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沌無極 第五十回 落花有意水無情,鳳凰浴火燃木簪

  姜曼從冷傲天處回到了自己的廂房,一推開房門便看見冷雨疏坐在銅鏡的前面發呆,一直到姜曼走到了冷雨疏的身後,都沒發覺到姜曼的到來。

  「雨疏姐……雨疏姐……」姜曼輕聲喚了兩聲之後,冷雨疏方才回過神來,回道:「呀!小曼,你回來啦……」姜曼點了點頭問道:「雨疏姐你剛怎麼了?在想什麼事情這麼出神?我都進房好一會了你都沒發覺。」冷雨疏聞言有些臉紅,面容羞澀靦腆的說道:「沒什麼啦……」同時想將手背到身後,卻不料這一動反倒是牽動了姜曼的視線,姜曼輕咦一聲問道:「這是什麼?……」姜曼這一問使得冷雨疏那張臉更加的面紅似棗,緩緩的打開手心露出了手中的木簪,聲如蚊蠅:「這……這是……一個木簪……」冷雨疏低著頭,害羞又結巴的說著,卻因此而沒看見姜曼在看見木簪時慘白的臉色。姜曼看清楚了冷雨疏手中的物事之後,臉孔瞬間變色發白。冷雨疏畢竟是有著她的矜持,即使暗中關心注意洛無情,也不好如姜曼那般可以直接走過去和他沒事找話般的閒敘。

  姜曼和姜牛與洛無情的關係本來就比他人親近,姜曼又比姜牛細心許多,在之前就已經瞥見洛無情最近在雕塑的這把木簪,心中還暗自心喜著,卻不料此刻卻出現在冷雨疏手中,難道……冷雨疏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麼連貫的句子出來,卻也發現了姜曼一下子沒了反應,奇怪的抬起頭,只看見姜曼眼眶有些紅,臉色也不對勁,不由出聲道:「小曼,你怎麼了?」姜曼聞言道:「大概是有點累,不要緊的。雨疏姐,你這木簪子很漂亮呀,什麼時候買的啊?」冷雨疏聞言又無由的心虛羞腆道:「呃……這……這不是買的,是……是無情他……他送的,也不知他哪買的……」姜曼聞言,心中最後一分希望隨之破碎,臉上血色盡去,又看見冷雨疏的表情,哪還不知冷雨疏對洛無情的心意,只是滿心絕望的想著:「雨疏姐本就生的比我要美麗許多,無情和她本方是良配。姜曼啊姜曼,莫說你已是不潔之身,配不上無情,就算你還是清白的,那又如何?怎又及得上人家的萬分之一呢?」冷雨疏見姜曼似是滿腹心事般,不由再次關心問道:「小曼,我看你臉色真的很不好,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解的心事,不妨說出來讓姊姊我幫你參詳參詳。」姜曼聞言連忙強提笑容,又怕被冷雨疏看出點什麼,轉而說道:「我真的沒有事啦,不過啊,雨疏姐,我前幾天有看到無情很專心的在雕琢一根木簪子喔,跟你手上這根一模一樣耶!我看,這不是他去買的,是他親手做的喔!」冷雨疏一聽心神果然轉移,雖然心中早已猜到,此刻經由姜曼的口中證實,還是免不了心喜萬分,卻是臉露羞澀的假裝說道:「喔,真的啊……我說這做工怎麼有點粗糙呢,原來是自己做的。」姜曼明知冷雨疏在裝,卻仍是不免心生袒護的回道:「做工粗糙?不會啊,我怎麼覺得比一般的工匠都要精緻許多呢?姊姊你不喜歡啊?那給我好了!」說罷還裝做伸手去拿。

  冷雨疏見狀連忙縮手,急忙說道:「唉呀,這是無情送我的,你想要那個首飾盒內的簪子你隨便挑,這把……」說到一半,看見姜曼以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自己,幡然醒悟過來,頓時住口,卻已是紅霞滿佈。

