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小散仙 第09章 縱是妖魔

  哪吒算了算時候,念動真言,洒然將九龍神火罩收歸法囊。

  但見地面一片焦黑,所在之處木石俱成灰燼。

  哪吒呆若木雞,一臉錯愕。

  在他旁邊,除了四大天王,天上地下還立著聞訊趕至的諸天神兵神將,將百十丈內圍得水洩不通。

  意外困住玄狐,更事關先天太玄,可謂茲事體大。

  「那亂世妖狐何在,可是給神火罩煉化了?」持國天王道。

  「給那妖孽……」哪吒停了好一會,方面色鐵青地應,「逃了。」

  躲藏在廢墟間的祝美菱悄吁口氣,柔荑合十地謝天謝地,心中默默祝禱:「願你逃得生天,幡然得悟,從此棄惡行善,或許還有……」

  「再見之時。」少女遲疑再三,終在心底悄念出這四字,目中忽爾模糊。

  ◇    ◇    ◇

  小玄正在驚駭,眼前忽爾白光大閃,雙目不覺一瞇,待到再睜眼時,週遭已是碧草青青涼風習習,抬頭望去,見四下環水,夜色中隱有園圃座座,當中築著精舍數間,不遠處還有一個栽滿樹木的小丘,景致如畫。

  他凝思片刻,終於明白,定是千鈞一髮間,祝美菱悄悄啟動了法陣,將自己傳送到了這距飛仙島三十餘里的菰蘆水閣。

  「那丫頭暗中幫我,不知會不被人發覺?倘若因此受到責罰,那便是我的罪過了!」小玄深深呼吸,心中滿是感激,忽然覺得那個凶巴巴的女孩其實挺可愛。

  他定了定神,將役妖令及神骨劍收入如意囊中,仔細察看了下身上,似乎沒什大礙,正要取出馭龍寶杖,忽見夜色中光亮竄躍,數道色彩各異地光芒朝小洲飛來。

  「這麼快!」小玄心頭一緊,只道是天兵追來,召出水晶龍御已來不及,便急朝洲上的小丘奔去,隱入林木之中。

  數道光芒在空中糾纏游掠,轉眼已至小洲上方,小玄仰頭望去,見空中有數人在激鬥,再一細看,當中的女子竟是蠆嬛娘娘,又看圍攻她的幾個人,不竟大吃一驚,赫是雪涵、李夢棠、程水若同夏小婉四個師姐,旁邊還有一個白袍男子,手執一把未出鞘的寶劍,卻是楊奕。

  「她們怎會在此?」小玄大是詫訝,一顆心險些蹦出腔來,陡然間想起了龍繡霓之言:「定是在方小子處,聽到了邪魔大舉圍攻飛仙島的消息,同諸方仙真趕來助戰的……呀!不知那要捉我的晏、朱兩位師叔可有一起過來?」

  想及此處,不禁一陣心驚脈跳。

  此時的蠆嬛娘娘沒了坐騎,面上的墨紗也已不見,雲發凌亂,模樣甚是狼狽。而雪涵等四人卻是精神抖擻,所御竟非往時常用的兵器,而是四口寶劍,光芒及威勢大為迥異,分呈風火雷電四象,飛在空中圍著蠆嬛娘娘上下盤繞穿梭合擊。

  雪涵的劍呈藍色,起落間赫生道道旋風,刮扯得眾人衣衫獵獵;李夢棠的劍呈紅色,飛舞間烈焰襲捲,映耀得方圓數丈內赤光煌煌;程水若的劍呈紫色,劈斬間游雷隱現,不時暴出震人心魄的巨響;而夏小婉的劍則呈銀色,刺掠間電光繚繞,織閃出一張張懾人的眩目白網。

