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天空突然陰沉下來,沒一會兒功夫,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鄭剛坐在窗前看著外面漸漸被雨水打濕的地面,一顆心火燒火燎的,不時瞥一眼手腕上的表,似乎難以忍受這種等待的煎熬。愛山則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臉上由於激動的緣故泛起一片潮紅,那模樣活像一隻困獸一般。
「你別在這裡等了,出去迎一下,記住,當我把『錢』扔給他的時候就是動手的暗號。」
鄭剛站起身似不耐煩地說道。
愛山聽了鄭剛的話不禁笑了一聲道:「你現在是不是緊張的尿褲子了,我知道什麼時候動手。」
鄭剛冷笑道:「老子是死過一回的人,怕個球呀,就怕你關鍵時候陽痿。」
愛山一邊往外面走,一邊嘲諷道:「也不知誰陽痿,我回去問問愛琳就知道了。」
鄭剛把手裡的一個茶杯朝著愛山砸過去,愛山一低頭就竄出了門,茶杯在門框上碰的粉碎,院子裡傳來愛山哈哈的大笑聲。
鄭剛咬牙切齒地罵道:「老子早晚有一天把你們全家的女性都干了,那時你就不敢再說風涼話了。」
嘴裡罵著,心裡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此刻確實很緊張。長這麼大連打架的事情都很少,更不要說殺人了,不過鄭剛承認,自己很早以前就有過殺人的想法,就是那天他上了張妍以後,發現自己苦苦追求的美人居然已經被尚融開過苞了,他當時就有殺了尚融的心思,但那也僅僅是一種狂妄的想法而已。可是眼下,再過幾分鐘,他就要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殺人犯,一條生命即將在他的手裡結束,這從未嘗試過的體驗讓鄭剛感到前所未有緊張和刺激,以至於血液湧到了臉上,一張臉看上去就像發著高燒的病人。
鄭剛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點上,深深地吸了幾口,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就在這是,他的神經一下就繃緊了,因為他似乎聽見了外面傳來隱隱的腳步聲和說話聲。他來不及多想,連忙竄到裡面的房間裡,在那張準備好的圓桌前坐下,把一個黑色的皮包放在自己的右手邊。這時,他就聽見了院子的門被推開了。
「張老闆在裡面一直等你呢……」
愛山的聲音似乎很近,又好像很遙遠,但是卻異常清晰地傳到了鄭剛的耳朵裡。
一瞬間鄭剛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一個虛無的空間裡,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好像他和愛山正在做著某種遊戲,於是,他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遊戲規則從口袋裡拿出一把手機放在耳朵上,那模樣彷彿正和某個人通話,嘴裡的氣息變得異常急促。當他看見愛山帶著高玉根走進屋子的時候,竟然忘記了對著手機說話。按規定這時他應該大聲地朝著手機那邊的人吼叫,責怪他們為什麼還沒有把鋼材運過來。相反他圓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直直地凝視著高玉根,他突然覺得高玉根好像特意把自己裝扮了一下,一身合體的西裝,胳膊下面夾著一個咖啡色的公文包,就像以前自己在財政局時那些來來往往的辦事人員,最主要的是他忽然意識到高玉根原來是個長得很英俊的男人。
「你坐這。」
愛山用手指著鄭剛對面一把早就擺好的小凳子說道:「老闆有點生意上的事,說完了就和你談。」
高玉根好像並沒有注意到鄭剛的異常神情,他輕鬆地在鄭剛的對面坐下來,把公文包放在了桌子上,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笑著對愛山說道:「不急,張老闆真是個大忙人。」
「馬上把東西給我送過來!」
