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女將 第五回

  段秀荷走後,花錦屏知道她完了,只希望大嫂不要派兵接應,免至更大損失,第二天一早便知道了結果,因為土城外秀荷的無頭屍體已經被用旗竿穿著挑在了城外。王爺同時也將秀荷的人頭派人送進了東成關裡。

  為了給東成關的守軍施加壓力,早在楊州兵馬開至關下的時候,段秀玥和段秀婷的赤裸屍體便在關下用旗竿挑著展覽了好幾天,劉玉茹等人便知道至少已有兩個姐妹們遭遇不測,其他幾個還下落不明,現在又加上了一個段秀荷,而且馬上也知道了其他幾個姐妹的音信,因為王爺的信中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了。王爺在信中告訴她們這些有兩個目的,一是動搖對方的軍心,另一個也想誘使劉玉茹等人出關迎救花錦屏。

  劉玉茹如何不想救人,但現在兵只剩下幾萬,將也不過十幾員,加上糧草接濟不上,實在是有心無力。再者說,東成關是楊州的咽喉,守住了東成關,便還有機會反攻,如果輕易出擊,只能是變成人家口中的魚肉而已。所以,她們強忍住悲痛,暫且安葬了段秀荷的碎屍,一面繼續堅守不出,一面派人回朝搬兵。

  搬救兵的人去得快,回來得也快,不過一兵一馬未搬來,反而帶來了勤王的聖旨。

  原來,楊王爺見搬出段家女將出征,便知朝廷已經無兵可派,無將可遣,京師必定空虛,便自提部分楊州兵馬迎戰段家軍,暗中卻派自己的心腹愛將數百員領重兵自北邊的險要小路出擊。那邊的朝廷守將已是王爺早早聯絡好的,見王爺兵到,便協助安頓,使王爺能夠順利地將數十萬大軍和糧草自小路送出,然後直接奔京城殺來。

  朝廷現在已經十分空虛,完全到了被動挨打的地步,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有力量來救段家軍呢。

  到了這步田地,劉玉茹唯有嗟歎:「唉!勤王,勤王,還勤什麼王。且不論我等無糧無兵,就算有糧有兵,東成關離京師千里之遙,不等我們趕到,京城早就丟了。天亡我朝!天亡段家!姐妹們,我看楊王爺乃是當世之英雄,天下早晚姓楊,我們不如另投明主,出關投降算了,也好救被擒的姐妹們早脫苦海。」劉玉鳳與劉玉茹是親姐妹,一同嫁到段家為媳,自然也支持投降,但段家兩個女兒秀卿和秀玉卻不同意:「投降楊州?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嫁二夫。我段家食君祿,當以死報君恩,怎麼說出投降的話來。再說,楊老賊殺了我段家三個姐妹,還將她們赤條條地挑在旗竿上讓成千上萬的男人看春宮,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們恨不能食其肉,飲其血,怎麼能向仇人屈膝投降?虧你們還是段家媳婦,這等話也能說得出口?」一頓數落,說得劉玉茹姐妹臉上有些掛不住:「我怎麼願意投降,可事情明擺著,眼看改朝換代在所難免,就只我們四個也無力回天哪。不投降又能怎樣?難道等死嗎?再說,還有好幾個被擒的姐妹,我們不降,她們就是死路一條。」 「死就死吧!段家人有誰怕過死來?投降仇人,作了不忠不孝兒孫,怎麼去見地下的老爹爹,被擒的幾位姐妹若是知道,也不會願意這樣苟活。死則死耳,怕怎的?你們若是怕死,就自己去降,休拉著我們姐妹去丟人現眼。」當著一干眾將,劉玉茹姐妹被說得面紅耳赤:「誰說我們怕死,我們不過是想試試你們有無必死之心。既然大家不願意投降,我們今夜便出關,拚他個魚死網破。」當晚,段家果然出關拚命。求死之人最是難擋,又加上事先沒有料到四個女子窮途沒路還敢一戰,立刻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關下楊州連營被連挑帶燒,十去其九,偏將、牙將也被瘋虎一般的四員女將一氣兒斬了二十幾員,這是楊州自與段家女將交手以來損失最慘重的一仗。等劉芳和王萬敵明白過來,段家人馬已經帶著搶來的大量輜重糧草退回關裡去了,這一來,東成關便又有了足夠支持半月的力量。劉、王兩人只得派人到楊王爺處請罪。王爺倒沒怪他們,反而對段家女將更為敬重,必欲招為已用。

