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 第二章 難進難退·取捨不得

  如果七寶指環的本身是一個局,那麼這就是一個最合理的推論,陸雲樵戴了一個假的指環,故意讓敵人接觸到,完成了整個佈局……乍看之下確實可以這樣解釋,但稍為一加推敲,天魔就發現這個想法儘是各種破綻,最大的問題就是,假若七寶指環是假,那打從開戰以來,陸雲樵是如何在全力戰鬥中,力量始終維持高檔,不見衰竭的?

  果然,這個指控一出,陸雲樵就像很懶得理睬一樣,搖了搖手,「是真是假,你又不是專家,總不會你說了就算數吧?你如果覺得戒指有假……有種脫下來,別用啊!」

  「小子,這樣便想詐我?」

  「又如何?說不定……就這樣便詐得到你。你不妨問問自己,現在你是要用這枚戒指?還是不用?而我可以告訴你,無論你是用與不用,對我都有好處。」

  陸雲樵一番話說得自信滿滿,卻也在觀察天魔的每一個細微反應,無論如何,自己已經爭取到一段很寶貴的時間,現在能夠好好站在這裡,超過一半是演技與硬撐,要是剛才天魔不顧一切地繼續搶攻,那自己將非常棘手,後頭的計略被迫中斷,沒法繼續下去。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能單純歸於運氣,天魔不是善男信女,沒理由忽然發了善心,他之所以留下這樣的空隙,十之八九,也是出自他本身的需要,自己固然借此機會調息,他難道就不需要?

  運使超級法寶,每一件都需要強健體魄、大量血肉精氣作為代價,從無例外,特別是強健體魄這一點,在使用超級法寶時,絕對不是一句虛言。每一件超級法寶運作時造成的負擔各自不同,以大地神戟為例,威力推展至極限時,每分鐘心跳都超過兩百五十下,體質弱一點的,還沒打贏敵人就先當場暴斃了。

  縱是絕頂高手,內力能夠承擔消耗,肉體也未必負荷得起,所以使用超級法寶戰敵,本身就是一件帶有高風險的事。單單使用超級法寶,已是如此不輕鬆,更別說靠別的技巧來虛擬現化,這樣子雙重甚至多重負荷加上去,肉體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外頭打得敵人連連敗退的同時,體內又何嘗不是等同承受重擊?

  西門朱玉關於百變天魔大法的遺言,所提不多,從遺言中看來,以大法化出超級法寶,對肉體的負擔就算沒有增大一倍,也絕不會比正常情形小,天魔剛才以一人之力,連連使用超級法寶,交錯變化,對肉體的負荷之重,簡直沒法想像,除了用「多年來訓練有素」來解釋,真是沒法理解血肉之軀是怎樣作到的?

  照情形估計,自己爭取時間,運功調息的同時,天魔也是故意在那邊示意悠閒,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其實……多半也是在爭取時間,竭力調息,減低體內的傷害……

  也因為百變天魔大法所造成的負擔,天魔存有顧忌,這才不敢貿然發動七寶指環,否則,哪怕指環不會造成別的傷害,光只是把心跳數提到每分鐘五百下,真氣循環、消耗增加十倍,就會令天魔非常棘手。

  「你一時間好像很難作決定啊,老人家決定得慢一些,那也是正常的,還是我來幫你作決定吧!」

  陸雲樵話聲方罷,身影一晃,已主動衝向天魔。剛才在天魔的百變大法之下,陸雲樵被打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節節敗退,現在他再次撲衝上去,整體情勢不會有什麼改變,天魔的百變大法若持續施威,他仍是只有被打殘的份。

