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龍嬉春 第十四章 撥雲不見日

  我衝進童懿玲的住處。

  一入眼,半開虛掩的鐵門就足以顯示她絕對不是單純外出……我心情一直往下沉,急亂地在屋內的各廳房呼喚尋找。但其實童懿玲的住處除了前段的店面之外,也不過就是一房一廳,人在不在屋內根本一目瞭然。

  店裡的地板上有一隻摔破的咖啡杯,水漬斑斑仍猶未乾,但是其他的杯盤、桌椅、器皿……都仍整齊有序,似乎童懿玲是在毫無掙扎抵抗餘地下被綁走的,而且離去時間可能不會超過二十分鐘。

  至於是不是遭到……不測?……我心亂如麻,不敢多想像。

  蘇琛還在屋內四處細細的觀察,黃震洋則一臉急慮的靠過來說:「我剛一進門,看到這情景就嚇了一跳……前些時候,林柏年他們和中港市那邊的角頭火拚了一場,兩方死傷上百人,當時起因就是童小姐……」

  我原本有些話想要問黃震洋,但聽到黃震洋繼續又說:「……我直接聯想到會不會是那些橋頭幫的混混為了要脅林柏年他們而……而來綁走童小姐,那……那可就很麻煩了……我來時帶了五名隨從,已經叫他們到附近去找找看了。」

  黃震洋的臆測讓我驚跳起來,雖說是挾持她準備要脅林柏年,但童懿玲長得那麼漂亮,身陷狼窟豈有幸至之理?我腦海中浮現一幕可怕的影像:二、三十個小混混赤身露體,淫笑著擺動暴脹的器官,向哀嚎求饒的童懿玲飛撲過去……

  我情急大叫:「還找什麼?你還不立刻調動警力去剿了橋頭幫那批混帳!」

  黃震洋被我嚇一跳,小心陪著說:「李先生,這裡是台灣,不是在大陸,眼前……」

  我打斷他的話,咆哮著:「台灣又如何!你是認為我李唐龍在台灣就無能為力,奈何不了一個小小橋頭幫?」

  黃震洋明瞭我關心情切,低著頭不敢和我爭辯,等我咒罵了一陣,他才又小心謹慎說:「李先生,我並不是這個意思……眼前正有一場大風暴在醞釀,中央市、中港市兩邊的幫派角頭竟然在一夜之間串聯結拳,準備發動拚鬥,這是規模達到數千人的械鬥場面,只怕將會成為台灣地區入協以來最暴戾黑暗的一場亂事……現在兩邊轄區的警力已經動員一千四百多名,指揮官還怕鎮壓不住,已經聯絡彰化地區的鎮暴部隊來援助了……我是認為在這個緊張的局面,只怕連分局長都不敢分出警力來協尋童小姐,至於先發制人去圍捕橋頭幫,那更是牽一髮動全身,瞬間就能引爆這場亂事,現下連警備總部也沒膽子發出這個動員令。」

  我大叫:「叫軍隊來啊!你給我打電話到參謀總部,我自己和楊聿銘說,要他從一二七師調個兩三千人過來!」

  楊聿銘是現任參謀總長,一二七師則是隸屬中指部的勤務部隊,駐紮在中港市四周,若是從這個部隊派出防暴旅,就算是臨時召組,大概也只要十分鐘就到了。

  黃震洋猶豫的說:「這……這樣的規模已經是緊急動員令等級了,恐怕要打給宋總統才能下令……」

  我罵說:「混蛋!台灣就是這般小兒科,叫兩三千個大兵出來走動一下也要總統下令?好,我就打給宋……」我猛然停口,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也想到童懿玲跟我的關係將從此曝光,而李唐龍為了一個年輕女性要求台灣政府發出入協以來第一個緊急動員令,那可不是「貽笑大方」一句話可以形容得了的。

  我懊惱不已,沒想到自己苦心安排的計劃不慎引爆了如此混亂的局勢,雖然黃震洋我總算已經接觸到了,但失控的局勢正如野火蔓延,反倒成了葬送童懿玲的一個禍端!

  我無顏向黃震洋講明我的計劃和最初動機,但至此我已然六神無主,頹喪的向黃震洋說:「你替我聯絡龐建國吧,這時只好叫他出來維持局面了,我會向他說明一切原由,一會兒我會指示林柏年撤去他的人馬……」

  我這樣指示,表明了我準備向中央市政府求救,不得不托庇於台灣當局。一旦台灣政府發現失蹤多日的李唐龍居然在中央市出現,必定是調動大量軍警部隊將我重重保護住,敵人只能終止這次的追殺行動,而我努力至今,幾乎已經要逼敵人現身的行動結果,也將付諸流水,等於是完全放棄這場戰爭。

  為了童懿玲,我只能如此選擇。

  黃震洋始終沒機會弄清楚我這次所遭遇的危機究竟是怎樣的狀況,聽到我這樣要求當然會覺得是最安全可靠的辦法。他拿起電話立刻就想撥給中央市長龐建國。

  蘇琛突然說話:「李叔,黃先生……請等一下。」

  我和黃震洋疑問的看著他,蘇琛說:「我剛剛看了一下現場,有幾個跡像你們一定也可以判斷出對方帶走童小姐的時間不久,而且童小姐幾乎是在完全沒辦法抗拒掙扎的情況下,被對方架走的……」他頓了一下才說:「但是我懷疑童小姐她不是沒辦法掙扎,而是……根本沒想到要掙扎抵抗。」

  我訝異問:「這是什麼意思?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蘇琛指著吧檯說:「那部蒸餾水機的水杯中有將近兩公升的容量,以水的餘溫來看,距離蒸沸的時間不超過二十分鐘……我剛剛檢查了一下,發現童小姐這邊有許多義大利錫壺,看得出來她平時沖煮咖啡應該都是用傳統器皿的,而她突然要用蒸餾水機煮沸將近十杯咖啡所需的水量,那很有可能是忽然來了快十個客人,讓她急著想用沖泡的方式來準備大量的咖啡待客……」

  連我都聽得出蘇琛意有所指,急著打斷他說:「二十分鐘前?你指的就是那些人嗎?他們來了快十個人,假扮顧客引懿玲開門!」

  蘇琛點頭:「大概就是如此,但應該不是假扮顧客……」他補充說:「如果是真的顧客,我看童小姐即使不是一杯一杯煮,起碼也應該是用Siphon來煮,怎麼會弄這麼一大缽沸水來沖泡咖啡?更何況李叔你交代她不要隨意外出,她應該不會在這種時勢裡還想開店做生意才對。」

  我記的童懿玲雖然做的是學生生意,但是她對咖啡頗有品味,確實不會草率到用沖泡式咖啡來待客。蘇琛分析到這兒,他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我說:「你認為來的是熟人?是一些讓她覺得縱使用即溶咖啡也不怕失禮的人?」

  蘇琛點點頭說:「我是這樣猜想而已,並沒有證據。」他指著地上的碎咖啡杯和潑灑的水漬說:「乍看這杯子是驚慌失措下摔跌在地上的,讓我們以為是童小姐突然遭受暴力脅迫而掉落。但是仔細觀察卻發現水痕濺灑均勻,整片水跡沒有斷續,這有點不自然。」

  蘇琛端了一杯盛滿水的咖啡杯,往他腳邊摔落,「匡啷」一聲,杯碎水濺!……接著他移開雙腳,那片水跡隨著腳印四處漂染,糊成一灘,根本和原來那片快乾的水痕不相似,如果童懿玲是在驚惶或受到逼迫下跌碎那只杯子,那麼濺灑的水漬應該不是如此,認真說來,那水跡倒像刻意潑灑的水墨畫。

  沒錯!是熟人,是讓童懿玲沒有戒心而輕易開門迎進的熟人!

  我和黃震洋相視愕然,兩人對蘇琛這一番分析都覺得合情合理無懈可擊。黃震洋佩服的看一看蘇琛,問我說:「李先生,這位年輕人研判的很具專業水準,我從沒見過他跟著你出現,他是……?」

  我隨口說:「他是我侄兒,姓蘇。」

  雖然我也很佩服蘇琛的分析,但我素知蘇琛的能耐,像他這種出身國際性地下組織的超級殺手,沒一點明察秋毫的本事,早不知要死幾百次了,所以我沒黃震洋那麼感動,只是被眼前撲朔迷離的情勢所困擾,反而更加焦慮。

  熟人、誘出、綁架……這些情節簡直和當時的楊瑞齡如出一轍,我又想起稍早不安的預感,胸中更加愁悶……難道要我再一次遭遇那種椎心的傷痛?

