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 第五章 冷眼天下·看破紅塵

  自從透過虛江子的記憶,接觸到河洛派的上乘武學,孫武現學現賣,在之後的數場戰鬥中大佔便宜,勝得輕鬆漂亮。

  然而,孫武自己心裡也清楚,河洛派武技無論是以柔克剛,還是借力打力,在本質上都是高度的技巧運用,而技巧這種東西,說明白了就是熟能生巧,自己雖然屢逢異遇,但在底子上,怎樣都比不過那些練河洛武技練了半輩子的人,所以碰上魔狼還可以巧破力,碰上河洛高手孫武就不敢冒險斗巧,更別說是碰上心眼宗主本人了。

  最無奈的一點,就是不想什麼偏來什麼,直接對上河洛劍派高手時,居然是撞上了心眼宗主,孫武暗歎自己運氣太差的同時,也唯有小心應對,更不敢使用任何河洛武技,省得對方由破綻而入,一招之間便讓自己飲恨落敗。

  可惜,再怎麼防備,最後仍是棋差一著,在與心眼宗主內力對拼的關鍵時刻,忽然被對方巧妙卸勁,一推、一轉,孫武的掌力全數轉向,轟在妃憐袖的護身氣牆之上。

  五蘊龍珠運作時所組成的無形力場,不是普通的力量或刀劍所能破,但如來神掌驚天動地,可不是普通的力量,縱是龍珠所釋放的力場護罩,挨了神掌一擊,也是非破不可,孫武輕易擊穿護罩,儘管他驚得魂飛魄散,連忙想要收力,可惜這一掌仍是義無反顧地擊在妃憐袖身上。

  假如孫武這一記神掌是十足狀態,碰著妃憐袖的瞬間發勁,肯定會把妃憐袖擊斃,甚至把整個上半身瞬間打爛。然而,這一記佛動山河,先是與心眼宗主的修羅劫比拚消耗,被轉卸後孫武又連忙收力,擊在妃憐袖身上的力量只剩下兩成,再碰上妃憐袖此刻的特殊狀態,這一掌的力量赫然如同泥牛入海,頃刻間便消失不見。

  孫武一驚,對這莫名現象茫然不解,卻發現自己擊在妃憐袖左肩的手掌抽不回來,已被黏住,而一股源源不絕的強大吸力,正從妃憐袖的身上透過掌心,吸扯自己全身的氣血精元。

  「呃!這……」

  先天苦練加上後天磨難,孫武的內力在年輕一輩中幾乎無人能及,要不然也不能憑自己的力量發出神掌,但此刻遭到妃憐袖的吸蝕,全身內力被瘋狂地吸汲出去,短短幾秒,孫武的手掌便開始乾癟、血肉枯萎,還迅速往上蔓延。

  要是讓這情形繼續,幾十秒不到,孫武就要化成一具乾屍,而脫困的方法有三個,第一便是壯士斷腕,勇敢地把手臂砍斷,中止這股吸蝕異勁,只不過,少年雖然不是懦夫,卻也沒有勇猛到敢隨隨便便斷腕求生,比較之下,還是第二個方法可靠得多。

  孫武的一掌被吸住,但左臂仍能活動自如,儘管現在是吃力了點,不過要揮掌將人推擊出去,應該沒有問題,他奮起餘力,聚在左臂,正要擊向妃憐袖,卻看見妃憐袖面上滿是涔涔冷汗,秀美的雙眉緊緊蹙起,相當痛楚,更似乎對身外之事渾無所覺。

  這一眼,孫武心頭震動,情形很明顯,如果自己真的一掌擊開妃憐袖,在當前的情形下,駕馭不住龍珠的她必遭反噬,說得明白一點,那就是死定了,而自己怎麼也不可能坐看她沒命,這麼一來……剩下的方法就只剩一個了。

  心隨念轉,孫武的左手還是按上了妃憐袖後心,勁力一吐,卻不是將她震開,竟是毫無保留地灌輸真氣過去。一隻手被吸和兩隻手被吸,速度上其實沒有太大差別,從雙臂上如刀割般的痛楚、快要躍出胸口的急促心跳,孫武很清楚自己再撐不了多久便會成為乾屍,心下無奈,但到了這地步,後悔也無用,唯有動用那封印許久的邪惡力量。

