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嘲弄,也不是開玩笑,小殤用很認真的語氣,提出了一個不能被忽視的問題,剎時間孫武為之一呆,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只是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
「我……沒有想過要丟下姊姊,梁山泊是我的家啊!不管我怎麼出去,最後我都會回來的。姊姊擔心我到外頭去會受傷害,她的用心我也明白,但是我想出去看一看,不管外頭的世界怎麼樣,那都會變成我自己的經歷與體驗,我……想要有我自己的人生。」
孫武覺得小殤一定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這些話說了並沒有多大意義,不過自己也只能對小殤這麼說,因為如果實際站在姊姊面前,這些話一定說不出口。
和別人家的母親、姊妹相比,自己的姊姊又肥又粗魯又愛喝酒,一點都不迷人,還有許多的人格缺點,可是,她依然是自己的姊姊,這麼多年來相依為命,給自己的呵護和關懷從沒有間斷過。就是因為有姊姊和老爹在,這個地方才會變成家,如果給自己選擇,除了鳳婕,自己不要其他人當姊姊,再美、再漂亮的女人都不能取代她,姊姊就是這麼獨一無二地存在著。
但越是長大,自己也就越來越明白,姊姊那種畏縮而保守的愛,應該是錯誤的,自己是家裡唯一的男人,應該要支持姊姊、保護姊姊才對,但姊姊什麼都不讓自己接觸,總把自己與危險的事情隔閡開來,這樣子下去,自己只會永遠生活在溫室裡頭,沒有成長茁壯、保護姊姊的一天。
(……所以,我一定要離開梁山泊,到外頭去看看世界的樣子,但無論旅途的終點是什麼,最後我一定會回來的……)
姊姊不在眼前,孫武的話,其實是說給自己聽,並沒有預期小殤會有什麼反應,但是一番話說完,小殤大力地拍起手來,好像在鼓勵,但聽在孫武耳裡,覺得這很像是馬戲團觀眾給小丑的掌聲。
「不要拍了啦!被你這樣子鼓勵,我覺得自己好呆,居然對你認真說話。」
「你疑心病太重了,我是站在青梅竹馬的立場,對你的計劃表示關心啊!」
「我會相信才怪,好了啦,今晚弄到這樣子就可以了,姊姊去喝酒可能會提早回來,我要早點回去,不然萬一姊姊回家看不到我,可能就會被識破了。」
孫武扛起十字鎬,預備結束今晚的挖掘工作,提早回家。今天的進度比預期中更順利,如果能夠持續有這樣的進度,最多只要兩個晚上,就可以挖到自己估算的位置,然後就是等待雲路天梯的出現,順著天梯直通外界。
小殤沒有離開的意思,反倒是伸出小手,攔住了孫武的去路,道:「小武,你以前親眼看過雲路天梯嗎?」
「這個……其實沒有,每次雲路天梯出現,村裡都會發出廣播,讓大家回屋裡暫避、不准出來,然後就會發生小規模的地震,地震結束後就可能有新移民出現,這些你我都知道的啊!」
「所以你並沒有看過雲路天梯的樣子,也不曉得雲路天梯長什麼樣子羅?」
「都叫做天梯了,當然是一條梯子啊!我沒親眼看過,難道你曾經看過?」
「嘖嘖嘖,你完全沒看過雲路天梯的樣子,卻敢計算它出現的時間與方位,真是勇氣可嘉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不要拐彎抹角啦!」
孫武開始不耐煩了,他也覺得自己的計劃很魯莽,但除此之外,又沒有其他可行的方法,自己也是迫於無奈啊!只是小殤現在一副質疑的樣子,難道自己的計算果真有誤?雲路天梯的出現方位不在這裡?這條地道白挖了?