  這一點彼此都心知肚明,但陸雲樵仍是衝了上去,臉上還掛著詭異的笑容,這點委實令天魔極不愉快,一舉手,鐵拳中蘊含著洛書的化勁力量,輕易擋下五絕劍氣。

  「還是只會盲纏盲斗嗎?這麼沒用的男人,難怪保護不了你的女人……哦,我失言了,她從來就不算是你的女人,現在更不曉得算是誰的。」

  以鳳婕來說事,對陸雲樵確實很有刺激效果,剛才更一度令陸雲樵罕有地喪失理智,憤怒地重手出擊,幾乎打了天魔一個措手不及。只是,陸雲樵終究不是孫武這樣的直線條腦袋,多年的世事歷練,讓他能夠盡快回復理智,意識到錯誤,聽見了這番挑撥,他也僅是一笑。

  「說得有點道理啊!所以呢?碰上我這個沒用的男人,你還不快點發動七寶指環,用你最強的力量,盡快把我打成肉醬啊?辛苦變出來的指環,如果不能用,就只是廢鐵而已了,特別是……好好的超級法寶,卻因為敵人玩心理戰,被玩到不敢用,這可是怎麼說都丟人的啊!」

  陸雲樵的五絕神劍厲害,但他此刻出口的話,對天魔而言卻比連環劍氣更難以應付。

  只要將真氣貫入,發動七寶指環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問題是……在敵人的挑釁之下,為了要證明自己的勇氣而使用指環,這種如同三歲小孩的蠢事,哪有可能作得出來?

  在情勢未明之前,不使用七寶指環,這才是上上之策。無論敵人怎樣挑釁,只要指環不發動,什麼詭計也使不出來,自己悠然站在陷阱邊上,將敵人急得跳腳,這是最正確的作法。然而,陸雲樵所說的另一個可能性,也不可不慮,就是指環內根本什麼怪異也沒有,只不過敵人顧忌自己使用指環,這才使用種種「口術」,誘使自己把這強力制勝武器封印起來……這種可能性,想到同樣讓人很不愉快。

  天魔和陸雲樵到底在玩什麼心理戰,旁觀者未必個個都懂,但天魔動作放慢,明顯在遲疑著什麼,這點卻是誰都看得出來的。天魔是出了名的老謀深算,陸雲樵卻不是什麼成名智將,能夠與天魔鬥智斗至這樣,可以說是極高的成就了,而這一點……更讓天魔感到不快。

  今天是怎麼了?武力方面無法完全壓倒這些小輩,居然連自己的智略、判斷都被愚弄了?

  不愉快的念頭在腦中閃過,天魔始終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一代梟雄,很快在亂麻似的紛亂選擇中,作出了取捨,有了決定。

  大方向其實很簡單,既然七寶指環的使用不是必要,既然使用著百變大法的自己牢牢佔著上風,那就拋開雜念,鞏固眼前的優勢,只要持續重創陸雲樵,把這異常難打的小子,先打至不成人形,沒有反撲的可能,那時無論七寶指環有什麼風險,自己全都無懼……剛才怎麼對付武滄瀾,現在就怎麼對付他,不管護身真氣怎麼強,如果被打到腰椎折斷,五臟俱裂,他也沒有反抗可能了……

  主意一定,天魔表現在實際攻擊上的威力,赫然比之前逾倍提升,同樣是大地神戟的一下揮砸,釋放出來的衝擊波全然不同,強猛勁道撕裂大地,在地面上形成多道凹痕深坑,朝幾十米外延伸出去。

  乍看之下,好像有一頭無形的恐怖巨獸,圍著天魔與陸雲樵在戰鬥,爪痕不住在地上拖出深坑長印,兩人鬥得越是激烈,這些爪痕深坑的痕跡就越亂、越密集,將廣場中間的厚青石板摧毀得一塌糊塗。

  之前陸雲樵大部分的氣力都用在防禦,一方面憑著本身的深厚修為,強行接下各種傷害,卸散化力;一方面則是連施五絕劍印,讓週身數米內的空氣產生異化,或是黏滯,或是凝重,減低天魔攻擊的殺傷力。

