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 第五章 癡人說夢·愚笨理想

  「你是天魔之子,又能修練百變天魔大法,足見天魔對你的寄望甚深,如果照這樣下去,下一任魔門之主的位置,必然是你的囊中之物,今天你的所做所為,對魔門說不上有什麼好處,說得明白一點,絕對會讓你丟掉唾手可得的門主寶座……」

  太陽王凝視孫武:「我怎麼都想不通,這樣做到底對你有什麼好處?」

  這確實不是個簡單的問題,孫武也想不出西門朱玉這樣做有什麼好處,更不知道他會怎麼回答,卻沒有想到……答案會是如此簡單。

  「哎呀呀呀,我很不希望被問到這個的,因為一旦問到這個,說謊話很麻煩,說實話又總是被人笑……唔,陛下,請您看看那邊的天空,有沒有看到天上明月?恕我冒昧一問,月華光耀眾生,點亮了夜晚的黑暗,如果有一天,世上再無明月,我們會不會很不方便?」

  「這是自然,要是世上沒有了月亮,從此夜晚將陷於黑暗之中,雖然以我樓蘭的實力,要點亮夜色不過舉手之勞,但像你們這種只曉得用蠟燭、油燈的愚民,那就只能當瞎子了。」

  「是啊,陛下說得極是,那麼請問陛下,月亮給了我們那麼多方便,請問它又得到了什麼好處?我們給了它什麼好處?」

  簡單的問題,卻讓驕傲的太陽王瞠目結舌,一時間為之語塞,好半晌後才斷斷續續道:「……沒、沒有好處……」

  「是啊!誠如您所言,照亮黑暗,這件事對月亮一點好處也沒有,它只是懸掛在半空,做它應該做的事,因為那就是它的天職,它存在的理由。」孫武道:「這世上有很多事,和好處、壞處一點關係也沒有,發生與存在的本身就是理由,任何解釋都是多餘,就好比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我做……只因為我該做,這就是我之所以存在的天職。」

  「……你的天職是什麼?」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讓世上的人們不再相互傷害,但這個夢想太難,我想這輩子大概做不到,所以挑一個層次低一點的,至少……我希望大地上不要有戰爭,恢復和平,然後……如果人們都還能安居樂業,那就最好不過了,總之……我想改變這個世界。」

  或許是因為說的話太過不可思議,太陽王面上的震驚之色,比適才更強烈,甚至質疑起聽到的東西,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你剛剛說了什麼東西?」

  「就是您剛剛所聽到的東西啊!嘿,給點面子,別露出那種表情,讓我也覺得自己像是個白癡……所以我才討厭當著別人的面說理想,每次說這個都沒人信,還搞到我自己像個賣藝小丑似的。」

  孫武笑道:「其實這些有那麼難以置信嗎?這些想法,每個人小時候可能都有過,只不過年紀大了以後,就把以前的想法都給忘記……這是人生的成長之路,而我這個人比較奇怪,非常倔強,小時候想過的事,就算到大了我也不想改變,就是想做到!」

  「……分不清幼時與成年的差別,這種人我們叫做笨蛋,或是白癡。」太陽王冷冷道:「你是魔門刻意栽培出的繼承人,各種狡詐陰毒的把戲,應該是從小看到大了,講這麼天真的話,你以為是在騙小孩嗎?誰會相信?」

  「您會相信。如果樓蘭一族的太陽王,真的是那麼英明神武,睿智善謀,那您就能夠判斷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並沒有要您相信我,您只要能判斷出我說的是真話便已足夠。」

  孫武道:「要收拾現在的局面,樓蘭一族的協助絕不可缺,與樓蘭的合作我志在必得,只能接受成功這個結果,這件事不可以拖得太久,否則如果讓那些人知道我的真實意圖,我隨時會死無葬身之地……我的時間太少了,沒有餘裕玩弄陰謀詭計,唯一能做的,就是告知您真話,爭取您的協助。」

  西門朱玉口中的「那些人」,孫武不知道是什麼人,但只要深思一層,就會發現西門朱玉此刻做的事確實非常危險。

  從各種跡象看來,西門朱玉雖然出身魔門,想法卻與魔門不同,為了要平定太平軍國之亂,他甚至連魔門的掌門神功都拿出來交易,這非但對他自己沒有好處,對魔門更有大害,假如讓天魔知道了,絕對會辣手滅親,宰了這個出賣魔門的不肖子!