  小玄暗暗驚奇,忽聞楊奕朗聲笑道:「四位師妹得三師伯賜寶賜陣,修為亦更上層樓!恭喜啦!」

  他似乎對四姝甚是放心,並未出手,只握著清明劍在外圍掠陣。

  蠆嬛娘娘此時沒了鳴蛇相助,形影如魅般左突右撞,然盤繞身周的四口寶劍威勢十分驚人,始終衝不出包圍。

  楊奕笑道:「遇見吾教的『四象六合降魔陣』!這妖婦縱然神魔俱怵,今日也只得束手就擒!」

  小玄又驚又喜,還在逍遙峰上之時,他便已聽聞過「四象六合降魔陣」的厲害,乃玄教名動四方的陣法,亦為三師伯黎山老母的鎮山絕學,施展之時,定需以四口四象劍及六面真水鏡佐助方成,不想四個師姐竟得傳授。

  楊奕又道:「妖婦,休再徒勞掙扎!隨我們回飛仙島去,或可饒爾性命!」

  蠆嬛娘娘本就焦灼萬分,聞言大怒,喝罵道:「奶奶獨行天下,向是來去自如,從無人可限,如今竟被你們幾個小輩欺上門來了!找死!」

  小玄心中一緊,知其要放化血金虺,幾要不顧一切飛身出去,衝上空中守護四個魂牽夢縈的師姐。

  「留神!」楊奕已提聲叫道:「妖婦要放金虺!」

  「祭鏡!」雪涵陡然一聲沉喝。

  只見水若立從法囊中刷出數物,閃閃飛出,於月光下晃耀出夢幻似的抹抹芒彩,正是玄教上寶六合真水鏡。

  原來她天資極佳,於四人當中悟性最好,所修的水靈真氣,又與六合真水鏡性相最為契合,黎山老母便將寶鏡賜與她掌管。

  四姝齊頌真言,蘭指掐訣皓腕輕轉,於夜空中裳飄帶舞地共禦諸寶,明月一襯,曼妙如仙翩躚若飛。

  小玄望著空中,心中如癡如醉,見六面真水寶鏡如蝶翻飛,與四口四象劍編織成一張天衣無縫的大網,將蠆嬛娘娘牢牢困住。

  蠆嬛娘娘如陷樊籠,驀感週身有如針刺,真靈竟然拘掌不住地四下亂闖,沖得氣脈一陣紊亂,她又驚又怒,雲發倏地一甩,耳上的化血金虺剎那間化做道金光疾掠了出去。

  小玄心懸嗓眼,卻見金光在四劍六鏡間來回飛竄,數折之後,竟然現出原形來,卻是撞得頭昏腦脹也沒能噬著敵人。

  蠆嬛娘娘心中慌亂,正要收回化血金虺,突聽一聲清喝,卻是雪涵祭起了金霞降,皓腕揚處,驟見千百道耀目極絕金光自高處疾旋罩落,瞬見漿血四濺,已將化血金虺絞做成肉沫。

  小玄張口結舌,見這馭寶威勢,便知這大師姐的修為大有提升,已遠超當日下山之時。

  就在這時,又見青光竄掠,一條粗如蛟龍的青色大籐纏上了蠆嬛娘娘身子,將之牢牢捆住,卻是李夢裳使出了如意五行中的蟒籐術。

  蠆嬛娘娘此時已給四象六合降魔陣陷住,體內真靈一片紊亂,掙扎幾下,不但掙脫不得,反給給絞得幾欲窒息。

  小玄見李夢棠的蟒籐術也遠非下山時可比,只瞧得滿心歡喜,奇訝交加地思道:「不過短短數月,她們的修為怎就提升了這麼多?」

  楊奕笑道:「這妖婦既從飛仙島上逃出來,定是圍攻辟邪宮的邪魔其一,不定還是個主謀,我們將之拿去見大宮主,交由她發落!」

  雪涵點了點了下頭,道:「師兄所言甚是。」

  小玄心懷激盪,死死壓按住衝過去與四個師姐相見的渴望,非是懼怕楊奕在旁,而是此時的自己太過不祥,如若衝動,必將帶給她們傷害甚至是災難——就如給禁閉在真珍洞裡的師父。