  黃震洋安慰我說:「李先生,雖然還是弄不清對方是誰、目的為何。既然有可能是讓童小姐沒有戒心的熟人,那至少就不會是橋頭那邊的流氓混混,這樣的話,童小姐應該不至於受到……呃……受到非難才對,我們或許可以稍微放心一點。」

  黃震洋必定和我一樣,也想像過童懿玲可能受辱的場面,他臉上著急的神色不下於我,此刻反而還得故做輕鬆來安慰我,我不禁對他有些抱歉……但他這一番寬慰的話,我到也覺得合理,心情安定許多。

  此時黃震洋的電話突然響起,他拿起接聽,看來是部下從外面打回來報告,黃震洋臉色凝重的質問一些狀況,我也緊張的注意他表情,想獲得一丁點令人欣喜的佳音。

  半分多鐘後,他收起電話說:「巷口便利店的員工目擊到七、八個男人大約半個小時前,分乘三部車,押走一位長髮、藍色洋裝的年輕女性,沿中興路舊道往中港市方向去了……有可能就是他們。」

  童懿玲長發過肩,我傍晚離去時,她剛陪我沐浴過,換穿的就是一套連身水藍洋裝……我大聲說:「就是她!是懿玲。」

  雖然想不出童懿玲的熟人究竟會是哪些人,但黃震洋立即撥電話給市警局,交代沿線待命的警方部隊攔檢相關車輛,注意可疑人物。

  我想把情況照會林柏年,但是他的電話居然還是沒人接聽,我只好又撥給阿凱,他倒是立即接通了。

  我說:「阿凱,柏年那邊是怎麼回事?我電話老半天接不到他手上!」

  阿凱在電話裡說:「他跟橋西大頭坤帶了三、四百人,推進到振興路那邊去了,那是忠明堂的地盤,恐怕隨時會幹起來……這邊人太多了,警察的無線電波又強,電話收訊很差,李先生你有什麼指示嗎?」

  我惱怒這群烏合之眾辦事一點章法都沒有,一時情急,暴躁的說:「叫他按兵不動,他毛躁個什麼勁?我妹妹被綁走了你們知不知道?!」

  我話一出口,立刻感到後悔。

  果然,電話中阿凱一聲急吼:「綁架!童小姐?……干!老子拼了……」我急著喊叫阻止他,但話機「嘟嘟」聲傳來,那莽小子已經掛斷了。

  阿凱性情莽撞不像林柏年謹慎,加上他對懿玲崇仰愛慕的心情連我都輕易看得出來,這下我一時不慎脫口說出懿玲被綁架,那小子不分青紅罩白,恐怕急怒之下已經帶著人馬殺向對方去了。

  我沒時間懊悔,說聲:「快走!」帶著蘇琛和黃震洋他兩部車人手,趕向橋頭。

  阿凱進據的地區是中央路和建成路這一段,路大街寬是個開闊的交叉路口,但我趕到時,被那黑壓壓一大片人潮嚇一跳!

  中央和中港市的人馬、警方的鎮壓部隊、媒體人員、圍觀群眾……幾乎有上萬人壅塞在這路口,靠建成路那邊的兩三個橫街入口,傳出震耳的嘶叫喧嘩聲,正是暴動已經展開的地方……

  黃震洋帶我登上警方一部消防車的雲梯架上,居高臨下俯瞰。

  阿凱和中央這邊的人似乎多過對方,但警方派出壓制的兩三百人幾乎都針對他們在攻擊。正應了我揣測,誰先動手警方就對付誰……我看到阿凱和幾個我認得的兄弟合靠成一個小隊,在陣線前端和對方激烈的砍殺,阿凱滿身是血卻渾然不懼,瘋也似的以寡搏眾,殺得昏天暗地。

  這邊警方出動一百多名全副盔甲的鎮暴部隊不斷衝鋒,想要驅散鬥毆中的幫派人員,但是兩邊幫派各有一兩百名敢死隊拚命擋住警方的部隊,雙方推拒成一道人牆,他們的任務似乎就是要讓圈內斯殺的兄弟不受警方制止,全力拚個你死我活。

  我心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問黃震洋有沒有辦法制止。黃震洋報告說警方的鎮暴機動車輛已經來了,但被阻在人潮外圍,只要進入可控射距,強力水柱、催淚瓦斯、高濃度發泡劑……都可以鎮壓這些人。他指著幾百公尺外幾部緩緩推進的裝甲車輛,表示再過幾分鐘就可以進入有效射距了。

  幾分鐘?我在心裡搖頭歎息……

  圈內的人已經殺紅眼了,每一秒鐘都有人被砍翻在地,四周合圍的人潮、車輛,讓這些斯殺的人根本無法遊走閃避,完全是近距離的肉搏戰,你一刀沒砍倒我,就準備挨我同歸於盡的反擊……

  這麼慘烈的殺伐,只怕再有個一分多鐘,統統要死傷殆盡了,還能再等個幾分鐘嗎?

  蘇琛眼見我一臉憂慮,低聲問我:「李叔,你希望阻止他們是嗎?」

  我歎口氣:「我雖然和他們沒什麼深厚的感情,但是事情因我而起,他們也都是想替我辦事和保護我妹妹……唉,幾百條人命啊!」

  蘇琛一聲不響,轉身請黃震洋向警方借了一副防暴馬甲和頭盔穿戴上,又要了兩支鎮暴電擊棒在手,過來向我說:「李叔,我去阻止他們。」

  我駭異的說:「你有沒有搞錯?!……這幾百人貼身斯殺的混亂陣勢,你去送死嗎?就算你身手再好,他們這般亂砍亂殺的,刀械哪會長眼?就連我手下這些人,一樣往你身上胡亂招呼,他們又不認得你……我不准你去!」

  蘇琛笑笑,輕鬆說:「李叔你放心,再亂的場面我也見識過……台灣黑道的拚鬥方式和香港一樣,每個人都是刀向敵、背靠友……這並不是因為訓練有素,而是求生的本能,所以雖然人多勢亂,但是場中卻有許多安全的隙縫,你看著好了……」

  蘇琛不等我發聲阻止,一下子跳下雲梯車,往人牆那邊飛奔過去。他猶如美式足球四分衛似的衝鋒過去,在一名警察背上側身一靠,以那名警察的後背當跳箱,身子騰躍而起,立刻翻過人牆,落進圈內。

  我這時才真正見識到蘇琛他們這種超級殺手的本領……

  他一落入圈內,手上兩支電擊棒立刻疾揮而出,身旁三名持刀對殺的混混全身劇震一下,便轟然倒地。蘇琛完全沒去檢視倒地的人,雙手有如反射性動作的又各向前後掃蕩過去,瞬間又倒下兩人!……蘇琛往更深處前進,就像他剛剛的解說一樣,在一小撮一小撮兵戎相見的人堆之間,真的有著被疏忽的空隙。雖然蘇琛如鬼魅般的身影在他們身邊飄忽出現時,那些人仍是會有所驚覺而想要向他出手,但蘇琛的動作實在太快了,在電倒一兩人之後,他都是完全不管有沒有得手,立即又竄向另一個較安全的空隙……

  才十多秒鐘,已經有八、九個人癱倒在地了。我不禁懷疑蘇琛手上的電擊棒怎麼會有那麼高的蓄電量?集中精神細看了一下才觀察出他並非始終啟動電鈕,而是在電擊棒觸及對方身體的瞬間才按下電鈕,而且他的揮擊乍看起來只講求迅疾,但其實都是精準地擊中對方腋下、胸肋……這些淋巴腺、神經叢密集的身體部位,那使得電擊的效果發揮到極致……

  沒想到一個肉身的人類,竟然可以爆發出豹一般的野獸速度、如鷹隼一般的銳利眼光!而蘇琛在十九歲之前,卻只是一個我看著他長大的平凡男孩啊……究竟是怎樣的嚴酷訓練,能在幾年之間,將一個平常人磨練到如此境界?我以前一直小看九龍會這種地下組織,到今天才體認他們的可怕。

  黃震洋比我更震驚,他用接近恐懼的聲調問我:「李先生,你說這個……蘇先生是你侄兒……他究竟是什麼出身?這種動作是……人類該有的嗎?」

  我苦笑一下,因為我此時的心境也是又驚訝又慨歎,我不想和黃震洋解釋太多,只淡淡說:「他是我過世好友的獨子,應該是受過一點……特戰訓練吧。」

  黃震洋仍難掩驚恐,促聲說:「特戰訓練能……能訓練出這樣的怪物嗎?這種動作簡直……簡直駭人聽聞!」

  就在黃震洋驚駭之際,蘇琛已經在圈內放倒二、三十人了,雖然這些人數和圈內幾百人來比,只是冰山一角,但是蘇琛的行動已經對整個局面產生影響……

  中央和中港兩邊對壘中的人馬都已經發現在週遭急速竄動的神秘人物,正以可怕的速度掃蕩自己的戰友,他們開始顧慮那團風一般的黑影,在下一秒鐘就會飄到身旁攻擊自己……這一分神,所有的人都減緩了攻擊,另一種恐懼壓過了原本的瘋狂……而原本在和警方推拒的部眾,也忍不住頻頻回頭關注圈內的奇怪變化。

  情勢有了消長,外圍的警方部隊一鼓作氣,轟然一聲,突破了人牆!兩三百名鎮暴警察衝進圈內,開始以電擊棒、盾牌壓制……圈內的混混至此鬥志潰散,紛紛抱頭蹲下,向警方就伏。

  蘇琛單槍匹馬一個人,只花了一分多鐘就完成了上千名鎮暴警察做不到的任務!

