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進炮陣之中,孫武馬上就後悔了。姑且不論外頭的人是否會追進來,自己抱著小殤就這麼跳進來,馬上就撞到一個新問題,那便是自己還要護著小殤,用身體為她擋住激光射擊,這麼一來,狀況比先前還要惡劣,根本是飲鴆止渴。
「小殤,情形好像更糟糕了,你出的餿主意好爛啊!」孫武道:「拿法寶,啊!對了,把「九龍神火罩」拿出來啦!」
「不要吵,做人應該腳踏實地,有什麼事先想著自己解決,不要一天到晚只想著靠法寶。」
「你哪有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口舌之爭無益,但在百忙之中,孫武看見大氣中有半透明的影像浮動,那幾名神秘殺手竟不肯放棄,直直追了過來,而且這一次他們不顧小殤,直朝孫武撲來,如果說剛才對小殤只是把她當個普通女孩來滅口,那麼現在就是認出孫武的身份,要將他擒殺。
(見到我就要抓要殺,來的是朝廷中人?還是慈航靜殿的陰謀份子?)
這兩個選項都有可能,孫武思考之中更發現了一點,就是那些人明明闖入激光陣內,但卻好像不存在一樣,沒有引起激光炮的反應,所有光炮的指向仍只盯自己一個人,如此一來,別說是雙面受敵,簡直是三面受敵了。
「沒有什麼好奇怪的,那些人身上裝配的半隱形法寶,可以瞞過大多數的探測機械,這種程度的防禦武器拿他們沒辦法。」
「小殤!你有時間做這種分析,還不如把「九龍神火罩」拿出來,或是告訴我一個可以脫困的方法,再這麼拖下去,我們就要一起同歸於盡了!」
「……拿不出來。」
孫武正忙於應付四面射來的激光,還要注意那些殺手神出鬼沒的攻擊,聽了小殤這句話,百忙中一下心驚,連挨了八道激光,又被人在頸項中砍了一記,痛徹心肺,好不容易才緩出一口氣,勉強說話。
「你……怎麼會拿不出來?」
「最近身體狀況不好,法寶都用不出來啦!你知道的,女孩子每個月總有幾天不方便。」
「真的?可是,那是成年女孩子才有的事,你才幾歲?初經來過了嗎?」
「不相信我的話,你可以去問這些殺手啊!」
孫武這一驚非同小可,最初的幾秒,他還以為小殤是開玩笑,因為彼此從小一起長大,記憶中小殤生病的次數不多,而且無論是怎樣的大病小病,從沒看過她病到不能使用法寶,現在說什麼身體狀況不佳,法寶用不出來,這種鬼話誰肯相信啊?
然而,回想起這段時間以來小殤的種種怪異動作,還有出發時香菱擔憂的表情,所有事情貫連在一起,一切登時有了答案。雖然不曉得是什麼理由,但小殤確實是用不出法寶,或者是像自己一樣力量受限,僅能使用耗力度低的法寶。無論如何,只要這個答案沒錯,現在小殤是完全沒有自衛能力,幫不上自己的忙。
「你不用太擔心,只要再多撐幾十秒就沒事了。」
「你所謂的沒事,是我們兩個一起被送上西天,一了百了的那種沒事嗎?」
「如果被這種雜碎闖進去,裡頭的人也就沒什麼了不起,更不夠資格當什麼傳法長老了。堂堂慈航靜殿的傳法長老,不該這樣就被難住。」
「傳法長老是很了不起,但我現在更擔心我們自己的問題啊!」
孫武用背脊擋住小殤,替她連挨了幾記光炮射擊,胸口氣血翻湧,擔心內傷隨時會被觸發,腦裡構思著脫困的辦法,哪知突然之間異變陡生,一種低頻率的吼嘯聲傳遍整座樹林,緊接著,所有蟲鳴鳥叫之聲全告消失。
