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暴風雪蹂躪了這座城市,直到傍晚的時候風雪才慢慢減緩。
距離市區二十多公里的幹部療養院裡見不到一個人影,整個院子裡黑魆魆的,只有一棟小樓裡透出燈光。
祁順東正在吃晚飯,由於他的特殊身份,飯菜還算豐盛。不過,祁順東喜歡吃魚,可是,按照有關雙規的規定,凡是帶刺帶骨頭的東西一律不准吃。最後,還是女陪護王芳善解人意,在瞭解了首長的飲食愛好以後,她把一些小魚放在油裡炸酥,然後做成一道菜餚,既解了首長的饞,又不違反規定。祁順東現在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女陪護了。
祁順東吃飯的時候,除了王芳以外,還有一個男陪護在屋子裡,他看著祁順東狼吞虎嚥的樣子,禁不住肚子咕咕叫起來,一心盼望著接班的人趕快來。
就在祁順東津津有味地咀嚼著油炸小魚的時候,忽然,天花板上的日光燈熄滅了。
「停電了?」
祁順東問道。
立刻就有一道明晃晃的手電光照到祁順東的身上,刺的他睜不開眼睛。他知道那是男陪護手裡的電筒,照著他是為了防止他發生意外。
「我去看看。」
女陪護王芳說完就急匆匆地幾乎從房間裡面衝了出去。
屋子裡的祁順東才不管停不停電,那是陪護們應該緊張的事情,他在男陪護的手電照明下照吃不誤。
大約過去了有三四分鐘左右,不但接班的人沒有來,就連女陪護王芳也不見蹤影,男陪護漸漸不耐煩起來,眼睛不停地朝著窗戶外面看,忽然,他聽見了一聲咳嗽似的聲音,就像是一個人被魚刺卡住時發出的那種聲音。
他立即警惕地扭頭朝光柱裡的祁順東看去,這一看,不禁大吃一驚。
只見祁順東一隻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另一隻手撐著桌面,那樣子是想站起身來。他難道想掐死自己?不像。從他臉上痛苦的神情看來,倒像是嗓子眼裡被魚刺卡住了。
「祁順東!你怎麼啦!」
男陪護也算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他並沒有立即衝到監護對象的身邊查看,因為,目前房間裡只有他一個陪護,他要防止監護對像對自己搞突然襲擊。所以,他只是隔著一段距離,讓手電光不離祁順東左右。
祁順東顯然聽見了男陪護的呼喊,艱難地抬頭朝前看去,嘴裡發出卡卡的聲音,可是,他的眼前只有一片白花花的光,看不見人影。最後他撐著桌子的手艱難地抬起來,一把就死死地抓住了那盤裝油炸小魚的塑料盤子,就像是還沒有吃夠似的。
由於身體失去了支撐,嘩啦一聲,他的身子朝著左側倒去,桌子上的盤盤碟碟全部被掃落到了地上。
男陪護此刻才看出祁順東不是偽裝的,他衝向前去,一把抓住躺在地上痛苦扭動著的監護人,試圖把他拖到床上,嘴裡喊道:「祁順東!你怎麼樣?」
也許是由於祁順東的身體過於沉重,男陪護努力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只能把他反過來,拿手電朝他臉上一照,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只見祁順東的五官幾乎已經扭曲,一雙眼睛已經沒有了生氣,在手電光下面看著顯得恐怖之極。
男陪護迅速離開祁順東一腳就踢開了房門,朝著過道裡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出事了……」
不一會兒就聽見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其實,那兩個男陪護在剛停電的時候就朝這裡趕過來了,當時,他們兩個正在小樓外面清掃門口厚厚的積雪,半路上他們正好碰見了慌慌張張跑出來的王芳。
「怎麼停電了?出什麼事了嗎?」
陪護組長見王芳急匆匆的樣子連忙問道。
「哦……沒事……可能是跳閘了……我這就去看看……首長正吃飯呢……」
說完也不等回答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兩個陪護聽說沒什麼事,就慢悠悠的朝監護室走來,剛上樓梯他們就聽見了樓上的呼喊,於是,三步並作兩步朝樓上跑來。
「怎麼回事?」
「不知道……突然就不行了……好像是被魚刺卡住了……」
「胡說!哪來的魚刺……」
說著話,三把手電筒就齊刷刷地照在了地上的祁順東身上,只是人已經躺在那裡不動了。
其實,祁順東此時並沒有死,只不過全身已經無法動彈,他的眼睛也已經看不見了,只是保持著一片白花花的狀態。唯一能動的是一縷尚未散去的幽幽魂魄,他感到自己的身子飄飄蕩蕩的無可依托,不過,他清楚地意識自己就要死了,他還知道自己是被毒死的,王芳……你到底是什麼人呢?
祁順東意識裡最後浮現出的是一個遙遠的下午,他彷彿又看見了廟裡的那個老和尚,覺得自己此刻飄飄蕩蕩的就是在尋找他,他行恍忽忽地覺得,從那個下午開始經過了多麼漫長的時光啊!兩年的時間真的有這麼漫長嗎?
在最後一點意識消失之前,他傷心地承認,自從聽了那個和尚的話以後,他就一直都沒有忘記過……
陪護組長小心翼翼地在祁順東的脈搏上試探了好一陣,才站起身來莊嚴地宣佈,監護對像已經死亡,必須馬上向上級匯報。
「王芳怎麼還沒有來?」
其中一個忽然想起了去看電閘的女陪護。
陪護組長似乎此刻才想起王芳,頓時就想起她剛才神色慌張的模樣,他指著一個男陪護命令道:「你,馬上去找她。」
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三個人中唯一的一部手機,撥通了號碼,對著手機大聲道:「緊急情況,監護人非正常死亡,非正常死亡……」
正當一個男陪護在空無一人的療養院裡到處尋找王芳的時候,她已經坐在穿山甲的越野車裡了。
「你確定得手了嗎?」
穿山甲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我確定……那條小魚是我看著他吃下的……」
王芳驚魂未定,渾身仍然在抖個不停。
穿山甲一邊開車,一邊把一張銀行卡遞給女人,說道:「你以後不能叫王芳,更不能叫顧春燕,我們給你起了個新名字叫張蕾,這裡面的錢夠你這輩子享用的了,記住,永遠都不要回到這個地方,如果回來的話,你很可能沒命花這筆錢。」
顧春燕抖抖索索地接過銀行卡,連忙說道:「不回來……不回來……我聽老闆的……」
當晚,顧春燕的腳就沒有再碰過本市的土地,他被穿山甲的一個馬仔連夜送到了三百多公里外的另一個城市,而這裡也不是她的終點站,她還將按照老闆的指示,再長途跋涉三千多公里到遙遠的新疆去開始她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