾會武?是什麼來歷?」
劫真搖搖頭。「我打小就識得吳六,他是京裡人氏,家住在獅子橋邊的碧雞兒胡同。此人頗好酒貪杯,一點武功也不會,我與他家裡的叔爺、妻兒都熟,決計不會是什麼可疑的人物。」
苗撼天淡淡一笑,明顯就是不信,忽又抱臂沉吟:「是了,下人只缺一個吳六,不知劫莊主家裡人是不是也全都到了?」
劫震臉色微變,定了定神,緩緩說道:「我長媳劫柔氏不在此間。我兒喪後,她獨自一人住在內院的霜心居裡,不用婢僕,潛心禮佛,曾立誓不見外人,還請姚公公與諸位大人見諒。」
當年劫盛暴斃一事轟動武林,苗撼天曾親來弔唁,自然不會不知。他右手撫青渣渣的下巴,鼻翼歙動,露出一副為難的神情,眼中卻頗有陶然之意:「劫莊主說得很是。不過府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人人都難脫嫌疑,令媳既是……這個左道出身,還請出來一見。否則,誰能證明她的清白?」
「我能。」
眾人愕然回頭,發話的竟是劫英。
她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昂首道:「比劍中途,我心裡惦記嫂嫂,曾經離開大廳片刻,到霜心居裡陪她說了會兒話。這是附近幾個院裡的丫頭都瞧見的。」錦春院是通往霜心居小湖的必經之路,劫真喚來兩名在外院服侍打掃的侍女求證,都說曾見小姐打院門外經過。
苗撼天沉吟些個,小心翼翼問:「如此說來,案發時郡主曾路過此地?」
「是啊!」劫英笑逐顏開,眼中卻有釁意:「你懷疑我姦殺了武瑤姬?」
「郡主說笑了。草民只是想問一問,看看郡主是不是曾發現其它線索。」
劫英瓊鼻輕哼,像極了一頭嬌縱刁蠻的小雌兔,一把跳進姚無義身畔椅中,膩聲搖著他的臂膀:「公公,有人說我殺了人呢!你瞧像不像?」姚無義趕緊哄著:「哎唷,我的小祖宗!哪個作死的這般胡言,咱家撕爛他的嘴!」
苗撼天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提,連忙拱手:「啟稟公公,第三個問題,草民已有答案了。」
「喔?」
「金吾衛將爵府圍得鐵桶也似,府中又多有高手護院把守,故兇手非是外人。門房出入的記錄並無蹊蹺,顯然兇手為了誤導偵察,將他滅口之後藏起。若仔細搜查府內,必能找到吳六屍身。」他冷眼環視,緩緩說道:「歸結以上種種,行兇者不是外人,必在我等之中!兇手的輪廓有三:此人曾於比劍中途離席、身負高明劍法,同時也是最後與門房吳六接觸的人……」
眾人聞言一凜,盡皆愀然。
此時夕陽已沒,院中的金吾衛士燃起火炬,寒風掀簾撲入,吹得滿室颼颼焰搖。
「現場符合這三項條件的,只有一個人——」苗撼天猛然回頭,笑意驟寒:
「那就是你!劫四公子!」
◇ ◇ ◇
劫兆可不是笨蛋,才聽到了一半,便覺要糟:「不好,這頭淫屍的老無良要陷害我!」怒極反笑:「苗大俠說我殺人,可有什麼證據?」
苗撼天搖頭。「四公子,依照我的推論,你就是殺人奪珠的最大疑犯,現下該是由你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比劍中途你曾離席,卻是去了何處?門房吳六前來喚你,又是為了何事?從前我總以為你學武不成,今日才知身負高明劍法,四公子如此深藏不露,又多有淫狎放蕩的名聲,殺人奪珠,也不稀奇。」
劫兆張口欲辯,才發現自己辯無可辯。
吳六失蹤,誰也不能證明鄭家閨女來過一事,他的離席便顯得突兀可疑。
更重要的是:劫英聲稱自己去了霜心居,便無人證明案發之時,兩人正在前廳說話!仔細一想,他倆當時的談話內容,也無法公開向眾人揭明,為防事後父親兄長追問,就算劫英不這麼說,為了保護妹妹,他也不能說出兩人在前廳私會一事。
思慮至此,劫兆反倒釋然,聳肩一笑:「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是沒有殺人,更不要撈什子陰牝珠。本少爺對死人一點興趣也沒有,要干也要幹活的。」眾人聽得一怔,多有不堪聞問之感,忽覺此事如此的荒謬淫亂,倒與劫四少的風評頗有些相契之處,紛紛投以異色,成見已生。
苗撼天撫掌大笑,得意道:「我就是為了引你說漏嘴,才故意說是死後奸屍,殊不知活屍新死,根本辨不出生前死後行淫!你劫四少聲名狼籍,成日混跡花叢,不定是見此女貌美,求歡不成,強暴逼姦致死!你若不肯俯首認罪,我這裡還留了一條證據與你!」用力掰開屍身左掌,取出一團染滿血褐的紙團,攤平揚起,高聲道:
「兇手殺人留字,劫兆!你說這是誰的字跡?」
那紙邊緣破碎、血漬斑剝,赫然寫著「勢滅香山」四字!