  蘇琛趁亂從人群中退出,他身上穿著警方的裝備,沒有被衝入的鎮暴部隊認出來,很順利趕回我這邊。我要黃震洋趕快去向警方指揮官交涉,把張正凱帶過來。

  阿凱是躺在擔架中抬過來的,他渾身上下有十幾處刀傷,幸而都不嚴重,但仍是得趕快送醫。

  我不忍心呵責他,只關心的說:「你怎麼那麼魯莽?不等我把話說完就去跟人家拚命……」

  阿凱神情沮喪困頓,微弱的說:「李先生,我對不起你……童小姐若是被他們欺負了,我……我寧可死也不放過這些畜生……」

  我說:「你不要作傻事,懿玲並不一定是他們綁走的……」我把之前蘇琛的分析簡略的講一遍給他聽。

  阿凱激動的拉住我的手說:「李先生,那你一定要趕快設法救童小姐……拜託你!」

  我拍拍他的手安慰說:「我自己的妹妹,當然一定會盡全力救她脫險……對了,柏年他們人在哪裡,情況怎麼樣?」

  阿凱急忙告訴我,說他派了烏龜去通知他,他一接到通知恐怕也會跟著發動攻擊,他強調忠明堂是練武幫最大的堂口,有能力召集上千人來助拳,所以林柏年和橋西的大頭坤、仁化的蔡霸,總共領了也快一千人的隊伍去對峙,如果拚鬥起來只怕更加驚天動地。

  黃震洋憂心仲仲告訴我,剛剛這邊亂事一起,警力都集中過來了,林柏年他們如果在振興路那邊斯殺起來,後果將比這邊慘烈……

  事情沒得猶豫了,我要黃震洋快去告訴指揮官調動部隊往那邊去,黃震洋急忙撥電話卻老半天轉接不到指揮官手裡,只好親自去找指揮官。

  我等了一會兒,看黃震洋還沒回來,只好交代他的隨從說我先趕過去,要黃震洋一會兒趕過來,萬一沒連絡上,稍晚去童懿玲的住處碰頭。

  趕到振興路那邊時,尚幸還沒發生暴亂。

  在振興公園、台中橋這一帶無住宅地段,中央市和中港市的角頭都聚集了大量的人馬,散佈在各處。而公園裡的廣場上,有數十人僵持在那邊,像是在談判的樣子,我和蘇琛走近一看,果然是林柏年在和對方交涉。

  我在幽暗處先裝戴上之前假扮楊垂徵時所用的眼鏡和假須,走近他們時,林柏年乍然之間認不出來,低喝:「老頭,走夜路要睜大眼睛,不該來的地方最好閃遠一些……」突然覺得我眼熟,打住話盯著我瞧。

  我趕快先突話:「我姓李,是立委黃震洋先生的特別助理……」一邊向林柏年使個眼色,一邊繼續說:「……剛剛中央路那邊已經被警方控制住了,鎮暴部隊一會兒就整個開過來了,黃先生希望各位老大們先暫時歇手,以免人馬損失慘重,所以派我過來打一聲招呼……黃先生是一番好意,各位老大不妨給個面子,如何?」

  林柏年雖不知我的用意,但也配合著說:「黃委員也是江湖路上走過來的,黑白兩邊都敬重他,既然他一番好意……」話還沒說完,對方領頭的一個傢伙突然大聲說:「放屁!你隨便放聲就代表黃震洋?你娘咧……上次我底下兄弟被你白臉做掉近百人,老子不討回來,我竹雞還能跟人家混嗎?」

  我大概知道「白臉」就是林柏年的渾號,而那自稱「竹雞」的男子應該就是橋頭幫的頭兒,這傢伙橫眉倒豎一臉暴戾,看得出是個莽斗型的流氓頭兒,手上的東洋刀大概有兩尺多長,通體烏黑可能是鎢鋼合金。台灣由於本島軍火工業不甚發達,加入國協之後,大陸的紅、黑星手輪走私漸少加上槍械管制較嚴,一般黑道除非進行暗殺圍剿,否則平常拚鬥已經較少持用槍械,竹雞手上這種堅硬的合金鋼刀算是很具排場及份量的武器。

  他在那邊胡亂攪和,這邊林柏年手下一名叫兩光的,也鄙夷的回嘴說:「竹雞,今天是什麼場面?你橋頭這種攤販頭兒有出聲做主的份嗎?後面忠明堂武雄老大沒說話,你以為講話大聲一點,全中港的人就聽你帶頭啊?」

  橋頭幫混跡在傳統市場內,並不算是什麼大角頭,但被兩光謔稱為「攤販頭兒」也實在夠侮辱人。但是兩光順勢哄捧對方最夠力的腳色,讓竹雞不易反駁,算是非常老於應對的技巧,一下子讓竹雞那莽傢伙不住跳腳卻無可奈何。

  林柏年趁勢說:「武雄老大,你們練武是百年老字號,中港地區數一數二的角頭,你忠明堂又是練武最大分堂,武雄老大你說一句話,我想其他老大應該都會尊重三分……」他轉頭又向自己這邊一個男子說:「蔡霸老大,中央市西屬你仁化最夠份量,自從蕭太師垮了之後,大裡太平地區都以你馬首是瞻,我想由你代表中央市各位老大出來說話,大家應該都很服氣……」

  那個叫蔡霸的插口說:「白臉,誰都知道蕭太師是被你幕後老闆弄垮的,雖然至今沒人知道你老闆是誰,不過我敢說全台灣沒人想惹這樣的人,而且現在益民路、十九甲這一帶由你白臉當家,那也是大家都默認的,你不必跟我推讓,反正這次大家既然同意聽你指揮,就由你出來替大家說話吧!」

  他這一番話,讓所有人回想起蕭順天一夜之間被神秘勢力剿滅的事件,不禁臉色驚悚,低聲議論。林柏年有這股神秘勢力撐腰,恐怕連四海、竹聯這種已經躋身國際的幫派都還不敢惹,何況小小的橋頭幫?

  林柏年當仁不讓,轉向對方說:「武雄老大,大家各有招牌要扛,為了面子尊嚴也不怕斷手斷腳……不過今天局面真的太壞,大家輸贏未了卻讓條子撿個便宜,我看以後傳開了,全台灣的角頭都要嘲笑我們不會當家,拿底下兄弟的性命賭這種穩輸的牌……既然黃委員派了李先生過來搓合,雙方都沒丟什麼臉,不如大家現在就順勢散了,你看如何?」

  那個叫武雄的已經氣勢墮了不少,加上林柏年場面話說的得體,幾乎已經要點頭同意了,但環顧了一下自己的陣營,仍帶點猶豫說:「我當然願意給黃委員面子,不過……你白臉自己先踏進中港的地頭,那是事實吧?不說竹雞他平常也稱呼我一聲武雄大仔,全中港就我最靠近你們中央市,就這樣讓你們踩進來,我如果一點動作都沒有,怎麼跟中港各角頭交代?」

  林柏年說:「我先踏進中港?這話就不對了……竹雞他底下的人參加我們這邊學生打娃娃架,那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他們還綁走我的朋友童小姐,我會去動他?就連橋西……」他指著旁邊另一個人說:「……大頭坤他最接近你們中港,有什麼時候壞了大家的默契嗎?」

  我聽他提到童懿玲,趕緊問:「對了,黃委員說他一個朋友的女兒失蹤了,是你們這邊的人做的嗎?」

  那個叫武雄的率先否認,又問了其他的人,都是搖頭,連竹雞也否認有做這樣的事。

  我看他們不像說謊,而且一開始就概略清楚不會是他們,這時話一問清楚,我急著想要結束這邊的事情,好快點去搜尋童懿玲的下落。

  我說:「既然這樣,那你們大家點個頭,互相井水不犯河水,我會轉達給黃先生,以後他願意做見證,這樣可以嗎?」

  竹雞在一邊突然大叫:「白臉!你們散了就散了,老子管不著,但是我還要替兄弟討公道,你站出來,我跟你單挑!……」他一邊轉向武雄說:「兩個人對干,死無怨言!武雄老大,我竹雞照規矩來,不讓你難做,可以嗎?!」

  這傢伙果真是莽斗型的,他這一喊話連武雄也不好反對。

  我厭惡這傢伙糾纏不清,又隱約聽見警方部隊已經往這邊靠過來的喧鬧聲,當下低聲向蘇琛交代:「煩死了,去讓他躺下來!」

  蘇琛向前走去,竹雞看了狂妄大叫:「你娘咧!真沒種還叫打手……干!帶個墨鏡裝殺手,騷屁呀……乎你死!」

  蘇琛是個真正的殺手,行事當然保持低調,所以帶了個墨鏡遮掩面目,倒讓竹雞將他當成充帥耍酷、裝模作樣的貨色,一路叫囂揮舞著東洋刀砍過來……

  「碰」一聲悶響,竹雞倒下來一動也不動,真的躺下了!