  為此他一直無從原諒自己。

  小玄心正揪緊,忽見一團黑煙自小洲上空滾過,當中影影綽綽,俱為魔怪形廓。

  玄教五人遙遙望見,立時飛空掠去,楊奕笑喝道:「可是從飛仙島上逃出來的邪穢,哪裡逃!」

  黑煙中的魔怪已如驚弓之鳥,見有人攔截,所持俱是仙家的神兵法寶,不禁魂飛魄散,立作鳥獸散,當中有十餘個慌不擇路,飛落到小洲之上,竟然沒頭沒腦地朝小丘逃來。

  小玄心叫不好,那十餘魔怪已撞入林子當中。

  玄教五人在空中收剿了數魔,即時飛身降下,楊奕一馬當先朝小丘追來,眾姝也提著被擒的蠆嬛娘娘緊隨其後。

  那十餘魔怪發現林子太小,跟本無法藏身,便又掉頭衝了出去,朝湖上奔逃。

  小玄叫苦不迭,只好混在當中跟著奔出林去。

  玄教五人緊追不捨,四姝倏地心中一跳,幾於同時瞧見魔怪當中有個與眾不同的身影,竟似無比熟悉。

  楊奕也極眼尖,目如泠電地盯上了小玄的背影,心中疑惑,便即提驟真氣,加速追來。

  飛掠中的四姝對視一眼,個個面上俱是疑訝之色,亦皆提速追趕。

  眾魔怪奔到岸邊,紛紛躍入水裡,小玄也一頭扎入湖中,只盼能借水遁。

  楊奕電般掠至,掌心雷四下劈出,立將數魔斃於水中,他飛身貼著湖面遊目四顧,疾搜那個眼熟的身影。

  眾魔怪沒命奔竄,在水中四下逃竄,忽有八人從湖上過來,個個仙風骨道,身下各有等寶物托舉,隱隱攔住了去路。

  有個髽髻袒腹的漢子半臥在大如蒲席的芭蕉扇上,捂著大肚子吟道:「識取五行根蒂,方知春夏冬秋。時飲瓊漿數盞,醉歸月殿邀游。」

  另一個坐於花籃中的秀顏童子輕敲檀板,也隨之縱聲長歌:「踏歌踏歌藍采和,世界能幾何。紅顏三春樹,流年一擲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紛紛來更多。朝騎鸞鳳到碧落,暮見桑田生白波。長景明暉在空際,金銀宮闕高嵯峨。」

  忽見寒光閃掠,一魔已身首異處,十步外一人懸立水上,頂戴華陽巾,長眉入鬢頷飄美須,一雙鳳目炯炯有神。

  「天遁劍法!」

  「純陽寶劍!」

  「呂巖來了!」

  數魔怪失聲驚呼,小玄躲在水中,心中一跳,抬頭朝攔在前方的那八個人一一望去,尚未全部瞧清,便猛地想起名播八荒的八個神仙來,不禁大驚,本想硬闖過去,此時登然未戰先虛了。

  「天網恢恢,但凡作了惡的,休想逃得。」一個蒼老的聲音悠悠道。

  「這伙邪穢,曾於葛家莊見過,莫可饒恕!」有個清亮的女聲道。

  小玄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女子立於荷葉之上,手持一支荷花,衣袂於夜風中輕輕飄舞,赫是在葛家莊外遇見的那個標緻婦人,其旁還漂著個巨大的漁鼓,其上坐著個鬚髮俱白的老人,也是昨早見過的。

