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魂俠影 第十八回 奈何淪陷

  「師祖,前面便是輪迴殿乎?」

  望著一座巍峨高聳的宮殿,接引開口問道。

  只見一座雄壯古樸的殿堂屹立在前,石柱雕著世間百態,牆上更有萬鬼朝宗之圖,然而大殿卻有大半沒入河水中,這些河水至陰至寒,正是忘川河之水。

  天佛點了點頭道:「然也,此地便是輪迴殿。」

  仙宗走上前來,蹙眉道:「佛友,殿外似有一條巨龍在盤旋,生人勿近吶。」天佛道:「龍氣護輪迴,這應該便是玄魂陰龍陣了。」

  聽到師尊所言,白雲伸手在額頭一抹,打開天眼,果真看到看到有條巨龍正盤旋在輪迴殿外圍,張牙舞爪,拱衛著輪迴殿,忘川河之水只能在殿門外徘徊,難進其中,白雲再仔細一看,發現巨龍正發出嘶嘶哀嚎,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鴻鈞也睜開天眼,瞥了片刻,吐了口氣道:「那口絕仙劍正釘在龍心之位,巨龍已經奄奄一息了。」

  眾人循著鴻鈞的目光望去,果真看到陣眼中央正釘著一口古劍,古劍旁邊有一人盤膝打坐,將沛然冥力注入絕仙劍內,破舊生銹的古劍不斷綻放著劍光,對著巨龍又刺又斬。

  仙宗怒目一瞪,沉聲道:「符九陰,還不住手!」

  道者盛怒,搶先發招,一擊「離日丹火」直取冥師所在。

  倏然陰氣截道,冥力化牆將道門丹火震碎,正是傲心攔路,只見他身著冥神甲,腰繫冤魂綾,腳踩陰火輪,手持九煞戈,昂首而立。

  仙宗哼道:「區區遊魂也敢放肆,看招來!」

  手捏巽卦,腳踩風決,再來一招巽網驕風,玄門風罡裂土破敵,劇烈氣流誓吞擋道邪煞。

  「九陰,專心破陣,這些禿驢狗道交給吾了!」

  傲心那冷傲的聲音響起,陣中的符九陰微微點頭示意,然後繼續催動絕仙劍破陣。

  傲心雖是魂體,但身處陰冥,一身功力比起昔日至高不低,面對仙宗絕學,他絲毫未亂,哼然冷笑,揮戈便打,雄沉勁力悍然擊破巽風罡勁。

  傲心哈哈大笑道:「好功夫,小道士比起你三百年前那些前輩厲害不少,且看本座屍魂轉靈決的厲害!」

  冷笑未止,傲心身形虛化,一分為六,竟將剩餘的六個分身同時喚出,看其架勢是鐵了心要將佛道一網打盡。

  本體魂魄被戰甲覆蓋,不知廬山真面目,但這六個分身卻是將昔日聖極宗之主的風姿展現得淋漓盡致,六個分身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其形貌冷峻,身材偉岸,果真有一方梟雄之氣度。

  傲心呵呵道:「諸位,輪迴啟程了!」

  六大分身瞬息而動,招法時而飄逸,時而強悍,武決既輕巧,又剛猛,既詭異,又直接,重現三百年前大戰三教之藏玄冥功。

  天佛飽提內元,手化蓮瓣,再運十三蓮華,朵朵聖蓮閃耀佛光,卯上其中一個分身;仙宗掌勢凝卦決,雷火雙卦主攻,水澤二象圍困,巽風擾敵,艮山護體,攻守之間盡顯道家先天風範。

  剩下四個分身則對付四大弟子,道佛四大英傑面對強敵,毫不氣弱,各展絕學,神通盡出。

  鴻鈞凝道胎,腳踏乾坤步,手臂一伸打出真武神通拳,拳風凜冽之中猶見卦勁湧動,一拳之內竟匯聚了水火風雷山澤六大內力,威勢更加不凡;白雲手持白虹刖,劍光抖動,劃出道家辟魔印;接引身形拔高,六丈巨佛揮掌便打,彌勒無邊,五指如山,誓以無上佛法鎮壓邪鬼陰煞;提准手捏禪指,七十二般變化接踵而來。

