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路飛揚所吐露的訊息中,得知父親是活躍於太平軍國時代的淫賊孫大虎,孫武在震驚過後,這幾日冷靜下來,心裡總覺得有些古怪,這個答案聽起來似乎不太真實。
不過,原來除了聽到自己生父身份會震驚,聽到「殺父仇人」的身份也會震驚啊!本來孫武對武滄瀾就沒有什麼好感,突然聽到他可能還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這一下又驚又怒,幾乎激動得要離椅而起,好不容易才克制住。
這麼一來,原本就氣氛詭異的會談,頓時破局,納蘭元蝶顯然是奉命來進行勸說,現在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一向溫和的孫武,突然變成了一頭發怒的小老虎,喝令停止面談,立刻離開。
「呃,那個抱歉啦!既然該說的說完,我們就走啦!」
負責推輪椅的路飛揚,對呆若木雞的納蘭元蝶道:「小姑娘,有關身世的話題,還是別隨便說比較好啊!這是敏感話題,而且……你應該是最能感同身受的啊!」
孫武不曉得路飛揚的話裡有什麼玄機,但納蘭元蝶卻在一瞬間變了臉色,被擊中了痛處,而且,看得出來,這一下真的很痛。
(奇怪,這位軍官小姐的出身有什麼問題嗎?呃,為什麼我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孫武正自納悶,已經走到營帳口的妃憐袖突然停步,好像警覺到什麼不妥,急忙退了幾步。
「敵襲?」
孫武素知妃憐袖的耳目靈敏,遠逾常人,她會有所警覺,必定是有敵人埋伏,而自己到現在還沒發現,顯然敵人並非庸手。
妃憐袖後退數步,為了戰鬥做好準備,儘管她手臂上還裹著繃帶,不適合作戰,但現在卻沒有其他方法。只是,敵人似乎並不打算與她戰鬥,只聽見「嘩啦」一聲,營帳從正上方撕裂破碎,一道人影急降而下,身法奇快,甫一現身,右手揮動,數點寒芒飆射向妃憐袖。
短短數步,應敵的距離已夠,妃憐袖撥動長長髮絲,無聲旋律從「弦」上發出,迎向那數點寒芒,爆發出一連串細碎的「叮噹」聲,敵人擊出的寒勁被攔截,凝結成一片碎冰,掉落滿地。
這一著,本意不在殺傷,只是用來攔阻妃憐袖的干擾,來人則是趁此空檔飛飆向孫武。
速度太快,孫武不及看清來人相貌,但這人既然選擇在談判破裂後才現身,自然是官府這邊用來處理翻臉時的最後手段,肯定來意不善,孫武傷重,無法防禦與格擋,唯有把希望放在身後的路飛揚身上,只要絕壁上的那一袖能重現,應該可以將敵人截停下來,可是,孫武卻聽見了這樣的一聲。
「……不用擔心,不會傷到你的。」
孫武不解其意,這時那名敵人已經來到,一出手便按向孫武肩頭。掌心與肩頭一碰,一股極度冰冷的寒流透入經脈,寒流到處,全身血液彷彿都給凍得僵凝,孫武眼前一黑,牙關不停地打顫,只覺得哪怕是身入冰窖,都未必會有這般酷寒。
若是平時,遇到異種真氣入侵,護體金鐘勁便會發動,絕不至於讓異勁入侵體內,但此刻傷重,真氣渙散,金鐘勁雖然仍能發動,卻慢了數秒,而來人武功奇高,又有強大法寶輔助,短短數秒之差,已經把護體金鐘勁弄得七零八落,寒勁直透腑臟。