岳盈盈怒道:「你與劫兆很熟麼?憑什麼一見留書,便說是他所寫?你……」忽見劫兆面色蒼白,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神情驚恐,不禁遲疑:「難不成……這……這是……」
劫兆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揉揉眼睛,仍舊無法言語。
因為這四個字,的確是出自他的手筆!
(我……是什麼時候寫了這個?我怎……怎麼會寫下這樣的字句?)
苗撼天得意洋洋:「我不知道是誰寫的。不過,兇手的表情卻會洩漏答案!」
在場餘人自是不識劫兆的字跡,然而一見劫家諸人的神情,心裡都有了底。
劫真、劫軍愕然回望,劫震一拍几案,起身怒喝:「你……你這個小畜生!」
劫兆驀地慌亂起來,雙手亂揮,急得猛結巴:「爹!我沒……不是……不是我!
她……我……我根本不認識她,我、我沒有……」腦子裡一片空白,反覆掠過一個念頭:「有人陷害我!有人陷害我!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忽然衝到榻邊,一把扯去武瑤姬的蒙面黑紗,突然大叫一聲、連退三步,顫抖的右手指著錦榻,半晌說不出話來。
苗撼天大喝:「劫兆!你想毀屍滅跡麼?」
劫兆拚命搖頭,想告訴大家這名少女絕非是蘼蕪宮的使者「武瑤姬」,話到嘴邊無從說,全身發冷,只是著魔似的打著哆嗦。榻上的女屍嘴唇發紫,歪著脖子呆望著他,似有滿腹冤恨,劫兆還記得她那動聽的嗓子以及臂上掛的麻孝,正是賣唱鄭老頭的閨女鄭丫!
這是一個局。
劫兆腦中千頭萬緒,怎麼也兜不在一塊,彷彿所有自己有利的證據都被人一刀斬斷,眼看就要跌入陷阱;慌亂之中靈光乍現,忽然明白那張自己親手寫的血紙條是怎麼來的了。
三哥送的扇子。扇上的八句題。
「勢不及人,唯堅此心是好漢;滅卻情火,浪子回頭方英雄。
香流百世,誰曰將相寧有種?
山高水遠,他日功成作浪游。」
——首四字連起來,恰恰是「勢滅香山」!
扇子!只要拿出書齋裡的象牙折扇,就能證明他只是照著抄了一遍!
劫兆彷彿是載浮載沈的溺者,在滅頂之際終於發現一根稻草可攀,猛然跳起,飛也似的掠出錦春院!
誰也沒想到他竟奪路而逃,一時措手不及,眼看劫兆便要穿出洞門,突然橫裡一臂掄來,劫兆想也不想一越而過,使的正是「墜霜之劍」的絕妙身法;誰知那只覆著金甲的猿臂倏分為三,劫兆堪堪避過中路,膝髖一痛,已被人鎖著咽喉慣倒,當場倒地不起。
眾人追趕出來,莫不暗凜:「好個「分光鬼手」曲鳳釗!竟有這般真才實學!」
苗撼天反翦了劫兆雙臂,一把提到姚無義跟前,拱手道:「若非作賊心虛,何必逃跑?此案已然水落石出,陰牝珠必在此子身上,待他醒轉,一審便知。這劫兆素行不良,滿城無不知曉,殺人奪珠必是其劣性所致,無損於劫莊主的仁德高義,還請公公明監。」
姚無義瞟了劫震一眼,低頭剔著指甲。
「老劫,我是絕對信得過你,沒別的話。至於你這個兒子嘛……你怎麼說?」
劫震一振袍角、雙膝跪地,俯身叩首道:「公公!犬子雖然頑劣,我知他非是殺人侵物的性子,這其中必有誤會。劫震深受皇恩,不敢徇私,懇請公公給我三天的時間,讓我查明真相,給公公及各位武林同道一個交代。三日後若未能翻案,我將親自送他到刑部大理寺,接受國法制裁。」劫英、劫真等也一起跪下。
姚無義連忙扶起:「老劫這是幹什麼?郡主快快請起,真個是折煞老奴啦!」
忽聽法絛春尖聲道:「三日之後,也不知陰牝珠還有沒有效用!便是尋來,又有甚用?」