  姜曼見狀說道:「我說姊姊……你怎麼這麼緊張啊?……難道……你對咱家的那個小子……」冷雨疏聞言更是羞赧不堪,佯怒道:「小曼!你亂說什麼……」姜曼不以為意的說道:「好吧,算我亂說,對不起了姊姊……」冷雨疏聞言面色方霽,不料姜曼又道:「那我去叫無情死心算了,難為他這份心意了……」說罷便作勢欲要離去。

  冷雨疏見狀不由跺腳嗔道:「姜曼!你給我站住!」姜曼轉身故意露出奇怪的表情說道:「雨疏姐,怎麼了?」冷雨疏頓時一窒,不知該說什麼,半晌後方道:「你……你不要亂說了,那個無……冷師弟他……哪有什麼情意,不過一根小小的木簪……你……休要再胡言亂語了。」姜曼聞言反問道:「你真的認為我是胡言亂語嗎?無情他為了做出這根木簪子,從完全不會木雕的情況下從頭練起,除了練功、用膳和就寢,可以說所有能投入的時間都全部用上了,就為了親手做出這根『做工粗糙』的木簪送你,如果不是對你有意,他為什麼不做給和他情同姊弟的我呢?……姊姊,如果你真的對他無此情意,就盡早讓他死了這條心;如果不是,我希望你不要辜負他……」姜曼說到最後竟有些心如死灰的慘然,是啊,連我這個當姐姐的都沒有……既然無情的心意如此,冷雨疏又看起來明顯亦是對他有意,那自己何不盡力促成此事呢?這也是姜曼如此對冷雨疏步步進逼的原因,卻沒想到這一切做起來是如此的讓她心痛。

  冷雨疏看見姜曼紅著眼,臉色淒苦的樣子,還以為是在為了她情如親弟的洛無情感到憂傷所致,不覺有些動容,終於不再矜持,低下頭喃喃道:「小曼,我真的不知道……從他救了我那一刻起,我就……時常想起他……本以為他已死,自己只是因為無法報恩而懷念……卻沒想到他沒死,遇到你們之後,我……我真的沒有過這種感覺,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姜曼聞言柔聲道:「那他拿這木簪給你時,你是不是心中歡喜,甜甜的,想起他都會臉紅?」冷雨疏聞言臻首更加低垂,面若桃花般,聲若蚊蠅的應道:「嗯。」又細聲的說道:「姜牛拿給我的時候,我臉都要燒起來一樣,害我接過來馬上就將房門給關上了,也不知道日後他會怎麼笑話我了。」姜曼皺眉道:「阿牛?不是無情拿給你的?」冷雨疏搖頭輕聲道:「是姜牛拿過來的,說是無情……洛師弟給我的。」姜曼看見冷雨疏頭都低到了快要碰到自己的胸脯,害羞的臉似要滴出水來一般,不覺莞爾的調笑道:「那……要不我去跟無情說,你也……喜歡他?」冷雨疏聞言「啊」的一聲,抬起頭慌亂的看向姜曼,卻對上她那洞徹心扉的眼神,羞赧的說道:「別……我的好妹妹,你就別再逗我了,我……我現在心亂做一團,都沒了主意……」姜曼聞言從背後貼上冷雨疏,雙手搭著她雙肩道:「好啦,我就不開你的玩笑了,這件事你放心,就交給我辦吧!」語畢,卻情不自禁的滴下兩滴淚水。

  洛無情回到了廂房,等了許久都不見姜牛回來。轉念一想,姜牛這小子天生的就閒不下來,應該是又不知跑哪去了,也就不在意,卻不知姜牛這次是搞砸了事情,怕見到洛無情而不敢回房。

  洛無情一個人待在房內,心中猜測著姜曼在收到木簪之後,會有些甚麼樣的反應,應該是驚訝和欣喜吧?又想到過往的點點滴滴,嘴角也不禁泛起笑容。二人的心中對彼此應該都有著情意,只是因年少臉嫩,從不曾將之宣之於口,這次自己親手製作了這一個可以說是定情之物的簪子送給她,也算是將自己的心意說出了,她應該能懂得的吧?