碰上這等修練凍氣武技的對手,照說瞬間就該被凍凝血肉,氣絕身亡,連身體都會開始粉碎,但孫武在最初的短暫痛楚後,卻覺得敵人的冰寒真氣甚是古怪,自己從沒遇過這樣的情形。
因為眼前發黑,看不見東西,所以感覺特別清楚,敵人的真氣恍若活物,入體之後四處竄動,不曉得在做些什麼,而被凍僵的經脈,在漸漸回復知覺後,只覺得奇癢難當,原本的痛楚迅速被癢給取代。
跟著,不可思議的變化發生,在幾分鐘之內,奇癢漸漸消失,些許痛楚也不翼而飛,孫武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一下子康復許多,嚴重傷勢居然離奇好轉了,而在傷勢好轉的同時,知覺也慢慢回復,察覺到放在自己肩頭的那隻手掌似有怪異,掌心輸來的真氣不似普通修練所得,倒像是某種法寶在運作的能量波動。
(是什麼法寶?感覺好特別,以前也沒遇過這一類的東西,是療傷法寶嗎?好奇怪……)
在觸覺之後,視覺也回復了,孫武看見了來人的面目。那是一個身穿銀色長袍、臉戴銀色面具的男子,身材高高瘦瘦,五隻手指尤其纖細,很像一個玩音樂的藝術家,但這五隻指頭此刻卻發生異變,血肉完全透明化,露出內中骨骼、經脈,看起來十分可怖。
孫武見識不少,很快就認出這是運使某種法寶的特殊徵兆,而且這個男子的黑髮、衣袍彷彿被強風吹拂,像是灌滿了風的船帆,飄揚鼓蕩,陣陣森冷寒氣自身上發出,顯然正全力運使法寶,將自身力量源源不絕地輸入法寶,讓法寶得以發揮效能。
傷勢好轉許多,孫武神智清醒,近距離看了看這人的形貌,登時認出,這人便是御前侍衛銀字部的大統領,銀劫。
孫武上次見到銀劫,正值意識迷亂,沒什麼印象,現在看了個清楚,心中訝異不已,聽說這個人陰謀百出,狡獪多詐,是武滄瀾的左右手,他這樣子對自己施用法寶,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吧?不過,如果這人是銀劫,那他所運使的法寶,應該就是那個什麼青龍令了?可是青龍令的用處應該是召喚傀儡,這和治療並沒有關係啊!
這些想法在腦中掠過,孫武肩頭一震,銀劫似是行功圓滿,將手掌撤離了孫武肩頭,而這輪運功明顯令他消耗不少力量,一雙眼神露出疲態,氣息微亂,本來孫武以為他一滴汗也沒流,但仔細觀察之下,才發現是他修練的寒冰真氣厲害,所有汗珠甫形成便被凍為冰霜,一滴也沒有流下,若非如此,他此刻恐怕早已汗流浹背。
(從這情形推算,剛才起碼耗去銀劫三到四成力量,要休養五到十天才能回復,他……他為什麼肯做這麼大的犧牲?)
孫武大感詫異,想不通為何銀劫肯大耗力量幫自己治療,卻聽見旁邊傳來一陣掌聲與大笑。
「妙!真是妙,青龍之令,灑水成兵,利用青龍令在血液中形成千百微型傀儡,縫補修復血脈,這治療手法獨步天下,真是妙到極點!」
笑的人是路飛揚,拍手鼓掌的人也是他,而他所說的話讓孫武恍然大悟,青龍令的作用,是轉化能量,具體成形,成為召喚物;尋常人體經脈的傷害,藥石難醫,但青龍令將冰勁透過血液成形,化為微型血偶,在肉體內各處血脈工作,接骨續肉,重誕生機,這事說來異想天開,但卻是超級法寶的威力。
一想通這原理,孫武為之讚歎,如果不是親身體驗,實在想不通法寶還能有這種用法,但比起這個,孫武更想不通的一點,就是路飛揚明明是獨臂人,到底是怎麼拍手鼓掌的?