  不過,從天魔再啟攻勢起,陸雲樵就沒有用這套策略了,改以閃避為主,深深忌憚天魔所發出的每一擊,似乎曉得只要給碰著一下,那個傷害絕沒辦法用任何技巧減輕,只得避為上策。

  「陸小子,你除了口術,就只有學老鼠的本事嗎?堂堂天下第一人,不該如此沒用啊!」

  「有用沒用,似乎也不是你老人家一張嘴隨便說說算的……」

  「你暗中準備多時,手裡所握的底牌,絕對不會只有一個七寶指環而已,還有什麼後招,早早使出來!」

  天魔狂嘯怒吼,重戟如雨落下,陸雲樵狼狽閃躲,卻是微笑不語,自有一股從容。

  ※※※

  兩邊戰事重啟,惡鬥方酣,但一個最重要的戰局變因,正在別的地方發生,這一點,雖然有人已經料到,卻沒有幾個人真正掌握著事態發展。

  天魔早先以青龍令發出的一擊,火鳳亂舞,孫武以河洛絕學硬拚一記,將所有火鳳絞滅,但不是什麼人都有這能耐,那些烈火鳳凰威力不凡,至少香菱就「不應」有與之硬拚的本事,只能以絕頂輕功飄退閃躲,就這麼越退越遠,遠遠飄出廣場去了。

  孫武不是沒有留意到這點,只是當時要施援手已遲,況且,廣場上已經成了主戰區,從廣場上撤出,未嘗就不是一個好主意,所以孫武看香菱沒有危險,就沒有多作援護,讓她趁這機會平安離開戰場,認為以現在的情況,外頭應該也沒人能威脅得到她。

  這個判斷確實正確,事實上,香菱自己也作著同樣的判斷,並且有心借此離開,探探周圍狀況。只要不用顧忌旁人眼光,能以完全實力出手,皇城內可以威脅到自己的人或物並不多,即使碰上什麼高手,自己也對輕功有信心,當可安然退走,更何況,武滄瀾重傷,銀劫也在巨爆後下落不明,危險性已經是減少許多了。

  要掉以輕心還太早,武滄瀾重傷,銀劫下落不明,都還不能成為安全的保證,不過,橫豎戰場上正發生的事情,自己幫不上忙,也無從干預,與其和那兩個熱血少男一起乾瞪眼,不如離開這裡去看看,瞧瞧外頭會否正發生些什麼?是否有人正在外頭作點什麼?

  「……所有人都知道這麼打到最後,外頭肯定會有第三方殺過來,偏偏所有人都置之不理……這班男人,腦子裡到底是裝什麼的?」

  皇城的面積極廣,如果胡亂去搜索,就算找上幾天都未必有結果,但香菱之前就已暗記下皇城內的大小佈置,此刻照著記憶來搜索。她輕功之高,身法之快,普天之下沒幾個人能與之相提並論,即使是絕頂高手,在輕功上也未必追得上她,趁著獨身行動之便,整個人化為一道火紅影,在皇城之內高速來去,旁人頂多遠遠看見紅影縱橫,連具體落點都看不清楚,更別說進行追蹤了。

  儘管香菱身法敏捷,佔盡便宜,但要在短時間內搜索遍皇城,這也絕不容易,她察覺自己這麼作,可能只是打草驚蛇,甚至大海撈針,意義不大,轉念一想,一個主意陡然浮上心頭。

  「都說女人做事最肆無忌憚,這群男人倒是幹得一個比一個誇張,如果不偶爾顯顯手段,真要被人當成是膽小鬼了!」

  逐地搜尋,需時甚久,更不是什麼有效率的方法,橫豎也不是一定要找出個什麼東西來,給敵人帶來困擾還比較妥當,那索性就一把火燒了皇城,看看會燒出什麼東西來。

  香菱不單是輕身功夫高明,一旦要放起火來,她縱火的本事亦是少有人能及,哪怕只是尋常的火焰,經她內力一帶,火焰其色如血,觸物即燃,而且碰著什麼燒什麼,水澆不熄,一點點星火,足可燎原。

