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景緞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這一對林家兄弟,武功了得,箭法更是精奇絕倫,已是一等一的好手,眼見小慕容放出訊號,文淵唯恐她遇上更厲害的人物,當下不再戀戰,猛一旋身,疾踏「岳陽三醉」步法,身形如夢如幻,手中驪龍劍使得劍氣縱橫,銳意突圍。林秀棠、林秀棣不敢攖其鋒芒,邊奔邊躲,未及放箭,卻已被文淵衝出包圍。

  林秀棠叫道:「別跑,留下來決一死戰!」大喊聲中,猛地一枝甩手箭照文淵背心射去。文淵聽得風聲,頭也不回,一閃身便即避過,直奔煙火起處。林秀棣跟著衝上前來,叫道:「喂,不打想逃了?哥哥,我們追!」他本來是被文淵追到這兒,這時兄弟兩人反而朝文淵追去。

  三人一前兩後,夜色中穿梭庭院。奔近于謙房外時,文淵猛然聽見一聲厲喝,跟著一陣木石破碎的聲響,一株菩提樹搖搖晃晃地倒了下來。只見書房外的窗邊,兩個人影飛快盤旋追趕。這夜月色淡薄,文淵隱隱辨出一人是小慕容,對手的身影看著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只聽小慕容叫道:「臭老頭,打這麼凶做什麼?

  等一下我大哥來了,看他不把你大卸八塊才怪!「那人哼了一聲,手上招數源源而出,冷笑道:」大慕容要是當真來了,我倒想領教領教……「

  文淵一聽聲音,立刻認出,乃是皇陵派景陵守陵使衛高辛,不禁一驚:「是衛高辛!他是皇陵派的人,為什麼會跟也先的部下一起來襲?」但他眼見小慕容左閃右避,顯然不敵,當下已不及細思,搶奔上去,叫道:「小茵,讓我來!」

  劍鋒遞出,攔住衛高辛攻向小慕容的招數。衛高辛驟見劍光,心下一凜,抽身退開,斜眼睨著文淵。

  小慕容呼了口氣,笑道:「你來得剛好!」文淵道:「沒事罷?於大人呢?」

  微一側身,見小慕容右肩一片殷紅,不禁心中一震。小慕容見他如此,立刻伸手按住傷口,道:「沒事,這不算什麼。於大人在房裡,我去顧著他,你對付這老傢伙!」正要轉身,忽又壓低聲音,說道:「小心,他的武功比以前高明。」

  陡然衛高辛一聲大喝,並掌戳向文淵。小慕容由窗翻身進房,文淵擋在窗前,御「猗蘭」曲意,劍芒灑動,剎那間鋪下千點繁星,彷彿空中打碎琉璃瓶,光點綻散,幻麗之中,卻透著寂然靜謐,由動入定,變化絕妙。衛高辛倏地停步,不做硬攻。只一招之間,文淵已經讓小慕容平安退入房中。

  衛高辛暗哼一聲,道:「小子,你何時做了朝廷走狗?」文淵圈劍一揮,道:「我來此保護於大人,只是防你們逞兇,可無意投身士宦。衛高辛,你如此膽大妄為,想害於大人性命,可有想到如此一來,有誰能擔當當代的內憂外患?」

  衛高辛傲然道:「哼哼,我們皇陵派人才鼎盛,統馭天下,有何困難?那朱祁鈺何德何能,當什麼皇帝,注定敗亡。這于謙不識時務,留有何用?」

  這幾句話說出來,文淵更加篤定龍馭清存心篡逆,當下一振長劍,道:「有我在此,可不會讓你們稱心如意。」衛高辛面浮冷笑,道:「文淵,別以為你勝了老夫一次,就可以洋洋自得!韓虛清已經離開,就憑你和小慕容兩人,我還不看在眼裡!」說著掌分左右,仰首喝氣,睜大的雙眼充滿血絲,齜牙咧嘴,只聽嘶嘶聲響,衛高辛全身衣物縮起,迅速扭擰,雙臂衣袖竟至扯裂,渾身內勁凝聚,一望而知是施展「神兵手」的前兆。