  明明是被培育為繼承魔門的超級邪人,卻說想要讓世界平靜下來,不再有戰爭,這種事情說出去都沒人肯相信。在魔門中積年累月,耳濡目染的教化,可以把任何白紙染黑,要在這種環境裡堅持自我,不曾改變,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然而……

  「就是因為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這件事才有做的價值……」

  西門朱玉當時所說的話,言猶在耳,孫武忽然有點懂了,能夠明白西門朱玉當初為什麼要那麼說……

  「……傻瓜也好,笨蛋也罷,這世上什麼事都是需要人去做的。要做霸主、英雄的人已經太多,如果沒有幾個人去作傻瓜,這個世界怎麼均衡得起來?我希望借助樓蘭之力,幫我平定亂世,至於始祖之人的功訣,就是我贈與樓蘭的報酬,不知道太陽王陛下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孫武朗聲說完,朝著太陽王深深一揖,把頭低了下去,以最謙卑的態度為這番話留下最後的註解。

  如此的表態,能否打動人呢?孫武心中忐忑不安,如果要打動自己,那是綽綽有餘,如果要打動武滄瀾,那就算再誠懇十倍也休想,可是……太陽王又是怎樣的狀況呢?

  「……你真是一個天字第一號的大笨蛋……」太陽王罵了一聲,但語氣中卻滿溢著感慨:「本座對於世界和平沒有興趣,如果局勢這麼亂下去,那還比較有點意思,可是……你賭上性命而來,把魔門的最高禁忌出賣給樓蘭,就只為了這個愚蠢的理想,要是本座再不幫你,這世上還有人會幫你這個天字第一號大笨蛋嗎?」

  太陽王伸出手,與孫武的手相握,在兩人握手的那一瞬間,太陽王大笑道:「小子,你該非常自豪,鳳之一族在過去的五百年間,從未與凡血之人結交為友,你是五百年來第一個樓蘭王之友!」

  笑聲爽朗,聲若震雷,一波一波遠傳出去,直透九霄,成了響徹樓蘭的震天霹靂,就連天上雲海都隨之波動,狂風吹來,氣壯山河,孫武甚至懷疑這陣大笑能順著長風直傳到中土去。

  「睡什麼睡!睜開眼睛起床了!」

  驀地,一個聲音在孫武耳邊響起,雖然不大,但卻異常清晰,聽起來竟然是小殤的聲音。

  這非常不可思議,小殤應該重傷昏迷,沒可能這麼快就醒來,而且自己身陷異境之中,小殤又不在自己身邊,怎麼可能忽然聽見她的聲音?除非……

  (除非她真的已經醒來,而且就在我的身邊……如果這樣的話,那我現在的情況,應該是類似在做夢,只不過夢境被人所操控,讓我看到這些東西,小殤正在我身邊叫我,換句話說……我隨時會醒來?)

  不算太困難的猜想,孫武清楚把握到事態,但這麼一想,他很快就發現事情不妙。自己所看見的這些過往畫面,非常重要,看完之後應該是不可能重看一次,要是小殤把自己給搖醒,自己很可能來不及看完這一切。

  之前曾經非常擔憂不知怎麼醒來,現在孫武卻衷心祈禱自己別那麼快醒來。千辛萬苦追蹤到域外,深入樓蘭遺跡,好不容易接觸到了西門朱玉的過往,一些不解之謎正要解開,萬一在這時候醒來,就功虧一簣了。

