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書說到,胡升找來了童子尿,老太醫叫取一隻白瓷大碗來,在碗中倒了半碗尿,然後把那剩茶倒在裡面,那茶色被尿液稀釋變成淡淡的棕紅色。
「皇上,這茶中無毒。」
「再驗。」
「是。」
換了半碗尿液,又把那五塊點心各掰了一小塊丟在裡面,還把趙妃吃的那一塊剩下的點心渣也放進去,尿液只是渾了,仍未變色。
「皇上,這點心裡也無毒。」
「皇上,說不定是這些太監、宮女們下過毒以後把東西都洗刷乾淨了。依老臣看,她們急切之間卻換不了衣服,不如把她們都跣剝了,看看她們的衣服上有無此毒。」趙薦道。
「說的是,便自奴才先查。」胡升說著,便先脫起來衣服來。
宮女們一聽要脫衣服,嚇得一齊喊道:「皇上,且給奴婢們留些臉面吧,以後我們還要侍候貴妃娘娘呢。」
「穩婆,你把她們一個個帶去那邊屋裡更衣,然後拿了衣服來驗。」
「是。」
宮女們無奈,由翠雲起,一個個排著隊去旁邊的套間裡更衣。
這邊胡升先脫了衣服驗了,無毒,自去別的太監處取了一件衣服來穿上,又去驗別的太監。
有機會直接接觸趙妃的太監宮女們都驗過了,並未見有毒,段琪便急起來,「蹭」地站起來才要發作,趙薦急忙攔住他:「皇上,莫要著急,別的院裡還沒驗過呢。」
「嗯。」段琪一屁股又坐回去:「這宮裡大小屋子九百多間,后妃宮女三千,還有大小太監無數,這要驗到幾時?」
「皇上,若要皇上親自去驗,只怕三天也未必驗得完。依臣之見,不如把王丞相也召入宮中,加上胡總管和侍衛總管王進,加上老臣共是四個人,每人帶十名侍衛,再從德親王的宮裡借四十個老成的宮女來,每人也帶上十個,加上萬歲自已一路共是五路,分頭去各院驗看,這便快多了。」
「好,就依愛卿,胡升,你速差人去王丞相府召他入宮。你親自去德親王府借人。」
「是。」
不一時,王飛廉和胡升都到了,人也借齊了,靜心殿宮女太監們也都驗完了,並無人身上帶毒。段琪不死心,一邊把四路人馬派出去,自己叫把殿內各個角落凡可疑的地方都潑上些童子尿,也沒有任何發現。
見自己的嫌疑都消除了,靜心殿裡的太監宮女們才放下心來,翠雲跑進屋裡看護趙妃,再也不敢出來。
段琪也折騰累了,坐在靜心殿裡生悶氣。
眼看天已經亮了,三路人馬都傳來消息,沒有任何發現,只有胡升帶的一路還沒回信,這一路是後宮,也是除靜心殿本身外嫌疑最大的一處,段琪不耐煩了,站起身來要親自去看看。
到了後宮門前,見胡升出來接駕。
「胡升,你這裡帶的人最多,怎麼就你慢哪?」段琪不滿地問道。
「皇上,奴才已經差不多驗完了,只是……」胡升面露難色。
「只是什麼?」
「只是,皇后和兩位皇貴妃身邊的幾個宮女,有三位娘娘護著,奴才不敢……」
「嗯,這也怪你不得,跟我來。」
段琪走進後宮,見太監和宮女們被侍衛們看著,跪了一院子,屋子裡正有女人哭著。他走進去一看,是徐後和兩宮皇貴妃坐在那裡,十幾個宮女站在一邊落淚,看見他進來,急忙跪倒見禮。
「皇上,這些奴才在臣妾的宮中大呼小叫,還把宮女們剝了衣服搜身,不知妾身有何失德之處,叫我們如此難堪。若是臣妾有罪,皇上但說在明處,或關或殺盡由著你,何必如此羞辱我們,讓臣妾今後如何見人呢?」說著哭了起來。
「哎,御妻何必如此,此事關係重大,若不查出了水落石出,便無人脫得干係。如今連各院的妃嬪俱都要驗過,單是你們宮裡的宮女不驗,卻不是叫別人說孤家不能一碗水端平?不就是驗驗衣服嗎,又是女人給驗看,怕些什麼?」
徐後不怕胡升,但段琪親自來了,她卻不敢不從,只得對自己身邊的那十幾個宮女道:「既然萬歲發了話,若不讓她們驗驗,彷彿我們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似的,你們去吧。」
幾個宮女見躲不開,只得答應一聲,淚眼模糊地跟著胡升出去。院子裡用青布圍著一個圈子,那十幾個宮女進去,不一時衣服拿出來,胡升弄了一白瓷盆的尿液,裡面遞一件衣服出來,便在尿液中抖上幾抖。卻煞作怪,抖到第三件上,那盆中的尿液忽然之間便綠了起來。
「這是哪個的?」胡升大叫一聲,三後聽了大驚失色。
「是這個。」有宮女在圈子裡叫一聲,立刻便有一個年輕的宮女赤條條的被從圈子時拖了出來,按跪在地上。
「小桃紅,怎麼是你?」徐後一見是自己的貼身侍女,立刻便昏了過去。
「再驗!」段琪此時反而平靜下來,彷彿是想要證實的事情已經證實了,也就並不急著在那小桃紅身上動手。
胡升接著把剩下的衣服驗完,沒有發現新的毒物。
「皇上,是我下的毒,你殺了我吧。」小桃紅忽然之間抬起頭來,也不哭了,也不喊冤枉,反而全認了。
「小桃紅,你?」徐後醒來,氣得牙齒得得的打戰,她知道,謀害皇妃是死罪,而謀害皇嗣的罪過更是滅門之禍。
「皇后,不用說了。那趙妃目無皇后,淫亂宮幃,小桃紅氣不過,故爾要出出氣,今日敗露,有死而已,要殺要剮,全由我一人頂著,與他人無關。」
「反了,反了!來人,把這小賤人予我拖出去……」
「慢。」胡升攔住了段琪的話:「皇上,小桃紅殺不得,這毒物世間少有,她一個小小宮女是哪裡得來的,須從她身上問個明白。」
「不用問了,毒物在我房中,待我取來你看。」小桃紅說。
「帶她去。」
兩個宮女押著小桃紅走向她的臥室,才到門口,小桃紅忽然一頭撞在門框上,登時氣絕身亡。
其實小桃紅自己知道是被人陷害了,但她為什麼不喊冤呢?
