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的悠閒生活 第三集 第十六章

  「那麼我等你!」

  癸揚手上撫著沙也加的臉。

  「我……我一定會回到主人身邊的。」

  沙也加發自心底的吶喊著。下一次再重遇時,就絕不會再分開的。沙也加不捨的起身轉身欲走。

  「等等!」

  癸將自己的一件衣服拾起披在她肩上。

  「雖然沙也加喜歡做女奴,不過在我心中你的地位可是我的女人呀!可不能便宜了別的男人的眼睛。」

  「癸……」

  沙也加心神大震,內心歡喜極了,幾乎忍不住就想留下來。可是,最後與癸一吻道別之後,她還是在萬分不捨之下離去了。

  「還沒有捉到薰嗎?」「是的。」

  繭及她手下的菊之忍軍與兵馬,秘密的進佔到伊達領當中。對伊達家以搜捕叛逆的名義,發出了德川軍要進入其領地當中的命令。

  政宗自然絕不同意,但是對強行越境的德川軍卻除了調動兵馬提高戒備之外,讓繭非常意外的是政宗竟然沒有其他敵意的行動。

  與代行服部半藏職務的義忠不同,繭的手法不是搜捕,而是暗算。她要徵調回來的外藩兵馬換上平民的衣服,進入在伊達領邊界附近的各市鎮作眼線。再以忍者為重點,假裝成平民,設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等姐姐她上鉤。

  將大本營設在一間徵用回來的大宅,繭在接見剛回來的武田亂,探問情形。

  「這個……請問知不知道豐臣方面的情況如何?」幸惠憂心忡忡的詢問亂。

  「據潛伏在半藏大人那邊的細作回報。豐臣的士兵應該已經全戰死了。但主要幹部們都還沒有捕殺到。」

  聽到這個消息使幸惠內心一沉,萬分痛苦。自己親手提攜和訓練的部下們,結果卻相繼戰死。而且這很多是出於自己的背叛之故,否則若依青靄那潛入御影藩迎親隊伍的提議,或許所有人都會平安無事的到達伊達領,完成任務。

  「怎麼?你這叛徒在為被自己出賣的舊主和部下們擔心嗎?」繭用冷漠的眼神,語氣譏諷的說著。

  對此幸惠只能臉色難看的沉默。

  「賣主求榮,犧牲對自己忠誠的部下。而且是出賣的還是我姐姐!嘿。」

  面對繭那嘲弄的眼光,幸惠身心俱痛。她背叛絕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全天下的人。為此自己的內心多痛苦難受呀!

  「我是為了天下萬民,而且對你來說我是投靠德川家的人才吧!」

  「真是好笑,天下萬民。你認識他們當中多少個,為了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所謂萬民,出賣生死與共的同伴,還在大言不慚。說到底都是藉口,還不是為了我們德川勢大,想在我們這邊封侯拜相。一個人連自己最信任和最愛的人都可以出賣,這種人在我眼中根本是人渣。要不是神君家康大人有命,我才不想用你這種叛徒。誰知那天連我也想出賣的。」

  對於愛極了母親,願意為她奉獻自己最珍貴東西的繭來說。一個人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都可以出賣,只會招來她的鄙視而已。

  「繭公主。你就別再欺負我的小侄女了。」

  在幸惠內心酸苦極了的時候,一把溫厚的男聲發言替她說話。

  「忠實大人!」

  幸惠激動跪著行禮的對象,乃是她的大伯,亡父的哥哥真田忠實。身材高大微胖,面上滿是一副慈祥的面色,可卻又不怒而威,散發出一個十萬石藩主的氣度。就因為這個人才促使幸惠背叛了薰的。

  一年前,為了這次伊達和豐臣的婚事,幸惠秘密的潛進了邪馬台帝國之中。對久別故國的她來說,難得可以回來一次,自然是感觸良多。

  乘著工作之便,她拜訪了英雄一世,有著天下第一名將之稱的亡父,真田鬼幻陣亡的大阪夏之陣的古戰場。當年父親的屍體並沒有被找到,也沒有聽說過有人斬下他的首級去向德川家康邀功的。只知他奮戰不已的死於亂軍之中。