  昏暗夜色中,沒有人看清蘇琛是怎麼出手的。所有人都只聽到聲音和瞬間的人影晃動,就見竹雞倒下了,好像他自己衝去撞卡車一樣……有些剛好眨一下眼睛的人,恐怕只看見竹雞莫名其妙就躺在地上了。

  四周響起一片嘩然,有的充滿驚恐,有的糊里糊塗。

  我也沒看清蘇琛是怎麼辦到的,只知道他並沒有閃避對方的刀勢(可能他認為不須閃躲),然後右手出擊……竹雞倒地的速度太快、太俐落,恐怕還中了蘇琛的掃腿。

  總之,蘇琛很迅速地貫徹「躺下」這個命令。

  蘇琛技驚四座、威壓群雄,我以為應該沒人再攪和了,沒想到武雄反而在大叫:「李先生!你……你這個手下很猛,但是黃震洋指示你這樣辦事嗎?!」

  我訝異他連口氣都變了,抬眼見他一臉寒霜說:「既然你要這樣,我也不能讓別人笑我手底下沒料,不拚個面子哪能出來混?」他手一揮,叫著:「順標!出來跟這位朋友討教討教,交換一下意見!」

  一個看來精幹彪悍的男人站出來,上身穿個黑色背心,露出糾結的肌肉,看來就像電影中的打手,但真實的人,真實的殺氣,讓人一下子就能感覺出他不是個簡單的腳色。

  我沒想到讓蘇琛出手,而且出手得如此乾淨利落,居然是犯了大忌,讓武雄這個當老大的反而因為面子問題不能輕易屈服,否則會讓手下懷疑他懼怕威勢。這會兒對方叫那個順標出來撂陣,我雖然對蘇琛有信心,但事情總是沒完沒了,不知該如何善罷才好。

  蘇琛沒等我指示就要走出去,我叫住他:「蘇琛你等一下……」

  蘇琛回頭說:「李叔,我沒問題。」

  我說:「我相信你,可是警方快到了,我看別打了,我過去打打圓場……」

  蘇琛笑說:「叔叔,沒關係。你不必跟這種人妥協,他們不配!」

  蘇琛說完又往前走去。我驚訝他那麼輕鬆自信,那個順標看來比陶武陶述還魁梧強壯,就算蘇琛不怕他,只怕也要拚鬥個十來分鐘,可是警方……

  我憂慮間,兩人已經動手了!

  順標光是一個側踢就已經雷霆萬鈞,聲勢驚人!……我擔心蘇琛,差點驚呼出聲。

  蘇琛擺動上身避開,對方腳跟下壓,伴隨著暴雷似的吆喝聲,是個跆拳道的攻擊招式!……果然是個練家子。

  蘇琛不格擋這種硬招,旋動身體又輕鬆閃過,但這是他最後一次閃躲了……

  蘇琛一躲過攻擊便瞬即低匐著身體向順標撞過去,順標雖然馬步沉穩,但蘇琛這種不嫌姿勢難看卻很結實的衝撞,仍是讓他被迫暫停攻擊,小退了一步。

  蘇琛完全沒有任何喘息等候,腳下一蹬,身體像個火箭似的往上衝,頭頂已經向順標的下巴錘擊!……這麼近距離而又猛烈的攻擊,逼得順標只能交叉雙臂護住自己的頭部,而蘇琛的膝頂已經往順標的胯下招呼了……

  慘啊一聲,順標又退後兩步。蘇琛扭身跟進,右腳往前重踹,踩在順標的膝關節上,「喀喇」輕響,他的膝蓋骨碎裂了!

  順標忍住痛,踉蹌閃避又掙扎著後退兩步,蘇琛知道要害,一個側踢往他右腋攻去,順標剛想跨出右腳反踢,果然左腳受傷無法支撐,整個人失去重心挨了蘇琛這重重的一腳,身體軟塌了下來。

  蘇琛順著他下墜之勢,飛起一腳狠狠踢在他臉上!順標身體凌空翻了半圈,摔跌在地,暈過去不動了。

  在場的人,包括我在內,沒有一點聲音,因為都呆住了。

  蘇琛只讓順標攻了兩招沒得逞,他一反擊便一招接著一招,沒有斷續、沒有喘氣、沒有讓對方再有任何反擊的餘地……他不僅快,拳腳也又猛又重,總共才十秒不到,看來那麼強悍的順標居然這麼簡單就玩完了,比起竹雞也沒強到哪裡去。

  蘇琛太強了,他才是真正的殺手!

  我沒時間陶醉,趕緊向前對武雄說:「我知道你底下還有好手,但是警察已經來了,大家就別再玩這些打打鬧鬧的遊戲了,你看怎樣?」

  武雄湊近我耳邊壓低聲音說:「你那保鑣別說我底下沒有人可以對付得了,我看全中港的角頭所養的保鑣也沒有一個打得過他……」他臉色難看,退回去放大聲說:「你帶這種……這種角色來,是一開始就存心讓我難看嗎?……黃震洋做事會這麼不留分寸嗎?」

  這時警方的部隊已經在公園外圍合攏了,先頭部對也開始用麥克風喊話就大家立刻解散,否則準備強力驅離。

  我感到煩躁,沉下臉對武雄說:「你還想顧面子是嗎?那就來拼啊!……你們練武和北屯一直是死對頭,他們頭子廖啟弘最近漂白選上市代表,北屯的聲勢可不在你們練武之下了,你今晚在這兒拼掉八百、一千,到時看你練武還去哪裡搬兵馬來對抗北屯?……」看武雄聽得一臉愕然,我稍緩口氣又說:「黃先生知道輕重才急著要阻止,那是看在你老大曾文波的份上,你還以為真要顧慮你的面子嗎?」

  台灣中部地區的黑社會生態我非常熟悉,公園、練武、北屯這些都是數十年甚至近百年的老幫派,彼此的爭鬥延續已久,我話一說出,武雄自然知道利害。

  他果然不再多說,沉吟一下小心地問:「李先生你……你說你是黃震洋的助理?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他手底下有你……這樣的人物?你到底是誰?」

  我冷笑低聲說:「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不過……」我壓低聲音說:「蕭順天就是被我搞掉的,夠了吧?」

  看武雄不敢再吭氣,我又回覆音量說:「今天事情太大,黃先生又想幫大家忙,所以才叫我出來,你們明白他的好意就快點解散回去吧。」

  所有流氓幫眾開始紛紛散去,我和蘇琛也混在人群中往外圍移動,經過林柏年身邊時,我低聲交代他一會兒事了,也到童懿玲住處找我。

  一邊往大裡趕路,我一邊問蘇琛:「你的搏擊功夫實在讓我大開眼界,那個順標看起來比陶武陶述還強悍,怎麼在你手裡卻撐不了半分鐘,難道你之前和陶武陶述交手的時候,故意手下留情?」

  蘇琛笑說:「叔叔你說笑了,陶家兩兄弟那種高手,我拼了命才擋得住,哪敢說手下留情?……你別看剛剛那傢伙一身橫肉加上幾手擊破功夫,好像很夠瞧的,他一站出來我就知道他有多少份量了。」

  我難以相信,又問:「依你說,那順標根本和陶武陶述不能比?」

  蘇琛點頭說:「光是『氣』就差一大截,陶家兄弟那種由內發出的氣勢,懂得搏擊的高手一看,絕對不敢輕忽。尤其陶二哥發出的氣既剛猛、又霸道,還沒交手我就知道他的拳腳不是那麼輕易捱得住的……順標那種肌肉棒子哪裡能和他比?」

  我聽了高興的說:「經你這麼一講,才知道這兩個小伙子還是高手中的高手呢!」

  蘇琛笑著說:「李叔,其實你身邊真正的高手並不是他們兩個……」

  我奇怪問:「喔,那還會是誰呢?你見識過嚴駿的身手嗎?」

  蘇琛認真地說:「阿敏跟我說,她和人交手,從來沒想到居然有人可以發出那麼強的氣勢,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我想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就是--陶小姐!」

  我訝異說:「倩倩?」

  蘇琛說:「我和阿敏所接受的搏擊訓練講求速度、一擊中的……陶家姊弟是從小在正統武術薰陶下練就的身手,他們練出來的是『氣』跟『意』,我們頂多只能練到『技』,他們兄弟倆氣勢威猛逼人,但征肅之意太重,遠不如陶小姐那麼沉穩內斂,她的境界在現今是很罕見的,絕對堪稱高手。」