  招式上的精妙卻彌補不了根基上的差距,只見傲心一體四化,拳對拳,以剛破剛,陰冥煞氣侵吞六卦內力,震潰神通拳;槍法抖擻,點破封魔印,擊落白虹刖,一槍戳上白雲右腿。

  先敗道家弟子,傲心再接再厲,且看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猶如拔地撼穹之巨人,一掌對上接引之佛光,強行掀翻五指佛山;另一分身以簡克繁,仗著雄厚內力直搗黃龍,任由提准七十二變化何等精妙,法相何等威嚴,卻是一擊破之,將七十二種形態法相紛紛撲殺剿滅。

  一個瞬間的接觸,卻是觸目驚心的失敗。

  傲心四大分身舉掌便要瞭解這四人的性命,卻見天佛和仙宗擺脫兩外兩個分身,回身救駕。

  「孽障還不住手!」

  天佛怒喝一聲,再現明王威武相,霎時佛光大熾,聖氣沛然,十三蓮華迎合開相,數尊大佛端坐蓮台,將四大分身團團圍住,誓以無上功德渡化萬劫魔障。

  傲心分身堪比本體,功力雄沉之極,雖不見得能贏天佛,但天佛要贏他也得花上五百招的功夫,而且所付出的代價絕不輕鬆。

  十三蓮華雖有神能,但傲心卻非平庸,只見東面分身晃動,一招大輪迴劫悍然迎擊,轟隆巨響下,一朵十三品功德金蓮應聲崩碎,而輪迴劫的漩渦氣流也隨之消散。

  硬拚之下,天佛稍勝半分,然而傲心卻是穩若泰山,不驕不躁,再度召來分身助戰,兩大分身左右夾擊天佛。

  仙宗亦是如此,被兩個分身纏戰不休,這兩個分身配合綿密無間,攻勢宛如滔滔江水,守勢又似銅牆鐵壁,仙宗打得甚是吃力,幸有混元道胎之玄妙。

  只見仙宗猛然吸氣,一股綿柔氣流便將煞勁消融瓦解,隨後再一個吐氣,沛然罡氣透體發出,將兩大分身震退數步。

  傲心本體長嘯一聲:「破的好,牛鼻子再接我一槍!」

  以九煞戈為引,陰冥邪力匯聚其中,在槍尖處凝聚了大輪迴劫的內力,一口長槍掀起陣陣煞風旋勁,宛如一口巨大尖錐指戳仙宗胸口。

  面對逼命殺招,仙宗先用太極盤絲手裹住左邊的傲心分身,身子挪移,嗖的一下便將那個分身拉到跟前,當做一枚肉盾。

  傲心誤中副車,劇烈鋒銳的槍尖戳入分身之中,嗖的幾下便將自己的一個分身絞碎,氣得他大罵:「狗道士,端的狡猾!」

  但這個分身的靈識未碎,過段時間便能恢復,然而仙宗便是等著「大輪迴劫」

  氣餒的一瞬間,只看他雙手搭在九煞戈的牆頭上,左右晃動,上下扭轉,施展混元道胎,剛柔之氣接替使出,將那桿九煞戈消融殆盡。

  太極欺敵,道胎碎兵,隨即掌心生雷,直取中宮,仙宗一鼓作氣,一擊震闕驚雷拍向傲心胸膛。

  轟隆一聲,雷罡爆發,傲心胸甲頓時崩碎,露出裡邊的魂體。

  仙宗再添一招「離日丹火」,便朝魂體拍去,一旦這一掌打中傲心,那具有辟邪神能的丹火便會燒入傲心元神,他就算不死也得散去一半魂魄。

  也就在這一瞬間,身後傳來白雲痛苦的吟叫,仙宗頓時心神一亂,掌勢不免多了三分遲緩,傲心趁機抽身後退,避開了這滅魂一掌,但還是心驚膽戰,暗叫好險。

  仙宗護犢心切,放下傲心急忙回援,只見白雲滿臉是血,捂著眼睛咬牙支撐,而鴻鈞則奮力護在他跟前,與一個分身交戰。

  那分身冷笑道:「小道士,待本座也挖掉你的招子,叫你們師兄弟做個道門雙盲!」