「不,不,不,方位沒有錯,我很訝異你這個鄉巴佬的單純腦筋,會碰巧算出今年雲路天梯的出現方位。」
小殤道:「但是你的時間計算有很大的誤差,雲路天梯發生的時間,並不是過兩天。」
「那是什麼時候?該不會是明天吧?那今晚就要再趕工,不然一定會來不及的。」
「今晚,現在。」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說完,孫武還來不及細想意思,腳底下驀地震動起來。
「這個震動是……」
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如果這時候是在外頭,一定早就聽見村裡的避難廣播,但地道裡頭聲音傳不進來,自己居然完全沒有聽到,而且更糟糕的一點是,過去在家裡聽到警報時,地面雖然會搖晃,但震動幅度卻很有限,可是自己現在所感受到的震動,卻只能用天搖地動來形容,地道周圍的泥土石塊不斷墜落,眼前所見的一切都在崩毀,腳下必須運勁才能站得穩固。
(這種感覺……好像有什麼很強大的力量,正在攻擊這裡……)
孫武腦裡快速閃過這個念頭,但他的第一反應,卻是想要照顧自己的同伴,因為小殤不會武功,在這種天搖地動的災變現場,她始終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自己有責任要保護她。
這麼強烈的責任感,誠然讓人感動,但是當孫武轉過頭去,卻看到小殤不知何時撐起一把傘狀的法寶,周圍閃動著耀眼火光,所有的落石土塵全被火光隔開,根本傷不到她,而她一手撐傘,一手則向小武搖手歡送。
「青梅竹馬,再見。」
「啊?什麼再見?這是什麼意思啊?」
話才剛剛問出口,驟然天崩地裂似的一聲巨響,整個山洞受到巨大力量衝擊,瞬間崩塌,孫武只覺得腳底傳來一股不能抗拒的強大吸力,自己雖然運起金鐘護身勁,想要穩住身形,但兩股力量卻相差太遠,身不由主地被那股吸力狂拉出去,墜入土中。
「小殤~~~」
還擔心著小殤會不會在地道崩塌中受傷,孫武卻已是自身難保,在土中激烈旋轉,不曉得被拖過多少距離,才在又是一聲巨響中,身體陡然一輕,與無數的土石泥塊往下墜去,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竟漂浮在空中,而所謂的雲路天梯赫然就在眼前。
那……實在與想像中的梯子有很大差別,不知道是哪個白癡居然把這東西形容為「天梯」,害自己有錯誤期待,眼前的這個巨大東西,怎麼看都是所謂的「龍捲風」!
一個半徑超過五百公尺,高速激旋的黑色氣團,底部穿雲而落,通往看不見的遠處,可以想像必然是與地相連,因為龍卷狂風之中有好多東西都在激轉著,巨大的岩石、樹木、建築物殘骸,甚至還有哀嚎吼叫中的生物,全都是被從地面上吸扯而來,隨著龍卷狂風直達天際。
這不是什麼天梯,根本就是一場天然災害,成噸重的龐然大物在強風中輕若無物,被上升氣流推升到天際,捲到了狂風邊緣,像是根稻草般被拋甩出去,穿過厚密雲層,高速墜落地面,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砸到碎得不能再碎。
(原來……這就是雲路天梯!)
耳邊大氣怒號,吹來的狂風刮體如刀,孫武竭力維持住一絲意識清明,心裡終於明白所謂的天梯入門是怎樣一回事。想要進入梁山泊的人們,在山下等待季節性風災的發生,當巨大的龍捲風出現,就運起最強的護身勁,或是裝配其他強力護身法寶衝入風中,被龍捲風吸扯上天,然後在被扯到邊緣的時候,看準方位縱躍出去,就有希望降落在被雲渦繚繞守護的梁山泊中。
這種根本就是給瘋子用的爛方法!只要護身真氣稍弱一點,馬上就會在狂風中斃命,即使能夠被順利吸扯上天並且保住性命,如果時間與方位不對,也找不到梁山泊位置,那麼就只能含恨從高空摔落,粉身碎骨。整個過程中武功與運氣缺一不可,完全是九死一生的登天法,自古以來,不曉得有多少英雄好漢半途陣亡,死不瞑目。
(果然,我就奇怪小殤怎麼會那麼好心,主動幫我把地面弄軟,她一定是早就算計到,我又中計了……)
懊惱無濟於事,看到眼前這麼壯闊的天地大變,孫武腦中也閃過「這次死定了」的必然想法,儘管他一直告訴自己要鎮定,慌亂只會死得更快,但擺在眼前的事實是:自己身在萬尺高空之上,人非飛鳥,無處著力,除了往下高速摔落之外,哪有什麼別的事能做?