  古戰場上白骨纍纍,人骨與馬骨到處都是,破舊毀爛的旗幟與盔甲,散佈一地。當年的慘況,對幸惠這在戰鬥中出生入死的人,是特別容易想像的。

  在這如山的白骨之中,其中一人就是自己的父親。想到這一點,對母親早逝的她來說,是更感孤苦寂寞。

  就在那時,在荒涼的古戰場上,遇到一個老人和自己同樣在憑弔。正當她十分訝異的時候,對方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是幸惠嗎?」溫柔親切的長者聲音,聽在幸惠耳中好溫暖,想來自己的父親如果活著,他的聲音也一定很好聽的。

  「嚓!」

  幸惠手中一閃,赤影已遙指著這位老人。

  「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面色冷酷的幸惠,只要對方一個回答不好,就會毫不猶豫的削下他的首級。

  「好快的刀法,就如弟弟一樣。讓我想起那英年早逝,本當為國為民謀幸福,卻死在這場爭奪幕府大將軍之位的無意義之戰中的弟弟。」

  老人的聲音滿懷回憶,愴涼寂寞。

  「初次見面,我的侄女,真田幸惠。我是你的大伯,你父親真田鬼幻的哥哥,真田忠實。」

  「大伯!」

  聽了這句話,幸惠感到上天真愛作弄人。竟然在這裡遇上世上唯一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人。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的?」「先收起你的刀好嗎?我們邊走邊談吧。」

  幸惠聽著老人慈祥的聲音,不知為何內心一熱,感到他對自己不會有任何敵意,遂收回了刀。

  「每年我都會在鬼幻戰死的戰場上走一回,回憶起孩提時代,我們二人的生活與種種回憶。他自少就聰明且多主意,等到長大之後,更成為足以稱霸一方的人才。只是曾受過豐臣秀吉恩惠的他,最後卻選擇了為豐臣而戰。而在我這哥哥來說,則是選擇了能盡早把萬民帶入和平之中的德川家。兄弟兩人各為其主,骨肉相殘。」

  大伯話中的酸苦,顯出他積在心中的種種無奈。

  「可以說一說父親的事給我聽嗎?」「好呀!」

  仁愛的長者對這位威武的少女一直訴說著種種往事。小孩時父親鬼主意百出,專愛搗蛋。聽得幸惠滿心歡喜,大呼有趣。

  青少年時,十分年輕就上陣於沙場之中,盡顯他的能力與才氣。讓幸惠又是羨慕又是崇拜。

  壯年時拒絕爺爺安排的策略婚姻,與草民出身的母親,歷盡波折,終成眷屬。聽得幸惠內心甜甜的。

  一直被別人當成戰神一樣去崇拜的父親,在幸惠心中活了起來,他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偉男子。可是為何偏偏這麼好的父親會在自己出生不久就戰死沙場。

  「幸惠!我服侍於德川家,所以從中多少知道你的存在一點。最近有情報指你可能潛回了邪馬台帝國。剛才我看到你那和父母十分相像的面孔,弟弟的愛刀赤影,加上身手。特別是今天正是鬼幻戰死的日子,所以我就猜你是他的女兒,我果然沒有看錯。」

  「唔!」

  「幸惠,你現在的主公是豐臣薰吧!而我則一直侍奉著家康大人。雖然我們是大伯與侄女,但是我們也是敵人。你應該馬上拔刀砍殺了我,而我也應該對你持刀相向。」

  「這……怎可以……」

  幸惠大驚的叫著。對這種讓自己能與敬畏的亡父神交的大伯,她實在沒辦法將之當作敵人。剛才大伯說起的每一件小事情,都讓她心醉神往。

  「在戰國亂世之中,多數人父子兄弟上陣共同殺敵,絕不為奇。但是為何我和你父親鬼幻卻選擇了分別待奉豐臣家和德川家,弄得兄弟相殘,骨肉分離。那是為了義,為了天下萬民。」

  「為了保護天下百姓免於戰火,我應該一開始就拔刀砍殺你。而你也不應因為我是你大伯就下不了殺手。這都是為了天下大義。」

  真田忠實的每一句話都如雷灌耳的震撼著幸惠,雖說是自己的大伯,可是想想與他這樣交談,不也算是對薰的一種背叛嗎?「但是今天我是來拜祭亡弟鬼幻的,我的身份不是德川的重臣,而是一個痛失親弟的哥哥。試問我又如何能於這樣的一個日子,對鬼幻唯一的獨女下得了殺手。」

