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巧珍來電話了，王壯不想接，可是他還是機械地按了接聽鍵。賀巧珍的聲音一下子就傳過來，彷彿就在他身邊一樣清晰。
「老公啊，你在哪兒吶？」
手機裡面很乾淨，沒有一點兒雜音和背景聲音。
「我在所裡吶，你回家了嗎？」
王壯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淡下來。
賀巧珍說：「我剛回來，我今天手機沒電了，我看到你的未接來電顯示，那啥，我累了先回去了，你今晚回家嗎？」
王壯說：「不回了，我今晚在所裡帶班……」
「嗯，那你早點休息吧，老公，我愛你，晚安！」
賀巧珍不等王壯說話，就把手機掛斷了。
王壯看著手機，他有種想要把手機摔了的衝動，可是他沒有，他把手機揣進兜裡，站起來走到窗前，向外面的街道看著。寬敞的馬路對面有一處別緻的門簾，全都是外文字母，上方有幾個霓虹閃爍的中文：不見不散。
是個酒吧，抑或是歌廳，他看見三三兩兩的女孩兒在門口進出著，打著手機，有的掛在男伴兒的肩膀上。王壯突然想喝酒了，這個時候，也許都喝點酒可以幫助自己理清思路吧。
他拿了兩盒中華煙揣在兜裡，從屁兜掏出來錢夾子看看，裡面只有兩張一百的，這是賀巧珍給他的每個月的零花錢，也就是煙錢，現在抽煙不用花錢了，還抽的是軟中華，那麼，可以用這錢來買酒了。
王壯走出辦公室，下樓看到幾個協警不玩了，都在值班室看著監控，孫生迎過來笑著說：「你走了所長。」
「嗯，晚上別睡覺啊，萬一局裡來查崗就麻煩了。」
他叮囑了一句，雙手插進褲兜，走出了派出所。
他穿著一件淺色的薄布夾克，裡面一件短袖的體恤，下面是一條水洗布的褲子，腳上是一雙雜牌的旅遊鞋，都是地攤貨，全身的行頭加一塊兒，也不超過三百塊。
所以他走到酒吧的門口，幾個正在招攬生意的吧女看看他，竟然沒有一個感興趣的。吧女每天見人，逐漸都練就了一雙識貨的眼睛，只要有男人走過來，一搭眼，看看一身的行頭，就能掂量出來這人的腰包大致有多厚，值不值得上去做他的生意。
顯然王壯不在吧女的涉獵目標之內，儘管他長得挺帥，可是這年頭，做吧女的，認錢不認人，又不是來找對象的，這也是工作，效益第一。
王壯推門進去，裡面的燈光讓他適應了一會兒，他搞不懂挺好個場子整這麼暗幹嘛，周圍的散座和靠邊的沙發圍坐還有卡座，都黑黢黢的，影影綽綽有煙頭的亮光，才知道那邊有人的，也有點著一個小水蠟的。還好他看見前面拐角處的吧檯那裡比較明亮，就走了過去。
酒吧裡面的人不是很多，有三分之一的位置都空著，靠邊的位置人多一些，看上去都是一對對的情侶。其實他不清楚，除了少量自帶乾糧的，大多都是這裡的吧女在陪客。
王壯走到吧檯，看到旁邊還有個小舞台，一個打扮成黑人的小伙子在吹薩克斯，一曲低沉憂傷的曲子挺符合王壯現在的心情的。
吧檯前一溜十幾個高腳吧凳，有三四個打扮爆露艷麗的女孩兒坐在上面炫耀著裹著絲襪的大腿，叼著煙，吐著圈，手指甲上都是各種顏色，臀上是短得不能再短的窄裙，腳上是超高的細高跟涼拖……
王壯沒心情打量她們，獨自走到無人的一隅，在靠邊的一個高腳吧凳上坐下來，掏出軟中華和打火機，點了支煙，將香煙和打火機放在檯面。
吧檯裡面的酒保馬上過來了，是個暗紅頭髮的小子，鼻子上穿了個圓環。王壯就想，著鼻子得勁兒嗎？擤鼻涕咋整，多礙事兒啊。
「哥，晚上好，喝點什麼？」
小子眼睛盯在軟中華上，感覺這位是個有錢的主兒。
「來這裡還能喝啥，來瓶酒。」
「好勒！您來瓶什麼酒，洋酒還是啤酒？」
「有白酒嗎？」
王壯想喝點刺激的。
「白酒，沒有，酒吧不賣白酒，有威士忌、伏特加，這也都是洋酒，就算白酒了，要不您來一杯伏特加，四十二度的，挺烈的。」
「伏特加，好，先來一杯嘗嘗。」
「一百元。」
酒保不動，伸手要錢。
王壯有些不解道：「幹嘛就一百元啊，一杯酒，多大的杯啊？」
「相當於二兩的杯吧，一百元一杯，我們這兒都明碼實價的。」
王壯掏出來皮夾子，從裡面掏出來一張一百的，遞給了酒保，酒保接過去對著燈看了一眼，馬上露出笑臉，將一個白玻璃杯子放在王壯的面前，從吧檯下面拿出來一隻七百五十毫升的伏特加的酒瓶，裡面有大半瓶酒，酒保抓著酒瓶給他滿了一杯。
離他最近的一個挽著髮髻的女孩兒湊了過來，挨著他的吧凳坐下，眼睫毛一看就是假的，太長了，忽閃著。「大哥，給支煙抽唄？」
女孩不等他說話，伸手就拿起挽著放在面前的軟中華，抽出一支，自己熟練地將打火機耍了個圈，「啪」地點燃了。
火亮照臉的一瞬間，王壯看到這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