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景緞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向揚與她手心肌膚接觸,頓覺不妥,抽手相避,將駱金鈴的衣物拾起,交到駱金鈴手中。駱金鈴順手接過,掩在胸前,卻不穿上,強自寧定心情,低聲道:「向少俠,你當真能幫我?」向揚道:「九轉玄功是本門武學,在下學藝未精,自也不能隨意傳授。姑娘,你有什麼難處,不妨說來聽聽。」

  駱金鈴心中本已轉過幾個念頭,想要騙得向揚說出九轉玄功心法,聽向揚這麼一說,又覺不易奏效,略一思索,臉上現出淒然之色,輕聲道:「說是不能說的,你救了我出來,我也不能再回龍騰明身邊了。向少俠,你若肯傳我餘下的口訣,我……我以後當你的奴婢,任你處置,也是心甘情願,求你……求你……」

  說著朝向揚盈盈下拜,音如哀訴,白嫩的胴體也隱隱透出柔致的淡紅。

  向揚臉色陡變,閃在一邊,不受她這一拜,正顏道:「姑娘,你不可再起糟蹋自身的念頭,有什麼事,非要如此犧牲不可?」駱金鈴身子微顫,歎道:「這事實在是不能說的。向少俠,你……你是嫌棄我身體污穢了,不屑收我麼?」向揚急忙道:「不,姑娘,你別胡思亂想。」駱金鈴道:「那是我樣子難看,向少俠看不上眼了?」微微抬頭,靜靜地看著向揚。

  夜色朦朧之中,駱金鈴一絲不掛地半伏在地,被施暴多次的身體,肌膚卻依然剔透誘人,一絲長髮披垂在秀麗的臉龐前,眼中滿懷盼望乞憐,如此神態,又有多少男人能夠坐懷不亂?向揚望見,也不禁心頭一跳,當下避開她的目光,道:「姑娘,我救你出來,純粹出於激憤,別無他意,豈能像那三人一樣侵犯於你?」

  駱金鈴聽他語氣堅決,眼光偏也不偏一下,心中念頭一閃:「這賊子倒很能把持得住,若再跟他糾纏,只怕他也不會被我迷惑,還是想法子跟在他身邊,找機會殺了他。」思及此處,駱金鈴撐起身來,低聲道:「向少俠說得是,小女子不知輕重,說這等話是多有得罪了,我……我還是走罷,不勞少俠費心了。」說著緩緩披上衣衫,起身欲行。

  向揚見她神情悲涼無助,孤身一個少女,在飽受凌虐之後已是氣力微弱,衣容不整地夜半獨行,焉能置之不理,當下站起身來,道:「姑娘,你有何打算?」

  駱金鈴低聲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沒有了家,什麼也沒有了,又能怎麼辦?」

  向揚心想:「且不論這少女是什麼人物,她不肯說出自己的困難,那是她的苦衷,我也不好插手,可是讓她這樣離開,於心難安。」想了一想,突然靈光一閃,上前一步,道:「姑娘,你可知道巾幗莊?」

  「巾幗莊」三字傳入駱金鈴耳中,便如三道霹靂響起,駱金鈴登時想起父親慘亡之厄,心中激憤欲狂,生怕給向揚瞧出神色不對,又恐說話時語氣流露恨意,當即微微側臉,點了點頭,心下暗自驚疑。

  向揚並未留心,見她點頭,便道:「在下與巾幗莊四位莊主有些交情,姑娘若無去處,不如由在下代為引薦,讓姑娘投入巾幗莊如何?」照他心中所想,駱金鈴身遭不幸,心靈受創,非自己所能體會,也不知從何幫起。巾幗莊中皆是女子,石娘子又是十分睿智能幹,於此環境,定有助於開導駱金鈴走出遭逢凌辱的陰影,當下提了出來。

  駱金鈴假意作勢欲離,本來便是以退為進,要誘得向揚許言相助,好留在向揚身邊,伺機為父報仇,聽得向揚此言,實是正中下懷,當下忍住激盪情緒,輕聲道:「巾幗莊是武林正宗,怎能容得我這卑賤女子?」一句話說出口,臉頰上滑落兩行清淚,那是她思及父親,不由自主地愴然落淚,卻更加深了她極欲表現的脆弱苦澀。

  向揚柔聲安慰道:「姑娘,你不必這麼想,巾幗莊諸位女俠心胸坦蕩,怎會對你有所歧視?姑娘若信得過我,請留在這裡幾天,我必須等一個人來到,之後我們便上巾幗莊去。」

  駱金鈴舉手擦了擦眼淚,低聲說道:「既然向少俠這麼說,任憑少俠做主就是了。你要等什麼人?」向揚心中微微一動,說道:「等一位姑娘。」

  駱金鈴見他臉上掠過一絲溫柔之情,心道:「那定是他的心上人了,聽龍騰明說,他的女人便是靖威王的郡主。他如此看重這女子,那麼他並不是不喜女色之人,要以此引誘他,使他對我鬆懈,並非不可行。」心及此處,駱金鈴身子微熱,暗想:「我的身體早就骯髒不堪了,縱然他是殺父仇人,只要能因此殺了他,就算再被他佔據一次,又有什麼關係?有這個機會殺他,當真再好也沒有。」想到復仇有望,駱金鈴臉上不由得微露笑容,輕聲道:「很好啊。」向揚見她忽露笑意,還道她取笑自己,也不在意,微微回了一笑。

