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才我忍不住……真的做到最後了,你會難過麼?」
窗外徹底晴了,催著葉春櫻喝藥喝薑湯後,兩人依偎在床上準備入睡前,韓玉梁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不會。」葉春櫻抱著他的腰,考拉抱樹一樣貼著,「我會緊張,會害羞,大概……還會疼,但我不會難過。也許……也許我心理上還沒完全準備好,唔……我不太會形容,這麼說吧,韓大哥,我把自己完全交給你,如果有一個意願評分,將我沒有任何障礙接受你定成一百,把我完全不考慮和你在一起設成零。假設六、七十分就是半推半就的程度,那……我想我現在至少已經有八十五到九十。」
「呃……是麼?」
她點了點頭,「嗯,是的。」
「一百分會有什麼變化麼?」
「會。我有想對你說的話,現在還有點說不出口……到時候,應該就可以了。」
「咱們現在做了,會不會就直接到一百分了?」韓玉梁半開玩笑道,「我技術可是相當不錯的。」
葉春櫻抬起頭,和他對視著沉默了一會兒,微微一笑,「你想試試的話,那我現在去洗澡。」
「呃……還是不了。」他把她壓回去,不想讓現在兩人之間那無比和美的情感紐帶出現不好控制的變化,「我等著你,反正,你也肯幫我解決了。我看人談戀愛,都講究個循序漸進,你現在用手,回頭說不定就肯用嘴,用著用著,就該真做了不是。」
葉春櫻沒反對這個說法,而是用躍躍欲試的口吻問:「韓大哥,你真的不再考慮前列腺按摩了嗎?」
「不,完全不考慮。回去你也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尤其是許婷和汪媚筠。」
她唇角略翹,輕聲說:「咱倆的事,我誰也不會說。那……韓大哥,我能問一個問題嗎?我想知道很久了,我覺得,現在你可能會願意告訴我實話。」
韓玉梁輕輕撫摸著她的肩頭,柔聲道:「如果你要問失憶的事兒,那……的確是我當初找的借口。因為我的過去,沒辦法告訴你,或者說,沒辦法告訴任何人。」
「因為你其實不屬於這個世界,對嗎?」她爬到他胸前,望著他,眼裡有一絲對可能失去他這個猜測的惶恐。
韓玉梁沉默了一會兒,把她抱高,面對面,眼對眼。
「沒錯,我不屬於這兒。如果剛認識你就讓你知道真相,你一定會覺得我是個瘋子。但那是真的,我不屬於這個世界,也不屬於這個時代。我所在的時代叫做天璧王朝,承襲光漢大統。可這兩個朝代在你們的歷史書上,根本不存在。我甚至無法判斷,我到底是哪個年代的人。我過往的經歷,讓你聽,只會覺得我在用武俠小說的內容來騙你。」
保守秘密其實是一件寂寞而苦悶的事。
如果孤身一人沒誰可以講,那麼必定十分寂寞。
如果有親密的同伴卻不能說,那豈會不感到苦悶。
韓玉梁決定打開真相的話匣子,那麼,自然就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
他對女人的戒心,可以在葉春櫻身上無條件豁免。他小時候的事情已經跟他講過,這次,乾脆就順下去接著講起了之後的經歷,比如那些奇遇,比如藏龍寶居,比如他功成之後的狂喜,年少荒唐的行徑,和一筆帶過,但其實佔據了不少人生時光的偷香竊玉。
吃過退燒藥的葉春櫻強打精神聽完,默默記在心裡,然後,總算有機會問她真正最關心的問題,「那,韓大哥,如果……如果你再運那個神奇的玄天訣,你會不會……又消失不見,去了其他世界啊?」
他明確感受到了她的焦慮,急忙笑道:「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試。春櫻,我在這裡很開心。我不想再離開了。」
「可……可萬一你又被逼到絕境呢?」她惶恐地捧住他的臉,「你就只能靠他求生了啊。」
「放心,我不會再用了。」他親了她一下,鄭重道,「沒有萬一,到了絕境,不外乎一死而已。玄天訣第十重,我就當自己從沒練成過。」