原來這小桃紅對徐後忠心耿耿,一見從自己的衣服上搜出了毒物,立刻猜到對方是在利用自己陷害皇后,所以,為了保護主子,她寧願一人承擔全部罪責。
皇上憤怒已極說要殺她時,她以為此事可以一死了之了,哪知後來胡升要從她身上審問毒物的下落,知道那些酷刑一定不是自己受的,不如自己尋個了斷。有兩個宮女左右扭著她,別處是死不成的,只有自己屋門的門框較窄,自己只要動作突然,兩個宮女難以防範,果然被她成功自盡了。
小桃紅哪知道,她這一死,便是坐實了徐後的嫌疑,徐後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不是?小桃紅剛死,大家正愕然不知所措的時候,趙薦跌跌撞撞地哭了進來:「皇上,老臣聽說下毒之人找到了!」
段琪一看,不光是趙薦,負責其他幾路查驗的王飛廉和侍衛總管王進也都跟了進來。
「老愛卿莫要悲傷,朕自會替你作主。只是……方才下毒之人已經自盡了。」
「啊?皇上,不知何人下毒?」
「用是後宮裡的宮女小桃紅,說是替皇后出氣,與他人無關。」
「皇上休要被她騙了,一個小小宮女,哪裡知道這等世間罕見的藥物,便知道了又從哪裡得到?分明是有人暗中指使,皇上可要替老臣作主哇。」誰也聽得出來,他所說的暗中指使之人是誰。
「愛卿放心,朕決不會放過主謀之人。」其實段琪心中早有懷疑的目標,小桃紅的死,就好像是欲蓋彌張的一般,他轉頭看著徐後:「賤人,你怎麼說?」
「萬歲,臣妾冤枉啊!」徐後嚇得顏色更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又昏過去了。
「萬歲,皇后生性賢良,決不會作那大逆不道之事。」東西兩宮的黃貴妃和姜貴妃一齊跪在地上。
「皇上,東西兩宮素來與臣女趙貴妃不睦,她們三人嫉妒臣女懷了龍種,通同下毒也未可知,請皇上明察。」
「老匹夫,你好生大膽,竟敢誣陷本宮,皇上,這以下犯上之人,怎生容得?」黃貴妃一見把火燒到自己身上來了,直氣得柳眉倒豎,大罵起來。
「娘娘,若要證明清白,可否也查驗一番?」
「大膽!胡說!難道你要我三人也脫了衣服驗毒麼?」黃貴妃氣得直哆嗦。
「這裡有德親王府的宮女,可請她們協助查驗。」
「胡說,我等貴為天子妻,哪有讓臣子搜身查驗的道理,你目無長上,就該斬首。」
「賤人住口,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段琪現在早就氣昏了頭。
「皇上——」黃貴妃一看段琪的表情,下半截兒的話沒說出來就嚥了回去,眼淚刷地流了出來。
「萬歲,趙貴妃冤哪,皇上的龍子死得冤哪,若不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老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不如死了算了。」趙薦又添油加醋地哭起來。
「萬歲,老臣有本啟奏。」王飛廉此時出班跪倒。
「老愛卿有何本奏?」
「臣以為,趙老丞相以臣告君本是不當,但他乃是當朝國丈,趙貴妃病體沉重不能自己首告,由國丈代訴於理於法也說得過去。皇后與兩位貴妃娘娘生性溫順,素無過失,老臣也相信她們是清白的,願以性命擔保她們三位無罪。但三位娘娘與趙貴妃曾有過節,如今有人首告,若不查驗一下如何脫得干係?不過若依老臣之見,娘娘的身體自然不能讓宮人們查驗,可請皇上親自監督三位娘娘更衣,以堵眾人之口。」
不知此事怎生了結,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