  「是他們!原來是他們!」小玄心中叫道,昨日倉猝間沒有多想,此時齊見這八人,便立時猜了出來:「何仙姑,張果老……是八仙!」

  他自幼便仰慕這八位逍遙神仙,關於他們的故事早已聽得爛熟,常思不知何時得以一見,沒想此際就在眼前,不禁一陣激動。

  楊奕瞧見這湖上八人,心中一凜,立時知曉來者是誰,抱揖恭聲叫道:「諸位上仙無須煩勞,區區這點邪穢,交與晚輩料理便是!」

  八仙朝他望來,目光齊落在他手上。

  楊奕見狀,知這八位仙真認得自己手中的寶劍,心中得意,便即念動真言,只聞「鏘」的清鳴,剎那間清光四耀,映亮了數丈湖面,卻是祭出了清明寶劍,寶劍如虹縱起,長眼似地於湖上來回飛掠,不過片刻之間,便地將逃散各處的十餘魔怪斬翻,湖水染紅了片片。

  小玄屏息躲在水裡,不知是否身上的兜元錦起了作用,見那清明劍在身周縱起飛落,甚至擦肩而過,卻總是沒找到自己的頭上,心中連呼僥倖。

  楊奕誅了十餘魔怪,卻遍尋不見那個眼熟的身影,心中甚是迷惑,見八仙注目自己,遂將清明寶劍召回,神閒氣定地收還鞘中。

  四姝也是滿心疑惑,眼睛朝湖上四下搜尋,水若泫然欲泣,突爾扎入水中,沒了蹤影。

  楊奕朝八仙躬身道:「晚輩稽首,不知諸位上仙可有見著一個白衣妖邪經此逃過?」

  小玄心頭一緊,猛見數仙似有若無地掠了這邊一眼,暗叫要糟,頂上驟暗,忽給一張巨大的荷葉蓋住,卻是何仙姑不知何時到了旁邊,以足下的巨荷遮住了他。

  呂洞賓道:「爾是玄教門下?」

  楊奕知是因所持的師祖配劍猜出,心中得意,然知對方乃是全真之祖,焉敢半點造次,面上儘是恭謹之色,抱揖道:「晚輩楊奕,確為玄教門人,洞玄老祖是在下的恩師!」

  呂洞賓點點頭,道:「好像真似有個穿白衣的,只不知是不是妖魔?」

  小玄心中亂跳,陡然想起五姐姐傳與自己的九鼎還丹訣,便是出自還真秘旨,與此祖有些淵緣,不由又敬又慕。

  楊奕道:「那廝與魔穢一起逃竄,定是妖邪無疑,且與晚輩見過的一個大魔頭後人十分相像,非得擒住問個明白不可!」

  呂洞賓撫鬚沉吟,眼角朝一邊掠去,見張果老與何仙姑皆微搖了下頭。

  荷底的小玄心跳如擂。

  水若自水中鑽出,面上儘是不甘,她目不稍瞬地盯著湖上四望,靨上髮梢掛滿水珠,驀有一滴自腮畔滑落,也不知是湖水抑或其它。

  旁邊的小婉輕輕摟抱住她,娥眉輕蹙,一臉的心疼。

  呂洞賓指了個方向,對楊奕道:「那白衣者,似往湖那邊去了。」

  小玄心頭一鬆,在水下暗暗奇怪:「不知這八位仙真為何要幫我?」

  水若輕啊了一聲,急朝雪涵與李夢棠道:「我們快過去瞧瞧!」

  雪涵與李夢棠點了下頭,身子卻沒有動。李夢棠握住她的手,背著楊奕眨了眨眼,悄聲道:「你別急,不見得就是……他。」

  水若何等冰雪聰明,立時會過意來,櫻唇緊咬,沒再說話。

  楊奕喜道:「多謝祖師指點,晚輩這就前去追剿,定教今趟犯飛仙島之邪魔無一漏網!」

  呂洞賓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去吧。」

  「晚輩告辭!」楊奕朝八仙一鞠,呼上四姝,齊往呂洞賓所指方向追去。

  ◇    ◇    ◇

  夜風輕柔,一隻紅嘴鷗貼水掠過,蕩起一串水波,朝遠處飛去。

  湖面漸復平靜。

  「走了?」張果老忽道。

  何仙姑點了下頭,移開荷葉,水中已是空空如也。

  「那小子是何許人?為何護著他?」漢鍾離腆著個大肚子道。

  「他便是那個昨日獨闖葛家莊的少年!」何仙姑道。

  除了張果老,其餘六仙均露出個恍然的神情。

  「此子怎與邪魔為伍?」半臥在大葫蘆上的鐵拐李奇道。

  「這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何仙姑道。