「哇啊!」
一聲淒厲的慘嚎,傳遍在場每個人的耳裡,殺手們的進攻動作暫停,所有人全神貫注,一面防禦,一面留神看看是發生何事。
「嗚哇!」
「啊!」
慘叫聲連接響起,不絕於耳,雖然這些殺手都裝配著匿蹤法寶,在某些條件下甚至能近乎透明,但孫武還是發現,他們的數目正在快速銳減中,彷彿有一個比他們更為透明隱形的凶物,正在吞噬、誅滅這些不請自來的外客。
「什麼東西?」
「小心!可能是生物武器,目標人物的資料……嗚哇!」
在這種看不見的致命壓力下,敵人相互喊話交談,而且對於傳法長老的身份也有所臆測,不過這些都沒什麼幫助,儘管縱橫掃射的激光沒有一發對準他們,但他們確實被削減了人數,到了後來,他們顧不得再藏匿行蹤,關掉了藏形法寶,全力逃走。
孫武看得很清楚,這群殺手在樹林枝頭間跳躍來去,靈敏尤勝猿猴,但不管他們身手有多矯捷,在降落的瞬間,就彷彿泥牛入海般失去了蹤影,叫喊的聲音在一瞬間中斷消失,連那模模糊糊的身影也徹底消失。
幾分鐘後,當整座樹林重歸於平靜,什麼聲音都完全聽不到,孫武終於肯定,那些敵人已經被消滅,半個都沒留下來。
(好厲害的法寶,到底是什麼東西?我看都沒看到,傳法長老的手段果然厲害,唔,現在算是危機解除了嗎?)
孫武想著這個問題,心裡很清楚地知道不是,因為敵人雖是給消滅了,但來自激光炮的射擊仍未停止,顯然傳法長老的「考驗」還在繼續。久守必失,這樣子打下去自己遲早會支撐不住,如果想要有所突破,那麼就只能以攻代守,趁著自己還有體力,打出一條生路來。
「小殤,我要拚一拚了,你沒問題嗎?」
「不管什麼問題,都不是嘴巴光說說就能解決的,你放手幹吧!」
「好!」
在進退取捨的抉擇上,孫武選擇信任小殤,這不只是對她頭腦的推崇,也是一種近乎本能反應的盲目感覺。而在作出選擇後,孫武所採取的動作就很明快,首先是急提一口真氣,大喝出聲。
「傳法長老,我們沒有惡意,這次考驗發生了點意外,請您把機關暫時關掉,先讓我把我妹妹放回去,再獨自來接受考驗,可以嗎?」
連喊了三聲,中氣十足,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孫武相信對方一定有聽到,但是機關沒有停下,對方也沒有任何表示,既然如此,不管自己做些什麼,都是心安理得了。
基於對小殤的信任,孫武拋開顧忌,全力鼓催金鐘罩,將金鐘勁催上第六關,剎時間耀眼金光大盛,所有射在身上的激光全部被彈開,而他雙臂分往左右橫掃,臂上勁力大得出奇,一碰到樹木,便將碗口粗的大樹攔腰打斷,向四周折倒了下去。
連續打斷幾棵巨木後,由激光所組成的火力網頓時大亂,雖是仍繼續發射,但卻是亂射在樹木枝幹上,已不能準確射擊敵人。孫武解除威脅後,只覺得全身真氣充沛,不吐不快,彷彿四肢百骸有著用不完的力量,心知佛血舍利的能量已被牽動,難以輕易平復,現在也只有順其自然。
「傳法長老,請出來一見。」
抱著小殤,孫武朝著那座林間小屋走去,從樹林的縫隙間,隱約可以見到那間小屋的方位,但跑出幾步後,卻又看不到小屋的位置,周圍樹林好像會移動似的,讓人在樹林中迷路,無法把握正確方向。
(是某種迷宮法陣嗎?應該是自然能量影響磁場,造成某種幻覺吧!樹不會長腳,不可能真會移動的。)