  然而,想歸想,這卻不是孫武能夠控制的事,在他心中叫苦連天的同時,整個人劇烈震動。震動並不是發生在肉體,而是一種純精神上的感覺,孫武覺得自己整個意識都在震動,神志不清,腦中昏沉,好像要被什麼極強的吸引力給拉過去。

  (怎、怎麼回事?我不能在這個時間點上離開……再撐一會兒,無論如何,再讓我撐一會兒……)

  憑著極強的意志力,孫武把動搖的意識重新穩定下來,雖然身體沒有任何反應,但精神上卻有一種冷汗直冒的感覺,而且,因為這一下分神,似乎錯過了一些事,西門朱玉和太陽王說了一些話,孫武沒有能夠聽到,回復意識時只聽見太陽王道:「……除了魔門,還有沒有讓你頭痛的人?」

  「有一個……那個小道士非常棘手,如果讓他成長下去,以後一定會成為心腹大患……我幾次使暗招,都弄他不死,要是你能指使天妖去把他給宰了,那就最理想不過了。」

  「你會覺得他危險,一定不會錯,不過沒有別的人看出來嗎?大武龍族有一個武滄瀾,聽說也是人中之龍,他沒有對這個危險因子提前下手嗎?」

  「……他身邊的特務頭子應該是有這個意思啦,但他自己的態度就……」

  聽見了這幾句話,好不容易鎮定下去的意識又開始混亂,耳邊的聲音一下子很近很清晰,一下子又像是來自千里之外,眼前的景象更是明暗不定,就像是在播放一部壞掉的影片。

  (可惡,別在這個時候來打斷啊……我一定要撐下去,還有些事情我要弄清楚,西門朱玉他到底是……)

  勉強維持住意識清醒,孫武竭力想要看清眼前的東西,只見自己正與太陽王並肩行走,好像在說著什麼,太陽王的表情很奇怪,不像在說嚴肅的正事,可是恐怕也不是在講閒話,專心想要聽清楚,卻僅能聽見模糊的話語。

  「……聽說……流落在外的鳳血族人……與你……」

  「沒有這種……你……錯了……」

  「……始終……兄弟的未婚妻……遲早……」

  「……發生……不可能……」

  太陽王與西門朱玉說的話,只剩下一些殘缺片語,根本就不成句子,孫武竭力想要聽清楚,但瀕臨崩潰邊緣的意識卻難以穩定,就像一條越繃越緊的線,隨時都會斷裂開來。

  最後,該繃斷的東西果然還是堅持不住,孫武腦內一下劇震,感覺彷彿地面裂開一個無底大洞,自己的精神立刻摔落下去,飛快急墜,周圍變成一片黑暗,太陽王說話的聲音與影像,瞬間離自己好遠好遠。

  整個「播放」程序在一種不正常的情形下被切斷,無論是畫面與聲音,都沒有辦法再繼續傳來,孫武的精神狀態更為此受到牽連,之前影片播放結束時,雖然會陷入一片黑暗,但卻不是這種無聞無視,身體筆直往下急墜的狀態,少年想要設法穩住身體,可是不管怎麼做,半點效果也沒有。

  但也就在這樣的詭異狀況下,一件奇事發生,不曉得是否播放程序出了問題,許多雜亂的畫面出現,在孫武的腦海中閃過。

  之前孫武所看到的種種,都是以實際的影像、聲音,讓孫武如同身歷其境般,但這次的情形有所不同,那些混亂的畫面竟然是直接在腦海中出現,好像有人把這些畫面直接灌入自己的腦子,而那些畫面實在太亂,孫武竭力想要看清,卻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

  ……一個很溫暖的女子香軀撲了上來,與自己緊緊貼靠在一起,不但感覺到她的體溫,嗅到她身上的香氣,更讓她的熱淚灑在自己頸上,畫下一道熾熱的痕跡,聽她在耳邊喃喃道:「不管你要做什麼,要去哪裡……天涯海角,我跟定你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有勇氣與整個世界為敵!」