  樓蘭一族的純血繼承者,全都是玩火的高手,剛才香菱身影閃動,還只是一道紅影此起彼落,出沒不定,現在則是所過之處,俱成一片火海,眨眼間的功夫,小半座皇城就籠罩在濃煙、火焰當中。

  皇城中心,正被兩大強人當成戰場,打得不可開交,銀劫事先也向皇城內各部兵將下過命令,讓他們不要理會廣場這邊的動靜,省得莫名其妙被捲入,不但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成為己方調度的負累,但此刻香菱到處放火,這些御林軍、御前侍衛就無法視若無睹,紛紛都動了起來,試圖將其阻截、捕獲。

  照理說,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一個人不管再怎麼身法輕靈,周圍幾千人連追帶趕,又有弓箭、網繩之類的工具,總能把人逼往角落,困住、逮住。不過,理論是一回事,現實又常常是另一碼子事,香菱的輕功之高、速度之快,皇宮之中無人能及,想追她恐怕得要武滄瀾自己出來,至於調動大批人馬圍堵,如果是由銀劫這樣的高手主持,事先料定方向,那是可以的,其他人修為不足,跟不上她的速度與動作,只有遭其耍弄,被玩成無頭蒼蠅一樣。

  此外,香菱還佔著兩個優勢,一個是她到處放火,大火確實阻礙了御前侍衛的合圍,特別是當火勢越來越大,這就等若是幫手越來越多,時間一長,大量房舍都被火海吞沒,哪邊佔便宜實在不好說。

  另一點,則是開戰之前就畫好的禁區,香菱一早便看出,官兵們已得吩咐,不得擅入中央廣場附近區域,所以每次敵人要合圍,她就躲入廣場周邊,讓敵人合圍之勢成空,轉眼間又從其它角落飛竄出來,還順道令幾間房舍陷入火海。重複幾次過後,御林軍、御前侍衛全都大亂,再也無法形成有效的阻截。

  「……效果不錯啊,但這樣下去就頭痛了呢!」

  在皇城內放了一把那麼大的火,固然說得上是一件了不起的功勳,傳出去都足以名動天下,然而,這又不是自己的本來目的。放火只為了打草驚蛇,要逼出敵人的真正部署與後著,哪想到敵人如此能忍,看著大火燒得整片都是,仍能不做反應,這樣一來,自己該如何是好了?

  「這些男人也挺了不起的,一個比一個玩得大,皇宮都快要燒掉一半了,還能忍得住,真有本事!」

  進退維谷,香菱也只有這麼感歎著。不過,她很快便發現,自己給的評價過高了,因為一道冰冷的氣息,無聲籠罩四周,儘管敵人還沒現身,香菱仍清楚知道,自己再沒法像之前那樣隨便亂跑了,真正具有實力的阻截,已經出現。

  察覺到這點,香菱索性止步,她也不是站在地上,而是踩在一截半著火的高聳屋簷上,下頭正有大批官兵對著她叫囂,喊的當然不會是什麼好話,香菱充耳不聞,目光瞥向屋簷的另一頭,那個緩緩顯形的冰冷身影。

  「……居然是銀劫大統領親自駕臨,小女子的面子還真是大得很呢。」

  語意謙遜,不過話意中隱約透出的,就是兩人身份的極端不對稱,銀劫以大欺小之譏。這點銀劫雖然聽出來了,卻全然不做理會,淡淡道:「跟著我來,陛下要見你!」說完,轉身就走。

  香菱心中驚愕,敵人如此開門見山,坦率得讓自己意外,雖然不排除這是誘敵策略,不過,敵人都做到這種程度了,自己要是連踩進去的膽量都沒有,也未免太失禮了,更何況,從銀劫的話裡聽起來,居然是武滄瀾點名召見……這裡頭可透著不尋常啊。