  文淵見他神態險惡,威勢更勝於昔,絲毫不敢掉以輕心,默運玄功,嚴陣以待。忽聽剎剎風聲,四枝袖箭分從左右射來,正是林家兄弟追到。衛高辛一聲斷喝,趁勢縱身而前,迅若逝電,右手成掌劈出「大關刀勢」,沉重剛猛,竟是前所未見。文淵揚聲清嘯,驪龍劍出,先削來箭,繼而劍光折返,掠向衛高辛手腕。

  衛高辛轉身急避,讓劍招,兜步法,猛地旋身欺至文淵左側,「大關刀勢」逕劈文淵後背。

  文淵左手圈掌起勢,欲憑「瀟湘水雲」柔勁連消帶打,重挫衛高辛。不意衛高辛神色倨傲,全然無懼,手刀重劈文淵掌心,功勁穩凝兇猛,文淵竟爾卸之不去,腳下反而立足不定,驟然震退兩步。他大吃一驚,心道:「好深沉的內勁,這衛高辛的功力,少說陡深五成,怎麼他進步得這麼快?」

  衛高辛一招得手,更不容情,放聲狂笑,猱身猛施凌厲殺著。右手「大關刀勢」「雙股劍勢」「蛇矛勢」輪替不迭,攻勢奇險,左手「方天畫戟勢」迅猛快捷,大開大闔之中,更是招招卓越,揮灑自在。這「三英戰呂布」

  連環絕招,是「神兵手」中極其深奧的古神兵勢法,一經施展,攻勢連綿不斷,四種招數各有千秋,威力無窮。

  衛高辛限於功力,生怕施展不當,反露破綻,以往從未臨戰施用,文淵更沒有見過。此時衛高辛功力劇增,竟然逞此絕技,文淵一招失了先機,竟然無力反擊,在掌指交錯中節節敗退,驪龍劍無所施為,只能不住趨避。但是衛高辛來勢太狠,文淵一個守禦不及,右臂被蛇矛指力削中,雖只須臾之間,陰勁卻震得文淵手臂發麻,鏗啷一聲響,驪龍劍落在地上。

  林秀棠、林秀棣兄弟站在一旁觀戰,見到衛高辛如此厲害,不禁舌撟不下,卻不上前合攻文淵。文淵兵器脫手,卻得隙抽身,趁勢「莊周夢蝶」,以此虛幻難測的身法擺脫衛高辛纏鬥,飄然退出三丈之外。

  這時紫緣、小楓都已經來到于謙書房中,和于謙在一起。小慕容在房中保護眾人,也不忘從窗子觀望戰局,見衛高辛越鬥越狠,文淵一路居於劣勢,不禁暗暗擔心,不住搓著手心,緊張得直冒汗。于謙看在眼裡,忽道:「慕容姑娘,你去幫著文公子罷。」小慕容心中雖急著想幫文淵,但又生怕林家兄弟趁虛而入,只得歎道:「不行,我得護著這兒呢!」

  衛高辛得意非凡,忍不住嘴角高吊,面漏獰笑,叫道:「文淵,今日要你和于謙一併下地獄!」文淵趁隙吸一口氣,平復內息,微笑道:「只怕前輩難以如願。」說來怡然自得,似乎並不為眼前劣勢發愁。衛高辛怒目瞪視,血紅的眼睛幾乎要凸出眶來,厲聲嘶吼:「死到臨頭,休要逞舌!」弓身一繃勁,十指陡然分開,尖嘯一聲,奔前戳出,乃是神兵手「連弩勢」。

  「連弩勢」一出,猶如弩箭連發,鋒銳迅猛,文淵口中說得輕鬆,心中卻是絕無小覷,微吐濁氣,揚聲一喝,雙掌翻飛靈動,再次施展「瀟湘水雲」,這一回運足了功力,將衛高辛的指力一一卸開,頃刻之間,「連弩勢」