  說罷使了招陰風爪,嗖嗖幾下便撕開鴻鈞的太極盤絲手,一把抓向他眼睛。

  仙宗驚怒交加,猛地一跺腳,腳步劃出坤卦地勢,霎時大地震動,一股沛然道氣遁地而去,那分身下盤頓時一擺,差點就跌了個踉蹌,隨後地氣翻湧,化作洶湧氣勁猛地撞向分身,將其硬生生地掀到半空,這招正是——坤元極地。

  當初崑崙子也曾以此招震碎白沙原的弓弩台,然而此刻仙宗施展卻更為震撼,彷彿他輕輕跺腳便把整個酆都都給震動了,還把傲心的一個分身震上半空。

  坤卦一出,乾卦豈甘蟄伏,只見仙宗單手擎天,霎時天降神罰,風火雷電冰雨隕石一同招呼這具分身,眨眼間便將分身打碎,摧毀靈識,徹底毀掉這具分身——干元先天,端得是天地呼應,誅邪辟鬼。

  天地雙卦剿滅分身,仙宗毫無喜悅之情,心憂弟子安危,卻見鴻鈞滿面驚恐地望著其身後,張口大叫:「師父小心!」

  仙宗只覺身後勁風襲來,當下聚起混元道胎,兩分接,兩分化,六分震,剛柔二氣頓時逼退傲心。

  傲心本體倏然冷笑:「好個混元道胎,果真攻守兼備,只是不知能不能守得住陰火鬼雷?」

  仙宗拂袖傲然道:「但試無妨!」

  傲心嘿嘿一笑,順手抽出腰間的冤魂綾,手臂一抖,一個魂體從中掉出,仙宗只覺得心口一陣絞痛,那個魂體不是別人正是崑崙子!傲心哈哈道:「孔岫的魂我勾不到,但要勾崑崙子的魂魄還是不成問題的。本來想把他練成陰兵的,但這牛鼻子倔強得很,想要煉化他著實麻煩,倒不如發發善心讓爾等師兄弟見上最後一面。」

  說罷手掌一抓,崑崙子立即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整個魂魄被陰火焚燒,化作一團火球,但似乎這團陰火並未燒盡崑崙子的魂魄,只是燒了小許,似乎還能挽救。

  傲心猛地一擺手,火球朝著仙宗飛去。

  若以混元道胎接招,定可毫髮無傷,仙宗不禁老淚縱橫,暗歎一聲無奈,收起了剛柔道氣,改用太極盤絲手接招。

  先以太極柔勁接住陰火,再暗運坎卦,使了一招「坎月冰水」以水滅火,但這陰火並非凡水可滅,所以仙宗又得用離卦生陽火,以陽破陰,壓制陰火。

  然而矛盾又來了,陽火克陰火的同時又會傷及崑崙子的魂體,於是仙宗又得用坎卦陰水護住崑崙子魂魄。

  如此一來,仙宗就得不斷地轉化陰陽之力,先用丹火撲滅一分陰火,再用坎水護陰魂,再使用坎卦的同時,仙宗又得防止自身的陰水助燃陰火,每做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週而復始,離坎雙卦輪番使用,仙宗亦是大感吃力,雖然這化解陰火只在一瞬間,但卻讓他虛耗不少內元,頭頂緩緩騰出白霧。

  傲心哈哈一笑,立即召來一個分身,分前後夾擊仙宗。

  仙宗猛地一咬牙,先將崑崙子的魂魄丟給鴻鈞,然後再運起混元道台接招,無奈內元虛耗過多,道胎聚力不足,剛柔二氣在運行中出現了一絲的空隙。

  高手相爭只在一線,這瞬間的空隙便被傲心察覺,只見分身一掌插入剛柔二氣之間,阻斷雙氣流轉,混元道胎——破!分身破道胎,真身取勝果,傲心本尊一掌大輪迴劫拍在仙宗胸口,銳利煞勁腐經蝕脈,仙宗嘩啦一下噴出一口鮮血,傲心得勢不饒人,大輪迴劫連環拍出,只聽砰砰砰地連番撞擊,仙宗飛退數十丈,咕咚一下倒在地上。