  不過姜曼最近對自己總是若即若離的,洛無情自己其實也猜到了原因,那就是姜曼在被沾污失了清白之後,所產生的自卑心理作祟的結果。關於這點,洛無情心中也很憤怒而痛恨著聖門的那些人,但是這一切卻不是殺多少人就可以挽回的,即便洛無情現在或許有能力將當初那些人殺光,已被沾污的姜曼也不會因此而回復清白的處女之身。

  而洛無情真正關心的,還是姜曼受到傷害的內心,但這卻是他無能為力的地方,他只能不斷的給予姜曼關心愛護,希望能在時間的流逝之下,淡化那留在她心口上的傷疤……傍晚用膳時分,洛無情步出房門往前廳而去,到了客棧大廳,只見姜曼與冷雨疏並肩坐著,阮齡中正坐在二女對面,對著冷雨疏說著話,冷雨疏愛理不理的比平時看起來還要冷淡許多;姜曼則是對一旁的店小二吩咐著,應該是在點著今晚的菜色。

  洛無情不自覺的往姜曼的頭髮上一瞧,沒看見她戴著那根木簪時先是一愣,轉眼卻發現冷雨疏的頭上那根木簪有點眼熟,定眼一看,面色立時一變。洛無情心想:「為什麼?難道她不喜歡,送給了冷師姐?還是被師姐借去戴?難道她竟然不明白我的心意?否則怎會輕易將她送人,又或者借人?」洛無情心中驚疑不定,卻總是在姜曼的心意上猜測著,完全沒有往姜牛竟然會送錯人的方向上猜。洛無情緩步來到飯桌之旁,坐在姜曼斜角的位置上,低頭沉思而不發一語。

  冷雨疏在洛無情出現之後表現的更加冷漠,對於阮齡中所說的話半句也不回應,只是偶而和姜曼說上一兩句;姜曼則是眼神有些黯然,卻仍強顏歡笑的和冷雨疏小聲說著話;阮齡中原本還偶爾可以得到冷雨疏一兩句冷冷的簡短回答,在洛無情現身後卻被直接打入冷宮,直接被無視,面對這樣的窘境,心中的憤怒簡直就要將他的理智完全的燃燒殆盡!

  阮齡中頓時將洛無情當做了罪魁禍首,冷冷的說道:「洛兄弟也太會擺架子了吧,這樣姍姍來遲,讓二位佳人在此等候,這可不是君子之風啊。」洛無情平日淡然不驚的心態已不在,滿腦子都是姜曼為何會這樣做的問題,對於阮齡中的挑釁話語完全失去了應付的耐心,直接抬起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再次低頭沉思,連話都懶得回。

  阮齡中見狀心中大怒,直接拍桌而起,大聲道:「洛無情你這是什麼態度?

  你還懂不懂禮數?」姜曼與冷雨疏聞言皺眉轉頭,正要說話之時,洛無情卻忽然抬起頭來,兩道眼神如利劍般冷冽的刺向阮齡中,阮齡中只覺一股沛然的氣勢席捲而來,全身汗毛乍起,又覺自己一身上下,各處弱點彷彿暴露在洛無情的凝視之下,當下不自覺得退開三步,手放劍柄,如臨大敵般戒備著。

  就在場面劍拔怒張,一觸及發之際,只見姜牛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隨即跑來並說道:「你們在做什麼?師傅來了。」原來姜牛這廝竟怕到不敢面對洛無情,在門口處一直等著,直到看見冷傲天慢慢的走來,才趕在前一步進到食堂內。