  當夜駱金鈴睡在橋邊的涼亭之中,向揚便睡在亭外地上。夜到四更,向揚突然被一聲呼叫驚醒。他一驚起身,一望亭中,不見了駱金鈴身影,卻聽河邊傳來幾聲女子哀鳴。

  向揚微微一驚,飛奔過去,只見駱金鈴伏在河岸邊,身體浸在水裡,只有頭露出水面,似乎掙扎著什麼。向揚腳下幾個起落,到了她身旁,叫道:「姑娘,怎麼了?」一拉她手,正待扶她起身,卻見她手臂裸露,再一看,水面下的身體似乎也沒穿衣服,一怔之下,不知該怎麼扶她才好。但見她蹙眉急喘,似乎承受著什麼痛苦,當下顧不得避嫌,將她拉上水面。

  駱金鈴呻吟一聲,低聲道:「好痛……啊、啊……」身子似乎支持不穩,向揚一拉之下,便倚在向揚懷中,嬌軀赤裸,滿身水珠灑在向揚身上,細細喘氣呻吟。

  向揚出奇不意,忽然一個裸身少女投入懷中,不由得心中一亂,正要將她輕輕推開,問明情由,卻聽駱金鈴低聲道:「我……我的身體乾淨了麼?」向揚心中微怔,道:「什麼?」駱金鈴輕輕地道:「我在洗澡啊。那些人把我弄得好髒,我要把身體洗乾淨,你看……你看我啊,我的身子……還髒不髒?」

  向揚聽她語調幽怨,心中不禁黯然,不忍就此將她推開,卻也不敢多看她的裸體,道:「當然乾淨了。姑娘,你先起來,穿好衣服。」駱金鈴卻緊緊靠著向揚,柔軟潮濕的乳房貼著他的胸膛,弄濕了他的衣襟,低聲說道:「真的乾淨了?那麼你不會嫌我了罷?」

  她這話語氣柔婉,若有情意,向揚心中一凜,不加思索,輕輕推開了駱金鈴,道:「姑娘,我……」話還沒說完,駱金鈴身子一震,叫道:「啊呀!」左腳一軟,便要跌倒。向揚見機得快,急忙又扶住駱金鈴。只聽駱金鈴低聲道:「剛才沒有注意,在河裡滑了一下,左腳……好像扭傷了,不過不礙事的。」說著雙頰染起一陣淡紅,靜靜地望著向揚。

  向揚被她這麼一看,不由得心神微蕩,但旋即寧定,扶著駱金鈴慢慢坐下,道:「你坐著,我幫你看看。」駱金鈴點了點頭,淺露嬌羞之態,低聲道:「好。」

  向揚蹲下身子,道:「失禮了。」雙手握住駱金鈴左腳腳踝,輕輕運動內息,在她腳上轉了一圈,不覺筋骨有損,便即鬆手,道:「沒什麼大礙,大概只是弄痛了,姑娘可以放心。」說畢,便站了起來,絲毫不向駱金鈴偷看一眼。

  駱金鈴嗯了一聲,微感失望,心想:「這惡賊真沉得住氣。」她故意裝作在河中出浴,不慎傷了腳踝,引得向揚過來查看,原是要趁機引誘他對己冒犯,只要向揚起了色念,親暱歡好之際,那便是殺他的絕佳良機。不料向揚不為所動,撿視了她的腳踝,便不再看她,靜待她穿上衣物,駱金鈴亦無可奈何,暗想:「一次不成,日後還有機會,就不信你當真忍得住了。」

  其實向揚雖然沒被駱金鈴誘騙,亦非全不動心。駱金鈴容貌秀美,體態豐腴,與纖柔典雅的趙婉雁相比,算得是各擅勝場,向揚幾次見到她的裸身,心中也不能不起綺念。但是他心中既有趙婉雁,便再容不得其他女子,何況此時他正是苦思趙婉雁,此地更是兩人結識定情之處,對她自是倍加思念珍重,駱金鈴一令他心念飄蕩,立時警覺,不住對自己告誡:「向揚,你千萬不可胡來!這位姑娘遭遇堪憐,你該當盡力助她才是,若是意圖不軌,豈非禽獸不如?又怎麼對得起婉雁?」

  兩人各有所思,一時寂然無語,橋邊僅聞河水潺潺而響。忽然之間,遠方傳來一聲清嘯,由遠而近,來得奇快,初聞時似在里許之外,但聽嘯聲如浪起伏,轉瞬間已如近在咫尺,那聲音便如響在耳畔一般,發嘯者非但內功不凡,輕功造詣也是極為罕有。奇在那嘯聲婉轉流動,如百鳥成列飛翔,過空而鳴,雖只一人之音,變化卻層出不窮,猶如歌曲,音韻清脆,似是女子聲音。

  向揚和駱金鈴同時朝嘯聲來處望去,但見一片金光、一道銀光急奔過來,如飛如飄,彷彿兩隻飛鳥掠地而來。只是金光平直奔來,銀光卻曲折游竄,忽高忽低,不時還小小兜個圈子,卻始終不落於金光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