  我聽了,既訝異又懵懂,但也很高興蘇琛這樣稱讚倩倩,忍不住興味的問:「那阿琛你跟倩倩比起來呢?」

  蘇琛平淡笑一笑,沒有回答我。我一時覺得自己問這個問題有些蠢,便不好意思再多問。

  蘇琛或許感到這樣對我太不敬,一會兒補充說:「李叔,我是比不上陶小姐的,但是我受的訓練和他們正統武術的目的不相同。」

  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蘇琛和蘇敏在九龍會的磨練下,實戰和狙殺才是真正的目的,他們所走的路一開始就不同,我在日本也養了兩個保鑣,她們練的是忍術,或許她們和蘇家兄妹才是同一類型的人。

  想到這兒,我突然記起,她們兩人一直是只有我和陳璐才能與之聯絡,按理不會曝光在敵人的追蹤網下才對,我決定冒險和她們取得聯絡,便撥了電話去日本。

  我照蘇琛指示的方法,連續兩次接通後掛斷,第三次啟用來訊留示功能讓對方知道我的號碼以及發出『BRC』簡碼也是立刻掛斷。

  據蘇琛解釋,這是國際上各種地下組織常用的聯繫方式,對方應該會理解我方要求通訊安全的用意,立即找一隻公用電話來回電。

  果然在兩分鐘後我接到飛鳥鈴的回電,聽到我表明身份,她震驚的說:「李先生是您!您遭遇了什麼事?我跟風間這幾天都很憂慮,您需不需要我們?」

  我仍然顧慮到安全,長話短說地指示:「你跟風間立刻飛往上海去見陳秘書長,私下跟她報告完後,請她用最隱密的方式送一組護衛過來台灣,這組人就由你們居間聯絡,你們兩個明天18點以前趕到台灣中央市來找我……」

  我一路按照蘇琛的指示,交代飛鳥部署一些工作以及防範追蹤的注意事項,飛鳥是個行家,沒有多問就表示她明白了。

  有了這一條新的通訊管道以及她們兩人來援,我和蘇琛都覺得更有信心和敵人周旋到底。

  到達童懿玲的住所時,沒想到黃震洋還沒來,倒是林柏年和幾個兄弟已經趕到了。

  我和林柏年談起今晚的局面,話題焦點很快集中在中央中港兩邊人馬為何會串聯起來這問題上。

  林柏年始終以為那只是角頭勢力對峙下的正常現象,因為中央市是新興的都會,原本只是縣鎮地區的小幫派突然靠新城市發展而快速興起,讓中港市這些傳統幫派難免眼紅,所以一找到藉口就想開啟戰端。

  我最初也這樣想,但一直感到不太合理,只不過左思右想卻找不到其他可能性。和林柏年又談了一會兒,我指示他派人去觀察中港市各幫派的動靜,另外叫手下四處尋訪童懿玲的下落。

  這時,屋外幾名兄弟突然起了一震小騷動,林柏年才想要出去看看時,一個小兄弟跑進來說:「白臉老大,一個好……好美的女人,說要找一個李先生……我說這屋主姓童,她堅持說那個什麼李先生一定在這兒……」

  林柏年手下的人大多數都不認識我,但林柏年也顧慮我的行蹤曝露,喝道:「你們在搞什麼?連一個女人也應付不了!」

  那傢伙說:「我們也一直趕她走,還威脅她說再不走就要抓來輪暴了,可是她瞪我們一下,一點都不怕還說是什麼黃委員叫她來的……我的媽喂,那個女人真的好漂亮,比明星還美,真要輪暴她的話,讓我只負責壓住她的腳我也甘願,可惜小正哥就是不下命令,嘖嘖……那雙腿美得真是讓人滴口水……」

  我原本也緊張行蹤被發現,但這時越聽越奇怪……美女、黃震洋、要找姓李的、一雙美腿……?!

  是黃震洋的人嗎?他怎麼會讓別人知道我在這兒?

  林柏年怕他那傢伙在我面前醜態畢露,罵說:「我和老闆在說話,不想別人來吵!去問清楚她要找哪個李先生,是哪個黃委員叫她來的……還有,她又是什麼人?」

  那傢伙趕緊跑去問了,我在屋內仍在狐疑著,屋外突然喧嚷起來,似乎對方不太合作。

  男性的斥罵聲中,夾雜著一個女性的聲音,嬌柔中帶著不可侵犯的威嚴……我認出那個聲音了,是她!……是蕭薔!

  她怎麼會在這裡?我欣喜不可言喻,跟林柏年說:「你去叫她進來,然後你也留在外面,她是我的人,我正有機密事情要和她討論,不可讓人干擾。」

  林柏年一臉納悶的出去了,似乎在疑惑為何突然有這樣的人物出現。

  對於蕭薔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裡,我也一樣感到疑惑,但全身上下散發美麗高貴氣息的蕭薔走進屋裡時,我把那些疑問都拋到一邊了。

  這小小的咖啡館在女主人童懿玲的巧思佈置下,原本也讓我覺得感性溫馨,但蕭薔置身其中時,卻忽然覺得既狹小又寒嗆,完全無法和她匹配。

  不同世界裡的不同女人,其風情韻味理當截然不同,但是蕭薔光憑本身的光芒就能讓別人的舞台顯得黯然無光,不管怎麼說,童懿玲也是美女中的美女呀!林柏年他們一票年輕小夥子不就對她崇仰癡迷嗎?他們幾乎把這間咖啡館當成心目中的聖地呢!

  林柏年他們還在店門口貪戀的探頭窺視,蕭薔不顧他人的眼光,已經激動地撲過來抱住我,哽咽叫:「董事長!……」

  蕭薔的髮香、體溫立刻刺激我的內分泌快速上升快,我攬著她進入內廳,她急迫的問:「董事長,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十多天你都在哪裡?你是什麼時候到台灣的?你……」

  我沒回答她連珠炮似的問題,用嘴唇封住了她的嘴巴,在她愕然之際,右手撩起她的裙擺,手掌跟著探入她暖和的雙腿中間……

  蕭薔輕輕掙扎,她低叫:「董事長你……」

  我不想放開,左臂出力攬住她的腰不讓她退後,但一下子失去重心,兩人跌躺在童懿玲的小床上。情狀雖然狼狽勉強,但蕭薔的裙子滑下,那雙絕倫的美腿曝露在室內微薄的燈光下,朦朧迷幻令人激盪,我無論如何不想退卻!

  蕭薔還想要說話,我急亂解開褲子,掏出陰莖抵到她嘴邊,她睜大眼睛看著我,還是顯得猶豫,正開口說:「董事長我……」我順勢將我的傢伙塞入她唇色艷紅的嘴巴中,她唔唔了幾聲,終於順從我,閉上眼睛也放鬆身體,慢慢替我含弄起來。

  從她上次回上海總公司見我至今,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享用過她的身體,這時甫一接觸,我居然激昂得立刻在她口中暴脹到堅硬的程度,連鈴兒都沒辦法讓我有這樣的反應,好像她才是最懂得如何為我口交似的,但其實蕭薔這方面的技巧一直不出色。

  我堅硬和脹大的程度讓蕭薔有點吃不消,她身體逃避似的往後縮,讓我只能有一半進入她嘴裡,停留在口腔中的也僅有龜頭而已。

  我有些不滿,但不願開口向她要求配合,以免她一停滯又來一堆問話,便按住她的頭,嘗試出力挺進下身,讓我可以進入口腔深處。

  難過了一陣,蕭薔稍微適應了,開始有吸吮的動作,我也漸漸浮現暢快的感覺,但我這個姿勢卻無法摸到她的大腿。

  蕭薔的美腿光是用看的就能讓人興奮,若用手滑過那絕美的曲線,細細感受滑膩的膚觸,一般精力旺盛的年輕男人恐怕馬上就會噴射出來,我這時也忍不住貪戀地想狂噬她大腿上的每一寸肌膚。

  我轉過身體壓在她身上,用我甚少採用的69式,把臉埋在她兩條瑩瑩白潤的大腿中斯磨,小腹整個覆壓在她的臉上起伏不迭。

  近看蕭薔腿上的肌膚,幾乎看不見毛細孔,比一般女人臉上的皮膚還細緻,我興奮得更加脹大,使蕭薔已經含不下我的陰莖,我感到她牙齒已摩擦到我的陰莖了,我只好退出她嘴巴,動手去剝她的內褲,準備插入她體內。

  蕭薔突然用力扭動身體,蜷縮著躲避我的進入!……我帶著疑惑、訝異繼續想要突進,但是她更劇烈退縮,低叫著:「董事長,別這樣,請你聽我說……」

  我壓抑不住低斥:「你怎麼一回事?竟然拒絕我!」

  蕭薔可不是一般人,她儘管輕聲哀求我停住,卻完全不是一般女性那種柔弱驚恐的表情,而是委婉中透露出堅定,以非常安靜輕柔的語氣和我說話,讓我不禁依言停下,出聲斥責她其實只是出於自尊心反應。