姚無義斜睨一眼,正要發作,劫震卻說:「世侄女所慮也有道理。我將犬子圈禁一處,由四家共同監管,審訊須得四家齊至,方可開堂;除了遞送飲食,誰也不許私下會見,連我的兒女們也不例外。」刻意望了劫英一眼,劫英彎睫低垂,粉面上一片平靜。「至於我府裡各處,可讓金吾衛與各位細細搜索,以確定並無藏珠。」
法絛春為之語塞,又見姚無義冷笑陰沈,遂不敢再說。
姚無義剔淨指甲,拍著扶手抬起頭,大聲道:「就這麼辦罷。陰牝珠尋獲之前,誰都脫不了嫌疑,我讓曲大人調集一千名金吾銳甲進駐綏平府,三天之內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任意進出!」
◇ ◇ ◇
劫兆緩緩睜開眼睛。
觸目所及是一片溫潤的青石磚,滿滿鋪了一地,斗室裡只有一座小小的空神龕、幾張舊蒲團,還有自己坐著的這把椅子,四周窗門緊閉,放落黃幔;除此之外,也堪稱「環堵蕭然」了。這座小庵堂劫兆只來過一次,那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印象十分模糊,只不過在富麗堂皇的綏平府之中,也只有此間的佈置如此簡樸平淡,一眼便能認出。
這裡也叫做「黃庭觀」。
劫家長房歷代都遣子上天城山求教,算得上是黃庭老祖的不記名弟子,劫震感念黃庭師恩,所以在內院裡建了這間小庵,也當作閉關潛修的地方。
劫兆半昏半醒,神智並未全失,依稀聽見姚無義調集千名金吾衛進駐綏平府,三日內誰也不許進出,又要滿府搜索陰牝珠的下落,既驚且怒:「這……豈不是抄家來了?」氣血一衝,這才昏了過去。
此刻醒來,卻不知是什麼時候了,只覺飢腸轆轆,身上僅著一件單衣,赤著雙腳踩在青石板上,刺人的寒意從腳底板直竄進骨髓深處。小小的庵堂裡只有一盞豆焰,黃幔遮住窗欞,不見有天光透入,約莫仍在夜裡。
劫兆想起身活動活動,才發現雙腕被綁在酸棗枝椅的扶手上,兩踝一樣也是繩索纏繞,牢牢綁著兩邊椅腳,竟是動彈不得。
「圈禁」。
這是雲陽老宅傳下的古法,最初是把人關在一間僅容轉身坐臥的小房間裡,被關的人睜眼只能看見牆壁,手腳不能盡展,關上十天半個月就廢了,後來約莫覺得此法闕殘太甚,因此改成縛在椅上,繩具、縛法都有講究,還訓練有專門負責捆綁的人,被稱作「龜結役」。
龜結役的繩結,非役者不能鬆綁,就算硬將繩索斬開,也決計綁不回原狀,可避免家人私自縱囚。繩結牢靠自不消說,久縛而不會綁壞肌肉血脈,才是真正精妙的地方。只是被圈禁的人,每日只有三餐用飯時能鬆綁活動,長時間被固定在直背椅上,身心之痛苦難以想像。據說劫家歷來就有犯錯的子弟被罰圈禁,往往綁不到十天半個月就哭求下椅,或者用飯解手過後、死都不肯回到椅上的例子。
劫兆望著被層層繩結縛起的雙手,突然有種想放聲大哭的衝動。
(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壞事、得罪了什麼人,要遭受這般的待遇!)
神龕下忽傳來喀喀幾聲異響,青石板揭起,一條人影從密道中爬了出來,竟是劫真。
「三……三哥!」劫兆差點叫起來,開口才發現自己竟已哽咽。
劫真示意噤聲,彎腰從密道裡又攙起一人,下頷方正、不怒自威,卻是劫震。
「父……父親……」劫兆嚅囁叫著,忍不住有些發顫。劫震無言望著他,眼神忽然變得極其凶狠——雖只短短一瞬,劫兆卻清楚知道那絕不是父親看著逆子的失望與痛心,更像是看著深惡痛絕的仇人,不禁忘記了害怕,怔怔地回望著。
劫震卻像被激怒了似的,大步踏前,揚手就是「啪!」一記耳光!