  傲心哈哈笑道:「牛鼻子,本座算不算破了你的混元道胎了嗎?」

  鴻鈞罵道:「卑鄙小人,有本事就跟家師公平一戰,用這些伎倆算什麼英雄!」

  傲心嘖嘖笑道:「勝者為王,本座只要結果,而且就算我現在想跟你師父公平決戰,他也打不成了!」

  鴻鈞仙宗望去,只見恩師已然斷氣,淚水頓時迷糊了雙眼,悲怒交加。

  傲心得意笑道:「妙哉,趁著這牛鼻子剛死不久,本座便收了他的魂魄!」

  鴻鈞怒道:「你敢!」

  接引提准二人也立即衝到鴻鈞身邊,一同護住仙宗遺體。

  傲心嘿嘿一笑,將召來三個分身,便將這三人打得七零八落,嘔血不已。

  「孽障,給我住手!」

  天佛怒喝一聲,猛然地功體逼出極限,剎那間佛光大盛,十三蓮華強行突圍,震開與他糾纏的兩個分身,一招大梵聖印拍向傲心。

  傲心反手接招,竟覺對手功力極為強猛,比起方才尤勝三分。

  「禿驢定是用了極端之法,使功體在短時間內提升,時間一長便會自傷其身,本座沒必要跟他硬拚,區區一條魂,犯不著冒這麼大的險。」

  傲心看出端倪便不與天佛糾纏,以遊走戰略應對,接招化勁,力保不失。

  天佛拖住傲心與其五大分身,便是為了不讓仙宗的魂魄受辱於鼠輩之掌。

  仙宗魂魄乃是天人魂,聖者魄,不用進入奈何橋便能輪迴,等仙宗的魂魄離開後,天佛才鬆了口氣。

  傲心冷笑道:「禿驢,牛鼻子的魂魄已經逃了,你可安心乎?」

  天佛哼道:「爾等孽障一日不除,何來安心!」

  就在此時,一聲悲嚎龍吟響起,整個輪迴殿發出劇烈震動,符九陰再怒喝一聲,雙手拍在絕仙劍的劍柄上,將整把劍都釘入陣眼,嗖的一下絕仙劍全數沒入地下,只餘劍柄在外,那條守護大殿的巨龍應聲而斷,玄魂陰龍陣——破!外圍的忘川河頓時水位暴漲,洪水肆虐,猛地衝入輪迴殿,狂暴的洪潮將殿內柱子衝倒,只聽轟隆一聲,整座輪迴殿倒塌大半,露出一座古樸拱橋,正是奈何橋。

  忘川河水宛如鯨吞巨獸,不斷地拍打著奈何橋,眨眼間便將橋上的陰魂沖走。

  符九陰踩著一艘木船順流而至,駛到奈何橋之前,手捏召陰決,引導河水流向,將千千萬萬的陰魂帶回煞域。

  煞域總壇尚在九幽深淵,忘川河具有引魂效果,在太荒時期鬼魂便由河水送入輪迴,如今水淹沒奈何橋後,也有相同引魂奇效,把橋上的陰魂衝到九幽深淵,在那邊有不少煞域高手在接應,將這些送上門的鬼魂一一接納,煉化成兵。

  傲心哈哈大笑:「妙哉,妙哉,忘川淹奈何,陰魂歸九幽,煞域稱霸天下指日可待!」

  連番激戰,英豪喋血,終究難逃奈何淪陷,鴻鈞等人竟是一陣氣餒,絕望沮喪之情湧上臉頰,倏然天佛口宣佛號道:「魔考重重,唯心不滅。祖師爺曾封印煞域,吾等豈可為展現內!」