  基於這些判斷,香菱選擇跟了上去。要跟上銀劫的步子,倒不是太難,銀劫的速度沒有很快,只不過所走的路線特異,幾下意想不到的拐彎、穿簷,越走越偏,周圍的人們也越來越少,後頭再將幾處機關打開,整面牆壁一下翻轉,隔絕人聲,居然就到了一個小小的地下基地。

  對於這些,香菱倒是沒有太吃驚,這裡怎麼說也是人家的地頭,如果連這點小小佈置都做不出來,未免把人家看得太輕了,整座皇城不曉得有多少地下建築,這裡不過幾十米見方,連基地都算不上,充其量不過就是個大一點的密室,躲到這裡,外人確實難以發現,不過……本以為銀劫等人是藏匿起來,手上握有強大實力,準備等外頭時機到了,一口氣殺出去殲滅敵人,但照現在這情況看來,怎麼還真像是落難了找地方躲起來?

  密室之中,沒有太多的人,香菱注意到裡頭的武裝侍衛不多,大部分都是身穿白袍的技術人員,空氣中除了陰暗、潮濕的味道,還有濃烈的藥味,這氣息香菱並不陌生,萬紫樓內一些運用高科技的特殊療養所在,所散出的特有氣味便是如此。

  在密室的正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水槽,裡頭正蒸騰著碧綠色的藥汁,濃郁的藥味撲鼻而來,藥汁不僅顏色極深,還異常黏稠,看上去實在有些噁心。而在這座水槽的正中央,坐著一個人,單從那怡然自得的姿態,看上去似乎還很享受浸泡其中的滋味。

  武滄瀾!

  這是整間密室裡最重要的人物了,而不論他浸泡藥液的姿態多麼從容,多麼具有王者之威,都掩飾不了他正身受重傷的事實。天魔與陸雲樵的聯手夾擊,無懈可擊,造成的傷害也是貨真價實,沒法以任何技巧來減輕,武滄瀾當時整個腰椎從中折斷,這是所有人都親眼看到的,那麼重的傷,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好轉。

  對很多人來說,法寶技術神奇奧妙,起死人、肉白骨,似乎都不是難事,腰椎折斷這樣的重傷,普通醫道沒法處理,但只要用上法寶,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這是一般人的認知。不過,身為專業人士的香菱,清楚知道事情不是那樣。

  如果是在樓蘭遺跡之內,憑著整座城市的技術資源,或許還有這種可能,或是白虎秘窟內,那台匪夷所思的許願機,也有這種超越現實的能力……除此之外,在現今可知的技術範圍內,香菱不知道有什麼法寶可以治癒如此重創,特別是還限定在短時間內,這應該是沒有可能的……如果有這可能,天魔和陸雲樵就不會輕易放這位大武天子走人了。

  只是,要在短時間內治療好這傷,固然沒有可能,但如果是透過某種處理,把這傷害壓下,暫時回復戰力,那就未必沒可能了。用一些特殊的有機黏膠,黏補脊椎裂痕、改換上一根人造的脊椎與神經線……類似的技術,萬紫樓在過去這十多年裡,都已經開發出來,只不過未到實用階段,要用以參加這樣的頂峰之戰更是自殺行為。香菱也僅是懷疑,會否朝廷在這些方面取得了突破,技術上超越了萬紫樓?

  如今一看,這個憂慮顯然是想太多了,朝廷在這些方面,並沒有特別的突破,這些人此刻幫武滄瀾所做的治療,萬紫樓同樣也做得到,而且,這種藥液強化治療,對付別的傷勢尚可,但要治如此重傷……那與其說是治療,不如說是吊著性命,看來完全沒有讓傷勢復原的效果。

  武滄瀾半躺在池內,雙臂平伸,雙眼微閉,看上去不像在沐浴,倒很像是坐在一張無形的大龍椅上,悠然寫意,更不失王者之姿。香菱心中驚歎,暗忖在這樣的傷害下,武滄瀾應該正承受著極為強烈的痛楚,真虧得他如此堅忍,臉上一絲痛意都沒有顯露。