劫兆被打得差點暈過去,劫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緊緊抓著父親的右手,低聲哀喚:「爹!」劫震回過神來,緩緩將舉起的右手放落,倒退兩步,神色似有些茫然,彷彿一瞬間老了十幾二十歲。
「說!你從哪裡學會了那般古古怪怪的劍法?是哪個魔門妖人所授?」
劫兆沒料到父親居然先問起這個,一愣之間本想和盤托出,轉念又想:「我若說是夢中高人傳授,父親如何肯信?」硬著頭皮說:「我……我在紫雲山的破觀子裡撿到了一部殘譜,照著練了幾日,不是什麼魔門妖人傳授的。」將當日司空度設計、岳盈盈找碴的事說了一遍,順便參了劫軍一本,說出當日司空度自稱受其指使的事。
劫震卻置若罔聞,鐵青著臉說:「書呢?現在何處?」
「扔……扔了。」劫兆訥訥道:「孩兒不知那劍法有用,練過幾遍便隨手扔了,約莫丟在院裡某處。」他極度缺乏實戰經驗,若非常在風尊重雙方的君子協定,一交手便即輸了,的確像是無師自學的模樣。
劫震容色稍霽,又問:「蘼蕪宮的使者,是不是你所殺?」
劫兆拚命搖頭:「不是我殺的!她……她也不是蘼蕪宮的使者,是茶悅坊賣唱鄭老頭的女兒!」劫震愀然色變,怒道:「滿嘴胡言!那「勢滅香山」明明是你的字,你還想抵賴!」
劫兆百口莫辯,急得迸出淚來,脫口道:「我從三哥給的扇上抄來的!」胡亂將當日的情形說了個五五六六。劫震面色沉下,轉頭看了劫真一眼:「真有此事?」劫真低頭道:「是有這支扇,那是孩兒送給四弟的生辰禮物,不過抄錄之事孩兒實不知曉,也不曾收過四弟抄來的掛幅。想來是四弟的字讓人拿了去,卻被真正的兇手所利用,移禍江東。」
劫兆聞言一震,突然沈靜下來。
劫震轉身直視劫真,慢條斯理地問:「這首八句雜題,你是從哪裡看來的?」劫真有些手足失措,低聲道:「我從前為爹整理書齋時,曾經見過這篇詩稿,覺得很有些勸勉上進的意思,便默記在心裡。」劫震「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劫兆聽得訝然:「原來那首八句題,竟是爹爹的舊作!」
劫震回過頭來。
「我再問你一次:人,是不是你殺的?珠,在不在你的手裡?」
「不是。我沒殺人,也沒拿珠子。」
劫震沉默片刻。「好,爹相信你。」劫兆大喜過望。
劫真拉過兩張蒲團,攙扶父親坐下,劫震拍拍身畔:「你也坐。」
「是。」
「看來,是有人要對付我們照日山莊了。來人神出鬼沒,的確是高手,我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竟要面對照日山莊的存亡關頭。」劫震輕捋美髯,忽然抬頭:「真兒,這事你怎麼看?」
「我同苗大俠的看法一致,有機會動手搶珠的,決計不會是府外之人。依孩兒之見,與其猜測三大世家誰人搗鬼,眼下有一件事更為重要:便是想法子飛馬傳訊,請二叔速速領軍回京!」
他所說的「二叔」乃是劫震的親弟弟、同時也是四大世家看管香山的總指揮,人稱「貫虹紫電」的劫家第二把交椅劫驚雷。劫驚雷手下的「飛虎騎」是劫家長房最精銳的別動部隊,名義上是為了對付魔門,實際上卻是針對雲陽老家訓練的。三大世家多半采輪替的方式監視蘼蕪宮,劫驚雷的「飛虎騎」卻長年駐在香山,一是因為照日山莊身為這個共管條約的提議與執行者,責無旁貸;另一方面也是劫驚雷與兄長劫震的感情並不和睦,為避免衝突導致分裂,兩人索性分據山頭,各擁一片天。
劫震當然不會喜歡這個提議,劫真繼續分析:「姚公公封鎖府門,三日後若找不到珠子,沒準還要封鎖皇城;不管是哪一家盜的珠,屆時必定會以武瑤姬之死當作借口,點齊人馬前來中京問罪,乘亂把珠子帶出京城。金吾衛只能封鎖綏平府,斷不會捲入武林紛爭,更別提為我們對抗任一家的人馬,如果最後沒找到陰牝珠,只要把罪名往照日山莊、綏平府頭上一推,同樣落得清淨。」
「到時候,唯一能仰仗的便是二叔的「飛虎騎」了。須有重兵在手,才能夠遏止敵人動念興殺,爹務必速召二叔進京;遲了,遠水救不了近火,不僅陰牝珠保不住,照日山莊亦難倖免。」
(這麼說,到時哪家派了大軍趕赴中京,便是誰盜走了陰牝珠!)