  「適才我細觀其人,未見邪穢之處。」立於一桿巨笛上的韓湘子道。

  「眉目明朗,神清氣淨,應非魔類。」花籃中的藍采和接道。

  「我也瞧了,沒看出什麼不對。」端坐在雲陽板上的曹國舅道。

  「老夫觀其兩眼,卻怎覺得甚是刁野……」鐵拐李停了下,若有所思道:「那小子當非池中之物,來日怕是要叱吒風雲的!」

  「但願吾等莫要走眼,日後陡然生悔。」呂洞賓沉吟道。

  眾仙一時默然。

  「既肯為善逆行,縱是妖魔,又如何。」張果老淡淡道。

  ◇    ◇    ◇

  小玄潛出極遠,方敢冒出水面,回身朝某個方向拱手一揖,滿懷感激地默默禱念:「今時持護之恩,且容來日再報!」

  他不敢再於湖中多待,從兜元錦中取出馭龍杖,就在水上召出水晶龍御,登車升空,疾朝玉京飛去。

  水晶龍御神速非常,沒過多久已至迷樓,小玄以心念隱去龍車,尋了個僻靜處神不知鬼不覺地降落。

  此時已是寅末,四下一片靜謐。

  小玄用馭龍杖收了龍車,取出七絕覆戴上,踏著月色悄往雍怡宮潛來。

  他自後苑翻入,連躍數道宮牆,最後從窗口溜入主閣,未想閣中燈火通明,大大小小的宮娥內侍皆在各處伺候。

  「前夜鬧了個通宵,皇后昨早才睡,按照以往,定是要補覺個一整天的,現下還未天亮,怎就醒了?」小玄心中惴惴,走到外間,與璧兒打了個照面。

  璧兒又驚又喜,提裙急奔上前,曲膝行禮道:「萬歲怎麼才回來?」

  小玄道:「娘娘醒著?」

  璧兒道:「醒沒多久,還在床上躺著呢,但聽萬歲不在,便不肯再睡了。」

  小玄道:「閻卓忠沒說朕去儀真宮了嗎?」

  璧兒道:「閻公公來說了,我們也報與娘娘了,但娘娘就是……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如非三更半夜,便要喚人去接陛下回來。」

  小玄哂然道:「朕去的是儀真宮,又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兩人邊說邊行,轉眼進了裡間,皇后立時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屋中還有鐲兒及兩個小宮娥,一見皇帝進來,趕忙躬身行禮口呼萬歲。

  小玄強作鎮定,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坐到床沿,握住皇后的手。

  鐲兒、璧兒摒退兩個小宮娥,閉了房門。

  「你去哪了?」皇后問。

  「儀真宮啊,不是叫閻卓忠來說了嘛。」小玄道。

  「怎麼現在才回來?」皇后繼問。

  「師父察看我身上的傷勢,為我行功療傷。」小玄早已打好了腹稿。

  「然後就到了現在?」皇后道。

  「不是我許久沒回去了嗎,她又考校了下我修習的功法,看看可有荒廢疏漏,並稍作指點。」小玄對答如流。

  他知曉武翩躚動蹤極秘,皇后這邊不可能知道她此時在不在迷樓,因此放心地一個勁胡謅。

  「一指點就指點到三更半夜?」皇后瞧了瞧他,道:「不會指點到床上去了吧?」

  「胡說什麼!」小玄驚惱道。

  皇后盯著他,目不稍瞬。

  「真真胡說八道!」小玄憤憤地加重了語氣。

  「你……跟你師父,不會真的有染吧?」皇后一字一句地輕聲道。

  小玄跳了起來,滯了下方道:「你不是還叫我去湯妃唐妃那邊嗎,怎麼我回儀真宮一趟,你便如此來勁?」

  皇后凶巴巴道:「這個一樣麼?湯妃唐妃那邊是我叫你去的,儀真宮我叫你去了嗎?」

  她暗自納悶,男女之事,在她眼裡從來算不上什麼,可是一想到此子如若與他那個迷妃師父有點什麼,竟感莫名暴跳,就連稍稍一想都會覺得受不了。

  是出於某種無可抵禦的威脅?

