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漆黑中,向揚昏昏沉沉,猶如漂流虛空,身不由主。迷迷糊糊之間,突然一陣劇痛升至腦門,如錐刺頂。
向揚大叫一聲,驟然驚醒,眼前一亮,卻已置身白府廂房之中,躺在床上。
身邊一個柔和的聲音喚道:「向大哥,沒事了!」卻是趙婉雁的聲音。
向揚微微喘氣,冷靜下來,察覺自己一身冷汗,暗道:「這是怎麼了?」朝床邊的趙婉雁一看,低聲說道:「我……我剛才……怎麼回事?你……你怎會在這?我又……我又是……」
趙婉雁拿著手帕,替他擦了擦汗,柔聲道:「你昏倒在後院裡了,是這兒的家丁發現,趕緊把你抬進來的。向大哥,你是不是不舒服?方纔你一直在呻吟,好像做了惡夢。」
向揚只覺渾身無力,歎道:「或許我真是在做惡夢。」趙婉雁神情關切,輕聲道:「我真擔心死了,無緣無故的,怎麼會昏過去呢?向大哥,你當時是怎麼了?」
向揚身子一震,道:「當時?當時,我……」此時呀地一聲,有人推門而入,卻是文淵和華瑄來了。華瑄奔上前來,叫道:「趙姐姐,向師兄沒事了嗎?啊,向師兄,你可醒了!」趙婉雁微笑道:「我怎知道有沒有事呢?好在是醒了。」文淵走近床邊,道:「師兄,好些了麼?」
向揚臉色一變,神情迷惘,似乎有所猶豫。華瑄看得奇怪,又有些擔心,道:「向師兄,怎麼樣了嘛?你怎麼會昏倒呢?是昨天裡受了傷麼?」文淵也道:「師兄,你昏倒之前,在後院做什麼?」
兩人接連問話,向揚臉上頗見掙扎,彷彿苦苦思索著什麼。良久,向揚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不知道。」
三人聞言愕然,不知所措。華瑄叫道:「怎麼會不知道呢?向師兄,你就說嘛!」向揚咬了咬牙,仍是搖頭,道:「不成,我實在不知道……我想不起來!」
文淵聽他語氣甚為痛苦,心中暗覺不妙,急忙問道:「師兄,你先別慌,仔細想想,你為什麼去後院?做了些什麼事?」
向揚抱頭苦思,身子微微顫抖,突然發怒,「砰」地一掌拍向床板,叫道:「不曉得,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文淵、華瑄、趙婉雁聽著,俱皆大驚。向揚竟將昏倒之前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了。
韓虛清、任劍清、大小慕容、紫緣等人先後來到向揚房裡,向揚一個個看過去,神色十分古怪。
眾人一問之下,向揚不僅對如何會在後院昏倒全無印象,也不知此處是雲霄派白月翎的老家,甚至當任劍清說起他施展「天雷無妄」,擊敗龍馭清的事跡,向揚卻一臉茫然,難以致信地道:「我勝過了龍馭清?任師叔,你這可是說笑了。
「天雷無妄」是九通雷掌顛峰之境,我如何能夠練成?「
這話一說出口,更是人人駭異。華瑄急道:「哪裡是說笑了?向師兄,是真的啊!我親眼看見了,從頭到尾,你憑著」天雷無妄「,身上一掌也沒中,卻把龍馭清打得吐血倒地。文師兄也看見啦,還有任師叔、慕容姐姐、紫緣姐姐……」
小慕容道:「確實不錯,你贏得可很漂亮。喂,你真記不得了?」