  「哼!」

  只是一瞬之間,整個氣氛完全不同了,為求應付眼前絕境,孫武不得不使用體內的舍利邪能。當初因為顧慮佛血舍利對身、心的傷害,孫武刻意避免使用,戰鬥時全憑自己真正實力應敵,由於這段時間武功又有長進,孫武本以為有可能再也用不著這邪惡力量了,哪想到,今天還是被逼著用上,一經催運,澎湃的能量立即從體內湧現,萬馬奔騰般走竄全身,經脈鼓脹欲爆。

  (唔……還以為我的力量有提升,應該能控制住佛血舍利的,現在看來,這個想法還是太天真了,這鬼東西根本不是人力能控制的……)

  要是像之前在慈航靜殿時一樣,失控的舍利邪能流竄於體內,撐不到幾分鐘就要粉身碎骨了,但如今的情形卻不一樣,妃憐袖操作河圖所造成的能量缺口,讓舍利邪能有了一個宣洩的口子,那些本來將孫武經脈撐得快要爆裂的真氣,全數輸往妃憐袖體內,助她駕馭五蘊龍珠的能量。

  要實現妃憐袖的音波戰術,最起碼要三顆五蘊龍珠,才能勉強發動,但當她好不容易集齊三顆龍珠,她才發現一個很要命的難題,就是三顆龍珠的能量並流匯聚時,自己並沒有能力駕馭這股沛然大力,導入河圖,整個戰術就在這裡中斷,無法實施。

  當孫武發動舍利邪能,源源不絕地灌入妃憐袖體內,所造成的效果並不是讓她體內能量更形增多,而是將她在狂暴的能量衝擊中穩穩「扶」住,形成一個穩固的通道,讓三顆龍珠的能量,順利地輸入河圖之內。

  能量的運輸一穩定下來,妃憐袖所承受的壓力就少了大半,痛楚減輕,神智回復,對身外之事有了感覺,先是察覺到身旁多了一個人,正傳輸力量給自己,跟著便察覺到那人正是孫武。

  「小、小武先生……」

  聽出這顫抖的聲音中,蘊含著歉疚與關心,孫武大感寬慰,卻不敢開口出聲,雖然看不見自己的樣子,不過從體內氣血翻騰的情形來推,肯定是臉色蒼白,目光渙散,這點如果讓妃憐袖察覺到,可不是什麼好事。

  突然,孫武察覺到一點不妙。從妃憐袖眼罩上的反光,孫武看到心眼宗主正在自己身後,還一掌往自己的後腦按下,動作是不快,但看起來總不會是來摸摸頭,問聲好就算了,這一下趁人之危,利用自己不能反抗、抵禦的當口,一掌打來,實在是很毒辣。

  只是,心眼宗主的這一掌,似乎也失算,拍至中途,便被一股無形氣牆所阻,那是五蘊龍珠、佛血舍利匯流而成,即使是心眼宗主,猝不及防之下,也無法一擊而破,還被強大的反彈力量震得身形一晃。

  「唔……」

  心眼宗主吃了一點小虧,卻再一次舉起手來。剛才的一擊未能成功,只是因為沒有用足力,這一次勁道使足,他有絕對信心,一掌便將這個已無利用價值的小子殺掉,或者……至少也要廢去他的戰鬥能力。

  致命危機在即,孫武心裡何嘗不焦急,但自己抽不出手來防禦,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甩開腦裡雜念,將金鐘罩催上第七關,預備硬擋這一擊,圖個僥倖。整個時間彷彿停頓下來,他甚至好像聽見敵人的冷笑聲,心裡正做最壞打算,突然雙手扶著的那具嬌軀一動,正全神操作五蘊龍珠的妃憐袖,在這個時候抬起了頭,望向孫武身後。

  妃憐袖目不視物,平時活動全靠其餘五識感知,比明眼人更厲害,看不看得見似乎沒什麼差別,要看人也不必特別抬起頭來,然而,這次卻不太一樣,當妃憐袖抬起頭,一件斷裂的東西掉了下來。

  掉落的東西,孫武覺得眼熟,那是妃憐袖戴在臉上的眼罩,幾乎不曾取下來過,現在斷成兩截,從臉上掉了下來。

  眼罩掉落,被眼罩遮住的雙目呢?