  ……一個看上去十分秀氣的青年,身上穿著很像是道袍的衣裳,手執長劍,腰間配刀,雙目含煞,咬牙切齒地恨聲道:「西門朱玉,亂世之中,爭奪大位,各憑手段,你我無怨無仇,為什麼你總是針對我?今次你阻我大業,毀我摯愛,但只是我有一口氣在,今生必報此仇!」

  ……一個非常模糊,卻又異常眼熟的高大身影,彷彿一座偉岸峰岳似的攔在正前方,擋住去路,雙手環抱,自負自信的姿態,恍若普天之下無人能敵,淡淡的語句更是不怒而威:「想要過去救你的兄弟嗎?不可能,他今日是注定死在天妖手上了,如果你想要替他收屍……那就憑你的劍與實力,從我這邊闖過去,看看你是否真的已經青出於藍!」

  三個不同的畫面,三個不同的人,孫武也不曉得這是否涉及三段不同的恩怨,但聽見這三段話,心口激烈狂跳,情緒震盪,不能自己,而在這三組畫面過後,腦海中又閃過一大堆混亂畫面,在近百個片段中,只有一個看得比較清晰。

  地點是通天塔頂,那種孤絕於世的高度,白雲近在咫尺的感覺,普天之下除了樓蘭的通天塔,恐怕再也沒有第二個地方,所以孫武一眼就認出了位置,但畫面中的通天塔,卻與孫武的印象有些不符。

  宏偉的通天塔,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浩劫,已經毀去大半,最高的塔頂也是滿目瘡痍,到處都是雜亂的石塊與破洞。通天塔是集樓蘭一族的頂尖技術而建成,除了本身堅固外,更設有武裝防護,如果說有什麼攻擊能讓通天塔崩壞至此,那一定是非常恐怖的強大力量,也絕不會僅僅傷及通天塔。

  簡短的畫面,沒法清楚地看見整個環境,但從四面八方燃起的黑煙來判斷,破壞的範圍廣及整個樓蘭,在通天塔底下的建築物,多半也已遭到毀滅性的打擊……這樣的情形,對照起自己之前所見的興盛景象,孫武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很快他就明白過來,知道自己在看什麼東西。

  (難道……這就是樓蘭滅族的那一刻?傳說中毀滅樓蘭的那場天災是……)

  這個猜測恐怕沒有錯,因為當這念頭在孫武腦中閃過,通天塔頂上忽然一聲炸響,一塊大石被炸掀開來,偉岸高大的身影破石而出,威勢霸道驚人,正是樓蘭之主太陽王。

  只是,石破天驚的現身雖然霸道,但太陽王此刻的樣子卻絕對稱不上威風,他衣衫破裂,滿身血污,不但有多處傷口,部分傷口裂至見骨,血流不止,身上還好像剛剛被大火焚燒,一片焦黑。

  當太陽王撐著蹣跚的腳步,緩慢前行,孫武這才看清楚,太陽王的左臂已經不見,傷痕纍纍的臉上,一塊碎石正插在他右眼中,讓他一目一臂均告廢去,雖然「鳳凰七絕」中的「涅槃不死身」能夠催愈傷勢,但這樣的嚴重傷殘能否催愈,實在是未知數。

  (太陽王的修為不遜於今日一皇三宗,誰能把他傷得這麼重?這……真不可思議,他傷重若此,怎麼不運不死身催愈傷勢?難道……他不能運?)

  孫武記得羽寶簪說過,「涅槃不死身」看似神奇,卻也有缺憾存在,運使時非常耗損內力,如果眼前遭逢大敵,需要保留內力抗敵,那麼權衡輕重,就不敢貿然催愈傷勢、減弱內力,這樣等於是把性命送到敵人手上。

  太陽王重傷到這種程度,卻沒有催運不死身療傷,最可能的解釋就是大敵未退,他需要保留實力以抗敵人。

  「轟!」

  一聲炸響驚天動地,太陽王所要面對的敵人出現了,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漆黑如夜,但在黑幕之中,卻又有燦爛的火光閃現,一道、兩道、三道……幾百道火線劃破黑暗,自天上高速落往地面,只一眨眼的功夫便靠得好近,每一道火線都是一顆小山似的巨岩。

  (流、流星雨!千百隕石從天而降,就是這一場天災把樓蘭滅族的!)