  鴻鈞精神為之一震,昂首道:「沒錯!太荒時期煞域亦曾經霸佔輪迴道,我們的祖師爺也同樣將他們打敗了,今日為何不能再創奇跡!」

  鮮有說話的接引忽然開口道:「師祖說得沒錯,祖師宏遠豈容奸邪踐踏,小僧今日便豁命一戰!」

  說罷便運起彌勒五行掌,緊盯傲心。

  提准嗯了一聲,捏起七十二發印,目光凝聚在傲心身上,雙目已瞎的白雲亦握緊白虹刖,只待凜然赴死。

  傲心哼哼冷笑,五大分身緩緩逼上,彷彿在望著一群螻蟻般。

  倏然,天佛袖袍一抖,十三蓮華再度升起,分別將四人納入其中,說道:「通知齊王,半個時辰不見老衲回來,便馬上撤軍!」

  說話間,十三品聖蓮隨風遠遁,朝著酆外圍飛去。

  傲心瞇著眼睛道:「送走小輩,禿驢你可是有死的覺悟?」

  天佛垂目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老衲今日便賭命一戰,誓斷惡業輪迴!」

  說話間,天佛一步一踏,步步生蓮,那陰寒之極的忘川河水竟生出朵朵蓮花,霎時蓮香飄逸,清聖莊嚴。

  傲心眉頭輕蹙,暗忖道:「禿驢究竟想做什麼?此刻奈何橋已經被忘川河淹沒,我的真氣源源不絕,他根本是我的對手,難道他想與我同歸於盡?」

  想到這裡,傲心心中頓時生出幾分警惕,單是白蓮的佛骨舍利火都已經如此可怕,更別說這個佛教至尊豁命之威。

  「想自焚?」

  傲心冷眉凝殺,哼道,「本座便要你救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佛法相莊嚴,面容平靜如水,身形沉穩,踏著河水而來,一步一穩,如淵平靜,如水細流,卻是隱隱透出不容侵犯之威儀,使得百鬼窒息,就在距離傲心還有十步之遙,天佛倏然停步,竟現恢弘氣度。

  隨即清聖詩韻響起:「佛修功德如來相,三世因緣了無痕,萬般魔考禪法印,但憑塵埃證本心!」

  傲心不由心神一斂,瞬間出招,小輪迴劫直取天佛本相。

  霎時沛然佛耀如明王威武,力壓傲心雄厚掌勁,傲心不禁大吃一驚,暗忖道:「禿驢方才明明已經受了內傷,如何還有這般內力?」

  傲心再組攻勢,召來五大分身助陣,絕式進逼,卻見天佛手運妙法,聚起「佛光卍華鏡」一擋凶威,雖居守勢卻如泰山磐石定,六路強攻竟是寸功未取。

  傲心眉頭一皺,聚起陰火,召出鬼雷,將忘川河上的陰魂化作普天雷網,圍殺天佛。

  面對普天絳雷,卻見天佛身形若幻,竟是火不欺身,運式遊走在傲心雷網之中。

  久攻不下,傲心心中殺意更為劇烈,昂首緊逼,化出大輪迴劫直取天佛胸口。

  天佛雙手合十,菩提金身再現,雄沉勁力反壓輪迴劫難。

  左側分身,腳法連環,使出鬼腳七殺步,直取天佛下盤。

  天佛腳步騰空,雙腿挪移,使了一招「大力金剛腿」,以雄沉腳力對抗鬼步絕殺,兩人鬥起腿法,猶如行雲流水,江河奔騰,精彩絕倫。

  分身纏鬥不休,另外四個分身同時出掌,然而菩提金身牢不可破,傲心徒然無功。

  戰到至極,天佛心意彼定,雙掌運化如濤湧,瞬間聖氣衝霄,佛耀沛然,正是十三蓮華。

  只見蓮瓣開闔,剎那間便摧毀傲心的兩個分身,雄厚佛力更是直取傲心本體,震得他戰甲崩碎,元神頓失保護。

  傲心驚愕不已,為防天佛趁機對付裸露的元神,急忙化作陰風逃竄,並讓剩下的三個分身阻撓。

  天佛似乎不願纏戰,瞬間打出三招大梵聖印,雄沉得異常掌力竟一口氣掃開三個分身,端的是叫人觀為歎止。

  只見一道劇烈佛光直衝奈何橋,傲心頓時大叫上當:「禿驢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只是以極端法訣提升功力罷了!」