更糟糕的是,龍卷狂風的吸力越來越強,自己身不由主,短短幾秒的抵抗失敗後,一下子就被吸扯過去,成為龍卷狂風中的一份子。
(真、真的要死了……早知道就不用這方法偷跑了……)
這是孫武腦海閃過的最後念頭,因為被吸扯進龍捲風之後,劇烈的風壓與氣壓恍若千百把小刀,激烈切割著他身體的每一寸,瘋狂拉扯撕裂,痛得完全失去思考,只是本能地運起金鐘罩,不顧一切地鼓催力量,才沒有立刻四分五裂。
「金鐘罩·第五關!」
第五關的金鐘罩,是孫武目前所能發揮的最高力量,儘管強橫,但由於才剛剛圓功未久,力量不純,孫武並沒有辦法維持太久,最多就是像挖地道時候那樣打個幾拳,長時間硬撐下去,失控的金鐘勁就會反噬內臟,創傷己身。這些道理他一清二楚,但現在為了保命,哪裡管得了這許多,一運就是金鐘罩的第五關力量,拚命抵抗著那碎骨撕肉的龍卷狂風。
(每次警報的時間都不長,我只要撐過一段時間,這個龍捲風就會消失。)
逃家壯舉變成了生死險關,孫武不是不怕,只是知道現在沒有時間害怕,強鼓力量支撐身體,金鐘護身勁硬抗龍卷狂風,所受到的衝擊力遠超過平時訓練,不管是鐵砂的高熱,或是粗大木棍痛擊身體,那都比不上現在短短一秒內就被狂風上下甩動數百公尺,巨大風壓一下子像是好幾雙大手,分別要把身體扯裂,一下又像是沉重的大鐵錘,痛擊身軀,要把自己打扁。
不同形式的重擊,轉瞬間密集地施加在身體上,金鐘罩第五關雖然號稱可抵千槍萬刃,但在這浩瀚的自然威力前,卻也相形見絀,撐不到多少時間就開始崩裂,迅速往下降低關數,一條一條細小裂縫出現,遍佈整具金身,正是金鐘勁徹底瓦解的徵兆,然而,在這生死關頭,十年來不論寒暑晴雨都苦練不輟的紮實修練,卻一點一滴地顯露出來。
十年來不求躁進、不求速成,從不間斷地每日勤練,無論是多麼乏味或辛苦的鍛煉過程,少年從來沒有逃避過,即使是一句普通的口訣,他都曾老老實實地練上幾個月。孫武的資質不算魯鈍,但他卻未因此而鬆懈過,十年辛勤累積的成果,在生死關頭完全展現,配合本身的意志力,崩潰中的金鐘勁赫然反向重組!
第一關、第二關、第三關、第四關……一度降到谷底的金鐘勁反向重組,化作充沛真氣竄走百脈,不屈服於外界的龐大氣壓,反而在這惡劣環境中為了抗壓而提升,奇跡似地重組回頂峰的第五關功力,餘勢未止,還繼續往上提升,在抗衡外界壓力的同時,將本身力量推升上一個又一個的新高峰。
(撐住!撐住!只要稍微一下失神,我就再也見不到姊姊和老爹了!)