  老人聲音悲淒,感觸良多,雙目之中流著男子漢不該流的淚水。一個如此有氣度和氣魄的人,竟然會落淚,可見他多關愛父親。

  「幸惠!請你記著,只要豐臣家還想著再起戰亂,重奪邪馬台帝國,那今天之後你我之間就是生死相搏的敵對關係。」

  老人忍痛的聲音。說得幸惠心傷不已,對這位長者,她又如何能將他視為敵人。

  「那時是戰國末期。好不容易在豐臣秀吉之下被暫時平定的天下,又因家康大人而戰亂再起。為了家康大人要取代豐臣家而代之。」

  「豐臣家對我們真田家有隆恩,特別是對弟弟鬼幻。而德川家在家康大人的經營之下,正有鯨吞天下之勢,相反豐臣家自秀吉大人死後,只餘下澱君與秀賴公孤兒寡婦。」

  「如果單是為了名正言順,為了盡忠,我們應該都加入到豐臣家之中。可是現實不是看正義,而是看實力的。德川有實力,而且是稱霸天下的實力。家康大人有能力也有意願給天下萬民一個長治久安的日子。當時我們真田家對要效忠那一方十分猶豫。但是我認為要讓戰亂之世結束,最好最快的方法就是幫助德川家,為此我向父親大人直言自己的想法。而事實也證明了如此,在豐臣家滅亡之後,能有這十多年太平日子,對經歷長達百年戰亂的百姓來說,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你父親鬼幻他也十分贊成我的想法。」

  「為什麼?父親他。」

  「他說。『義即是義。一個人生於世上,如果連自己所信奉的道理都沒有,如何能算作一個男兒。』以天下萬民來說,我的主張是大義。因為萬民比起豐臣和德川都更為重要。所以弟弟支持我投靠德川家,但是……『真田也有真田的義!』」忠實模仿弟弟的語氣所說的每一句,都讓激動不已的幸惠好像看到父親那雄偉的背影。

  『有恩不報豈為義。取天下於孤兒寡婦之手豈為義。所以我當投效豐臣家,以盡我真田家之義,盡我鬼幻之義。雖死不悔!』這番話可正說中幸惠心裡,是的……就是為了如此,父親犧牲了。而自己也走上相同的道路之中,為薰大人盡忠。

  「當日我也覺得弟弟的話有道理。為此我們各為其主,陣上交鋒,兄弟相殘,這一切全是為了義。可是痛失弟弟之後我才想,為了義我沒有錯,鬼幻也沒有錯。可是這種做法是對的嗎?」對大伯的疑惑,幸惠卻明白其中的道理。

  「當時強弱懸殊。德川消滅豐臣乃為大勢所趨,非個人能力所能挽回。弟弟靠著天生的才能,和手下的能人異士真田十勇士,加上忠勇的兵將。一度幾乎殺將家康大人於陣上,可是縱然殺得了家康大人,可還是無法打敗德川家的。反而只會延長戰國亂世。鬼幻的盡忠,犧牲了自己,犧牲了你母親,讓她憂鬱而死,也讓你痛失父母之愛。義沒有錯,但是弟弟的選擇做法真的沒有錯嗎?」這一問,真使幸惠感觸良多。就算豐臣與伊達的婚事能成真。兩家合成一家,打倒德川,取而代之。加上替父親還有澱君與秀賴公報仇雪恨,最少也要二十年,再快也不可能超過十年。而這期間得要死多少人呢!何況這件萬難之事真的做得到嗎?「豐臣之亡,非人力可以回天。若是如此盡忠行義的方法,就不應該是愚忠的投在豐臣旗下,去作那不可能的絕望之戰。而應該帶澱君和秀賴君母子擇地隱居。守護他們二人的平安,可是能放眼天下的鬼幻,卻不能接受主動讓豐臣家滅亡來拯救自己主君的方法。」

  「幸惠!我失去了最愛的弟弟,我不想她唯一的女兒也走上相同的道路上去。盡忠行義的想法沒有錯,但你的做法真的對嗎?打倒德川家復興豐臣家,這可能嗎?做得到嗎?應該嗎?」「作為你的親人,今天我就說至此處,再見了。我的侄女幸惠!回去好好想想,雖然今後你我為敵,但是不要像鬼幻那樣,目的沒錯,做法卻讓人痛悔一生。」

  說著說著,太陽已悄然下山,大伯真田忠實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一直將打倒德川和復興豐臣家當作為唯一正義的幸惠,在這夜涼如水的晚上,於涼風之中,心緒不理,神智混亂。

  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嗎?做法正確嗎?對薰對自己對部下們來說真的是正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