向揚聽了,只是搖頭,說什麼也不信。華瑄還要再說,韓虛清卻搖了搖手,道:「瑄兒,夠了。揚兒此時心緒尚亂,你們逼他回憶舊事,不過使他徒增困惑。
記不起來,又打什麼緊?龍馭清已然伏誅,事實既成,揚兒記得與否,功績均在,並不要緊。「華瑄叫道:」這怎麼成呢?向師兄連「天雷無妄」也忘記了!要是……要是他忘了這功夫,那可不是糟了!「
韓虛清欣然微笑,道:「若然如此,也只能說是命數使然。你向師兄的武功何等高明,難道不能再度領略」天雷無妄「?」
向揚心思紊亂,對韓虛清所言,也沒怎麼聽進去,一看趙婉雁,見她滿臉憂色,心中更是難過,低聲道:「多謝各位關心。或許我當真忘了什麼,但至少我現下身子安好,沒病沒傷。只是我累得厲害,想歇一歇。」
任劍清道:「這倒也是。你好好休息罷,這檔事咱們慢慢琢磨著。走,走!大夥兒都出去。」一番呼喝,眾人紛紛離房,房中又只剩下向揚與趙婉雁。
房中一片靜謐。趙婉雁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向揚,輕輕抱著他,低聲歎道:「向大哥!」
向揚不住搖頭,道:「這事情我簡直莫名其妙。我只覺得渾渾噩噩,這幾天做了什麼,全都記不得了。看到你出現在我眼前,我還真吃了一驚,我以為我還在修練功夫哪!」趙婉雁輕聲道:「我也是昨晚才見到你的。向大哥,你忘了好多事,不會連我也忘了罷?」向揚笑道:「傻丫頭,那怎麼會?」
小白虎趴在桌上,哇哇地叫。趙婉雁招呼它到懷裡,撫摸它的皮毛,一邊說道:「我實在有點累了。向大哥,你這樣漂泊江湖,時時遇險,我真是擔心也擔心不完。京城鬧得這樣厲害,我爹……爹爹他也不知怎麼樣了。我偷偷逃出來,只想見你,日後該怎生是好,卻是……卻是……」呢喃片刻,一陣歎息,輕聲說道:「向大哥,我們以後怎麼辦呢?」
向揚心下歉然,道:「婉雁,我是一介武夫,你跟著我行走江湖,實在苦了。
你若覺得難受,咱們找個地方住下來便是。我從小跟師父住在陝北,現下也可以回去住,只是那兒風沙大些,我怕你住不慣。「
趙婉雁微笑道:「有你在就成了,住哪兒都不要緊的。」驀地神色黯然,道:「我倒不擔心這個,而是……我真想爹爹。向大哥,我跟著你,什麼怨言也沒有,可是、可是我……我恐怕很難再見爹爹一面了。我……我這樣,可不是太不孝了麼?還有陸道長,他一定也很痛心……從小他就很照顧我,我卻……卻把家人都拋下了。」
向揚耳裡聽著,本來只覺為難,聽到後來,突然覺得不大對勁,喃喃地道:「且慢,且慢。」趙婉雁微微一怔,道:「怎麼了?」
適才趙婉雁一番話,向揚聽來,似乎勾起了些許蛛絲馬跡,能夠助他捕捉那稀薄的記憶。然而縱使他絞盡腦汁,也難以回憶起什麼光景。
趙婉雁見他咬牙切齒,怕他太過勞心,柔聲道:「好了,好了,我不說啦。向大哥,你先休息,這些事情,等你精神好了,慢慢再說也不遲。你一定很累,睡一覺,什麼都好啦。」
文淵回到房裡,心情十分鬱悶,覓椅坐下,一言不發地思索著。紫緣、小慕容、華瑄看在眼裡,知道他為了向揚所逢意外,又添了一樁心事,以致心事重重,悶悶不樂。華瑄歎道:「向師兄怎麼會失憶了呢?偏偏他沒忘多少,就忘了這些日子的事,我真搞不懂!」