際遇千載難逢,孫武卻沒有察覺體內的真氣變化,腦裡只剩下最後的一絲堅持與意念,與週身劇痛苦苦支撐。
激旋的黑色龍捲風中,隱約見到一絲微小的金芒閃動。半徑五百尺寬的龍卷狂風,像是一條雄偉的黑色巨龍,翻騰狂嘯,聲勢驚天動地,但任黑龍怎樣捲動身軀,強風之中的一縷金芒卻始終不衰,沒辦法被掩蓋,甚至還在濃密黑氣當中越來越強,不住提升亮度。
最後,當龍卷狂風失去動力,逐漸弱化減小規模,不再受到壓抑的金光陡然大盛,恍如一輪熾烈紅日,穿雲破月,光照四方,逼得人難以正視,而身處金色強光中心的孫武,只覺得腦裡轟然一聲,疼痛不已的身體頓時輕鬆起來,體內真氣飛快竄走,平常一些運行不到的地方竟豁然開朗,無處不暢快。
(這感覺……和突破金鐘第四關時的感覺好像……)
不及思索這感覺所代表的意義,意識昏沉的少年睜開眼睛,只見天上金光萬道,遍照遼闊雲海,波蕩起伏,氣象萬千的瑰麗景象,美得一如夢中,正是自己近日來每次作夢所出現的畫面。
勉力往西方看去,巨大的緩旋雲渦中,梁山泊的村落建築隱約可見,距離並不算遠,如果自己懂得什麼上乘輕功,又會計算氣流風向,或許就可以成為那萬中無一的幸運兒,乘著雲路天梯的剩餘氣流,重回梁山泊。
然而,這就是世事難以兩全其美的地方,苦練的金鐘罩能在雲路天梯中保住自己性命,但卻也限制住輕身功夫的能耐,縱躍飛騰的本事一直就是自己的弱項,當周圍的旋轉氣流全數消失,自己就只能順應最合理的結果,像個笨重石頭般往下砸落。
呼呼風聲狂吹過耳,孫武高速摔墜,在因為脫力而昏迷前,他只覺得這一切無比荒謬,自己鼓起勇氣逃家的第一步,還沒碰到地面,卻要死得這麼莫名其妙,真是好沒意義。
或許,這一切只是作夢,當自己清醒過來,會發現其實還好好睡在床上,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
「嚇……我在哪裡?床上?真的是在作夢?」
驚愕中醒來,又是平常那種不真實的錯愕感,彷彿自己猶在夢中。
孫武回溯記憶,腦裡還記得的全是高空墜落景象,給嚇了一大跳,跟著才發現自己好端端地躺在一張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之前發生的事如同一場夢境。
(對了,我好像在夢裡有突破武功!)
稍微提氣運勁,丹田里一片空蕩蕩的,平日苦練的真氣赫然點滴無存,一運氣小腹就像千針亂刺般疼痛,孫武幾乎就叫了出來,但隨即便醒悟,這是過度催運真氣、內力耗竭的現象,休息幾天後就會康復。會有這種現象出現,證明自己的記憶並非夢境,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現在雖然運不出真氣,可是在暴風圈裡的時候,我確實突破第五關了,那就表示我的金鐘罩練到……好酷啊,第六關耶!)
梁山泊裡頭沒有彩券這種東西,孫武只聽人說過,而他現在確實有中了頭獎的興奮心情。
金鐘罩第六關以上,被慈航靜殿立為不輕易外傳的機密武學,外界無法取得授權或是購買秘笈,梁山泊裡頭也沒有秘笈藏書,孫武練到第五關之後,本以為可能今生都沒有機會突破,萬萬想不到會在這等奇緣之下,突破修上第六關。
(金鐘罩首三關很好上手,但越往上就一關比一關難練,要練到第五關,平常需要二十年以上的苦練,那練到第六關應該要三十年以上吧?我今年才十四歲耶!太棒了,要馬上告訴姊姊,讓她高興一下。)
想到這一點,孫武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房間裡,沒有點燈、沒有窗戶,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從屋內大小來判斷,這並不是自己的房間,也不是村中的任何一間房屋,全然是個陌生之所。
再想仔細一點,自己剛剛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現在居然毫髮無傷,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難道自己已經死了,而這黑漆漆的房間就是地獄?