  孫武心中狂跳,沒想到在看了西門朱玉來到樓蘭的種種事件後,居然還能親眼目睹樓蘭滅亡的歷史場面。

  千百隕石狂砸大地,每一顆隕石都像座小山那麼大,自九天而落,那種恐怖的重量加上衝擊力,堪稱是毀滅性的天災,絕非血肉之軀能抗衡,就算加上機械的助力,還是沒什麼對抗指望,太陽王會受這樣的重傷,樓蘭會滅族,都是很合理的事。

  孫武是這麼想的,但這個想法卻在不久之後發生改變。

  面對千百隕石轟砸的滅族天災,站在通天塔頂的太陽王,悲壯而蒼涼地大笑起來,雖是重傷之身,卻仍是中氣充沛,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

  遠遠看去,這名孤傲而豪勇的王者,就像是一頭負傷的野獸,在一族即將滅絕的時刻,發出控訴的悲嚎,質問著蒼天的無情。

  樓蘭是驕傲的民族,哪怕是要滅亡,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而是用盡最後的力量去掙扎,向命運反抗。太陽王絕對遵守這個信念,所以當一顆隕石正面砸向通天塔,他奮起一身力量,一道紅光籠罩全身,亮度瞬間激增,璀璨到快要燒了起來,跟著,整個人離地飛起,高速向那顆砸落的隕石衝去。

  「……媽的……居然信錯了人,讓我族覆滅……這隻眼睛真是瞎得應該,就算看得見也沒用……什麼樓蘭的朋友……真是吃屎的……」

  不完整的語句,以慘笑的形式喊出,孫武聞聲一震,所聽到的這些東西,帶給他一個非常不好的聯想,莫非樓蘭的滅族之災確實是……

  「西門奸賊!樓蘭一定會找你討回這筆債的!」

  在這一聲悲憤、怨毒的怒嚎聲中,渾身燃著熾烈火光的太陽王,正面撞向那顆隕石,只聽見一聲石破天驚的炸響,燦爛的火光消失無蹤,一切重新回復成黑暗,但這黑暗又和之前的不同,孫武發現自己沒有再往下墜,手腳身體也開始回復感覺,雖然還看不見東西,但五感正在迅速恢復中。

  緊跟著,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一直叫你你都不醒,很大牌喔!給你五秒鐘的時間,如果再不睜開眼睛,我們就逐根拔光你的毛。五、四、三、二……」

  這真是極具威力的叫醒威脅,在從五倒數至一的時限前,少年順利地睜開了眼睛。

  ※※※

  「給我住手!」

  一聲怒喝,少年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東西,就是有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伸手,一把將這隻手給抓住。

  「我警告你!不准拔我的毛!還有……呃……寶姑娘?」

  非常尷尬的是,孫武發現羽寶簪正坐在旁邊,一隻手本來放在自己小腹上,現在卻被自己牢牢抓住。

  「寶姑娘,你怎麼會……」

  嚷了一聲,孫武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並不是昏迷前的那個下水道,而是一個很大的廳堂,形式格局與聖殿很像,但狹窄得多,裡頭也沒有擺三角錐體,眼中所見是一個又一個的大架子。

  如果照剛才所見的毀滅景象,無數隕石轟砸下來,樓蘭滅族,這個地方應該也被徹底摧毀,但眼前所見的情形,廳堂內所有鐵器非但完好無損,甚至還一塵不染,這應該也是自動重建之後的結果。