超級法寶確實有通天之能,這樣一輪治療後,孫武覺得精神大振,儘管還沒有辦法運氣提勁,與人動手,但卻已經不需要輪椅,可以憑自己力量站起來了。
「你……你為什麼……」
孫武對著銀劫,不曉得該說些什麼,這人應該是自己的死對頭,可是自己剛剛又承蒙他很大的恩情,這筆帳真不知該怎麼算了。
「孫武殿下,初次見面,您好,卑職是御前侍衛統領銀劫,孫武殿下甫出江湖,就建功立業,幹出了好大的事業,令卑職好生佩服,大武皇家有這樣的子孫,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喜事。」
銀劫說話的聲音很斯文,也很親切,聽起來就像是一個教書的老師,給人的印象與他所負盛名全然不同,假如不是知道他過往的事跡,孫武極有可能一見面就會對這名男人產生好感。
不過,銀劫親自現身在孫武面前,並不是為了說客套話而來,在初見面的禮貌過後,他直接切入主題。
「先前的事態失控,意外導致殿下您的身體受創,這是卑職的過錯,剛才為您治療,希望能夠稍做彌補,但是……該做的事情仍不會有改變。」
銀劫說話的時候,一直是彎著腰、低著頭,彷彿是一名謙卑的家僕,對主人做著報告。在聆聽銀劫說話的時候,孫武一點都感覺不出這個男人有什麼威脅性,直到最後一句,銀劫身上驀地散發出一種如劍出鞘的寒氣。
「身為御前侍衛統領,卑職希望殿下能知曉時務,順應天命,率領慈航靜殿歸效朝廷,不過這番話殿下多半是聽不進去吧?既是如此,卑職無須饒舌多言,現在就將最後通牒告知於您,若是拒絕歸順,王朝大軍將會對慈航靜殿發動攻勢,另立服從朝廷的新掌門。」
銀劫道:「如您所見,卑職虛耗了不少元氣,需要十日時間休養,才能恢復力量,所以這十日時間,您可以好好考慮,是否接受卑職的意見。您的決定,將是慈航靜殿會否化為血海的最終依據,希望您能好好想想。」
「這太沒道理了吧?為什麼慈航靜殿一定要歸附朝廷?這麼多年來,慈航靜殿也不曾與朝廷為敵過啊?」
孫武認真地提出反駁,不過這意見卻被對方很輕易地踐踏了,銀劫搖了搖頭,道:「殿下誠然天資穎悟,但有些人情世故您卻完全不懂,今天我並不是與您討論慈航靜殿該不該被征服,而是告知您我們即將征服慈航靜殿。我們也很清楚,人類生而平等,沒有哪一個生命應該被征服與奴役,不過,既然我們有這能力去奴役人,有什麼理由我們要安於平等?這些理論對您可能太複雜,您也不需要想太多,只要曉得我們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瘋子即可。」
假如真是碰上一個魯莽的瘋子,孫武倒也無話可說,但此刻這個御前侍衛統領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冷靜清晰,在絕對理智的狀態下發言,這聽起來就讓人格外怒火中燒。
激憤之下,孫武克制不住,一拳就往正前方轟擊出去。這拳轟出,孫武心中一驚,想到對方的武功強過自己,這一拳未必能討到什麼便宜,而且銀劫深沉多智,這一下搞不好是他刻意設計,讓自己攻擊他,如果真是這樣,那自己已經中計,實在不妙。
孫武一採取動作,旁邊的友方也進行援護。妃憐袖對銀劫忌憚甚深,全副精神都盯在他身上,一見孫武與他破臉動手,立刻就要對銀劫攻擊,掩護孫武的一拳,但手指甫動,冷不防地一隻手掌從旁伸來,按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掩護,妃憐袖動作一頓,發現攔阻自己的人正是路飛揚。
「不用著急,有那種不付錢的惡劣觀眾在欣賞時,你不用急著上去表演。」
路飛揚的提點,讓妃憐袖警覺到可能有高手在暗中窺視,自己不適合暴露過多實力,但以自己的六識感官之靈敏,居然無法察覺到任何不妥,路飛揚又是怎麼發現到的?