  正在引導河水回返的符九陰感到身後銳勁襲來,當即放下引魂渡水,回身反擊,掌印交擊,符九陰只覺得天佛的掌力異常強猛,而且還蘊含著一股克陰熱流,心中更是驚愕。

  天佛冷喝一聲:「退下!」

  澎湃內元轟然爆發,將符九陰震退數步,隨即再挺身強攻,十三蓮華沛然上手,打得符九陰措手不及,幾個起落便被打下奈何橋。

  豐郡外被天佛打退,如今在陰界還是被對手羞辱,符九陰不由怒上眉梢,飽提十成元功,誓要一雪前恥。

  「九陰冷靜!」

  傲心魂魄飄到符九陰身邊說道,「他的功力比全盛之時還要強上三分,定然用了自傷功法提升內力,只要拖戰數刻,他便會經脈盡斷!」

  天佛微微一笑,雙掌合十,全身綻放出灼烈火光,竟是——佛骨舍利火!符九陰跺腳道:「好狡猾的賊禿,原來他打得是這個主意!難怪方才跟他對掌之時感覺到有股烈火氣息,原來這狗頭已經用了佛骨舍利火!」

  奈何淪陷,冥師和傲心之內元便是連綿不絕,永不止息,再加上陰兵護持,天佛自知此戰必敗,故而暗中點燃自身佛骨,藉皆舍利火之力量提升功力。

  他不像白蓮那般將舍利火一口氣爆發,而是緩緩引導舍利火,將其中的力量化為己用,從而瞬間提升功體。

  但這般做法卻要遭受漫長的烈火焚燒,其中痛苦實在不足以向外人道也。

  如此大費周章,豁出性命,天佛只為奪回奈何橋,為其他人爭取最後一線希望。

  站在奈何橋之上,天佛朝那洶湧的河水望了一眼,隨即昂然一聲,不再壓制體內聖火,手捏佛指,點滴鮮血,化出朵朵金蓮;一身佛骨,引火焚燒,點起舍利聖火。

  捨命之心,天地同感,凝成卍字無邊。

  傲心與符九陰那會坐視不理,各贊一掌,陰火試助佛者宏遠,鬼雷欲斷如來性命,然而佛骨引火,舍利散盡,豈容邪魔放肆,霎時佛光大盛,熊熊聖火向四方蔓延,忘川河水竟出現蒸騰灰化之象。

  天佛拼上畢生餘力,以鮮血化金蓮,佛骨點聖火,散功德阻陰邪,只見朵朵金蓮飄落河中,蓮瓣生舍利,聖火在剎那間燃起,燒得河水沸騰陣陣,白煙裊裊。

  符九陰頓時明白天佛的意圖——這禿驢是要用舍利火蒸乾忘川河水!「殺了他!」

  符九陰大喝出掌,豁出全力,收納八方陰氣,將大小輪迴劫合併打出,劇烈氣流直撲天佛肉身。

  只聽轟隆一聲,佛者聖命該終,卻見天佛向天仰吐最後一口鮮血。

  赤血如同火油般滴落,加劇舍利火之威能,越燒越旺,補全火網,結成一片紅蓮赤火結界,將忘川河水籠罩其中,肆意焚燒蒸騰,誓要烘乾這萬劫陰河。

  隨著時間的推移,舍利火緩緩熄滅,四周洪濤也盡數化做青煙,淹沒奈何橋的河水頓時乾枯。

  沒了陰河洪濤,陰魂得以保全,紛紛踏過奈何橋步入輪迴。

  而奈何橋上已經不見天佛蹤跡,顯然已是涅槃證道,化身塵埃,唯留一身功德,引渡陰魂。

  符九陰雖然殺了天佛,但還是氣得直跺腳,罵道:「豈有此理,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這賊禿如此狡詐!」