  阮齡中強忍著怒氣,又不願以此事在冷傲天面前告洛無情的狀,畢竟人家是師徒,就算告了狀又如何?即便冷傲天不會袒護徒弟,也頂多責罵幾句罷了,但自己在冷雨疏面前則會成為小家子氣的人。

  於是這頓飯便在眾人各懷心事的情況之下,吃的異常的沉悶無比。以冷傲天豐富的閱歷,自是看出了這幾個小輩心中都有心事的情況,心中亦覺奇怪,明明早上都還好好的,怎麼不到一日就都一個個心事重重的樣子。

  冷傲天沉思了一會,心下已有計較,等見到眾人吃的差不多之後,便起身離席,在離去之前說道:「你們幾個都別亂跑,好好在房內待著,我要考較你們的武功進境入何。」等眾人應是之後,又對冷雨疏說道:「雨疏你跟我來,爹有事要問你。」在冷傲天父女二人離開一會之後,洛無情滿腦子都是姜曼的事,沒注意到身旁一臉心虛的姜牛,也不管滿臉怨毒,暗含怒氣的阮齡中,起身時在姜曼耳旁快速小聲的說道:「小曼姊,我有事跟你說。」語畢不待姜曼出聲拒絕,也起身跟著離席。

  原本心裡還沒準備好,還不想這麼快面對洛無情的姜曼,見狀亦只好無奈的對剩下的二人點頭,說聲慢吃之後,跟著退席,追著洛無情的背影快步跟上。

  洛無情在前面走著,此刻他的心中有怨有怒,亦有千萬般疑惑不解,繃著臉一言不發的來到一個四下無人的庭院,方轉身看著姜曼問道:「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嗎?」姜曼聽見洛無情有些質問的語氣,又見到從來不曾對自己發過脾氣,一向柔聲細語的他,此刻竟似有些生氣的樣子,不禁一愣,尋思:「他是問木簪的事還是別的事情?怎麼我都沒生氣的問他,他就這麼個態度對我了?」又加上木簪的事,不覺心中氣苦,又覺滿腹委屈,眼眶頓時紅了起來,便要轉身就走。

  洛無情見狀連忙跨步,一把拉住姜曼的手臂,看見她眼角垂淚的樣子,心中一軟,頓時柔聲說道:「姜曼姊,你當真不知我對你的心意?」姜曼聞言一怔,心中有些不敢置信的轉過身來,問道:「什麼?」洛無情見姜曼的樣子,不由有些慘然的笑道:「原來你真不知……難怪你會把我送你的木簪轉送給冷師姊了……所以你待我那麼好,是真的一直把我當……弟弟看待了……」姜曼聞言如遭雷擊,吶吶的說道:「送……送給我的?不該呀……師姊為甚麼要說是你送給她的……」洛無情聞言愕然道:「是阿牛從我手中搶去,說要幫我拿給你的……等等,他剛剛一直沒回房,用晚膳時也一直不敢跟我說話……難道他……」洛無情接著又對姜曼問道:「所以你以為是我送給師姊的?」見到姜曼忽然紅著臉嬌羞的點頭,又罵道:「這頭死牛……不行,我得去和師姊說清楚,把這簪子要回來。」姜曼原本解開了誤會之後,心中正自狂喜著:「原來他是要送我的!是送給我的!……」一聽見洛無情說要把木簪要回,突然想到冷雨疏之前被自己逼著給吐露的心聲,連忙道:「不行,你不能要回來!」洛無情不解的看著姜曼問道:「為什麼?那是我送給你的啊?」姜曼不知怎麼解釋,只得隨便找個藉口道:「都送出去了,送錯就送錯了,哪還好意思討回來?」洛無情瞟了姜曼一眼,說道:「別的東西就算了,這東西的意義不同,再不好意思也得要。我好好的和師姐說明,這是我送你的……定情之物,這麼重要的東西,師姊會諒解的。」洛無情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出口,但一旦說了之後,神情卻變的無比的堅定。