  為什麼昏迷在地下水道的自己,會在這個地方醒來呢?應該不是羽寶簪把自己帶到這裡來的,這個推測於理不合,而且當時羽寶簪和自己一起昏迷,照理說是做不了這些事的。

  「嘿,嘴巴張得那麼大幹什麼?要我們塞顆雞蛋給你嗎?肚子餓可以直接說啊!」

  熟悉的聲音在附近響起,孫武抬頭一看,說話的正是小殤。她臉色蒼白,坐在旁邊的角落,身上衣服染滿血漬,但卻沒有新的出血痕跡,說話的聲音雖是微弱,但口氣與眼神已恢復銳氣,看起來已經脫離瀕死狀態了。

  「小殤!你、你沒事了嗎?」

  「開什麼玩笑,這點小陣仗就想要我的命?就算隕石雨再滅樓蘭一次,我也會長存到海枯石爛的。」

  口氣篤定得近乎囂張,孫武聽了卻鬆一口氣,知道小殤已經回復清醒。剛才自己和羽寶簪束手無策,主要是因為小殤昏迷,只要小殤的意識清醒,那麼不管碰到什麼問題,她都有辦法自救,這是可以肯定的事。

  還有一個非常要緊的重點,樓蘭遺跡中有著無數的機械,像是剛才發動攻擊的鐵鳥,還有那場身歷其境的「幻夢」,這些都讓孫武覺得玄之又玄,而小殤正是這方面的行家,只要她清醒過來,那就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能夠為孫武點出方向。

  「小殤,你的傷……」

  「我的傷不關你的事,就算這個身體爛掉了,我也有辦法繼續活下去,倒是你這個小色狼……你想把人家的手一直握到什麼時候?」

  小殤冷笑著點醒,孫武這才發現自己緊握住羽寶簪的手,尚未放開,心中一驚,就像捧住一塊燒紅的烙鐵般立即鬆手,連忙道歉。

  「沒事的。孫掌門,你能夠清醒過來,實在是太好了,剛才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你昏迷在這裡,怎麼叫都叫不起來,正為此非常擔心呢!」

  羽寶簪道:「你沉睡良久,該不會……你也看到西門大恩人當年闖樓蘭,發生的那些過往事跡了?」

  「咦?寶姑娘你也看見了嗎?」

  孫武又驚又喜,詳加詢問之下,弄清楚了整個事態。在地下水道失去意識後,羽寶簪一醒來,發現自己正走在一道山脊上,旁邊卻站著孫武,再一看,頓時認出所在的位置,便是未經隕石雨摧毀的樓蘭。

  之後,就是親眼目睹了與樓蘭高手的一場惡鬥,還有路飛揚、西門朱玉在聖殿中的對話,只不過看完那段對話,羽寶簪就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身旁躺著孫武,而已經清醒過來的小殤則坐在角落。

  整個過程,就與孫武所體驗的一般無二,只不過羽寶簪看到的部分較少,孫武看到的部分較多,這可能是因為羽寶簪代入路飛揚,沒多少重要事件可看,這才導致如此的差別待遇,而這一切更不可能是巧合發生,必然是遺跡中有某種力量,影響了兩人的腦部,將那些往事畫面輸入進去。

  「不過……有一個問題讓人很難索解啊!」孫武皺眉道:「在那個幻境裡,是我代入西門朱玉,所以寶姑娘看西門朱玉是我的樣子,這很正常,但如果是寶姑娘代入路叔叔,為什麼我看到你會是香菱的樣子呢?」

  「這……」

  就算再怎麼聰慧,羽寶簪一時間也為之語塞,怎樣都想不到孫武眼中所見的竟是這般情景,登時結結巴巴,想不出一個好的解釋,甚至不自覺地瞥望向小殤。

  「你看我做什麼?我又沒有做夢,這種事情我哪有可能會知道?」小殤搖搖頭:「還是讓負責人直接出來解釋吧!喂,你躲在那裡看得夠爽了吧?滾出來當解說員,把你該交代的事情說個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