葉春櫻皺起眉,思考了一會兒,搖搖頭,「我不要。」
「誒?」
「我不要你死。」她抿了抿嫣紅的小嘴,「韓大哥,我希望你活著。真到了絕境,你就用。萬一……萬一你真的消失了,我就像陸雪芊和鈴鈴那樣,去找你,跟著你一起走。不管到什麼世界,什麼時代,我都不怕。我在這世上沒有任何親人了,我沒有牽掛,我什麼都沒有,我就只有你。」
「好。」韓玉梁點了點頭,「萬一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記得把追蹤器放下定位給你,方便你跟我一起走。說不定咱們一起穿越到一個精靈、矮人滿地跑的世界,我就去攻城略地,幫你打個女王的位子來坐。」
「我寧願跟你開兩塊田,種點東西,安安全全過完這輩子。」
「哎,你說咱們要是穿越到更遠的未來,看到的會是什麼樣的世界啊?會不會星系已經被殖民,車都在天上飛,去外太空跟去隔壁小區一樣容易?」
剛分享了重要秘密的兩人都精神亢奮起來,誰也沒了睡意,不知不覺,就你一言我一語地東拉西扯,越聊越不著邊際。
也不知道幾點,聊到意識都有些不清,他們倆就那麼睡了。
起來後,韓玉梁發現,自己終於成功被傳染了。
距離他上次傷風,已經過去了十七、八年。所以一早醒來發現鼻子不通氣,還真是讓他不太適應。
為了不讓葉春櫻這個傳染源擔心愧疚,他趁著她還沒起,閉目凝神,將內功連運了三個大周天,當即神清氣爽,雖說病估計沒徹底走掉,但不至於鼻塞眼紅,睏倦乏力。
大概是倆人體內的感冒病毒也談著戀愛互相鼓起了勁兒,之後,葉春櫻的症狀徹底冒出了頭,韓玉梁也有點靠功力壓不下去。
於是,他們斷著網在旅館養了三天病,喝薑湯喝到聞見姜味兒就噁心。
葉春櫻拗不過韓玉梁的新手段——他一直運內功解除鼻塞等症狀,以此來證明修煉心法是多麼有效。她只好乖乖按韓玉梁的要求,繼續一有空就修煉塑玉功。
整天在一塊兒膩著,還沒有性生活,莫名有了一種結婚十年老夫老妻的味道。
週五早晨,葉春櫻讓韓玉梁從頭檢查到腳,捨身供他吃豆腐,總算證明了自己已經完全恢復,可以繼續調查L-Club的事。
他這才從電視櫃後拽出網線,插在了他們帶來的筆記本上,準備連接系統接收沈幽調查的資料。
沒想到,情況卻有些詭異。
不僅事務所的內部系統沒看到任何新資料,與雪廊之間的共享權限還被關閉了。
葉春櫻以為記錯密碼,連試了三遍,都沒能登陸到另一邊。
她正要打沈幽手機詢問,旅館床頭櫃上的固定電話卻先一步響了。
每晚都能接到主動問要不要按摩的,可這大早晨就推銷的還真不怎麼常見。
因為上門服務的女人一聽到葉春櫻的聲音就會掛掉,她自然離開位子,過去接聽。
本以為會聽到熟悉的那句「先生要按摩嗎」,沒想到裡面傳來的,卻是沈幽那語調嚴肅的熟悉嗓音:「春櫻,不要用手機給我打電話,不要再嘗試登錄雪廊網絡,事務所服務器那邊的共享區,最近也別再用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嗯,咱們的內部網絡遭到了外部攻擊,從對方檢索的目標來看,應該是L-Club的相關人士動手了。你們在華京那邊一定要格外小心,信息竊取雖然被防住了,可難保他們還會有什麼別的手段。我暫時用你們提供的那個女殺手的情報誤導了一下入侵者,L-Club大概會跟那個女殺手玩一陣子。你們趁機行動,確認一下危險性,如果不太好處理,就回來吧。」
葉春櫻倒抽了一口涼氣,沒想到L-Club的反應會這麼迅速,「怎麼會這麼快?我覺得我們沒有打草驚蛇到那個地步啊。」
韓玉梁皺眉道:「難不成劉恭月吃了熊心豹子膽跑去告密了?」
葉春櫻搖頭說:「不會是她,她去告密,那直接就能鎖定咱們兩個了,哪裡還需要網絡攻擊。」
沈幽平靜地說:「不用瞎猜了。我看八成是上次姦殺案,咱們試圖追蹤直播訊號的時候觸發了嗅探機制。但對方既然這麼謹慎,我怎麼也要提醒你們小心。