  姜曼聽他這樣一說,心中既是甜蜜又是害羞,但同時也有些氣急,見到洛無情轉身似要立刻去找冷雨疏,連忙說道:「你……你不能去,因為師姊認為這是你送她的定情之物!」洛無情聞言整個身形一頓,半晌才滿臉震驚,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看著低著頭的姜曼。姜曼細細的聲音傳來,有些顫抖和惶恐:「師姊她對你也……也有那種意思……」心中想著:「終於還是說了,師姊那麼漂亮美麗,無情知道後,一定是無比高興的吧……」姜曼說完見洛無情遲遲沒有動靜,不禁稍稍抬起頭,偷偷望眼瞧他,卻見到他正皺著眉頭看著自己,連忙將眼神轉開,卻聽見洛無情道:「但是我並不喜歡她啊……」姜曼愕然道:「你討厭師姊?」洛無情哭笑不得的說道:「不是討厭,是我對她沒有那個意思……師姊就是師姊啊,我對她沒有對你的……那種感覺啦,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姜曼聞言心中泛起甜意,卻也同時被洛無情的話給羞的滿面通紅,轉過身背對著洛無情強言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感覺,什麼意思。」洛無情見姜曼如此回答,頓時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半晌之後,只見洛無情漸漸的脹紅了臉,眼神卻透露出一股決心,緩緩說道:「意思就是……我喜歡你。」姜曼沒想到以洛無情內斂的個性,竟會如此直接大膽的說了出口,驚訝的瞪大著眼轉頭看向洛無情,對上的卻是他堅定而充滿情意的眼神。

  姜曼有些慌亂的避開,心兒卻不停的「砰砰」跳著,雙頰滾燙如火般,驀然忽然感覺到洛無情壯實的身體從後方貼了上來,雙手環抱住自己,被心愛的男人那濃厚的雄性氣息一激,身體頓時一軟,彷彿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向後靠緊了男人的懷抱。

  曖昧旖旎的氣氛漫延著,洛無情有些顫抖的手,緩緩的扶住姜曼的雙肩,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兩人默默的互相凝視著,臉越貼越近,姜曼動情的閉上了雙眼,微微的抬起下巴,迎向印下的嘴唇……四片唇瓣相觸之際,姜曼不由得嚶嚀一聲,兩人雙唇相接半晌,隨即分開一小段距離,彼此再次四眼相對,又似在各自回味著那美妙動人的滋味,兩人的呼吸同時的清晰而逐漸加重,彼此相吸的雙唇終於不堪誘惑,再次激動的緊緊互相沾黏……姜曼在這一刻忘記了一切,只想要感受這纏綿悱惻的濃濃情意,不料柔嫩的臉頰忽然傳來一絲刺刺的感覺,原來是洛無情的鬍渣。姜曼的腦海忽然出現了一幕想要深藏在腦海,不願再次想起的的景象……噁心的男人淫笑著在她潔白無瑕的軀體上親吻舔吸著,又來到她嬌嫩美麗的臉龐上,鬍子不斷的刺激著他柔嫩的肌膚,也同時深深刺痛著她的心!

  「不要!」姜曼忽然一聲驚呼,雙手推拒著面前的男人,睜開緊閉的眼才發現,方才只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眼前的人並非是那些沾污她的噁心男人,而是洛無情。