劫兆精神略振,似乎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劫震考慮片刻,終於點頭:「就這麼辦罷!」劫真從袖裡取出一張擬好的信稿,呈給父親過目。這幾年綏平府上下多由劫真打理,連劫震的往來書信、奏章公函等都讓他代筆。劫震細細讀了幾遍,從貼身衣囊裡取出錦袋貯裝的印信押印,將信稿交還給劫真。
「用鷹送去香山,莫要耽誤時日。」劫震起身離開前,看了劫兆一眼。「你且安心待著,爹自有區處。」劫真衝他點點頭,搖手做了個「別擔心」的手勢,隨父親匆匆離去。
◇ ◇ ◇
小小的庵堂又復歸於靜,劫兆的心緒卻無法停止翻湧。
三哥說的「想來是四弟的字讓人拿了去,卻被真正的兇手所利用」云云,始終令他耿耿於懷。他抄寫的那幅八句題副本,最後是交給了劫英;是妹妹不小心弄丟了,還是……
劫兆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恍惚之間,神龕下的青石板又被挪了開來,他以為是三哥去而復返,仔細一看,卻是一條俏生生的纖細儷影。劫英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彷彿在打量著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妹子!你……你怎麼來啦?」劫兆用力眨眨眼睛,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沒良心!自然是想你啊!」劫英笑吟吟的走過來。或許是因為斗室昏燈之故,劫兆總覺得她小巧尖翹的鼻端有些潤紅,深邃的褐眼水汪汪的,似比平日更要嬌弱惹憐,週身散發著一種楚楚動人的女人味。
劫兆一見她便心情激盪,忽然想起抄本的事,忍不住垮下臉,沉聲道:「你拿去糊裱的那幅字呢?怎會到了死人的手裡?」劫英低著頭輕輕哼笑,兔子般可愛的門牙咬著唇瓣,竟來個相應不理。
劫兆與她親密無間,見這般神情,心下已涼了半截。他向來寵慣這個心疼的小妹子,從小到大也不知由著她任性了幾回,不曾發過什麼脾氣,此時卻有一股莫名的冤恨委屈衝上腦門,怒道:「是你放的,對不對?是你把那四個字撕下來,放到那女子手裡,是也不是?」
劫英猛然抬頭,笑意狠烈:「是!是我放的!我不但放了字條,也知道人是誰殺的、珠子是誰盜的。我放字條,原是受了那人的請托。」
劫兆頓覺一陣天旋地轉,若非被牢牢綁在椅上,早已仰頭栽倒。他見了今日錦春院的景況,認定兇手必是男子,妹妹為了另一個男人可以毫不猶豫的陷害他,兩人的關係不言自明。
蛇毒般的妒恨與悲憤腐蝕著他的心,蔓延擴散,逐漸侵透每一個記憶的角落。劫兆半天才回過神,艱難地開口,赫然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幾不成聲。「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為什麼要陷害我?」
劫英低頭不語,小手背在背後,忽然展顏一笑,抬起頭來。
「哥,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麼?變成殺人兇手,變成階下囚……這些,都是你原本一輩子不會碰到的事,你不覺得現在這樣很新鮮麼?你們男人……」她直勾勾盯著他的雙眼,一步、一步的走過來:「不都喜歡嘗新鮮?」
劫兆被看得別過頭去,忽覺心驚,劫英卻偎進他懷裡,纖細的小手捧著他的臉,膚觸涼滑粉膩,有種極不真實的銷魂之感;突然用力一扭,硬將他的面孔轉正,狠狠揪住不放。
「你以前說我很美的,你一輩子都看不厭。怎麼?現下不覺得了?」
劫兆被揪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呲牙咧嘴:「你弄疼我了!你……」忽覺她狠厲的眼裡有股說不出的哀戚,不知怎的腦海中掠過盈盈的身影,心底一揪,猛地愧疚起來,不禁放軟了語調:「我永遠都看不厭的。是真的,我永遠都看不厭……」說著說著心頭一陣痛楚,無語凝咽,怔怔發起傻來。