  眼睛……睜開了!

  這一雙閉上多年的眼睛,此刻睜開,眸如秋水,閃亮晶燦,宛如碧玉,無疑是一雙很美的眼睛,但卻以一種令人心怯的目光,如戟如劍,直直地望向孫武的身後。雖然不是正面相對,可是當孫武接觸到妃憐袖的眼睛,卻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彷彿被什麼極銳利的神兵抵著咽喉、刺入眼睛,假如這世上有什麼目光能殺人,少年覺得就是眼前這一種了。

  驚愕之中,孫武想起了一些被自己忘掉的東西,剛認識的時候,曾聽妃憐袖說過,她並不是眼盲,只是為了修練一種絕學,封住了雙眼,這才不能視物。如今,不能視物的她終於睜開雙眼,是因為修行已功德圓滿?還是太想看看心眼宗主?

  答案在下一刻出現,隨著妃憐袖睜開眼睛,心眼宗主擊向孫武後腦的一掌停住,跟著便是一聲慘嚎。整個過程似乎很長,卻都只在短短數秒內發生,當少年禁不住好奇轉頭後望,所看到的畫面,就是心眼宗主的上半身被烈火籠罩,正在熾烈燃燒。

  以心眼宗主的武功,被烈火焚身,只要鼓動護身真氣相抗,輕易就能將火焰熄滅,但這團火焰罩住心眼宗主半身,越燒越旺,竟然沒有半點減弱之象,顯然不是尋常火焰,而是蘊含著某種力量,類似道門三昧真火之類的火焰。

  孫武留意那團火焰,發現火焰的顏色紅得異常,那種極度濃烈的紅色,好似隨時都會滴出鮮血一般,的確不是正常的火焰,而心眼宗主被籠罩在血焰中,正運內力護體相抗,只是效果並不明顯,這團血焰無法單純用內力熄滅,即使以心眼宗主武功之高,也只能以真氣在皮膚與火焰之間,形成一道保護層,阻止血焰蔓延,不能一口氣將之熄滅。

  與此同時,孫武也發現妃憐袖的身體顫抖得很厲害,視線更是不曾離開心眼宗主的身體,似乎是藉著「目力」在和敵人比拚力量,這種奇特的技巧,過去聞所未聞,真是把功夫練到極致,連目光也能傷人?

  不過,這明顯不是一個相互較勁的好時候,三顆龍珠發動所形成的能量衝擊,在妃憐袖的體內反覆發生,她必須像走鋼索一樣,小心地引導、平衡,否則隨時有滅頂之災,而她卻在這個節骨眼上與心眼宗主比拚,孫武一面是感謝,一面又是憂心不已,想幫忙卻不知道能怎麼做。

  (這樣撐不久的,真火雖然厲害,可是威脅不了這種級數的高手,頂多只能打他一個出其不意,如果妃小姐的眼術只有這樣,很快就威脅不了這傢伙了。)

  孫武的判斷相當正確,心眼宗主幾次嘗試,無法熄滅身上的火焰後,忽然一下運勁,釋放極寒凍氣,週身溫度瘋狂下降,轉眼間他整個人就被凍成一塊巨冰,身上的火焰也隨之熄滅。

  這似乎是修羅劫的寒冰地獄,只不過心眼宗主將這一擊的勁道減半,回擊自身,果然成功滅去襲身火焰,但在凍體成冰的同時,身上的衣物受到破壞,上半身所穿的白袍、披風,連同那個詭異的三角頭套,都碎裂片片,若不是冰層將他封凍起來,這一下就露出真面目了。

  孫武知道機會難得,想要趁機看清楚心眼宗主的模樣,但努力轉頭去看,只見到巨冰之上出現裂痕,而且還迅速變多、變大,知道是心眼宗主即將從內破冰而出,正不知如何是好,妃憐袖眼中雙瞳綻放奇光,一陣變幻,心眼宗主所在位置竟然發生扭曲,地面旋動,磚石破碎,出現了一個黑黝黝的洞穴,更有著強大的吸力,要將他吸入洞中。