  抑或其它?

  小玄道:「我去看看師父怎麼了?」

  皇后愈怒道:「你去看她,怎還需要在那裡過夜?湯妃唐妃是你的妃子,你去她們那裡天經地義,而你……」

  小玄惱火道:「你還管起我去見我師父了!」

  皇后兀自道:「而你跟你師父,這般不清不楚的又算什麼?真個喪盡人倫恬不知恥!」

  「瞎說八道!語無倫次!」小玄勃然大怒,吼道:「你污蔑我可以,竟敢侮辱我師父!老子打死你個胡攪蠻纏的小娼婦!」

  「你敢!」皇后輕喝,麗目圓睜毫無懼色!

  「不敢?老子又不是頭一回抽你!」小玄高舉手掌,猛然想起自己與師父的那個小秘密來,心底一虛,手便僵在了空中。

  皇后冷冷一笑:「心虛了吧!崔小玄老娘早就看透了你,你跟你師父就是那……那男……」忽見男兒臉色變得可怕之極,便沒敢往下再罵。

  小玄面色鐵青。

  鐲兒、璧兒面色蒼白地立於旁邊,大氣都不敢透一口。

  屋子裡的空氣凝固得幾要令人窒息。

  「過來!」皇后忽叫。

  她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性,心知不能一味硬撼,倘若弄個蛋打雞飛,這小爺又再拍拍屁股跑了,自己還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幹嘛?」小玄立著不動。

  「你說你跟你師父沒啥就沒啥,我信了。」皇后道。

  「本來就沒啥!」小玄悻悻道,心下錯愕這婆娘的轉折有點大。

  「過來。」皇后拍拍床。

  小玄這才走去,重新在床沿坐下。

  他忽然冷靜了下來,在危機四伏的當下,為了武翩躚,亟需穩住迷樓上的局勢,絕不能輕易跟這後宮之主鬧翻。

  皇后貼了過來,雪似的粉臂軟軟地攀上了他的脖子,道:「人家不就吃吃醋兒嘛,你急個啥?你到底懂不懂女人啊,一點就炸!」

  「受不了你胡言亂語。」小玄道,「總之往後我就要時常回儀真宮,誰也別想阻攔我去見師父!太華軒本就是我待的地方,在那邊就是睡得安穩就是睡得舒服!」

  「在我這裡,你就睡得不安穩?」皇后嬌吐丁香,輕輕地在他耳廓上舔舐:「不舒服?」

  小玄默不作聲。

  「我也沒阻攔你去見你師父。」皇后一個翻身,輕輕巧巧地跨坐到了男兒腿上,捧著他的臉道,「你愛去便去……」

  小玄望著她。

  「只是……」皇后凝視著他,陡然驚覺,自己的妥協並非全是害怕一拍兩散:「莫要忘了回來,不管去哪裡,一定都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小玄忽爾一陣感動,輕點了下頭。

  「我問你。」皇后輕撫著他的胸口,柔荑從開襟處慢慢摸了進去。

  「嗯?」小玄應了一聲,張臂抱住了她。

  「你師父教你的功法裡邊,有沒有什麼雙修之類的法門呀?」皇后輕輕道。

  「還來!」小玄著惱,便要起身。

  皇后咯咯嬌笑,緊緊摟住,用力將他摁倒了下去。

  小玄突地一陣恍惚,心底極深處浮現出一雙柔嫩、纖巧、晶瑩如透秀美絕倫的手。

  於虛無的暗黑中白得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