劫英一拍他的面頰,抱著肚子大笑,笑得眼角泛淚,幾乎從他身上跌落。
劫兆臉上熱辣辣的,分不清是臉紅還是被搧疼了,錯愕地看著妹妹前仰後俯。
劫英笑了一陣,伸手戳著他的鼻子:「哥,你今天見著那個死女人的身子,有沒有覺得很興奮?」
劫兆見她言行癲狂,彷彿陌生得可怕,假想中那個妹妹的兇手情人又浮上心頭,憤恨之餘不覺有些生厭,皺眉轉過頭去。劫英一把捏著他的鼻尖,不讓轉頭,笑著貼近:「苗撼天用手指頭玩弄她的時候,你也很想要吧?」
劫兆微微臉紅,哼的一聲,索性不理。
劫英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轉,從他身上爬下來,伸手解開他的腰帶,將褲衩褪到了大腿。劫兆猝不及防,驚叫道:「你……你要幹什麼?」劫英把他的單衣捲到腹肌之上,兩腿中間的物事便赤條條地暴露在空氣中。
「你看,都這麼有精神了,還說不想要?」
劫兆頗覺屈辱,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沒等妹妹動手,光想起傍晚錦春院裡的香艷女屍,陽物便慢慢勃昂起來,彷彿鄭家丫頭那緊致結實的膣戶正等它臨幸,充血的陰莖由軟而硬、由硬而彎,漸漸豎成一根嬰兒臂粗的獰惡凶器;雞蛋大小的肉菇不住撐動著,脹成了光滑發亮、微帶醬紫的鮮紅色。
劫英咯咯嬌笑,粉臉俏紅,輕聲說道:「哥!你說是她的腿子好看,還是我的好看?」劫兆吞了口唾沫,卻見劫英緩緩退開,彎腰褪去銀線小蠻靴,解下玉帶、拉開裙腰,「唰」的一聲下裳滑落,露出一雙筆直纖細、粉光緻緻的赤裸美腿。褪衣的動作美不勝收,猶如湖中晨浴的女仙,顧盼都是風景。
她喜穿胡服,上身的短衫、馬甲與下身的裙裳分作兩截,胯下還繫了丁字型的腰巾,以避免騎馬時摩擦皮鞍,弄傷了嬌嫩的陰戶;寬不過兩指的雪白綢巾脹卜卜的裹著玉蛤,邊緣露出幾根褐色微卷的烏細毛,膚如細雪,昏燈掩映之下,竟比綢巾更要酥白。
劫兆看得血脈賁張,劫英卻不打算收手,緩緩轉過身來,海藻般豐潤的褐髮下,腰巾分開兩片圓翹的雪臀,粉致的細腿長過半身,小巧的足踝與膝彎都是美麗的粉桃色,腿線筆直無瑕,沒有一絲凸稜彎矯。
她彷彿知道自己美得驚世駭俗,示威似的叉開雙腿,踮起腳尖,慢慢彎下腰去,直到膝肘都觸著地面,細腰低沈,渾圓的小俏臀高高翹起,玉戶隨著叉開的大腿微微分開,腰巾陷入嫩縫,勒得陰唇黏裂、濡有液漬,彷彿塗抹了一層黃潤香甜的杏漿,直欲滴落。
劫英把手伸到胯下,指尖輕摁著巾上那點水漬,慢慢打著圈兒,水痕漸漸渲染開來,她舒服得仰起螓首,呼吸微顫,發出貓一般的細細喘息。她的姿勢與錦春院裡的鄭家閨女相彷彿,但大腿更白更細,臀股雖窄小,卻更渾圓挺翹,整個人小了一號,肌膚的腴嫩卻猶有過之,當真是瘦不露骨,穠纖合度;雖然整只油潤的玉蛤還掩在巾裡,誘人處已勝過了赤裸裸的鄭丫。
劫兆眼裡直要噴出火來,忘了自己動彈不得,幾乎要起身撲去,猛地一掙,椅子跳動幾下,結繩處都勒出血痕來。
劫英咯咯笑著,碩大的乳房一陣晃動,那胡衫的衣擺極短,沒了裙腰束緊,趴跪時被沉甸甸的綿乳一壓,下擺幾乎貼地。從劫兆的角度看,墜成梨型的兩隻巨乳盡覽無遺,內側腴美的奶幫子擠成一條極細極淺的溝子,完全看不見半點胸肋;乳尖細細兩點,宛若荳蔻,隨著乳瓜晃動,隔衣一跳一跳的觸著青磚地。
她手腳並用,腰臀款擺,蛇一般的爬到劫兆身上,細直的美腳跨過扶手,一手攀著哥哥的脖頸,側腰握住他勃昂的雄性象徵,只覺入手滾燙如火鉗,其硬如鐵,小手輕輕握緊,那凶物便在掌中跳了幾跳,似乎又更彎翹了幾分。
「你……」小劫英輕咬櫻唇,水汪汪的褐眸微微瞇起,媚得足以殺人:
「想不想要我?」吐氣如蘭,呵得劫兆眼耳烘熱,嗡嗡作響。
她慢慢拉去了腰巾,摟著他的脖子緩緩屈膝,濕熱的蜜蚌啜著他的左手滑開一抹漿膩,纖腰一挺,小翹臀就這麼前前後後動起來,抵緊下頷膩聲嗚咽著。
劫兆覺得自己似將爆陽而死,偏生左腕被牢牢綁在扶手上,連翻轉亦不能,妹妹又濕又熱的蛤嘴在手背用力擦滑著,腿根的嫩肌不住顫抖,愛液淌了一手都是。他拚命掙扎卻無法反掌愛撫,耳畔聽著劫英動情已極的嬌喘,氣得雙眼赤紅,驀地夾住兩根柔軟的細茸一擰,硬生生揪了下來!