文淵道:「我也搞不懂。」仰頭苦思,心道:「好不容易師兄擺脫心病,練成了」天雷無妄「,上天竟然這麼戲弄他,竟讓師兄忘了這功夫。若是師兄因而再度消沉,那可如何是好?韓師伯那麼說,可把事情瞧得太輕鬆了!」
小慕容來回踱步,沉吟半晌,突然說道:「文淵,我實話實說,你可別不高興!」文淵一愕,道:「什麼?」小慕容道:「我想了半天,肯定極了!你那個韓師伯,定然有問題。我一聽他說話就不舒服!你聽他是怎麼說話的?每句話都說得名正言順,好像他說什麼都對,從來不曾出錯一樣!」
文淵一聽,已明其意,道:「你覺得剛才韓師伯說的話,很有些古怪,是麼?」
小慕容揚揚眉毛,道:「這我沒說。可是他剛剛講的話,我聽得還真難過。」
紫緣道:「我也覺得有點奇怪。」
文淵道:「紫緣?連你也如此覺得?」紫緣輕聲道:「是。我一直在聽,韓先生對向公子的言語,實在不近人情。他是長輩,卻對向公子那麼說,簡直……
唉,那稱不上安慰,倒像在說風涼話。「文淵神色儼然,道:」不錯,正是如此。難道師兄失憶,竟和韓師伯有所牽連?可是……這可不能無憑無據的亂說。「
華瑄聽得一頭霧水,道:「文師兄,那不會罷?韓師伯沒道理這麼做啊?」小慕容格格一笑,道:「妹子,是你太沒心眼兒了。」華瑄臉蛋一紅,道:「你笑我?」小慕容霎霎眼,笑道:「哪兒的話,沒有呀!」
兩女隨意說笑,文淵臉上卻十分嚴肅,認真考量著韓虛清的言語。紫緣看在眼裡,只靜靜地不打擾,卻微微蹙起了眉。
過了幾天,京城中形勢大定,在于謙整治之下,內外無憂。眾人暫居白府,一切也十分安穩。只是向揚精神雖復,卻始終記不起失去的數日記憶。
這天白府忽有客人造訪,說是要見韓虛清。韓虛清、任劍清和主人白嵩正在廳上,聽得家丁稟報,韓虛清面露笑容,道:「那不是外人,是同道的朋友來了。
任師弟,師兄先迎接貴客去。「任劍清道:」什麼貴客?韓師兄,你知道那人是誰?「
韓虛清道:「此次我前來京城,心想龍馭清意圖謀反,自然勢力龐大,手下能人眾多,難以應付,唯恐我一人之力,難以匹敵,是以將我在雲南隱居時,結識的幾位豪俠一併請來,為國出力。只是龍馭清伏法,禍國殃民之輩卻尚未斬草除根,他們日前不能前來相會,便是四出搜捕叛逆之故。如今他們來了,必有斬獲。」說著又即笑道:「把揚兒、淵兒也叫出來罷,也好讓他們拜見幾位成名前輩。」
任劍清皺眉道:「說了半天,你還是沒說來的人是誰!」韓虛清微笑道:「」天府神刀「蕭承月,算得上出名的高手了罷?」逕自迎了出去。
任劍清一聽,當堂吃了一驚。蕭承月號稱川中第一高手,刀法如神,馳譽武林,因為久居四川,江湖上贊為「天府神刀」,威名之盛,猶勝同居西南的滇嶺掌門白超然,只是他深居簡出,在江湖上沒干下幾件大事,近十年來更是藏蹤不出,哪知竟會給韓虛清請了出來。
一旁白嵩聽見,忙吩咐下人請來向揚、文淵。不一會兒,兩人先後來到,韓虛清也已帶著賓客進廳。來客共有四人,韓虛清首先介紹的,是位容貌剛峻的中年人,約莫四十多歲,目如朗星,炯然有威,中等身材,腰間一口長刀,渾身氣度沉穩,英華內斂,正是那「天府神刀」蕭承月。