鄭剛終於對著手機說出了一句話,然後就怒氣沖沖地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幾乎扔到了高玉根的眼皮低下。
「高老闆來了……坐坐……那個……」
鄭剛拍拍自己的腦門似乎想不起該說什麼話,拍了一陣腦門後似乎突然就想起來了。
「那個協議……還有……」
高玉根看著張老闆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暗忖道,這傢伙昨晚肯定和愛琳一晚沒睡,體力透支過度,以至於腦子都變遲鈍了,女人搞多了就這樣子,自己不也有這樣的時候嗎?於是他大度地笑笑,說道:「張老闆,協議已經簽好了,只要你付了錢那個茶樓就是你的了,我那幾個服務員昨天說,如果張老闆想繼續雇他們的話,她們願意繼續在這裡干。」
付錢?鄭剛意識到遊戲已經到了關鍵的一步了,可抬頭看看卻見愛山像個保鏢似的站在高玉根的旁邊,手裡沒有事先說好的塑料袋,不禁心裡一急,腦子就變得清醒了一點。這個時候自己可千萬不能犯糊塗,要不愛山這隻豬準會亂了套。
「愛山,給高老闆倒杯水啊!」
鄭剛朝著愛山擠擠眼睛說道。
「不用不用。」
高玉根擺擺手說道:「張老闆是大忙人,咱們趕緊辦事吧。」
說著就拉開公文包從裡面取出幾張紙和一把鑰匙。
「我看看協議。」
鄭剛見愛山出門去了,就鬆了一口氣說道:「錢就在這裡。」
說著拍拍自己手邊那個黑皮包。鄭剛手裡拿著協議,那裡有心思看上面的內容,心裡只盼著愛山趕快進來,一邊嘴裡敷衍道:「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如果有問題,你這一走我到哪裡找你去……」
正說著,一抬頭就見愛山宛若一尊天神般已經站在了高玉根的身後,雙手拿著塑料袋,把口張得大大的,一邊呲牙咧嘴地看著他,那神情彷彿是在暗示:準備好了,動手吧。
鄭剛倒吸一口涼氣,一顆心咚咚地跳起來,彷彿就要破胸而出,他只看見高玉根的嘴一張一張地在說話,只是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動手!動手!鄭剛心裡吶喊著,一邊把手邊的黑皮包使勁往前面一推,自己一個身子幾乎是從板凳上跳起來,迅速往後面退了幾步,一雙眼睛睜的銅鈴一般緊緊盯著高玉根,彷彿那個黑皮包裡面裝著炸彈似的。
高玉根被鄭剛的動作嚇了一跳,疑惑地看看鄭剛又看看桌子上的黑皮包,一隻手正準備朝前面伸去,忽然就聽見身後有個人氣喘如牛,那股急促的氣息居然噴到了他的脖子上,就在他即將扭頭看向身後的時候,愛山手裡的塑料袋準確無誤地套在了他的腦袋上,然後就像前面多次演練過的那樣,一條強壯有力的手臂牢牢地圈在了高玉根的脖子上。
鄭剛張著嘴,幾乎叫出聲來,忽然感到自己的雙腿一陣陣發軟,幾乎一屁股坐到地上,他伸出一隻手撐在牆上,兩眼盯著高玉根黑乎乎的腦袋,耳朵裡聽著他含糊不清的嗚嗚的叫聲,眼看著他一雙手就像垂死的病人一般,先是一陣亂抓,然後就執著地抓在愛山卡著脖子的手臂上,試圖搬開那令他窒息的根源。鄭剛心裡罵道:傻逼,搬手臂沒有用,用手撕爛塑料袋才是辦法。
高玉根似乎感應到了鄭剛的謾罵,一隻手掌居然真的放棄了愛山的手臂,往自己的臉上抓去,同時一條腿往前面使勁一蹬,嘩啦一聲就把那張桌子踢得翻了過來,嘴裡發出一陣令人恐懼的嚎叫。
「操你媽發什麼呆,快抓著他的手,塑料袋要漏氣了!」
愛山的身子隨著高玉根的掙扎不停地搖晃著,一邊朝著鄭剛歇斯底里地大聲喊叫。
還好是套著幾層塑料袋。鄭剛注意到高玉根已經把第一層塑料袋抓破了,靠近嘴巴的那部分被他大張著喘氣的嘴吸了進去,隨時都有被咬破的危險。鄭剛很想按照愛山的要求過去幫忙,可是,當他試著邁動自己的兩條腿的時候,卻發現沒有往前移動半步,就像是被強力膠粘在了地面一樣,無奈他只得朝著愛山氣急敗壞地喊道:「掐死他,用力掐死他。」
愛山聽見鄭剛的喊叫,嘴裡發出一聲暴喝,腦門上忽然青筋暴起,手臂驟然收緊,另一隻手一把抓在高玉根的臉上,把他在面部亂抓的手死死按在上面,嗓子眼裡發出一陣低沉的嗯嗯聲,沒一會兒功夫,高玉根的掙扎就漸漸弱了下來,喉嚨裡發出幾聲卡卡的聲響,隨後雙腿突然朝前面一蹬,整個身子忽然就軟在了愛山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