  陸雲樵與天魔戰鬥的聲音,在密室內清晰可聞,這當然不是因為距離很近,而是密室內有著完善的影音設備,廣場上所發生的戰鬥,從多個不同角度被拍攝下來,正在密室內實況播放,讓密室裡的人們能夠掌握最新戰況,還有許多儀器,快速分析兩人戰鬥中的每個細節……正如香菱之前所說,配合工具,即使不在現場觀戰,也能得到比現場觀戰更多的資料。

  天魔似乎完全掌握住戰鬥的節奏,光是河圖、洛書交替為用,就讓他處於不敗,甚至幾乎是無敵的位置,除此之外,他的攻擊模式也變化多端,不單單使用大地神戟、青龍令等超級法寶,偶爾還變出虛河子化身伽利拉斯時所用的那柄高頻率震盪鋒刃,銳利無匹,發揮斬擊、切割的優勢。

  陸雲樵的五絕神劍仍強,劍氣縱橫,輕易就把堅硬的厚青石板切得支離破碎,但對上天魔,空手、斷臂這兩大弱點,造成了太大的拖累,令陸雲樵只有招架之功,更漸漸變成被壓著在打。假如陸雲樵的手上,能夠另有一件超級法寶來擋架,情況就會好得多,偏偏他就是沒有,並且隨著時間過去,他越來越難閃躲天魔的攻擊,實在避不過的時候,唯有合勁於臂,凝發威力最大的五絕拳劍來硬擋,雖能擋下,可是血肉之軀硬撼超級法寶,從陸雲樵的表情上,誰也看得出他不是什麼事也沒有。

  「好厲害的百變天魔大法!事先還真估不到,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要是朕還在場,除非與陸雲樵聯手,否則也接下不這見鬼的百變天魔大法。」

  以武滄瀾的個性,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足見天魔所表現出的壓倒性力量。周圍聽的人都覺駭然,可是內行的都曉得這個自我評價沒錯,此刻的天魔確是無懈可擊。

  武滄瀾雙眼緊盯著屏幕,偶爾也閉上眼睛,側耳傾聽,尋找一些被肉眼忽略掉的東西,但不管他怎麼看,從頭至尾,就是沒有朝香菱這邊看上一眼,明明人是他找來的,卻遭到他完全無視,而銀劫自從進入密室後,就站在香菱與武滄瀾之間,似是提防香菱有異動,不過也一直是保持沉默。

  雙方輩分、身份有別,香菱當然也不會因為被忽視而發怒,只不過她也不想繼續這麼罰站下去,既然人家不理會自己,自己只有主動開口了。

  「陛下,很抱歉打擾您觀戰與療傷。您讓銀劫統領將我帶來,不知有何賜教?」

  話說得客氣,但香菱沒有忘記做好戰鬥準備,隨時都能搶先發難。然而,武滄瀾的反應,仍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雙眼緊盯著屏幕上的畫面,武滄瀾從頭至尾都沒有往這邊看一下,自顧自地說道:「你是武兒身邊的使婢?剛才一把火放得不錯啊,朕素來中意也重視有特殊長才的人,似你這樣的人才,跟在武兒身邊當使婢太浪費了,朕提供你一個機會……」

  香菱聞言一呆,不管怎麼說,自己還真是想不到,武滄瀾把自己找到這裡來,居然是為了挖角,這該說是受寵若驚嗎?只是……事情應該沒有那麼單純吧?

  畢竟自己的來歷特殊,敵方應該早就調查過自己,不太可能只把自己當成一個單純的使婢……

  「……等一下你就直接去後宮報到,領個牌子,以後每天晚上洗乾淨身體躺下,兩腿開開,等著朕賞你一頓好干!算起來真是便宜你了,快快磕頭謝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