而另一邊,孫武猛力擊出的一拳,被銀劫揮袖一攔,穩穩地攔截住,這點是絲毫不意外,但是當孫武一吐勁,金光燦爛,金鐘勁透發出去,銀劫的封鎖立即潰散,袖子破裂,往後連退數步,一口血更咳了出來,染紅衣衫。
孫武見到這一幕,這才明白銀劫剛剛為己療傷,虛耗的元氣實在很重,令這個素來謹慎的強人難得地露出致命破綻,居然連自己的一拳都接不下,嘔血負傷,這個人情確實不小,自己著實感到歉疚。
可是,這個念頭才剛冒出,孫武就警覺到不對。敵人已經擺明態度,是為了征服慈航靜殿而來,自己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拿不定心意,左搖右擺,屆時戰場上碰到,這將成為致命破綻,哪有辦法守護慈航靜殿,完成苦茶方丈的委託?
想通這點,孫武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堅定,朝銀劫拱了拱手,道:「銀先生,你大損元氣幫我療傷,我很感激,但你既然要率兵攻打慈航靜殿,我們兩個就是敵人,我不會對你客氣,十日後戰場上重逢,你我一決勝負,若是你輸了,我一定不傷你性命,會放你離開。」
以孫武的謙和個性,這還真是少見的豪語,而這反應顯然也出了銀劫、路飛揚的意料,所以路飛揚的神奇掌聲再起,戴著銀色面具的冰冷男子則是爆出一陣大笑。
「好,孫武殿下確實豪氣干雲,這樣的反應與氣度,連卑職也要開始相信,您確實是大武皇室的嫡系子孫了。」
話中有話,孫武隱約感覺到了點東西,但現在並不是多問、多牽扯的時候,孫武再次朝銀劫一拱手,便與妃憐袖、路飛揚離去。
眾人所在之處的營帳,早就在纏鬥中被毀壞大半,一出營帳便看到外頭大隊人馬團團包圍,起碼數千名御前侍衛與官兵列陣在外頭,好像預備隨時搶攻,見到孫武等人出來,所有士兵都感到訝異,不曉得該發動攻擊或是讓路,這時是納蘭元蝶出來號令,這才讓孫武等人從包圍網中撤開。
來的時候是坐輪椅,走的時候能憑自己力量出去,這已經是意料之外的大喜事,孫武望向週遭,發現這些士兵看自己的眼神都很怪異,大概是不太敢對皇子殿下動手,卻又不敢什麼都不做吧!
「小武先生,請小心身體,青龍令替你接續了血脈,使你傷勢好轉,但血脈初續,還不能承受太大的衝擊,剛才你與銀劫動手,這對你身體已經不好,這幾天之內,還是小心為上。」
離開人群範圍後,妃憐袖向孫武溫言提點。孫武確實也覺得氣息不暢,體內隱隱作痛,聞言心中一凜,開始放鬆身體,不妄動真氣,但是看妃憐袖的表情有些異常,不由得心生好奇,提出疑問,難道銀劫過去從沒用青龍令救過人嗎?