  攻勢已盡,文淵趁勢飛起右腳,逕踢衛高辛腰眼。衛高辛單掌下壓迎擊,不料文淵半途變招,右腳倏然收而蹬地,左腳順勢輕巧踢起,中蘊玄功,足尖踢中衛高辛右小腿。

  這一腳踢得衛高辛腿骨劇痛,激得他暴怒欲狂,雙臂急抖,猛然右臂一甩成圈,使出奇門兵刃架勢「乾坤圈勢」,圓勁如環,勢道鋒利無匹。文淵但覺胸膛一痛,已被掌鋒所切,厲勁入肌半分,虛勢竟得割肉見血之效,彷彿黃仲鬼的太陰刀。文淵咬牙硬挺,聚氣胸口,憑著九轉玄功純熟無比,將乾坤圈勢的銳氣抵去八成。衛高辛掌力一時劈不進文淵身子,愕然之際,文淵雙手分上下,忽起剛柔並行之勢,「漁樵問答」波濤勁氣衝向衛高辛下三路。

  衛高辛下盤不定,方覺吃驚,文淵另一掌已挾著崇山峻嶺般的巨力壓至,衛高辛腳步失穩,被壓得連退幾步,忽然胸口一陣窒悶,已被這如山掌力印上胸膛「膻中穴」。這一掌打得衛高辛內氣逆沖,渾身顫抖,臉上蹦現青筋,卻沒有被打得後退,怪吼一聲,雙掌齊推,反將文淵震得飛退,險些跌倒。

  文淵見這一掌並未重創對方,心中甚為駭異,暗道:「他功力縱然大進,我那一腳踢不斷他的腿骨,但是膻中穴中掌,也該身受內傷,怎麼他內勁全無衰竭之象?」

  小慕容隔窗看著兩人惡戰,也是心驚肉跳,滿頭冷汗,心道:「難道他敵不過衛高辛?這樣不行,無論如何,非去幫他不可。」她身子一躍,正想跳出窗外,忽然颼颼兩聲,兩枝短箭射向面門。小慕容揮劍格開,輕輕落在窗外,罵道:「討厭鬼,礙手礙腳的!」

  林秀棠一個箭步搶上前來,叫道:「就算跟女人打,我們也不手下留情!」

  林秀棣舉臂欲射袖箭,道:「你要是怕了,最好還是快快走開,我們只要殺于謙而已。」小慕容微微揚眉,笑道:「好啊,算我怕了,拜託你們讓個路,讓我過去幫他,行不行啊?」林家兄弟對望一眼,齊聲叫道:「不行!」只聽咻咻聲起,幾枝袖箭朝小慕容急射過去。小慕容短劍一飄,使開霓裳羽衣劍,將來箭或格或削,叫道:「什麼嘛,還不是非打不可!」

  文淵和衛高辛各自中招,這時兩下對峙不動,暗暗調息吐納。文淵瞥見小慕容和林家兄弟鬥了起來,心裡關切,叫道:「小茵,當心,這兩人箭術相當高明……」話沒說完,衛高辛又已勢若癲狂地撲了上來。文淵閃在一旁,出掌還擊,但是衛高辛身法如電,也已避過文淵掌力。

  五人分做兩邊,鬥得正緊湊時,忽聽一個嬌嫩的聲音叫道:「喂,喂!那是文公子麼!」另有一個聲音叫道:「哎呀,真的!啊,還有慕容姑娘!」

  呼喚聲中,顯得很是驚奇。文淵聞聲望去,見是兩個青衣少女奔將過來,赫然是柳涵碧和柳蘊青,不由得大感意外,叫道:「柳姑娘,你們怎麼來了?」

  柳涵碧笑道:「因為我們看到有人放煙火啊。」柳蘊青道:「可是那煙火才放一發,就沒有了,不知道為什麼?」柳涵碧道:「我們想看看是誰在放煙火,所以就過來看啦,可沒想到你們也在……」小慕容心道:「就是我的信號彈嘛。」

  柳蘊青接著道:「是啊是啊,就是這樣……喂,那個禿頭翹鬍子是誰啊?」

  說著手指往衛高辛指去。柳涵碧道:「啊,那邊還有兩個人……」一看林秀棠,再看林秀棣,忽然失聲而叫:「啊、啊啊!他他他……他們兩個!」柳蘊青側頭來看,道:「怎麼啦?」柳涵碧叫道:「你看,你看嘛!他們兩個,也長得一個模樣!」柳蘊青眨眨眼睛,看了清楚,登時驚叫起來:「啊,真的!怎麼……怎麼會這樣?」小慕容一瞄兩女,道:「有什麼稀奇哪?就是跟你們一樣的雙胞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