  心眼宗主體外的巨冰未碎,連人帶冰如此沉重的份量,照說早該掉下去,但他不知道用了什麼奇術,硬是讓自己飄在半空中,穩穩不動,沒有墜入洞中,這時妃憐袖的眼瞳又是一變,孫武驚駭地看見她左邊的眼瞳,從碧綠的圓形,變成了金黃色的兩個三角形,形似沙漏,而伴隨這變化完成,則是天上一道驚雷電光,猶如金色長蛇,怒劈而下,直中心眼宗主。

  「轟!」

  天外飛來一擊,這明顯超出了心眼宗主的預計,措手不及之下,他終於承受不住,巨冰碎裂,他也往洞中墜去,而那個黑黝黝的洞穴則是激烈旋轉起來,像是用盡力氣要把吞噬下去的物體給絞碎、消化,幾秒之後,一切歸於平靜,地上只餘一個隆起的磚石堆。

  孫武看得目瞪口呆,如此神異的瞳術,聞所未聞,自己甚至不曉得這還算不算是武功,一下招雷,一下放火,還把地下都開出一個無底深洞來,若非自己親眼所見,委實難以相信。

  「妃小姐,你……你把他……扔到哪裡去了……」

  剛才的那個黑洞,如此深不見底,不像是通往任何真實所在,孫武懷疑妃憐袖是不是把人扔到某個奇異空間去了。

  「……只是幻術……他被夾入城壁之中,給磚石壓著……只能困他一陣,等六識幻覺消失,立刻就會……」

  聲音不但非常細微,而且斷斷續續,從驚愕中回復的孫武這才想到妃憐袖此刻根本沒有餘力說話,但是當他望向妃憐袖,卻被所看到的東西嚇了一跳。

  一度睜開的美麗雙眼,現在又重新閉上,兩行鮮血從眼角流下,在雪白的臉蛋上留下血痕,模樣委實慘烈可怖,孫武這一驚非同小可,腦中閃過無數念頭,猜想妃憐袖修練的這門瞳術可能尚未圓功,勉強使用,已就造成嚴重後患。

  「妃……」

  孫武的問話只說了一個字,便說不下去了,本來在舍利邪能的護持下,五蘊龍珠與河圖合流運作所造成的能量衝擊已穩定下來,可是此刻孫武所感到的,卻是妃憐袖體內的真氣流動再次失控,變成了一個無可想像的超大漩渦,猛把所接觸到的一切能源都吸扯過去,即使是佛血舍利這樣驚人的能量供給,一時間也顯得渺小,孫武彷彿置身怒海浪潮之中,體內所有精氣、力量,都被瘋狂吸扯,離體而去。

  (好、好驚人的吸攝力量,就連佛血舍利都快撐不住了,如果我不在這裡,妃小姐這一次肯定會變成乾屍!真毒辣,這就是河洛劍派的奸計嗎?)

  這個節骨眼上想這些,已經沒有多大意義,孫武所能做的,也只有把全身的力量毫無保留地輸出,希望能保住妃憐袖,度過這一劫。

  此時,半失去意識的妃憐袖,白皙的手掌本能地動作,彷彿按在一根無形的琴弦上,凌空虛撥,由五蘊龍珠所發動、河圖百倍增幅的超頻音劍,終於成功發出。

  以往妃憐袖發出音劍,都是具有指向性,朝某個方向指定發射,但這次在超量能量的全面供給下,音劍是以環狀朝四面八方發射,雖然僅是一發,卻分作五重,一重接著一重,轉眼間掃過方圓百餘里。

  這一發音劍,是針對魔狼而發,但並不代表對其他人就沒有影響,距離妃憐袖最近的孫武首當其衝,在被音劍貫穿身體的時候,完全停止動作。

  孫武的感覺很深刻,自己的金鐘罩能擋千刀萬刃,過往在私底下練習時,也曾多次硬擋過妃憐袖的音劍,但這一次情形似有不同,這一記音劍不是單純的物理攻擊,無形音波透體瞬間,孫武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像是被擊出體外。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孫武確實感覺到腦中一下暈眩,跟著就好像被什麼力量猛往後推,然後……看到了自己的後腦勺,還有整個身體,假如這不是幻覺,那自己無疑就有了靈魂出竅的初體驗。