  傲心蹙眉道:「若要重新引來忘川河水,得需要多長時間?」

  符九陰捏碎一道陰符,傳訊回煞域,過了半響,眉頭緊蹙道:「厲帝傳回訊息,他會再次主持引水大陣,但要將水重新灌入酆都最少還得半個時辰。」

  傲心想了想道:「厲帝如今再在域主持大局,唯有靠我倆支撐了。對了,九陰方纔你總共送了多少個亡魂回煞域?」

  符九陰道:「應該有三十萬,足夠打造一支強軍了。只是這半個時辰,可不容易過啊,方纔我已經感覺到冥帝鎖魂界被人撕破,想必楚無缺已經出來啦。」

  於是擺手召來一個陰魂,詢問了片刻,不由愁容暗湧歎道:「外圍陰軍被齊王牽制住,如今魔尊等人也已經朝這邊趕來,形勢不利吶。」

  傲心蹙眉沉吟道:「對方高手雖多,但在陰冥作戰,吾亦無所畏懼,現在最大的問題便是楚無缺的舍利火,需得想法克制……」

  符九陰眼珠朝仙宗的屍首瞥了一眼,計上心頭笑道:「舍利火對陰煞之氣傷害最大,若前輩能有肉身護持,便可不畏這舍利火啦。」

  傲心順著他目光望去,頓時拍手叫好:「妙哉,如此一來不但可以防住舍利火,還能藉此暗算那些幾個正道一把。」

  急速奔馳,魔尊與愆僧以最快的腳步趕赴輪迴殿,但心中卻生出陣陣隱憂,因為方纔那陣龍吟哀嚎著實帶給人不安之感。

  「奈何橋恐怕已經淪陷了。」

  愆僧倏然停步,沉聲道,「是否還繼續前行?」

  魔尊反問道:「那大師認為是否該前行?」

  愆僧道:「吾之血途大道有來無回,只進不退。」

  魔尊笑道:「血道無悔,罪業無邊,大師既然無畏,本尊又豈會臨陣脫逃,今日便去會會這符九陰和傲心有何能耐,敢將手伸到奈何橋來!」

  說罷繼續趕路,劃出一道魔氣衝向前方愆僧舉步欲離,行途前方,一抹熟悉身影驀然映入眸中,莊嚴法相,慈悲面容,宛如證道之佛,超脫極樂。

  「光如?」

  愆僧疑惑頓生,開口問道,「你為何走回頭路?」。

  卻見天佛微笑回應道:「界明,你心境不復以往。」

  愆僧冷笑道:「斬斷過往,更行超脫。」

  天佛道:「你真肯定此道正確否?」

  愆僧哼道:「著眼對錯,你已經執著。」

  天佛道:「半生修行,該捨執著,更該坦誠面對執念,不欺本心!」

  愆僧聞言,雙目微垂,實在思考。

  天佛繼續說道:「你既有疑慮,何妨重拾初心,或許彼岸便在回首處。」

  愆僧冷眉一挑,目露邪芒,一字一句地道:「無論前路對錯,吾皆此戮血罪刀開路!若有人能阻吾血刀,便證明吾道已錯,若無人能阻,便表示殺生斷罪合於天道,如此愆僧便代天行道,承接空明三千界!」