這個念頭才剛剛生出,孫武就被自己意外瞥見的東西給嚇到,在前方那排樹木的下方,錯綜繚繞的樹根居然活動起來,像是千百隻自主行動的腳,帶著上頭的樹幹跑步移動。
「居、居然有這種事?樹真的長了腳會跑?」
再不可思議的事,眼見為實,由不得孫武不信,而當他訝異於本地為何有此異種植物,更大的震驚卻連接而來。
不只是樹會走路,這片樹林裡赫然有著更多的生命奇跡。
似龜似鱷的奇形生物,身體大如桌面,將身軀縮入巨大的硬殼中,像是大石一樣滾動,越滾越快,來回撞擊敵人。
泥土裡頭隱藏著某種滑溜怪魚,靜悄悄地潛伏,當有陌生的熱源靠近,便從土中噴射出切鋼斷鐵的高壓水柱,在沒有命中的情形下,筆直噴上十尺高空。
看似安全的草地,生長著一種籐蔓似的巨大野花,異香滿溢,平常時候靜靜地不動,但有生物經過,卻會在吸入異香的瞬間,肢體麻痺,不能動彈,跟著巨花就像是一頭甦醒過來的毒蛇,猝不及防地將獵物一口吞噬。
除此之外,會活動的金屬六腳蛛、高速連射毒針的鳥蜂、爬過之處都被腐蝕成爛泥的火紅蟻群……幾十種叫不出名字的危險生物,都像是餓上許久似的群湧而出,將孫武瘋狂包圍,以爭著咬下他一口血肉的貪婪精神爭先恐後衝上。
看見這樣的景象,孫武終於明白,那些神秘殺手究竟是怎樣被幹掉的,倘使說這樹林裡藏著大量的異變生物,防不勝防,那麼總在樹上跳來跳去的他們,等於是把自己送到斷頭台上,隨便一下動作,就可能被落腳處的樹木給一口吞噬。
這等大陣仗,孫武沒把握能夠保護別人,橫豎看準這些異種生物是為己而來,孫武反手將小殤往上一拋,先拋送到安全地帶。
「小殤,你先顧好自己。」
孫武慶幸自己猜測得沒錯,異種生物完全不攻擊小殤,反而像是得到某種催促命令,當小殤被拋上半空後,所有異種生物都朝自己怒潮般攻來。
(現在開始,一切要靠自己拼了。)
孫武奮起神勇,首先是凝聚全力的一擊佛心刺,將磐石龜鱷的堅硬巨殼一擊打爆,石桌般大的硬殼爆碎射向四方,殺傷了不少攻上來的生物;跟著後心一痛,被十多道高壓水柱射在背上,金鐘勁雖然穩穩承受下來,不過注意力稍分,前頭三隻巴掌大的金屬蜘蛛掉在身上,一下子就爬到了頭臉,鋒利如刀的蛛爪往眼睛刺下。
「唔!」
眼睛雖非罩門,卻是身體脆弱所在,孫武連忙閉上眼睛,卻覺得頭臉連連劇痛,當下唯有鼓起金鐘勁,試圖把這些纏人東西給震開,同時一腳踏往地面,預備藉著金鐘勁鼓蕩的效果,把怪魚震出地面,甚至是震斃在土裡。
可是,腳才一提起,前頭陡然一陣腥風撲面而來,竟是那種花形的巨大食肉植物奇襲,張開不住蠕動的大口,將孫武連人帶著上半身的金屬蜘蛛給一口吞了。從外頭遠遠看來,一朵比人還高的巨型妖花,將少年的上半身整個含住,花瓣外壁迅速伸縮,彷彿要將獵物一口一口地吮掉,而少年激烈踢動的下半身,卻成了其他生物的嗜血目標,無數怪蟲與籐蔓迅速爬了上來,分佈在他下身的每一寸。
被巨大食肉植物所捕獲,孫武的感覺倒還沒有太糟,只是目不視物,又被那黏黏的液體碰著,相當噁心就是了。然而,當孫武察覺到肉壁上的黏液是消化液,死死攀附在臉上的金屬蜘蛛幾秒就被融掉,而自己上半身也又熱又痛,他便曉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第六關的金鐘罩撐不住了,這是我目前的能力極限,要突破現有困境,就要賭風險了!橫豎左右都是死,我就和他拼了!)