  洛無情有些錯愕,隨即以溫柔而關心的語氣說道:「小曼,對不起,我弄痛了你嗎?」姜曼神情黯然的低下頭,搖頭說道:「無情,我……冷師姊她比我大方,美麗動人,你跟她才是良配……」「不!你別再說了!」洛無情有些惱怒,打斷姜曼的話語,就像她方才打斷自己的濃情與溫馨一般,說道:「小曼,我知道你為什麼會這樣說,你是因為之前被聖門……我告訴你,我不在意,我喜歡的是你的心,我……」「我在意!」小曼驀然奮力一掙,脫出了洛無情的懷抱,轉過身說道:「每個女人都想將最純潔無暇,最完美的自己,交給自己心愛的人,我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我真的在意!」洛無情聞言焦急的喚道:「小曼……」姜曼轉過身將手掌放在洛無情的唇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深情卻充滿無限憂傷的看著洛無情,彷彿下定決心般緩緩的說道:「當時……我曾經想過要一死了之的,但是你們來救了我,之後被困住時,我也想過就這樣死在一起,也算是最壞的結局之中,一個最好的下場了。但是,我真的不想你們二人死,我祈求上天能救你們出去……沒想到最後師父出現了,救了我們。那時我就打算,我要終身不嫁,一輩子侍奉在師父身邊,以報答他的恩情。無情……你還是忘了我吧,師姊才是你應該用心對待的對象啊……」洛無情看著言不由衷的姜曼,聽著她的話語,心中只覺無比的沉痛,他點點頭說道:「好!既然你決定了……那我也終身不娶,陪伴著師父他老人家,一輩子侍奉他來報達他的恩情。我這就去和冷師姊說清楚,把這所有的一切都說得明明白白的!」言罷,凝視著姜曼,緩緩的退了三步,旋即轉過身邁步前行。

  洛無情邁出不過三步,身後一陣香風襲來,身體已被姜曼從背後牢牢的抱住不放,洛無情感覺到後頸處有點濕,那是姜曼如斷線珍珠般不斷落下的淚。

  「你……又何苦……我……不值得……」身後傳來姜曼斷斷續續的哽咽聲,刺痛著洛無情的心。

  洛無情緩緩的轉過身來,緊緊的抱住姜曼,在她耳邊輕聲低語:「不!你值得的,我洛無情今生,非你不娶!」洛無情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但這簡短真摯的心之聲,卻是如此憾動著姜曼脆弱的心,姜曼感動的亦伸出手環抱著眼前的男子,緊緊的摟住對方,作出對洛無情如此癡心專一的舉動,最真切實在的回應。

  現實的阻礙卻不會因為兩人終於同心而迎刃而解,姜曼旋即又開始苦惱了起來,關於冷雨疏和洛無情之間的美麗誤會,又該如何處理……忽然,兩人無聲的緊摟半晌之後,姜曼眼睛一亮,似乎是有了想法,柔聲在洛無情耳邊輕聲低語道:「無情……」洛無情如大夢初醒般回應著:「嗯?怎麼了?」姜曼有些扭扭捏捏,紅著臉囁嚅道:「不如這樣……你……你娶師姊為妻,我給你做妾……」洛無情訝道:「為什麼?我喜歡的只有你一個呀……」姜曼說道:「你可以試著接受她嘛!然後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洛無情搖頭歎道:「你真的不瞭解我嗎?我今生只會喜歡你一個,再怎麼培養對我來說,都是沒有用的……這樣到頭來不是反而害了她嗎?」姜曼不依道:「可是,師姊她真得對你……」洛無情打斷道:「你別再說了,我覺得還是應該盡早和她說清楚才對。」姜曼聞言急忙道:「不!你答應我,千萬別這樣做,我……我會再找機會跟她說,但是在這之前,你……你可以不要表現出來,試著……假裝……接受她,對她好一點,可以嗎?」洛無情瞪大著眼,看著姜曼道:「不行!這……這不是欺騙她的感情嗎?這會讓她越陷越深的……小曼,我們一起去告訴她事實,好不好?」姜曼神色堅定的搖著頭說道:「你如果不答應我,那我們就真的不可能了,我要你試著接受她,和她相處,如果一段時間後,你真的沒辦法喜歡她,我會告訴她一切的。如果你連這樣都沒辦法的話,那……那你就忘了我吧。」洛無情緊皺著眉頭看著姜曼,心中掙扎許久,終於做了人生中第一次違背他原則的承諾,歎道:「好吧,我盡量試試,希望你這樣做是對的……」又接著說道:「別的女人巴不得她的男人一輩子只愛她一個,真是搞不懂你,怎麼一股勁的把我往外推呢!」姜曼聞言不禁嬌羞道:「你臭美!誰是我的男人了?」洛無情看著眼前美艷不可方物的姜曼,眼神霎時呆住了,雙眼不眨一瞬的直直瞧著姜曼含羞帶怯的神情,看得她心中又羞又甜,掙出了洛無情的懷抱跑了開去,留下了嬌媚的背影,又傳來一句柔膩的話語:「不跟你扯了,我去看看師父和師姊說完話了沒……」洛無情看著姜曼離去的方向,定在原處好一會,方轉身回房。