「哦,你已經醒啦?沒有大礙吧?」
在少年被自己的恐怖幻想嚇壞之前,一個低沉的女性嗓音傳來,跟著眼前燈光一亮,幾盞燈同時被打開,把整個房間照得透亮,瞬間給予少年極大的震驚。
過去他從來不曾看過這麼華麗的房間,四方牆壁連同地板都是閃亮的金屬,這和只用木頭、茅草建屋的梁山泊不同,周圍的佈置看起來整齊明快,嶄新的沙發與辦公桌都是梁山泊所沒有的豪華貨色,就算是村裡最富有的人家,房間也都沒有這裡來得氣派,更別說這裡的燈光全是燈泡,這種電氣法寶簡直是超奢華的傢俱,除了小殤,整個梁山泊沒有人能這麼做。
而站在這個豪華房間門口的,卻是一個陌生女人,約莫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相貌娟秀,身穿一襲英武淺藍軍裝,腰繫軍刀、腳踩軍靴,肩上的繡飾應該代表軍階,但孫武卻看不出來,只是驚訝於這名女子的左眼上有一道傷疤毀去了左眼。
如果她是穿著仕女的禮服,梳著典雅髮型,看起來一定非常醜陋,但一身軍裝的英武氣派、刻意剪短的俐落髮型,卻讓那道毀目傷疤看來別具魅力,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勃勃英氣,讓人看了就生出好感。
而這名看來煞氣騰騰的女軍官,卻表現得異常和善,來到孫武面前拉張椅子坐下,笑著向他自我介紹。
「我叫納蘭元蝶,是本艦的艦長,歡迎你來到本艦。」
沒有架子的態度,讓孫武僅有的戒心也消於無形,在接下來的簡短交談中,孫武知道自己在不久前從天而降,穿破這艘船的頂蓋,壓傷了三個水手後昏迷過去,然後被緊急送醫治療,幸好沒有什麼大礙。
從高空摔落,僅僅壓傷一、兩個人就卸去衝力,聽來實在很不合理,孫武也覺得自己能夠存活簡直是奇跡,不過當前最重要的,是想到那幾個因己受傷的水手,滿懷歉疚,想要第一時間去看看他們的狀況,並且誠懇道歉。
「不要緊、不要緊,他們都沒什麼大礙,反倒是小弟弟你摔下來的時候,撞穿了幾層鋼板,卻沒受什麼傷害,這點令我們非常困惑呢!看你……好像沒練過什麼功夫啊?」
這個道理孫武心裡清楚,只是不好說出口。自己摔墜下來的時候,肯定是金鐘罩餘勁尚在,以金鐘罩第六關的強猛護身勁,撞穿幾層鋼板並不難,而自己暈倒後真氣散盡,旁人當然驗不出個什麼東西來。
仔細想一想,這是自己離開梁山泊後,首次與外界人接觸,從目前的情形看來,這真是一個友善的開始。自己遇到生命危險,外頭的人救了自己,而第一個接觸的外界人竟如此和善而優秀,一點都不像自己所擔心的那樣凶神惡煞,這樣子實在是太好了。
「對了,小弟弟,你怎麼會從天上掉下來呢?你……是不是從那個傳說中的梁山泊來的呢?」
「是啊……呃!」
懊惱自己回答得太快,孫武連忙止住了話,但納蘭元蝶笑吟吟地解釋,自己正率領一艘探險船,追尋雲路天梯的蹤跡,想要探訪傳說中的梁山泊,了卻從祖父時代就相傳下來的全族心願,或許……也已經有長輩成功進入梁山泊了。
「這……你的長輩是哪一位?說出來看看,也許我知道。」
梁山泊的人口不多,每個村民孫武都認得,但是女軍官連續報了幾個名字,孫武卻完全陌生。想到自己不久前的經歷,那些人可能都已經不幸喪命在登天途中,念及這點,孫武頓時難以正視納蘭元蝶的眼睛。