這並不是可以慢慢思考的情勢,一旦決定要冒險,孫武就立刻付諸行動,轉換內息,把全身真氣賭在自己目前所熟悉的最強武技上。
在食肉妖花的瓣囊內,少年週身所發出的金芒漸漸黯淡,被另一層氤氳朦朧的血光所取代,隨著血光盛放,包裹吸吮住少年的妖花瓣囊像是被吹起氣來,迅速鼓大膨脹。
對於這不尋常的異變,食肉妖花本能地做出抵抗,從莖部開始猛烈地左搖右甩,想以更多的消化液融掉獵物,不過卻是徒勞無功,厚實的肉瓣被鼓撐到極限後,出現無數條裂痕,接著,熾烈血光吞噬掉爆裂開的肉瓣,燦爛盛放,在一陣鬼哭神號後的瞬間死寂中,化作一道璀璨的血紅光柱,往上竄射。
如來魔掌第一式·魔光初現!
比起上一次在慈航靜殿本院的綻放,這一次的運用更為純熟,但問題卻也更加明顯,向上方竄射的血光只有短短數秒便隨即崩潰,維持時間極短,可是在這短短數秒內,血光籠罩範圍內的所有事物,無論是那朵食肉妖花,或是攀附在少年身上的大小怪蟲,都彷彿失去重量般漂浮而起,跟著就被血光吞噬,消滅殆盡,而後血光更迅速熾放延伸,只是眨眼之間,便將方圓十餘尺範圍全數吞噬。
在血光涵蓋範圍內的一切生命體,巨碩的磐石龜鱷、飛行的鳥蜂,還有急忙想潛躲回土中的怪魚與籐蔓,全都在被血光碰觸到的瞬間,形體迅速分解、消失,被吞噬得點滴無存。
當紅光消失,周圍回復平靜,地下樹林出現了一塊十餘尺方圓的空地,無草無蟲,生機滅絕,就連原本濕潤的泥土都變成飛沙。
(原來……這就是天妖的武功,我終於明白了……)
頹然蹲跪在地,孫武勉強用一腳撐住身體,胸腹之間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但神智卻異常清醒,明白了許多這幾日苦思不解的道理。
首先,自己能夠施展如來掌,這不是什麼巧合,也不是自己天賦異稟,而是長年累月苦練的累積。如無料錯,自己自小修練的那幾本金鐘罩秘笈裡,肯定也被增添了如來神掌的功訣,最明顯的證據就是,姊姊嚴格要求自己每天推掌一萬次的修行課程,當自己把盜自任徜徉的神掌口訣,與自己早已練熟的推掌姿勢結合,兩者竟是絲絲入扣,渾然天成,爆發出比上次初試更強的威力。
聽香菱說過,如來神掌的修練,須得窮年累月之功,絕非一蹴可成,自己在慈航靜殿本院的神來一掌,本以為是自己的天分與才華,但如今想來,自己可以說是從小便開始苦練,十年之間寒暑不斷,修練神掌的時間搞不好比任徜徉還久,只是欠缺足夠的內力修為推動,一得到佛血舍利所蘊含的能量,修練十年的神掌立刻大功告成。
(人們都說如來神掌是慈航靜殿掌門絕學,普通人學不到的,梁山泊裡頭有誰會使?是胡伯伯嗎?他好像以前是慈航靜殿的重要人物……唉,慈航靜殿的武功真不值錢,被他這樣子亂教亂傳。)
自己本身還沒有足夠的內力修為去推動神掌,全是憑著舍利能量,神掌才得以發出,但也因為這樣,神掌被舍利蘊藏的邪能影響,污化異變,逆佛為魔,成為血光沖天的「如來魔掌」。
神掌、魔掌,只差一字,卻有著雲泥之別,之前自己不明白其中道理,但連續兩次使出「如來魔掌」後,有了最深刻的體悟。「如來魔掌」的精要與厲害所在,全繫於「吞噬生機」這四個字,血光過處,所有物體均被毀壞分解,可是形體雖毀,能量不滅,就全被血光所吞噬,吸納其能量回歸發招者自身,所以這一掌發出,自己先是覺得真氣如潰堤般洩出,卻緊跟著感受到周圍能量被吸納入體。
那種感覺實在不好受,因為在這些生命能量被吸納入體的同時,它們瀕臨死亡的種種情緒波動也隨之傳來。種種負面情緒直接撞擊意識,自己剎時間天旋地轉,胸口悶得快要吐出來。
(用如來魔掌都會這樣嗎?如果會,當年的天妖一定是個瘋子,沒有人可以頻繁使用這種武功而不瘋的……)
精神衝擊之後,就是發生肉體上的實質傷害。多股能量在體內來回衝擊,被吸納入體的生命能量,與佛血舍利的能量兩邊開始對撞,全身的骨頭都在喀喀作響,肌肉也在劇烈痙攣,之前一直竭力避免的惡劣狀況終於發生,現在只能指望一件事,那就是這情形也在小殤的預料當中,她有什麼妥善辦法來收拾善後?