「確實是這樣,青龍令是超級法寶,名頭響亮,但我從沒想過青龍令可以這麼用,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青龍令用來救人。」妃憐袖苦笑道:「不過,比起這個,我更訝異聽見銀劫的笑聲。在過去的紀錄裡,這人的情緒全都隱藏在面具之後,沒有人見過他的喜怒哀樂。」
孫武倒是不覺得自己有如此殊榮,而且十日後銀劫就會攻擊慈航靜殿,這危機迫在眉睫,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才好。
「嘿!小武,別想得太美啊,銀劫預告你十日內王朝大軍將發動攻勢,這句話裡就藏了兩個玄機。」
路飛揚笑著表示,銀劫是說十日內,可不是十日後,換句話說,這十天裡頭皇朝大軍隨時都可能殺上慈航靜殿,攻敵不備。而且,所謂的發動攻勢,未必就是恃強硬攻,也可能是發動陰謀,讓傾向與朝廷合作的低輩僧侶們叛亂,慈航靜殿現在動盪不安,只要銀劫派出精銳戰力,就大有可能壓制慈航靜殿。
「其實說這麼多根本沒用,因為到了最後,玩陰謀的人可能根本就不和你講信用,等一下你回到慈航靜殿,寺院突然失火,一堆御前侍衛衝進來見人就殺,那個戴面具的現身出來,跟你說對不起,因為他撒謊了……這樣,你又如何?」
「啊?那個銀劫說話從來不講信用的嗎?」
「錯了,銀劫的信譽很好,這種喜歡搞陰謀的老鼠,反而特別需要建立信用,不然他與人約定東西,哪有蠢蛋還肯相信他?」
「可是你剛剛又說……」
「這就是那隻老鼠狡猾的地方,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皇帝的奴才,那請問他立下的約定與皇命牴觸時,到底哪個才算數啊?」
想也知道,當然是皇帝的命令比較偉大,所以皇命順理成章地壓倒了先前承諾,而這所謂的皇命,不過是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的合作技巧而已。
這樣強大的對手,孫武也是首次遇到,和對方的情況相比,自己根本到處是破綻,如果正面衝突,己方毫無勝算。現在對付敵人的策略就只有兩個:一是迅速增強自身實力,一是向外求援。
對外求援,目前自己根本別無外援,唯有與眾高僧商議,看看能否有什麼援手能幫得上忙;至於增長自身實力,本來重傷情況下不適合練武,但銀劫的治療卻讓身體大為好轉,雖是仍不便與強敵作戰,可是修練武功已不成問題。
(鎮派四大神功裡頭,易筋經、洗髓經短時間內難有突破,金鐘罩本已碰到瓶頸,但石壁上的遺刻卻是一條新路,要是能夠速成,金鐘罩威力陡增,未嘗不能與敵人一鬥。)
這是呼倫法王刻意提示的明路,孫武相信這條路確實可行,而除此之外,另一個可行的方略,那是尋找西門寶藏。
(寶藏裡包含兩個部份,西門朱玉的武功再怎麼厲害,也不會強過四大神功,再說這些神功練起來都要很久,緩不濟急,但如果寶藏所包括的法寶是洛書,我能運使神掌的話,對付銀劫就不是問題了。)
孫武這樣想著,與路飛揚、妃憐袖加快腳步,趕回慈航靜殿,希望能在有限時間內盡量多做一點事,而當他們回到慈航靜殿,尚未進門,就聽到寺院後方金鐵之聲大作,孫武吃了一驚,以為銀劫不守信諾,先發制人了。
妃憐袖皺眉道:「不像,這種金屬敲擊聲不似兵器互碰,倒很像是某種金鐵之物的敲擊鑄造聲。」
要比起聽覺之靈敏,那當然沒人比得過妃憐袖,孫武相信這個判斷,只是想不通慈航靜殿為何會動起土木、鑄造東西。而當他們循聲趕往寺院後山,在藏經閣的遺址旁,孫武突然看到一個好大的鷹架,上千名工人正在鷹架上攀爬繫繩結,手腕與頭上猶自纏著繃帶的香菱,就站在鷹架底下,見到孫武回來,連忙趕了過來。
「少爺,抱歉,小殤小姐一醒來就催著我們開工,我們也不曉得她要做什麼,您……應該不會有意見吧?」
孫武抬起頭來,只見小殤頭戴工程帽,手上拿著一張好大的工程藍圖,正踩踏在鷹架最高的那一層,與旁邊同樣戴著工程帽的赤魃村長說話,而鷹架中所搭建的物體,似樓非樓,似塔非塔,主要結構全是金屬,當孫武定睛看去,赫然發現那好像是一個超大型的金屬巨鐘。
石壁遺刻上最後一幅的金鐘!