  五重音劍,每一重透體,自己的意識就被擊得離軀體更遠,第五重音劍透體而來時,孫武的「意識」已被推離城頭,看見城下無數魔狼站立不動,保持著本來奔跑或撲擊的姿勢,如化石般動也不動一下,最後也不知道是哪邊開始有魔狼倒下,偌大一片黑壓壓的魔狼群,就像推骨牌似的效果,一個倒一個,全數倒成了一片。

  那麼龐大的阿默茲狼群,就這樣被瞬間瓦解了,而當第五重音劍到來,漂浮在半空中的孫武,整個意識渾渾噩噩,失去知覺,渾然不知自己身處何世,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狀態非常危險,如果持續下去,意識渙散,從此就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與死亡無異了。

  普通武者如果未修禪定,沒有做過精神修行,很難從這樣的狀態下自行甦醒,孫武也不曾修過禪定,可是之前佛血舍利心魔滋擾時,他有過類似的精神對抗經驗,現在從昏沉中清醒的速度也遠較常人為快,沒過多久,便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

  清醒之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時間應該沒有過去多久,因為自己的手還按在妃憐袖肩上,姿勢未變,當自己將一口真氣運遍全身,意外地發現每次運使完舍利邪能後的痛楚與不適,這次竟然沒有出現。

  之前決心封印舍利邪能,不再使用,那是因為這股能量根本就不是人體所能負荷。使用舍利邪能所帶來的傷害,分別來自身心兩方面,能量衝擊對肉體所造成的直接傷害,這點隨著自己金鐘罩的關數提高,逐漸可以承受,可是舍利邪能中蘊含的戾氣與怨念,卻是直接污染精神的劇毒,只要挺不過去,就會走火入魔,成為只知道殺戮的嗜血狂獸。

  心魔反噬,這確實是孫武最為畏懼的東西,這一次冒險使用舍利邪能,他早有了心理準備,只希望反噬發生得不要太快,能在退敵之後才爆發,否則自己就必死無疑。然而,所擔心的情形沒有出現,自己除了覺得極度疲累,手腳發軟,就沒有其它的不適現象,似乎妃憐袖將自己的靈識、魂魄擊出體外,意外造成了免受心魔反噬的結果,這實在令自己喜出望外。

  (可惜啊!這個方法本身也要命,太過危險,沒有複製可能,否則……)

  這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孫武注意到妃憐袖的狀況比自己糟得多,在強行發出這五重音劍後,環繞在她週身的三顆龍珠,已經消失不見,而她像是整個人的精氣都被掏空,身體晃了晃,險些就往前撲倒,孫武看情形不妙,出手攙扶,卻是腳下一陣虛浮,險些連自己也摔倒下去。

  不管怎麼說,這一個要命的險關總算是闖過去了,魔狼群俱已伏誅,要來偷襲的心眼宗主也被打倒,本來應該力竭死去的妃憐袖,因為得到佛血舍利的護持,也奇跡似的保住一命……從任何方面來看,己方這次都是撿了大便宜,雖然還說不上大獲全勝,但已是非常、非常幸運了。

  「對了,妃小姐說過,幻術只能困他一時,他隨時會脫困,我要準備……」

  孫武掙扎起身,卻因為虛耗過度,腳下又是一下踉蹌,差點連著妃憐袖一起又撲倒趴在地上,總算他身手敏捷,急忙反應,一腳重踏站定,這才沒有出醜,但經過這一下劇烈震盪,他暈暈沉沉的腦海驟然一醒,第一個閃過腦中的念頭就是:不對勁。

  河洛劍派設計妃憐袖以河圖誅殺魔狼,這件事本身幾乎是被公認有問題的,只不過因為猜不透這麼做的用意為何,誰也不敢直接挑明了說,但此事背後有陰謀存在,這點任誰都心照不宣。

  (照目前看來,心眼宗……不,河洛劍派這麼設計,就是為了要妃小姐的命,這種事……別鬧了好不好,太扯了!哪有可能啊!)