  姜曼來到冷傲天廂房所在的院子,便看見冷雨疏剛出了冷傲天的房門,往自己的方向走來,一看見她,連忙將手指放在唇邊,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快步走到姜曼身前,拉著她往外走去。

  等到出了冷傲天的院落,又急步行走了數十丈,來到一個迴廊的角落隱蔽之處後,方出聲說道:「小曼,剛爹爹問話時,問到了我為什麼魂不守舍的,我隨便找個理由說了,如果爹爹等下問起,你就說不知道喔。」小曼點頭應了一聲,又問道:「師姐,你怎麼……沒跟師父說呢?我看師父他不是這麼古板的人啊?」冷雨疏聞言跺腳道:「唉唷,我一個女兒家,怎好意思說嘛……」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臉一下子紅了,說道:「還有啊,爹爹應該是不會問這個,但是如果他有問起這個簪子的來由時,你要跟他說,這是我買的,不能說是……無情他親手做給我的,知道嗎?」小曼聞言又「喔」了一聲,點頭表示知道了,張口想跟她說點有關洛無情的事情,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冷雨疏沒注意到姜曼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或者是看見了卻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的繼續說著:「有什麼事晚點再說,剛爹爹叫我出來喚你了,應該是之前說的要考較你的武功了,你快去吧!」姜曼聽見冷雨疏如此說,亦只好點頭揮手,轉身再次朝冷傲天的廂房而去。

  而在二女分別離開之後,一個十多丈外的陰影角落處,竟然走出一道身影,緊握著拳頭,似乎在竭盡全力的忍耐著什麼,否則便會爆發一般。而在這道身影走出陰影之中後,如果二女還在的話,便會立刻認出這個男子的身份,並發覺到兩人的對話竟然被此人偷聽而勃然大怒!

  這個身影,竟然便是阮齡中!

  阮齡中緊握的雙手,竟然流下了鮮紅的數滴鮮血,想不到他的心情竟是如此激動,以致於過於用力而使得指甲插入了掌肉之中仍不自覺。阮齡中眼神怨毒的看著冷雨疏離去的方向,口中喃喃念道:「想不到我這樣死心踏地的對你,你還是視若無睹,還竟然真的喜歡上了他!……洛無情!你等著……敢試圖搶我阮齡中看上的女人,我會要你死無葬身之地!」在冷雨疏之後,姜曼、姜牛、洛無情等人,亦分別的受到了冷傲天單獨的召見,卻似乎是沒有問出什麼來,幾人的行為舉止,又好像恢復了正常。

  匆匆半月就在這表面上的風平浪靜中度過了,可那暗潮洶湧的緊繃感,又似乎一直悄然的跟隨著……這日眾人來到了青城山腳下的鐵口鎮,冷傲天一行五騎來到鎮口之時,出乎意料的竟遇上了陣容龐大的攔路之人。馳近一看,大約百來人的陣勢,盡皆穿著一襲青衫,腰別長劍,一字排開,聲勢浩大。