  蕭薔臉上有濃重的歉疚,她理一理頭髮,輕聲說:「董事長,對不起……我趕過來見你,心中堆著數不清的事想和你談,這時……我心情實在很複雜,思緒也紊亂的不得了,我完全無法投入,也……擔心你感受不好,所以……請你原諒我。」

  這種理由不是很能說服我,但卻也能讓我稍稍平靜下來。非常時期,非常處境,竟能有這樣急色的需求,那真是李唐龍這號人物才可能如此,蕭薔不是欲求型的女人,甚而理性冷靜過於常人,她當然無法投入。

  我說:「你知道我一向不會勉強,但是……」我苦笑一下:「我可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女人拒絕。」

  蕭薔更加歉疚的說:「董事長,我不是拒絕你,我……」她打住話,俯身親吻我的下體,在我尚未冷卻的陰莖上輕輕吹呵著熱氣,一會兒舌尖滴溜地在馬眼上輕舔,一會兒雙唇濕潤地含吐龜頭……這在蕭薔來說,已經是很罕見的柔情表現了,只不過那並非是足以讓我滿意的技巧。

  我說:「你怎麼會來這裡?」

  蕭薔慚愧的坐起身,低頭仍用雙手輕撫我的陰莖,告訴我說:「黃震洋委員通知我說你人在這兒,要我趕快過來,我雖然訝異,還是趕快過來……」

  我聽了一頭霧水。黃震洋通知她?那傢伙自己不過來還打電話通知蕭薔,他難道全沒顧慮到我的行蹤會曝光?

  我微帶不滿的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黃震洋亂搞些什麼!」

  蕭薔解釋說:「你失蹤第二天,陳璐就通知我了,那時黃震洋正好來我們公司參與經研會議,我第一個就轉告他了,所以台灣分公司這邊成立緊急應變小組時,我和常持秀總經理、張耀國副總經理都同意邀他來參與研商……後來你連續幾天沒消息,陳璐又說你指示目前處境危急,不能洩漏行蹤,我在電話中無法和她談及任何明確一些的訊息,我心中著急便和常持秀飛往上海總部,然後請黃震洋協助張耀國坐鎮分公司,隨時應變新金融會議的市場波動……」她緩口氣,又說:「……和陳璐密談知道你人有可能在台灣,我就又趕回來了,才下飛機,黃震洋就通知我你人在這兒。我也知道目前任何電話都有可能被追蹤竊聽,所以目前我們都是用黃震洋旗下關係企業的PHS系統手機在通訊,這幾隻號碼都是在主機房那邊設定防護的,黃震洋說只要通訊範圍不超過中台灣,被竊聽的機率幾乎是零。」

  台灣目前中下階層通行的PHS系統據說是走半封閉式光纖的舊固網通訊架構,跟衛星通訊幾乎完全不搭軋,所以即使被衛星定位追蹤,最多只能查到發射基地台,果然是比較安全的聯絡方式,還虧得黃震洋想得出這一招。

  我說:「那黃震洋為什麼自己沒過來?」

  蕭薔說:「他說他要趕回去設定幾組PHS號碼來給你使用,免得連絡時縛手縛腳,他應該稍後就到了……」蕭薔突然尷尬說:「我也是顧慮他一會兒就要來了,所以沒辦法……放鬆心情陪你……」

  我至此才感覺釋懷,笑說:「那傢伙來了我一樣叫他在門口替我把風,等我把我幹爽了再說。」

  蕭薔略顯羞怯地笑一笑,看我只是說笑並沒有真的行動,連忙又問:「這些天你都在哪裡?碰到些什麼情況?陳璐說你身邊有幾個人跟著,就是外面那些人嗎?為什麼沒看到倩倩?……」

  她又是一連串問題。我把這幾天發生的事簡要地說個大概,但沒談到陶珣,因為我連對陳璐也沒提起,蕭薔聽得一臉緊張,她對蘇琛蘇敏特別好奇,幾次插口問了他們兩人的事。

  剛說完一個大概,屋外黃震洋已經到了,我讓他和蘇琛進來,四個人又討論了一陣,大致上決定讓我秘密潛回台灣分公司,調派親信的保全人員守衛,並由蘇琛總籌保全計劃,另派人去接蘇敏、倩倩過來,繼續執行電子偵防作業。蘇琛提議由黃震洋再把中央、中港的角頭約過來講和,接續今晚的工作,地點可以就定在分公司附近。

  黃震洋疑惑的說:「這樣豈不是讓場面更亂?」

  我也覺得很沒道理,尤其敵人更容易潛藏在群眾中,對我非常不利。

  蘇琛說:「越亂的場面我越有把握,我想各角頭起碼都會部署一兩百個人力在四周,以備緊急狀況之需,合起來只怕超過一千人,他們又互不信任,這樣風聲鶴唳的情況,敵人反而不好行動,李叔你還可以同意讓林先生他們把人員派置在分公司各出入口外,等於又多一層防衛。」

  我聽了,很高興地說:「這樣的話,幾乎就沒有死角了,除非對方派軍隊過來。」

  蘇琛說:「還是有的,譬如從空中……」

  我嚇一跳說:「難道對我空投轟炸?」

  蘇琛說:「不是,我是說可能用直升機空降……不過中港市臨近首都,飛航管制很嚴,空警的機動效率也很高,阿敏可以架設一座小型雷達,一有狀況可以立刻通知空中機動隊,憑中聯的影響力,空警署應該會立刻出勤戒備,但是這個架設作業要盡快完成。」

  黃震洋說:「有必要這樣啊?李先生,你認為對方到底是什麼背景?」

  我還沒說話,蘇琛先說:「不管他們是什麼背景,我認為對方連我們目前在哪裡,都有可能已經追蹤到了,所以絕對有必要。」

  黃震洋和蕭薔都驚詫的看著蘇琛,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說:「阿琛是行家,聽他的沒錯。」,黃震洋聽我這麼說,不便多表示意見。

  我在十一點多潛入分公司,連續多日的逃命至此才算有安全的藏身之處。蕭薔要派人去接倩倩她們,蘇琛卻說要自己去。

  我問說:「阿琛,我需要你跟在我身邊,你何必自己去接她們?」

  蘇琛笑笑,湊到我耳邊說:「李叔對不起,我以前一直是在黑暗中工作,我們這一行的習慣是不輕易暴露自己的隱匿處,因為那樣很容易被敵人觀察出我們的部署習性。」

  我稍微瞭解了他的意思,便要他帶著黃震洋提供的PHS手機,以利相互聯絡。蘇琛卻還是不要,小聲跟我說想要用原來的通訊方式,雖然可通訊的時間較短,但其實也是很安全。

  我覺得他實在彆扭過了頭,問說:「阿琛你是在懷疑什麼嗎?」

  蘇琛說:「也不是,如果我覺得不妥,怎會放心讓你一個人待在這邊?我只是認為PHS雖然封閉而安全,但畢竟還是曝露在一個主控系統之下,原來的通訊方式卻能隱身在大眾網路之中,讓敵人想找都很難找起,這比較符合我一貫的安全概念。」

  我心想,他這種見不得光的習性,真像下水溝裡的老鼠,但是也有幾分道理在,便同意暫時仍和他用原來的方式聯絡,並囑咐他快去快回。

  蘇琛剛走,黃震洋跑過來告訴我說,警方截獲一輛轎車,據說是兩部拒絕接受臨檢車輛的其中之一,另一部竄逃的車子,有員警似乎看到車內有一名長髮女性,因此通知黃震洋去旁聽偵訊報告,他也必須趕過去安排一些事情。

  我一聽是有關童懿玲的消息,要他立刻過去並隨時把最新消息告訴我。

  黃震洋一走,剩我和蕭薔留在她的秘書長辦公室,這原來是我的辦公室,蕭薔留在台灣觀察新物元動態時,我授命她改裝成她的辦公室,那是因這間辦公室的網路線路完全和電腦主機同步連線,另外還設有一間套房及全套的衛浴設備。

  這間辦公室位於十五樓,這個樓層有一間會議大廳及七個獨立會客室,其他還有兩間休息室和一個庶務辦公室,平時除了待命進出的職員會短暫在辦公室停留外,整個樓層不會有其他人在,另外還有獨立電梯通往地下室停車場及樓頂的停機坪,所以我藏在這裡即使到明天上班,也不會有別人知道李唐龍公司已經進入到中聯分公司了。

  蕭薔並沒有對辦公室進行多少改裝,只在助理秘書室中架設了幾部電腦和一部伺服主機,套房也重新粉刷裝修過,有濃重的油漆及膠水味道,我記得這個房間年初才裝潢過,似乎並不需要再重新整修,蕭薔或許是想更改成自己偏好的風格。但是整個房間卻沒見到她的個人物品,看來她並沒怎麼使用這間套房,浴室裡連一瓶化妝用品都看不到。