  以五蘊龍珠發動河圖,遠遠超過了妃憐袖的能力,要不是有了孫武的護持,她肯定是慘死當場,所以河洛劍派的陰謀,會害死妃憐袖,這點是不會錯的,但若說河洛劍派花了那麼多時間心力去引導,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就只是為了害死妃憐袖,這種事情絕不可能。

  妃憐袖的實力不弱,但以有心算無心,河洛劍派要暗算她並不困難,即使是恃強硬戰,河洛劍派裡也不是沒人能殺她,明明心眼宗主一掌就可以解決的事,哪用得著這樣大費周章,進行這許多設計、引導,還犧牲掉所有的魔狼,就只為了讓她力竭而死?若說這等設計是用來對付陸雲樵、武滄瀾這樣的絕頂強人,那還說得過去,可是對付妃憐袖……打只蚊子不用扛大炮出來吧?

  事情怎麼想都很奇怪,這時周圍已經漸漸有了人聲,攻城的魔狼群一下子全都倒下,城頭上的龜茲士兵,對於自己逃過一劫難以置信,狂喜的歡呼聲頻頻響起,北宮羅漢、拓拔小月都站了起來,看見那一大片魔狼的屍體,怎麼也沒法相信這是真的。

  在所有人當中最能保持冷靜的,似乎就是納蘭元蝶了,魔狼攻上城頭時,她持青龍令進行抵抗,幾乎也被吸乾了精氣,連站都站不起來,現在看到孫武和妃憐袖聯手擺平了魔狼,不是龜茲國民的她,欣喜有限,更多的卻是懷疑,腦裡所盤旋的念頭和孫武沒什麼差別。

  納蘭元蝶此行來到域外,就是為了心眼宗與孫武,現在看到心眼宗的魔狼已經被擺平,她下意識地朝孫武奔去,生怕這個主要目標有什麼閃失,只是由於體力消耗太過,一步跨出,雙腿無力,差點就這麼栽倒下去。

  一場激戰過後,重傷、脫力都是普遍現象,有這種問題的人城頭上比比皆是,所以納蘭元蝶這一下失足,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聞聲看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去,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她要起身的那一瞬間,一股巨大力量在她腳下爆開,威力之強,若不是敵人另有所圖,這一下就足以將她整個人打爛。

  「啊!」

  混亂之中,納蘭元蝶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手上一鬆,青龍令脫手飛出,自己則像斷線的風箏,被遠遠地掃了出去。

  地面爆炸的巨大聲響,驚動了這附近的所有人,當然也包括孫武在內,他本就擔憂著敵人的突襲,一聽見納蘭元蝶那邊的巨響,先是一愣,跟著便立刻想到自己的一大疏忽,更明白敵人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孫武第一時間搶著奔過去,卻是晚了一步,自空中掉落下來的青龍令,被一隻手掌穩穩接過,跟著便是一陣得意而放肆的狂笑。

  「哈!真是天助我也,大武龍族的重寶,居然就這麼落在我的手裡!」

  奪得青龍令,出手者笑得狂妄,看也不看孫武一下,隨手揮出,一股剛勁襲向孫武,逼得他不得不擺出防禦架式,並在手足酸軟的此刻,硬生生被推退數步,錯失了最佳的反擊機會。

  (可惡,察覺得太晚了……)

  孫武一直提防著心眼宗主的反擊,只是沒有想到,他解開幻術,破地而出的第一擊,居然不是正面攻向敵人,而是奪取青龍令,這一下失策,青龍令已經落入敵手,讓敵人如虎添翼。

  扼腕已是無用,孫武如今最在意的,就是趁著心眼宗主再度現身,好好看清楚他是誰。之前的戰鬥中,他的頭套與上衣已被損毀,雖然也有可能他隨身帶著替換衣物,馬上又取出替換上,但堂堂一代宗師,照理說總不會如此搞笑吧?

  「你……」

  看清楚的一剎那,孫武的聲音顫慄起來,他記得虛河子十餘年前的長相,但眼前的這個人、這張面孔……他、他是……

  「……伽利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