骨肉撕裂的極度劇痛,顆顆豆大汗珠自額上流下,孫武費了好大力氣才維持住清醒,耳邊只聽見一大片吵雜聲,「嘩啦嘩啦」如海潮流動,側眼一瞥,發現破壞範圍外的幾百棵樹木快速移動,好像被自己那一掌給嚇到,拔腿逃命。
而在這一片吵鬧聲中,隱隱約約有一陣腳步聲,是什麼人往這靠近過來了。
「……是……小殤嗎……」
嗓子幹得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開口,一口鮮血險些噴衝出來,孫武壓下翻湧的氣血,抬頭往前看去,發現一個雪白的身影正朝這邊走來,個頭比小殤高得多,大袖飄飄,看來彷彿是出塵的仙人,腳步很快,迅速朝這邊靠近。
「是……是誰?」
難以置信的驚呼,所換來的,卻是好重好重的一腳,踢中了少年下巴,一口壓抑已久的鮮血再也克制不住,隨著他的翻身栽倒,大口噴了出來。
「什麼玩意兒?會「如來魔掌」就了不起啊?隨隨便便就跑到別人家裡拆房子,你有沒有家教?小小年紀就這麼惹人厭,長大了還得了?還是乾脆讓你再也沒長大的機會吧!」
雖然是破口大罵,但卻仍是一個滿好聽的女性嗓音,由此推想,應該也是一位大美人兒,可是現在的孫武卻無暇欣賞,因為這位女性似乎對他極為厭惡,無視他內傷嘔血的情況,一腳踏在他臉頰上,還用力左右搖擺,把他的頭往地下踩進去。
孫武沒有好脾氣到受這種欺侮而不火大,只是現在體熱如焚,多股真氣在經脈中交相衝擊,身體痛得像是馬上要炸開,連一根指頭都抬不起來,哪能伸手推開臉上的這隻腳?
「請問……你是姍拉朵·伊凱爾夫人嗎?」
小殤的聲音遙遙傳來,踩在孫武臉上的腳突然一震,彷彿被說中了名字而震驚,但卻迅速反應過來,從臉上所感到的扭腳,孫武知道這人肯定是掏出武器要攻擊小殤,想要出聲警告,只是發不出聲音來,正自焦急,卻發現那人的動作整個停頓住,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嚇住了。
「……小妹妹,你長得真可愛,靠近過來一點,再過來一點,大姊姊請你吃糖糖。」
親熱友善的口氣,與對孫武的窮凶極惡截然不同,在這一瞬間,孫武明白為何任徜徉極力說動自己,務必帶一個美麗的小女孩同來。
(果、果然是個戀童的變態……慈航靜殿到底是什麼鬼門派啊!)
心中哀歎,孫武胸口血氣上湧,一下子便失去了意識,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不在原來的地點,而是躺在一張木板床上。
「喔,醒過來了喔!」
聽見小殤的聲音,孫武睜開眼睛,看見了小殤微笑的表情。
「你還笑得出來,我……嗚!」
身體還是很痛,不過,已經沒有像剛剛最激烈的時候,整個人像是要痛昏過去一樣的難受,體內沖激竄走的真氣也得到控制,雖然內患未除,但已經沒有立即性的危險,甚至比上次初用「天子龍拳」所造成的傷害要好多了。
會出現這種情形,孫武所能想到的,就是小殤一定做了什麼,睜大眼睛一看,發現小殤的身後另外還有一個人。說得正確一點,小殤正坐在那人的大腿上,眨著眼睛朝這邊看來。
抱著小殤的那個女人,就與之前猜測的一樣,是位外貌出眾的女性,但是那一頭金髮仍然讓孫武有點吃驚,心中十分意外會在這裡看到異族人。
(對喔!小殤叫她姍拉朵,這是異族人的名字。咦?為什麼小殤會知道她的名字?)