  看我進入套房,蕭薔略顯不安,似乎想到我可能要她相陪,她低著頭跟在我後面,一句話也沒有。蕭薔一向不主動和我做愛,都是依我要求才配合或是和我及陳璐三人一齊在我寓所裡同宿過夜。今天她始終因為情勢危怠而緊張不已,看來毫無興致去做一些親匿的事情。

  我笑問:「你還是心緒不寧?」

  蕭薔尷尬笑說:「真是抱歉……董事長,我真佩服你的鎮定,你似乎完全不擔心眼前的局面,還能有這樣的興致……」她頓一下,表情轉為認真說:「這十天來,新物元的市場波動震盪,走向奇異又難以控制,歐市的態度更叫人無法捉摸,陳璐說你都知道,並且仍胸有成竹,可是我真的不知如何統籌下一步,也想不出你將要如何採取對策,我……我真的很緊張。」

  我笑著說:「你何必這樣?這情形跟以前不是很相像嗎?」

  蕭薔愣住,隨即低頭沉思一會兒,半晌才抬頭笑說:「對,真的跟以前發生過的完全一樣……你總是會有出其不意的致勝手腕,讓我又讚歎又崇拜。」

  蕭薔是個絕頂聰明的女人,來到我身邊之前曾經長期研讀我的報導、分析我的商業手段,稱得上是我的崇拜者,甚或可稱為是我的信徒,她偏好預測我的戰略,以證實她擁有和傳奇人物李唐龍相同的韜略水準及眼光,但在幾次超乎她想像的結論發生後,她抑制不住心中的崇拜和渴望,竟拋棄原有的成就,巴巴的自己跑來表示想要追隨我,最後成為我繼陳璐之後,最重要的一個親隨幕僚。

  我也一直想要把她當成跟陳璐一樣,不僅是最重要的親信,同時也是最重要的女人,但很遺憾,蕭薔有女人最美麗的外表,卻缺乏女人內在魅力,只不過我仍被她的智慧及能力所吸引,決定讓她在事業上發揮。

  我聽到她這樣說,回想起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情景,笑說:「我就是這樣才把你變成我的女人,不是嗎?」

  蕭薔似乎也沉緬在回憶的情緒中,低垂的雙眸散發柔和的眼波,兩頰有輕淡的紅暈,在一瞬間,她褪去了女強人的外表,展露出和她美麗容貌相襯的嬌美性感,她此時不但是個美得讓人沉醉的女人,甚至是像個情愫初現的少女,我看得簡直傻了眼。

  她輕緩地抬動大腿,那雙驚世美腿在細微的動作中,傳達著飢渴和呼喚的意味,讓人想衝上去恣意把玩撫弄,我第一次見到蕭薔用這樣的舉動來挑逗我!

  我沒有動作,笑著說:「我第一次看到你發騷。」

  那兩條美麗的大腿慵懶性感地舒展了一下,然後極盡媚惑地站直、向我款擺而來,到我眼前立定,纖纖玉手假似要整理腳下高跟鞋往下伸,右腿配合著抬起……裙底的幽暗光影猶如在雪白的腿根上籠上薄霧似的黑紗,愈發誘人……欣賞蕭薔的美腿真是令人血脈賁張!

  我小腹中的熱力正逐漸醞釀,不經意抬頭卻覺得蕭薔的神情有些猶豫。我猜測她可能不瞭解自己應該要表現到怎樣的程度才能驅使我得主動……果然,她開始褪下絲襪,又輕又慢的推擠著蕾絲花邊的束帶,露出比絲襪質地還要細緻的肌膚。

  我終於忍不住向前抱住她,蕭薔卻輕笑著擋住我說:「董事長,我想請你到外面辦公室好嗎?」

  我有點奇怪,笑著問:「為什麼要這樣?」

  蕭薔撫媚一笑,湊到我耳邊輕語:「你坐在辦公椅上的形象充滿權威,很能令我感到……興奮。」

  蕭薔總是不同於一般女人,我笑笑不置可否,她卻已經攬著我來到辦公室,讓我坐在大靠背皮椅上,也替我解開褲子。

  她坐上我前面的辦公桌,面對著我伸出了她的美腿,我從她的腳踝一路親吻到大腿內側,在即將探觸到裙內幽深之處時,她忽然用兩條大腿夾住我頸子,我無法繼續往前動作,但心中毫無不快,畢竟那完美的雙腿是能讓所有男人甘於沉埋在其中的,即使我也不例外。

  蕭薔低聲說:「董事長,你有沒有不高興?」

  我說:「為什麼這樣問?」

  蕭薔臉上有一點紅,看著我說:「你從來不讓任何女人像這樣逗你的,不是嗎?」

  我說:「那你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蕭薔臉更紅了一些,低下頭說:「也沒為什麼,我……只是想試試這樣做,看你會不會喜歡。」

  我說:「我不是很喜歡……」我吊一下胃口,接著說:「對一般的女人,我絕對不愛看她們來這一套,不過你並不是一般女人,不是嗎?」我說話的時候,仍用舌頭繼續在她的腿上輕輕摩擦,那潔淨的肌膚非常光滑。

  蕭薔對我展露嬌媚的笑容,從桌子溜下來蹲在我胯前,很妖嬈地用臉、唇在我的小腹上糾纏使媚,或輕或重的觸碰著我那飢渴之物……我按奈不住了,用力將她按倒在桌上,挺著發狂的毒蛇,沿著兩條白皙大腿鑽入溫暖的洞穴!

  缺乏滋潤的腔道非常緊澀,蕭薔難受得皺起眉。我不想讓她太難捱,胡亂的在桌上想找些可以潤滑的東西……蕭薔低聲說:「第一個抽屜裡……有一瓶護手油……」我匆匆拉開抽屜,果然有一瓶綿羊脂油,我還瞄到裡面有一把溫步斯頓點二八手輪,略感詫異但無暇多想,拿了油瓶便順手又關上抽屜。

  綿羊油太津了,而且潤滑性不太夠,但聊勝於無,我總算順暢的滑動在蕭薔的陰道中。膣肉綿綿密密地包覆住我的陰莖,我腦門上湧起一陣短暫的暈眩,隨即在狂亂的衝刺中,被「唧唧啾啾」的淫蕩聲響喚回知覺,龜頭上蘇蘇麻麻的訊號,也提醒了我此際正在侵噬蕭薔美麗的肉體,身體跟心理同時泛起強烈的滿足感……

  蕭薔的乳房在絲質襯衫裡顫動,我不想去解開她的衣扣,寧願欣賞柔軟衣料上的線條和光澤,用力想像裡面那雙誘惑的球體……蕭薔全身也因為我的衝刺而震動,像她這種如海報畫像中的夢幻人物,此際卻一如玩物般半裸著任你淫猥沾染,任誰都不想太快埋單結帳,即便是我亦同樣如此,但心理和感官上的極致滿足,仍然讓我無法撐滿十分鐘,在最後加重衝刺中,她美麗的雙腿被我激動的捏出了紅紅的指印!我狂洩如注,熱燙的洪流直往她體內奔竄……

  我氣喘吁吁,軟趴在她身上。

  蕭薔輕舒一口氣,問我:「董事長,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我說:「做什麼?」

  蕭薔睜大眼睛說:「就是我們要怎麼對付敵人呀!」

  我沒想到才剛完事,她竟然又立刻要緊這件事,這不禁讓我既沮喪又反感:難道剛剛的纏綿完全沒在她身心上留下任何餘韻?我自尊心受到不小的打擊,沒好氣的說:「這事我自有主張,不用你來操心。」

  蕭薔不笨,立即發覺失態,惶恐說:「董事長你別……生氣,我大概是太緊張了,自從發生這件事後,我……我一直寢食難安,又顧慮你的安危,我心情真的很亂,我很抱歉,我……我……」

  我氣尚未消,但又不想和她爭論這個問題,冷淡地說:「我會安排的,你先出去吧!」

  蕭薔臉色更難看,眼眶似乎濕潤地說:「你……你不要我陪在你旁邊嗎?」

  我打個藉口說:「我跟你一樣,連續好幾天沒睡好覺了,今晚想好好休息一下。你也回去睡個好覺吧,不用陪我了。」

  蕭薔表情為難,卻又不敢再說什麼,只好低聲說:「那……那我今晚睡在休息室那邊好了,你有事就叫我……」

  沒得到我的回答,蕭薔呆立一會兒,低著頭轉身出去了。

  我悶悶的進房,和衣躺在床上,但濃重的油漆膠水味讓我難以入眠,心中對蕭薔的抱怨也跟那些氣味一樣,久久無法消散。

  一早醒來,惺忪睡眼看見床邊一名長髮女性,我最初以為是蕭薔,待揉開了眼睛仔細一看,發現竟然是倩倩!