  說罷,舞動血刀,直劈天佛法相,然而刀鋒落空,眼前卻是空無一物,天佛似乎不曾存在。

  愆僧亦是大智慧之人,闔目思量片刻,便想到前因後果,眼中閃出一絲異色,低聲呢喃道:「涅槃了嗎……光——如!」

  愆僧一擺袈裟,縱身追上魔尊,行至半途卻見前方氣流暴湧,只見魔尊與符九陰激戰正酣,而另一側則是滄釋天卯上傲心。

  一旁卻見仙宗倒地,氣息全無。

  魔尊怒然出掌,雄沉魔氣裂地十丈,將符九陰牢牢鎖住,叫符九陰氣息難喘,骨肉慾斷,更有天魔護持,這招正是其本命絕學——天罡魔道。

  本命絕學乃是魔妖煞三族之修者所有,所謂本命就是最適合個人修煉的武決,就如同洛清妍般,雖然練就十大神通,但論元古大力的修為卻遠不如袁齊天,她最強武學乃是五鳳心訣。

  魔尊也同樣擁有本命絕學,以往他本著保存實力的打算,一直使用真魔圖錄和心魔大法,如今戰局危急,也容不得細想,一出手便是天罡魔道。

  符九陰見魔尊施展本命武決,於是也不再客氣,亦使出本命武學回敬魔尊,符九陰這一套武功名為「九幽冥法」,施展之時可將鬼神陰獸之力喚出,加持功體。

  符九陰腳踩陰風,手握生死,使出九幽冥法初式——絳雷鬼角,只見一尊惡鬼凌空浮現,兩隻拳頭長著兩隻怪角,鬼角處蘊含著強烈的絳雷血電,一拳便朝魔尊打來。

  魔尊逼出護身魔神,天魔探出雙手扣住惡鬼脈門,霎時催生魔功,惡鬼的手腕竟逐漸萎縮,這招正是——血魔吞天,顧名思義,此招便是以魔氣侵入敵人血脈,藉此蠶食對方元功,以戰養戰,越戰越強。

  換做平日對上這種霸道的吸元之法,符九陰可能還會忙上一陣,但此刻他生出陰冥,元功內力要多少有多少,當即也不抵禦魔尊的吸元魔氣,反而大方地將功力送出。

  沛然真元洶湧而至,魔尊頓感氣脈一陣窒息,大叫不妙,立即抽手後撤。

  符九陰冷眼諷刺道:「魔尊,為何不繼續吸啊,符某可是好客之人,魔尊想要多少內力,在下便送你多少!」

  對方嘲諷,魔尊不予理會,沉著應戰,符九陰見激將無效,於是也收起口舌專心對敵。

  滄釋天將光明業火和天穹妙法糅合使出,竟力壓傲心一個分身,但也僅僅是取得上風,難以將他擊殺。

  那分身邊招架邊冷笑:「滄釋天,你敗局已定,早日歸降還能保住一條殘命!」

  滄釋天冷哼道:「昊天教百年基業豈可拱手讓人,傲心你之時代早已過去,還是老老實實躺倒棺材裡吧!」

  說罷窺準一個機會使了招「煬血破氣訣」,對著傲心的真氣便是一輪焚燒。

  傲心分身亦是強悍,待火焰燒到左手時,竟用右手斬斷左手,斷絕火焰蔓延之路,隨即揮手便朝滄釋天拍了一招「大輪迴劫」。

  急速而無徵兆的還擊,滄釋天亦是猝不及防,唯有將天穹妙法的真氣集中在胸口,硬食傲心厲掌。

  碰的一聲,兩人各自後退,天穹妙法雖然化去傲心的七成掌力,但滄釋天還是被震傷氣脈,所幸天穹妙法具有固本培元之神效,滄釋天在幾個呼吸間便將體內淤血吐出,傷勢好了大半。

  那個分身雖斷一臂,但只消吸收足夠的陰氣便可恢復,也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整條手臂便生了出來。

  滄釋天不禁氣苦,於是鼓起餘力繼續與之纏鬥。

  愆僧雙眼在四周掃視,尋找天佛蹤跡,卻是徒勞,當其目光落在奈何橋時,心頭升起一陣異樣,暗歎道:「此橋便是你的終點嗎,光如?」

  在他沉吟間,又有兩道身影衝入,正是劍仙與軍神。

  楊燁朝仙宗的屍首掃了一眼,甚為驚訝地道:「仙宗道長?」

  於是便急忙奔過去查看。

  於秀婷劍心一動,生出警兆,急忙叫道:「楊督帥,小心有詐!」

  話音未落,仙宗屍首嗖的一下便竄了起來,一掌掃向楊燁胸膛,掌風銳利陰沉,正是小輪迴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