劫英一短聲的哀叫,嬌軀僵起,摟著他的脖子輕顫,玉蛤裡忽然噴出淫水,淅瀝瀝的澆了一地。劫兆愕然回神,指間還拈著兩根淡金色的細毛,茸毛的末端沾著些許血珠。劫英身子一軟,卻硬拿小手撐著他的胸膛,混雜痛楚與高潮餘韻的小臉上滿是迷離情慾,玉靨俏紅,浮現兩團極不自然的酡艷。
她咬牙抹汗,屈腿挪身,跨跪在他的腰上,怒騰騰的赤紅肉菇硬是離玉縫還有寸許,任憑劫兆如何挺腰也碰觸不得,淫水混著香汗滴落在鐵杵上,幾乎要飄起縷縷煙焦。
劫英笑吟吟的看著他,慢慢解開短衫腋下的側扣,半片衣襟倏地彈了開來,小手捧出一對白皙滑膩的椒乳,粉色的乳尖驕傲地挺翹著,彷彿宣示著彈性傲人的十六歲青春。
她的乳廓渾圓,即使兩顆瓜梨似的半球溫軟如綿,仍能維持美好的形狀;只不過尺寸委實太過驚人,便是攏起兩隻小手也不能夠滿滿盛住一邊,索性扶著飽滿沉甸的乳房下緣,半擠半托的捧著,纖細的手指掐進巨乳裡,從指縫間擠出細滑的乳肉,猶如剛凝固的雪白酪漿。
劫兆想起這對驕人玉乳在掌中恣意變形的美妙觸感,忽然狂暴起來,只能看不能摸的痛苦使他瀕臨崩潰,不顧一切的掙扎著,連手腕破皮見血也不自知;眼中佈滿血絲,額間青筋暴露,口中發出野獸般的荷荷聲響。
劫英甜甜一笑,柔聲安慰:「乖!別急。這裡沒有別人,你都是我的,我也都是你的。」蹲起身子,手捧玉乳往他口邊挺送。劫兆迫不及待地銜住尖嫩的乳蒂,舔吻著滑膩的酥乳,又親又啃、嘖嘖有聲,將粉色的小小乳暈弄得又濕又亮,雪肌被吮得泛起嬌紅。
劫英被舔得垂頸嬌笑,漸漸有了快感,笑聲都變成呻吟喘息,腰腿發軟,慢慢支持不住;冷不防劫兆用力一頂,巨大的龜頭倏地撞上花房,硬生生塞進大半顆,擠得「唧!」一聲迸出大片液珠。
嬌弱柔嫩的玉戶猛被異物戳入,劫英仰頭僵挺,原本支撐身體的腳跟一滑,兩條細直的美腳穿出椅背,整個人重重地摔坐下來,劫兆滾燙的龍陽順勢擠入膣腔,直沒至根!
兩人體型相差懸殊,昔日須做足前戲,劫英才得以承受哥哥過人的粗長;陡然間排闥而入、貫穿花房,劫英只覺陰戶劇痛如撕裂一般,喚也喚不出聲,仰著頭瑟瑟發抖,花徑裡痙攣似的抽緊起來,幾乎要把劫兆的陽物掐斷。
劫兆既痛又美,恍惚中不及細辨,發瘋似的大力挺聳著。可憐劫英身子嬌小,兩腿分跨哥哥腰際,趾尖觸不到地,無可著力之處,只得死命摟著哥哥的脖頸,身子上下拋彈,被插得一跳一跳的,甩著長髮嗚嗚哀鳴。
「哥……哥插死人了!不……不要!啊、啊……嗚嗚嗚嗚……」
劫兆聽她叫得無比銷魂,益發興奮,恨只恨雙手動彈不得,眼見妹妹碩大柔軟的雙乳瘋狂甩動,雪浪般的畫著大圓,弓著的腰臀曲線無比誘人,忽然嫉恨起來:「這身子我再也摸不到了……我再也觸摸不到,卻教別人給摸去了!」瞪著紅眼,咬牙切齒:「小淫婦!哥插得你爽不爽?哥插得你爽不爽?」
劫英說不出話來,雙手死死攀著他的肩,顫抖的身子只能靠本能迎合著,迸出嗚咽般的呻吟,一下一下的挨著重擊。
劫兆還不過癮,驀地把腰向前一滑、猛然挺起,劫英的小屁股被拱得懸空起來,陰莖與膣腔卻產生了奇妙的錯位,粗大的陽物卡了半截在嫩膣裡,這角度無法前進也不能全退出來,卻緊密地壓迫陰蒂與陰核,以昂奮的姿態刨刮著肉壁,撐得黏閉的陰道口微微變形。
眼看粗大的陽物將妹妹懸空頂著,劫兆毫不留情地滾動腰腹,飛快挑動妹妹最敏感的地方——劫英猛被插得尖叫起來,僵硬的腰與臀完全無法迎湊,只能劇烈地顫抖著。劫兆狂挑狠刺,磨得她檀口微張,嘴角淌出口涎,每一下都被插得尖叫不止,兀自不足:「說!哥插得你爽不爽?哥插得你爽不爽?」