「這樣啊……你完全沒聽過他們啊!」
從孫武的態度中看出答案,納蘭元蝶的表情閃過一絲沉重與黯然,孫武看到這表情,更是由衷替救命恩人難過。
「那麼,就算是悼慰我家的長輩也好,能不能對我說說梁山泊內的事物呢?一點也好,只要能接觸到一點,他們就能安心瞑目了。」
如果能在這種時候表現出拒絕的態度,那孫武就不是孫武了。儘管為難,他還是點點頭,挑一些覺得可以說的東西來講,其實梁山泊沒有什麼秘密,除了方向位置勉強算得上重要機密,剩下的一切就是深山小村,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
孫武所理解的事實是,梁山泊是個與世無爭的仙境,外界人之所以拚命想進入梁山泊,是為了躲避仇殺與恩怨,只要能進入梁山泊,就可以從此與這些擾人的事物永別,這便是梁山泊對外界人的吸引力,因此,孫武盡挑一些春耕夏收的田野風光,還有村民們純樸度日的種種美好來說。
然而,這些話卻似乎不是納蘭元蝶想聽的,就連孫武都可以明顯地察覺到她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從本來的和善,漸漸覆蓋上一層怒意,彷彿正壓抑著極大的怒氣,與之前進來時候的模樣判若兩人,還時時打斷孫武的話,改問起梁山泊的方位。
孫武本性質樸,但卻不笨,到了這個時候哪還不曉得事情有問題,再想到對方自稱是探險隊,卻身著軍裝,怎麼看都是一件很古怪的事,自己居然對這件事視而不見,真是蠢得可以,於是立刻閉口不語。
「哼,小鬼,你這破綻百出的謊話,瞞得過我嗎?傳說中的梁山泊,藏有無數奇異法寶,還有當年西方異族的不世武學,怎麼可能會是這麼普通的地方?你以為這騙得了誰啊?」
完全聽不懂的話語,讓孫武更加困惑,而知道套話策略已經失敗的納蘭元蝶也不再多費唇舌,看也不看孫武一眼,起身朝門口走去。
「我們馬上要進行作戰會議,等到會議結束,我會再問你一次,如果你還繼續在我面前胡說八道,到時候肯定有你好受的!」
納蘭元蝶開門離去時,門外赫然站著幾名衛兵,全數身著畢挺軍裝,顯然這艘船上多數都是軍人,隸屬於某個軍事集團,極有可能就是大武王朝正規軍。
孫武見到這等陣仗,心中懊悔不已,知道自己可能已經闖下大禍,即將帶給村裡天大的麻煩,偏生目前處於完全脫力的狀態,什麼武功都用不出來,更無法做些什麼,正在煩惱時,卻聽見納蘭元蝶對士兵下令。
「不要浪費空間,把兩個人關在一起,晚一點送去拷問。」
還有人要被送來與自己關在一起?是什麼人?這艘船上還有別的俘虜嗎?
孫武的困惑很快就變成錯愕,因為當門再次打開,幾名衛兵所帶進來的,是一名彷彿被嚇得失了魂,不住驚惶啼哭的小女孩,通紅的眼睛與淚痕,讓人看了滿心憐惜,就連幾名衛兵都好像心中不忍,匆匆把人送入房間後,立刻把房門緊閉關上,生怕那啼哭聲讓自己心軟。
但孫武的嘴巴,卻像被連塞了幾個雞蛋般張得老大,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嬌弱啼哭的純真女孩,剎那間變了表情,似笑非笑地側過頭來,對自己比起大拇指。
「青梅竹馬,恭喜翹家成功,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