春櫻,你要的資料在備用三號郵箱,記得掛中轉匿名代理登錄。在外住宿,對網絡環境要留個心眼。有什麼情況,找外面的電話亭給我語音郵箱留言,我會給你手機上發送數字,你去對應的備用郵箱跟我聯繫。」
「好,我明白了。」
掛掉電話後,葉春櫻歎了口氣。這邊的調查還沒有什麼突破性進展,L-Club就已經向雪廊那邊發起了反擊。
對這樣的組織嘗試伸張正義,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還要繼續下去麼?」韓玉梁從背後抱住她,輕聲問。
答案不言而喻。
所以她沒有回答,而是回到電腦前,飛快的設置好多重代理,打開了架設在地下世界網絡的隱秘郵箱。
寄來的資料主要是和大野一成相關。
這位現任第三扶助院院長的背後,是一家歷史悠久的東瀛財閥。三戰到大劫難時期,他家都作為軍工企業活躍在一線。大劫難後,大野家的倖存者主持轉型,成為當時急需的建設公司。
如今,大野建設已經是東亞邦有名的建工集團,雖說財富和勢力遠不如歷史上的鼎盛時期,但在政商兩界,依然有不小的影響力。
大野一成作為社長的次子,年紀輕輕就當上第三扶助院的院長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為什麼要來當這個院長。
聖心慈善總會的直轄上級為福保系統,按照現今的細分管理模式,和大野家在經營的建設生意沒有太大關聯。要是單純為了博取名望,捐助就已經足夠。而要是為了找一個從政的跳板,第三扶助院這種小地方顯然不是好選擇。
所以沈幽斷定,大野一成一定有什麼隱秘的目的,而且那個目的和L-Club關係應該不大,估計,和第三扶助院本身有關。
第三扶助院最大的特殊之處,就是葉春櫻。
大野一成的到來和葉春櫻的離去完美錯開,明面上看不出任何關係。但根據沈幽調查到的情報顯示,大野一成接班秦安莘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勒令整理全院檔案,並將前院長的相關部分全部調閱,複製了拷貝。
「以前我們已經一直被監視著了,為什麼還要再查呢?」葉春櫻望著電子版證件照裡那張自己並不認識的臉,大惑不解。
韓玉梁根據自己的江湖經驗皺眉思索了一會兒,輕聲道:「也許,他跟之前監視你的那些人並不是一路的?」
葉春櫻的眉頭頓時隆起了外突的紋路,「我一個沒了父母的孤兒,到底有什麼值得惦記的啊?」
「因為你太討人喜歡了?」
「韓大哥,人家在說正經事……」她臉上紅了紅,輕輕拍了他一下,「不要逗我。」
韓玉梁伸手控制鼠標打開資料的下一頁,「正經說的話,這個問題咱們根本不必費事兒在這兒猜來猜去。既然這個叫大野一成的傢伙知道,想辦法從他嘴裡掏出答案就是。」
「他這麼有背景,咱們怎麼下手啊?」葉春櫻歎了口氣,跟著一起看向資料其他內容,「而且我總覺得這種面相凶巴巴的東瀛男人,光靠折磨逼問,效果應該不會太好。」
「人都有弱點和軟肋,」韓玉梁輕聲道,「而且不外乎那麼幾種,至親,愛侶,名聲,權力,朋友,利益……一樣樣來,總能找到對症的藥。」
「韓大哥,禍不及妻兒,他的親人是無辜的。」葉春櫻急忙先提醒說,「不是確認有什麼知情包庇行為的話,還是不要對他們下手比較好……唔,好吧,大野一成還是單身漢呢。」
韓玉梁摸著下巴上的胡茬,皺眉道:「他老爹和兄長來頭更大,看來至親這條路確實走不通。」
「愛侶的話……」葉春櫻翻一頁看了一會兒,鬆了口氣,「他還沒固定女朋友,查出來的就兩個情婦。那種金屋藏嬌的女人,應該知道得不多。」
「這人應該挺愛惜名聲的。」韓玉梁順她的意,先跳過了他最喜歡的綁架女眷計劃,「上任第三扶助院院長後,你看……這個捐助金額上漲幅度。其中大野家控制企業的捐助占比。從這一塊下手?正好現在第三扶助院因為連續殺人案,被陰謀論搞得焦頭爛額,算是咱們的好機會。你看,要不要劉恭月提供的證據組織一下放出去,給負責調令的大野一成先潑一盆髒水?」
葉春櫻思考了一會兒,「可以是可以,不過,韓大哥,這個怎麼威脅他呢?