  「倩倩,是你!」我高興的叫起來。

  「董事長……」倩倩撲過來抱住我,把臉埋在我懷裡,泫然欲泣。

  我此時精神飽滿,心情又好,拉著她並肩躺在床上,溫柔說:「我看見你好高興,怎麼你卻像要哭了?」

  倩倩噙淚含笑說:「我……也是好高興,我感覺好像一整年沒見到你了,真是歡喜的想哭呢……」

  話猶未了,淚滴滑下她臉頰,倩倩再也忍不住,「哇」一聲緊抱住我啼哭起來。

  儘管蘇琛形容她是罕見的高手,但率直又深情的倩倩,在我眼裡永遠只像個依戀情郎的嬌柔少女,梨花帶雨的她更是只有讓我滿腔憐愛,我也緊抱著她,輕輕吻舐她臉頰上的淚水。

  倩倩哭聲稍歇,黯啞地說:「……才這麼一天一夜,我卻覺得每一秒鐘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樣的難熬,我一口飯也吃不下,一刻鐘也無法入眠,就怕你從此再也沒回來了……」

  聽她說著,我才發現倩倩神色困頓,兩眼佈滿血絲,想必身心俱飽受煎熬,不禁讓我既歉疚又心疼。聽她又說:「……董事長,請你不要氣惱我說些不吉祥的話頭,但往後如果還要叫倩倩一個兒提心吊膽候著那凶吉未卜的音訊渡日,倩倩懇求你發個慈悲,把我帶在你身邊,是生是死都讓我一併跟著去吧!」

  我內心感動,臉上故作輕鬆,帶笑安慰她好一陣,忽然想到說:「好好的幹嘛說些傷感的話?一點都不像倩倩呢!你知不知道蘇琛推崇你是他平生僅見的武學高手唷!」

  倩倩聽了也感好奇,振作精神問:「蘇先生這樣說我?為什麼?」

  我把昨日的境遇和蘇琛的對話講給她聽,倩倩津津有味聽著,漸漸停住了憂慮,聽到蘇敏形容她氣勢逼人時,她歎口氣插話說:「唉!蘇小姐哪知道我當時的心情?那時驚駭著她們兄妹兩人的騰騰殺氣和可怕身手,心裡直叫苦,就怕轉眼護不了你,我是準備拿命跟她們拼了,她不知我情急巔狂,倒當我是啥氣勢逼人了?聽了叫人慚愧。」

  我深知她的心意,又笑說:「其實你們多慮了,難道不覺得從來都是只有一場虛驚?我又幾時真正犯險了?至少我就不覺得。」

  倩倩點點頭,陪著笑說:「嗯,你是何樣的人物,啥麼風浪撼得了你?是倩倩見識少、膽子小,才在那兒憂上苦下的,總之……見你平安,我心裡兒就都好了。」

  我取笑她:「呵呵……果然視見短,就只看得見我這個人。」

  倩倩偎在我胸前,甜甜撒嬌說:「我偏就是這樣,換了別個兒來說我,我也不怕人笑……」

  和她情意繾綣地調笑片刻,我突然感覺人在患難中固然可以發見真情,但其實更深的因果關係,應該是患難可以滋長真情。倩倩一向開朗直爽,決不隱藏自己的感情,不過一旦兩人所處境地已遠遠脫離安逸平和,她不僅更無畏生死地愛其所愛,還從內心深處引燃出母性與柔情,發散出從未形於她表情之上的溫婉嬌美。

  我嗟歎說:「倩倩,我從沒看過你像今天這麼美。」

  倩倩把臉貼著我的臉,甜滋滋的說:「才不,我是醜小鴨,可是……我知道你不會嫌我……」

  我小咬一下她鼻尖,怕咬痛了她,又溫柔地伸舌輕輕舔撫。倩倩心有所感,激動地抱緊我,身子暖烘烘的偎著我,好一會兒輕聲說:「以前家裡養了兩隻貓兒,公的管它叫陶喜,是爸爸給取的名兒……」我笑著插話說:「你家裡真講人權,連畜生也賜了家姓。」倩倩輕笑說:「爸爸一向這樣,他說這樣既合了『討喜』的諧音又表示家裡多喜多樂……那隻母的才好笑,叫陶冰,是妹妹取的。」

  「逃兵?哈哈……為什麼取這名字?」我忍不住大笑。

  倩倩也開心笑著說:「是冰雪聰明的冰……大家問妹妹為什麼取這奇怪的名兒,她也說不上理由,只說她覺得陶冰很好聽……那年她才六歲,不識得太多字卻爭著要替小貓取名,大家看她小臉兒爭得面紅兒赤,只好順了她。」

  我仍然笑個不停,沒想到陶珣這丫頭從小就古靈精怪,看來她這麼聰明智慧竟然還是天賦異秉,一出生就顯露異相呢……又想到她和我親密時的癡憨嬌美,心裡忍不住襲上一股憐愛。

  倩倩又說:「陶喜和陶冰常玩在一塊,有時親愛有時吵鬧,不過兩個傢伙前後生了三窩小貓兒,算是一對夫妻……有一回,陶喜不慎從屋頂掉下來,虧它堂堂還是只四歲大的公貓,居然給摔折了腿子……爸爸一頭找人給它治腿,一頭直罵它丟臉丟到我們陶家來了……」

  我快笑翻了,直說:「的確丟人哪……從此削去賜姓,不准再姓陶!」

  倩倩看我聽得有趣,也高興的陪著我笑了好一會兒,接著才說:「那時陶喜沒法兒起身到廚房邊吃東西,都是我拿了貓飯去廳角餵它,每次去時,我都看見陶冰陪在它旁邊,而且……不停地幫它舔著傷腿。」

  我停住笑,看見倩倩臉上泛起沉醉嚮往的神情,聽見她說:「我總是靜靜地蹲在一邊看,覺得那種愛護和溫柔真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深情。兩隻貓兒互相不懂什麼甜言蜜語,但那舌頭一路舔著,真……真是比什麼都甜蜜。」

  我輕吁一口氣,凝視著倩倩,她沒有看我,臉上洋溢光彩說:「我常幻想以後會不會有人這樣……這樣愛護我,到我長大後結識了一些男性……」她說到這兒,突然有點緊張畏卻,偷偷瞄我一眼。

  我知道她在意些什麼,溫柔對她笑一笑,她放心地又接著說:「他們可都真懂得說些哄人的話呢,但是我始終覺得虛假,沒有人能像貓兒那樣,安安靜靜的就把最真最深的愛給傳達出來……」

  我安安靜靜看著她。不是刻意做作,我伸出舌頭舔她的鼻、她的臉,動作就像貓一樣,我不是要討好她,是真的很想這樣作。

  倩倩眼裡有歡喜的淚,像囈語似的低吟:「就只有你這樣對我……」

  我詫訝自己在此時居然完全沒被挑起任何情慾,只感到有一種多年未曾浮現的心情正迅速佈滿心頭,那心情叫--幸福。

  甜蜜被打斷,有人在敲門,我聽見蘇琛在門外叫我。

  匆匆和倩倩起身出來廳外,我看見蘇琛他們都在,大致才明白他們一行人昨夜三、四點便潛入分公司了,看我疲累酣睡,沒吵醒我也沒去叫醒蕭薔。除了倩倩進房裡陪在我旁邊之外,蘇琛忙著部署一些安全措施,而蘇敏和陶珣更是立刻利用秘書室裡的伺服主機連結網路,建立她們持續在進行的偵防系統。

  而蘇琛急著叫醒我,則是偵防工作突然有了重大進展。

  蘇琛指著電腦前聚精會神的陶珣對我說:「陶小姐在中聯的核心系統和對方遭遇了,雙方都破解了對方的間諜程式,等於已經是面對面了,稍一疏忽就會被對方趁虛而入,不但系統裡的呼應程式會被對方一舉翦除,甚至……」蘇琛指著一旁帶著耳機,在通信儀器前手忙腳亂的蘇敏說:「……透過數據線,將被對方循IP位址追蹤而至!」

  這已經是最後攻防戰了!

  十多日的躲藏、逃亡,為的就是揪出暗處的敵人,此刻終於有了線索,但我方也可能敗在這一戰上,雖然順利抵達台灣分公司並且佈置了嚴密的安全措施,但對方絕對不是尋常角色,他們究竟龐大到什麼程度我並不知道,在他們沒有完全現形之前,我可以說沒有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的。

  倩倩緊張的挽住我的胳臂。

  除了忙碌的蘇敏之外,大家都死盯著陶珣前面的電腦螢幕,雖然什麼也看不懂,卻覺得那發光的螢幕深處,隱然暗藏著一隻張牙舞爪的可怕巨獸。

  突然,電腦發出一陣刺耳的「嗶嗶」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