孫武又驚又喜,差一點就跳起來了,很難得有這樣的感覺,但是當自己遇到難關,小殤不來搗蛋,而是主動配合時,那真是一個可抵千人的超強力助手。自己還在發愁該如何修練石壁遺刻,小殤已經採取行動,開始建造壁畫上的那個大型金鐘了。
「幹得好!小殤,你這一下真是幹得太漂亮了!」
陡得強助,孫武精神振奮,立刻請小沙彌去找來各堂各院首座,告知他們事情的最新發展,請他們早做防備。
緊急會議很快便召開,眾長老高僧見到孫武無恙歸來,傷勢大好,無不詫異,但是當孫武轉告銀劫的話後,頓時掀起了一陣風波。
「銀劫親自出來了?這怎麼可能?那個銀面具不是一向喜歡藏在幕後的嗎?他說這些話會不會有什麼詭計啊?」
「強攻慈航靜殿?不至於吧!本派弟子在朝野都有巨大影響力,朝廷雖然一直逼迫本派屈服,但從來也不敢恃強攻打,掌門人會不會理解錯了?」
「銀劫的作風,很難得採用這麼強勢的正面攻擊,或許他這麼說,是為了讓我們杯弓蛇影,不得安寧,暗地裡卻用別的方法來對付我們也不一定,諸位同門不可不防啊!」
各堂各院首座俱是見多識廣、江湖閱歷豐富之人,一經討論,千百種不同意見出籠,孫武聽在耳裡,覺得每一條都很有道理,但每個人各執己見,那麼多意見紛至沓來,就不曉得該用哪一條才好了。
場面一時間顯得很亂,眾說紛紜,而在這樣的混亂氣氛下,一句不應開口的禁語,在無意間被人說了出來。
「這、這真是失算了,明明都已經讓皇子當掌門,為什麼朝廷還不滿足?他們到底要進逼到什麼程度才夠?」
這句話只是單純地脫口而出,可是在這話出口的瞬間,進行中的討論一下子沉默下來,所有高僧都用一種指責的目光,望向那名老僧,而那名老僧也自知失言,慚愧地低下了頭;最後,所有高僧都用一種很尷尬的歉疚眼神,望向孫武。
「這個……掌門人……呃……我等……」
「算了,不用解釋,我明白的,現在這不是什麼問題,我們還是討論退敵策略吧!」
孫武微笑著搖搖手,消解了這個尷尬的場面。然而,儘管外表平靜無波,少年的內心卻不平靜,一直以來,他都以為眾高僧擁戴自己,是因為自己承諾為慈航靜殿擋災,接下呼倫法王的挑戰,或許有些人擁戴的理由是因為苦茶方丈遺命,但不管怎麼說,那都與自己的身世謠言無關。
可是,從剛才的反應看起來,恐怕大多數高僧承認自己掌門之位的理由,正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世疑雲,甚至完全認為自己便是武滄瀾之子,所以才讓自己坐上掌門位置。換句話說,這也就代表在慈航靜殿內部,有許多人認同對朝廷作一定程度的服從,換取和平與安寧。
(唔,武滄瀾那邊大概不這麼想吧?銀劫會宣告要強攻,一定是經過他的同意,這個天子可還真是辣手無情,只要是阻擋自己霸業的人,即使是自己的兒子也不放過啊!所謂的皇帝都是這種人嗎?)
孫武搖了搖頭,這樣的結果真是始料未及,不過從某個方面來說,等於是一切回到原點,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碰到這樣的情形,自己反而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心情,這還真是……好奇怪啊!
※※※
作者後話
去年下半年開始身體不好,元旦時候搞到在醫院吊水跨年,病體怎樣不是重點(那是資方的私事,與顧客無關),但存稿已經耗竭。
今年開始趕,不過身體狀況還是有拖累,很容易頭昏與頭疼,拖慢速度,因此導致的後果,就是三月開了天窗,四月也出現延誤,特此致歉,五月起會盡量正常,盡量啦……
《東方雲夢譚》卷十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