發給他一份威脅不交代就公開?那樣的話打草驚蛇,對方就有時間來彌補漏洞了。
背景到了那種級別,劉恭月的口供這種弱證據,很輕易就能抹殺掉的。」
仔細檢索了一遍資料,他倆無奈地發現,大野一成擔任第三扶助院院長後,大概就是這裡運行得最乾淨的時期。也正因為大野一成的努力,第三扶助院才沒有進入撤並名單,頑強地保留下來原址和獨立運營權,成為華京僅存的兩家聖心扶助院之一。
華京很早開始就在向外分流人口,新出現的孤兒大都被送往工農區和衛星城的扶助院,比如易霖鈴所在地附近那邊,僅剩的第一、第三扶助院也不好說還能正常運營多久。
據說如果不是浦文玉親自出面斡旋,這兩家今年年初就會搬遷。
「誒,對了,這個浦文玉,貌似是聖心總會的會長,還有實權吧?」韓玉梁眼前一亮,從調查報告中一帶而過的句子中捕捉到了可以利用的點。
「所以呢?」葉春櫻楞了一下,「這件事和她沒什麼關係啊。」
「名聲威脅不到大野一成的話,權力呢?」韓玉梁微笑道,「他不是指望從這個位子跳入官僚體系麼?咱們先把他的位子攪和沒了,起碼這人就好對付了不少吧?」
「你的意思是,把大野一成有嫌疑和L-Club有關的事情,報告給浦文玉?」她猶豫著小聲說,「可咱們要怎麼保證,浦文玉不是L-Club的成員呢?」
韓玉梁沉聲道:「還記得沈幽給咱們的資料麼?L-Club的成員大都有嚴重扭曲的癖好和獵奇欲,咱們不是推斷,這和大劫難造成的影響有關麼?」
葉春櫻點了點頭,「嗯,沒錯。」
「那浦文玉屬於L-Club的可能性就非常小。」韓玉梁自信無比,沉聲道,「她才二十出頭,和你一樣,大劫難時期還是個嬰兒。而且她又和你不同,你在大劫難中失去了一切,可她的父母卻一直好端端的活著。關於他們甜蜜戀愛的故事不是都拍成言情劇了麼?相差十來歲的老夫少妻,戰後巧遇互相扶持,戀愛結婚後趕上大劫難,在那個時期艱難創業,然後青雲直上……除了他們家太太因為生孩子血崩不能再要娃了,他們一家三口根本就是順風順水一路平安。浦文玉哪來的機會心靈扭曲?她還是個挺漂亮一女的,總不至於喜歡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被殘忍姦殺吧?」
葉春櫻微微一笑,故意抬槓說:「說不定她天生變態呢。」
韓玉梁笑著摸了一下她的頭,「總之,和這件事情直接相關的大人物裡,咱們能比較有把握相信和L-Club無關的,大概也就是她了。目前就兩條路,一條靠我,我去大野一成的家調查,去他情婦家調查,找機會綁架了他直接逼供,搜集證據。另一條,靠浦文玉,等那位會長紅顏一怒解決了大野一成的身份問題,我再去下手。你選一個吧。」
葉春櫻想了想,伸手揉了揉他的臉,「你幹嘛非要去他情婦家調查啊?」
「總要找個抓他的機會吧。」韓玉梁抓住她手放到嘴邊親了一下掌心,「不調查怎麼知道他的行蹤?咱們連他家住址都不知道。」
葉春櫻湊近他,摟住他的脖子,低頭抬眼,小聲說:「那萬一……大野的情婦都很好看呢?」
「給那種人當情婦的,不好看才是怪事吧?」韓玉梁笑道,「除非大野一成的審美比較獨特。」
「那……你是不是又要用你的方式調查?」葉春櫻把頭伸到他臉頰邊,拱著蹭了兩下,「韓大哥,可以答應我……只在這次任務期間,不要那麼做嗎?」
知道葉春櫻還是把張螢微母親的事情一直記在心裡,韓玉梁一時衝動,差點一個不小心承諾以後都不「那樣」做。
堂堂大丈夫,完全不可能做到的承諾,還是不要講出口比較好。
他略一思忖,微笑道:「好,我保證,去大野一成情婦家調查的時候,我審問時絕不超過對劉恭月的程度。此次任務期間,也決不對其他女人做你最擔心的事情。」
「為什麼……要強調『其他』女人啊。」葉春櫻眨了眨眼,對他刻意的重音感到有些迷茫。
「因為如果我忍不住了,就欺負你。」韓玉梁笑著把她摟進懷裡,一起滾倒在沙發上,「我這人可從不吃虧的,性慾處理這個艱巨任務,這次我就全交給你了。」
葉春櫻把紅透的臉埋在他頸窩,好一會兒,才小聲說:「嗯,我會加油學的。」
韓玉梁瞇起眼睛,滿足地望著天花板。這種甜膩的氣氛,真是讓人慵懶而放鬆,幾乎不想去忙正事。
溫柔鄉乃英雄塚,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韓大哥,你真不想再試試前列腺按摩了嗎?」
「呃……咱們還是談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