小劫英瘋狂搖頭,上氣不接下氣,嚶嚶哀泣著:「好……好爽!哥……哥插得妹子好舒服……又疼……又舒服!啊、啊啊啊啊——」
「小淫婦!我插死你這個小淫婦!我插死你這個小淫婦!」
劫兆奮力直起半身,劫英又「噗唧!」一聲重重坐落,呻吟一窒,刨出滿腿溫熱滑膩的淫水。碩大的陽具破開肉壁,直插到底,忽覺頂端戳到一團嫩肉,又軟又脆,如活物般不住吸啜,洩意突然洶湧直上,神智頓清:「我……可不能射在親妹妹的身子裡!」急得大叫:「快起來!我……我忍不住啦!」
劫英卻嚶的一聲,緊緊摟住了他。滾燙的龍陽白漿猛射不止,灌了她滿滿一腹,劫英被燙得大丟一陣,魂飛天外,幾乎暈死過去。
兩人合體交纏,姿態淫靡的靠著椅子喘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劫兆悠悠回神,忽覺胸口一熱,似乎濺上幾點水漬。劫英無力的俯靠在他懷裡,輕聲道:「是,我是小淫婦,可我是你一個人的小淫婦,誰也不能再碰一碰我。哥!我的身子、我的心,永遠都只是你一個人的……」再也忍耐不住,單薄的雪背顫抖起來,似是輕輕啜泣,卻強抑著沒發出聲音。
劫兆突然大悔,這才發現妹妹的眼淚最傷他的心,比身受一千刀、一萬刀還要難過,什麼也不顧了,急道:「你……你別哭!哥疼你、哥疼你!抬……抬起頭來讓哥瞧一瞧,別再哭了!」劫英一逕搖頭,仍是不發一聲,卻顫得連椅子都要動搖起來。
兩行溫熱的水線汨汨流下,順著劫兆的胸膛淌過腰腹,在兩人狼籍的交合處盛了小小一窪。
劫兆只想抱著她單薄的肩膀,像童年時一樣將她緊摟入懷,撫慰到她破涕為笑,但雙手卻被緊緊綁在椅上,只能看著她無聲啜泣,什麼也不能做。
劫英撫著他的手腕,用額頭輕輕抵著,吞聲忍泣:「這些個作死的!他們……他們怎麼可以這樣綁你?怎麼可以這樣綁你?」伸手胡亂拉著,突然想起「玄龜結」鬆開後綁不回去,頹然放手,心疼地撫著哥哥的腕子,情緒再難抑制,趴在他的胸前痛哭失聲。
他突然暴怒起來,發瘋般扯著繩結,彷彿繩結不斷、便要扯斷雙手似的,急得語無倫次:「放……放開我!放開我!這該死的繩子……該死的繩子!妹……妹子你別哭,抬頭看看哥!別哭!別哭……別……」劫英拉著他的手嗚嗚哭泣,似要鬆綁,又像是要阻止他自殘;背脊顫動,始終都沒有抬頭。
無力感終於攫取了他。劫兆鬆開拳頭,無視於血肉模糊的手腕與足踝,做了他唯一能做的事:艱難地用臉頰靠撫著劫英的發頂,這才發現自己竟淚流滿面。一瞬間,時空彷彿又回到了空蕩蕩的大院裡,兩個失去母親的孩子緊緊相擁著,靠著眼淚的溫熱來確認自己並不是孤獨的唯一。
◇ ◇ ◇
劫英起身的時候,俏美的面上已沒有眼淚。
她低頭穿好衣服,又細細為劫兆拭淨整衣,不帶挑逗的姿態仍舊明艷不可方物;眼神偶有交會,也只是勉力一笑,高潮後的虛脫似乎還無法完全恢復過來,雪艷艷的玉頰有些白慘。
不過那眼神是劫英沒錯。是那個想要一定要得到、不怕付出代價的劫英沒錯,既不是刁蠻任性的劫家五小姐,也不是艷冠京華、被無數追求者捧在掌心裡的「帝闕珍珠」,甚至不是當年蘭香院裡那個哭著找媽媽的小女孩。
「三日內,家裡要發生大事了,只有這裡才是安全之處。」劫英離去時對他如是說:「哥!我所做的都是為了你好。這次,輪到我保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