向揚、文淵也曾聽過天府神刀的名頭,上前作揖為禮。蕭承月雖是前輩,不失禮數,各自還了禮,說道:「兩位是華玄清華師父的高足,今日一見,果然不凡。聽說向少俠練成了」天雷無妄「的神功造詣,文少俠自創絕妙劍法,真是英雄出少年,蕭某佩服!」兩人連忙謙謝。
其餘三人,也是四川、雲南一帶的江湖豪客,只是不若「天府神刀」的威名震天高,韓虛清各自介紹一番,紛紛入座。
任劍清不拘小節,一待眾人坐定,當即問道:「蕭兄,我韓師兄說你為國出力,追捕叛逆,到底追捕了些什麼人?」他外表粗豪,心裡精明,隱隱覺得萬事底定之際,忽然冒出這麼一個大高手來,又直接訪上白府,必有不尋常處。
蕭承月飲一杯酒,說道:「任兄果然爽快。蕭某來此,便是要交代這事。這批叛逆,可真是要緊人物,不是別人,便是此番與皇陵派合謀的靖威王一干餘孽。」
此言一出,向揚心頭一震,臉色驟變。文淵雖瞧不見向揚神情,卻也暗叫不妙,心道:「師兄這可難做人了,如何是好?」
韓虛清笑道:「蕭大俠武功絕頂,靖威王府無人能及,這一仗想必是探囊取物,不費吹灰之力。」蕭承月搖頭道:「那也不然!靖威王府手下那陸道人,著實厲害,」天罡降魔劍「、」三清歸元真訣「,造詣極深,不愧為一代宗師。唉,可惜!」向揚忙道:「可惜什麼?」
蕭承月道:「可惜這麼一位高手,竟淪為官宦爪牙。這還要多虧韓兄,若不是韓兄眼線廣,憑我一人,還真找不到靖威王藏匿之處,也無緣與陸道人交手。
那陸道人武功純熟,若是他身上無傷,我也不易取勝。本來我也不知,跟他交手兩百餘招,那陸道人身上突然迸血,似是受創復發,就差這麼一招,被我砍下了腦袋……「
向揚腦中轟然一響,厲聲叫道:「什麼,陸道人死了?」
文淵聞言,同樣心頭劇震,心道:「陸道人雖是敵人,但是光明磊落,絕無卑鄙行徑,竟然……竟然就這麼死了?」
蕭承月臉現慍色,道:「怎麼?你們不信麼?」隨手一招,一個漢子拎來一個包袱,看那服色,便與韓熙上巾幗莊時的隨從相同,自是韓虛清的部屬。蕭承月打開包袱,赫然是一顆首級,頭髮散亂,雙目圓睜,長鬚凝血,正是陸道人的頭!
向揚喉頭咕嚕一聲,不自覺地空歎。文淵低聲道:「師兄,真是陸道人?」
向揚道:「是他,不錯!」文淵神情一緊,遽然凝重。
蕭承月道:「豈止陸道人,靖威王身邊的護衛,一個個都死在蕭某刀下。趙廷瑞那老賊,貪生怕死,還想跪下求情饒命。我看他的窩囊樣,實在惱了,也不用刀,幾掌下去,靖威王一家先後了賬,一一伏誅。
最後這幾句話,猶如一個個雷霆轟在向揚身上。向揚倏然呆了,眼看蕭承月再次招手,幾名漢子抬來一具具的屍體,先是趙廷瑞,繼而趙平波,接二連三,都是王府中人。
韓虛清讚道:「蕭大俠果然英雄了得,獨力戮敵,除惡務盡,」天府神刀「之名,果然來得正,坐得穩!」
這麼一來,霎時驚動了白府。第一個聞訊趕來的,便是趙婉雁。她一看見陸道人的首級,身子一晃,險些站不住腳,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顫聲道:「陸……陸道長……陸道長!」喊得幾聲,眼淚早已奪眶而出。
蕭承月見她如此悲慟,心中甚疑,說道:「姑娘是誰?這些都是叛國賊人,死有餘辜,姑娘不須太過同情。」