  不久,外面的兵馬取了京師和中原,回兵楊州,佔據了最初被段家三姐妹奪下的東陽關和東台關,東成關便成了一座孤城。段家又有幾次派秀卿和秀玉出關劫糧,楊州兵馬汲取了上次的教訓,加倍小心,終使她們無功而返,城中軍心不穩,合戰之爭又起,最後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段家兩姐妹見已經無力阻止事態的發展,便帶了數千死士獨自出關求死,這一戰殺得比前次劫營更加慘烈,兩女將出來時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為了讓自己更加靈活,她們乾脆卸了盔甲,只穿單衣便跨馬出戰。兩人不顧死活,並著膀的望劉芳和王萬敵的中軍大營殺來,只求殺一個賺一個,楊州兵遇上她們就像碰上了勾魂使,非死即傷。眼看就到了中軍帳,劉芳、王萬敵終於拍馬來迎,四員將戰在一處。別看劉、王二人是元帥,武藝不可謂不高,但碰上段秀卿和段秀玉,可就難以分出高下,因為兩女的武功傳自段王爺,本就與兩員男將不相上下,加上她們不惜性命,無形之中又增強了殺傷力,直殺得劉、王二將盔歪甲斜,大汗淋漓。但兩女畢竟已經殺了半個多時辰,氣力不濟,也無法取勝,四人便這樣膠著在一起。

  一旁觀戰的楊州眾將中有一員偏將以箭法見長,心想:「我何不助我家將軍一臂之力。」等段秀玉和劉芳戰罷一個回合,圈轉馬頭再戰的時候,便拈弓搭箭,待兩將戰馬將要相會前的一瞬,一支狼牙箭「嗖」地便望秀玉面門射來。秀玉藝出名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早已聽見弓弦之聲,連忙使出「金剛鐵板橋」的功夫,一個後仰躺在馬背之上,自然也沒忘了把自己的大槍橫在胸前去擋劉芳的大刀。然而,高手過招不能有毫釐之差,秀玉橫槍是一邊躲箭,一邊擋刀的本能反應,箭是躲過去了,刀卻沒有劈下來。

  同是在弓響的瞬間,劉芳已算準了秀玉的反應,他高舉的刀沒有斬下,而是立著刀桿由上向下一捅,用刀攥向秀玉的小腹捅來。這一下秀玉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了,數十斤的大刀捅下來有千斤的力,三稜透甲錐從她的肚臍正中插入,自肛門穿出,穿透了馬鞍,也穿透了戰馬的身體,那馬負痛躥起五尺多高,又狂奔出二十多步,才一頭栽倒在地上。秀玉才只二十歲,就這樣被活活釘在馬背上,她痛苦地在地上掙扎,周圍都是敵人的十卒,他們都靜靜地看著她。想著那些人盯在她被血染紅的褲子上的目光,她知道他們在想她什麼地方受了傷,那位置讓她羞恥不堪,她想自盡,但自己的左半邊身子和寶劍都壓在戰馬的身下,所以無法拔劍。

  劉芳打馬過來,看著那個只有二十歲的少女痛苦的樣子,心中十分不忍,他跳下馬來,抓住自己的大刀,說了一句:「忍著些疼!」便一咬牙將刀用力一拽拔將出來,槍攥上的倒鉤把戰馬的腸子和姑娘的腸子都從她的肚子上的大窟窿中拖了出來,她極慘地尖叫了一聲,便頭一歪死去了,眼睛裡還含著因劉芳迅速結束她生命的感激。

  戰場上的每一件小事都會影響爭鬥的結果。秀玉死前的慘叫聲干擾了秀卿的注意力,一走神,王萬敵的狼牙棒便狠狠地砸到了她的槍上。女性的力氣小,打仗靠的是招法和身體的靈活性,一但比起力量來,她們就遠不是男性的對手,所以她們總是避免同對方的兵刃相接觸,但這次沒有躲開。狼牙大棒同大槍一碰,秀卿就覺得手心一麻,槍便飛出去老遠。她也實在是打累了,看著王萬敵前來擒她,她沒有作出絲毫反抗,任對方胸貼胸抱住,活挾過馬去。

  秀卿、秀玉一走,沒有了反對者,劉玉茹姐妹便帶了剩下的兵丁開關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