心中詫異,孫武上下打量著姍拉朵,只見她身穿一件研究員的白袍制服,戴著黑框眼鏡,膚白似雪,金髮垂腰,看來大概三十五、六歲左右,是一名極具成熟風韻的知性美女,散發著孫武所不曾見過的獨特魅力。
光看外表,孫武對姍拉朵很是有幾分好感,而且瞧她抱著小殤,細心替小殤梳髮結辮的專注樣子,應該是一名對孩童很有愛心的女性,這又讓孫武對她的評價高了幾分。不過,這些想法全都在與她目光相觸後改變,那雙美麗大眼睛透露著再明顯也不過的訊息:那就是對孫武的高度厭惡。
孫武很難得這樣子被人討厭,但一想到自己所造成的破壞,心下就為之釋然,倘若是有人跑到梁山泊來大鬧,瘋狂破壞,自己也不可能不生氣。
「喂,小鬼,你怎麼會使「如來魔掌」?天妖老賊死了十幾年,骨頭都爛了……不對,那老賊屍骨無存,不會爛……總之當初魔掌秘訣隨他一起湮滅,除非你會通靈,下地府去拜師,否則怎麼能學……算了,這關我屁事……」
在姍拉朵說話的時候,孫武留意到一件事,之前曾在姍拉朵的身上嗅到熟悉氣味,誤以為是酒香,但這氣味比家裡所藏的獨門秘釀還濃得多,仔細再嗅一嗅,赫然發現這不是酒味,而是藥味。
再抬頭一看,雖然視線被姍拉朵、小殤給擋住大半,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這間房子裡有許多藥草,新鮮的、曬乾的,還有正在鍋裡熬煮的,過百種以上的不同藥物氣味,交織組成了一股特殊氣息。
「小鬼,你挺面生,苦茶和尚的私生子就是你嗎?賊頭賊腦,和你老子長得滿像的嘛!嘿,就憑幾手爛掌法,還有那什麼破銅爛鐵的護身功,就想穩坐方丈大位,簡直是異想天開,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我要幫你?」
孫武一愣,想不到慈航靜殿會讓一名女性來當傳法長老,更想不到姍拉朵這麼不留情面,看來想找她求助肯定是千難萬難。
「大姊姊,別生氣嘛!你知道小武哥哥是什麼人嗎?」
一聽到小殤叫喚,姍拉朵的表情就柔和許多,但瞥向孫武時,還是極為冷漠:「什麼顯赫來頭都沒有用,這小子長得醜不拉幾的,肯定是那臭和尚的私生子吧?哈哈哈哈,老子醜八怪,兒子也賊頭賊腦……」
「不是喔,大姊姊,你再仔細看一看小武哥哥,說不定會有新發現喔……」
被小殤這麼一說,姍拉朵調了調眼鏡,仔細端詳起孫武的面孔。
「唔,確實長得和那蠢和尚不像,鼻子比他長得好看,不過還是一副很討人厭的長相……咦?你的眼睛……」
孫武不清楚自己的眼睛有什麼特別,但姍拉朵盯著自己的眼睛猛瞧,無比專注,好像從自己眼睛裡看到了什麼極稀奇的事物。
「像,真的很像……小……不,孩子,鳳婕是你的什麼人?」
「你、你認識我姊姊?」
這一聲肯定的回答,明顯給了姍拉朵重重的刺激,她凝望著孫武,目光卻變得悠遠,彷彿心思回到了許久之前,表情也有很多變化,一下子歡喜,一下子黯然,一下子又笑得非常古怪,接著……
「噗」的一聲,沉思中的姍拉朵忽然鼻血狂噴,大量出血染紅了白袍,在少年的錯愕目光中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