趙婉雁哪裡聽他說話,似乎連向揚也沒看見,一轉頭,看見父親屍體,立時撲了上去,幾聲嗚咽,哭得連聲音也沒有了。那纖細的肩膀不時顫抖起伏,卻是背負了她畢生不曾體會過的大悲。
心思最亂的,卻是向揚。他蹲在趙婉雁身邊,想要出言安慰,無奈滿心茫然,趙婉雁又是傷心欲狂,喪親之痛,根本無從安慰,他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蕭承月疑惑更甚,望向韓虛清。韓虛清歎道:「這也是個冤孽。蕭大俠,此女姓趙,名喚趙婉雁,乃是趙廷瑞的女兒,是位郡主。」蕭承月臉上倏現殺氣,道:「靖威王府的郡主?原來尚有漏網之魚!」正要拔刀,一看向揚,微一沉吟,道:「韓兄,莫非你這向師侄,與這賊郡主勾搭上了?」
文淵驟然起身,沉聲道:「蕭前輩,請您自重,莫要出口傷人!」蕭承月聽他一介晚輩,竟然出言頂撞,不由得臉色鐵青。
忽見趙婉雁身子一搖,伏在趙廷瑞身上,忽然抽搐一陣,便不再動,向揚大駭,慌忙將她扶起,抱在懷中,叫道:「婉雁,婉雁!」掌按她背心大穴,急運真氣,衝入她週身經脈。
趙婉雁一時傷痛過度,以致昏厥,向揚運轉真力之下,旋即悠悠轉醒,雙眼為淚所迷,看上去迷迷濛濛的,只隱約知道是向揚抱著她。趙婉雁嗚咽道:「向大哥,我、我、我爹,還有我娘……他們……他們……」向揚輕輕拍著她的背,眼眶裡也濕潤了,低聲道:「婉雁,別哭,你……你……唉,要哭就哭罷。令尊……令尊……」
向揚現在的處境,實在為難。靖威王生前惡跡無數,又犯了叛國大罪,對他更有趕盡殺絕之意,如今喪命,可說惡貫滿盈,然而向揚思及趙婉雁的心情,安慰尚且不及,對王府眾人的死,更不可能略有歡欣之情。可是,這趙廷瑞明明是作惡多端之輩!
蕭承月驀然喝道:「向揚,你若要自甘下流,維護這叛國郡主,蕭某連你也不能輕饒。華玄清一世豪傑,我不想讓他的後人身敗名裂,你讓開罷!」
向揚雙目一睜,冷望蕭承月,沉聲道:「你若要傷婉雁,我可不會放過你!」
這句話卻是深具敵意,毫不退讓。
韓虛清朗聲道:「揚兒,你這可不對了,這正是你擺脫王府誘惑的良機,你應當及時回頭,方為正道。靖威王一眾的下落,是我訪出來的。鏟奸除惡,是我們俠義輩的本分,難道你如今連是非善惡,也分不清了麼?」
趙婉雁悲痛之餘,聽見這番對話,一對朦朧淚眼,先後看了蕭承月和韓虛清,抽噎一陣,道:「是你們……你們害死我的家人?」她雖是弱質少女,但是一望之下,深蘊悲切痛恨之意,蕭承月與之目光一遇,不禁一怔。
向揚看了,更是心驚。他從未見過這溫柔可人的愛侶對任何人、事流露恨意,但是至親喪命,卻是何等慘痛?
這時趙婉雁已緩了哭泣,凝視著蕭承月,口中幽幽地道:「向大哥……向大哥,你幫我,幫我……」一句話說不到盡頭,便見她咬著下唇,直滲出血來,輕輕舉起了手,指向韓虛清。向揚抱著她,聽著她一言一語,心中如錐之痛。韓虛清皺眉搖頭,說道:「揚兒,切莫自誤。」向揚簡直不知如何自處。心中陡然大恨:先前數日的記憶,說不定是他此刻抉擇的關鍵,可是他竟全然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