  也是一襲青衫裝扮的阮齡中,見狀驚喜的大喊:「爹!」又轉過頭對冷傲天說道:「啟稟冷大俠,是我爹爹率青城派弟子,舉派相迎來了!」原來,早在數日之前,眾人接近青城派時,阮齡中便多次向冷傲天提出,請眾人到派內盤桓數日的邀請,冷傲天卻一直未曾給予正面的答覆,只不置可否的說到時再看看云云,沒想到阮齡中竟會暗中通知了自己的父親,如今青城派的掌門阮寰宇,讓他率人在山腳下的鐵口鎮入口之處,設下了如此大的歡迎列隊。

  如此一來,基於禮數,冷傲天勢必不好再拒絕了。

  冷傲天雖心中有些不喜,表面上仍是淡然從容,五人騎至距領頭的阮寰宇十丈之處,紛紛下馬,對著阮寰宇抱拳見禮。冷傲天淡淡的朗聲說道:「敝人率徒兒出外辦事,路過貴派,未上山拜會已是失禮,怎敢勞動阮掌門大駕,又是如此的勞師動眾呢。」阮寰宇抱拳還禮,哈哈笑道:「敝人聽聞冷大俠有要事在身,本不敢打擾冷大俠辦事,不過前幾日接到小兒的飛鴿傳書,才略為知曉冷大俠所辦之事,敝派弟子武功雖然上不得抬面,倒是勝在人手眾多,對於冷大俠所要辦之事,亦可略盡棉薄之力,便不請自來,毛遂自薦了,還望冷大俠別見怪才是。」冷傲天聽見阮寰宇直接點出兒子未經自己允許,便暗中告知行蹤一事,也算是光明磊落,直認不諱了;又想到找人一事,至今未見端倪,人手多些的話,於這事上亦是一大助力,當下說道:「不敢不敢,冷某這點小事,還要勞煩貴派上下花費如此心力,冷某實在過意不去啊。」阮寰宇聞言笑道:「冷兄不必如此客氣,大家同是武林正道中人,本就應同氣連枝,阮某已派人帶著夫人與冷公子的畫像,在方圓百里之內,各大小城鎮鄉村四處查訪了,不如請各位至派內稍待數日,等候消息如何?」冷傲天聞言亦只有回道:「如此還真是麻煩阮掌門了,冷某與這幾個不肖徒兒就只有叨擾幾日了。」阮寰宇笑道:「不麻煩不麻煩,冷大俠肯光臨我青城派,真是使得我派蓬蓽生輝啊!哈哈……請!」冷傲天聞言亦是擺手作勢,淡淡的道:「請!」兩人客套一番之後,便當先而行,帶著一眾浩浩蕩蕩的眾人上了青城山,來到青城派內,在大廳喝了幾口茶,又客套半晌之後,阮寰宇體貼的說著請各位客人好生休息,晚上設宴款待之後,便將冷傲天一行人安排了下去,吩咐阮齡中好好招呼客人,自己則是回到書房等待。

  約莫盞茶時分,書房之門被人敲響,阮寰宇淡淡的說了聲「進來」之後,跟著門開,卻是阮齡中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爹爹!你看到了吧?冷傲天他女兒,是不是如我所說的那般國色天香,世間絕色之姿?」阮齡中口中說著,臉上帶著的卻是充滿了男人對女人的佔有慾望的表情,又咬牙切齒的說道:「爹,你可要幫我啊。這個女人,我要定了!」阮寰宇緩緩的點著頭,說道:「確實是美如天仙沒錯,更重要的是,可以藉由這門親事,拉近與冷傲天的關係。」沉吟了一會,又說道:「不過你信上說她心有所屬,這可不好辦哪!究竟是哪派的弟子?」阮齡中雙眼透露出寒芒,恨恨的說道:「他也來了,就是這次跟在冷傲天身邊的一個徒弟,叫做洛無情!」阮寰宇聞言雙眉一軒,道:「哦?那你對這個頭號的情敵,又有什麼瞭解?

  他的為人處事如何?家世背景如何?性格如何?武功又怎樣?他與冷雨疏二人的感情又發展到了什麼地步?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一一給我仔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