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夢者 第二十九章

  週末的時間被幾個應酬佔據了大半,剩下的一項,就是探望瀨戶淺香。

  奈賀總覺得淺香的遭遇應該是和他在夢境中所做的事情有關,夢中的他雖然沒有什麼需要愧疚,但現實中的影響,還是會讓他感到難受。何況是那種遭遇,對於保守的女性來說,確實是一場災難。

  「課長,你還真是……呃,出乎我意料的好心呢。」陪著他應付了所有應酬的美玖自然也陪同了這一項,這樣奈賀也感到安心一些,不然他自己一個人面對淺香的話,恐怕很難維持正常的表情。

  淺香是單親家庭,父親為了工作終日奔波,摁響門鈴後,看到開門的是淺香本人,奈賀也沒有感到太過訝異。畢竟不管遇到什麼樣的波折,生活還要繼續。

  淺香比之前上班的時候更瘦弱了些,面頰微微凹陷,眼底透著陰沉的疲倦,她看了看拎著水果的奈賀,感激的低頭微微一笑,讓開了玄關,低聲說了一句,「請進。」

  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將近兩分鐘,才由美玖開口打破了沉默。

  「那個……瀨戶,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嗯,已經沒事了。」淺香低垂著頭,纖細的十指糾纏在一起,白皙的手背上浮現著青色的脈絡。

  奈賀張開嘴,才發現自己的聲帶發出的聲音有些克制不住的緊張嘶啞,「同事們都很掛念你。其實……也沒必要辭職的。」

  淺香沉默了幾秒,在垂落的長髮中央微微搖搖頭,「我……不可能回去了。爸爸說,要帶我去遠遠的地方,我們父女兩人……安靜的,開始新的生活。」

  她的聲音帶著些稚氣,帶著些情緒化的鼻音,就像一個受了委屈卻不願意在大人面前表露出來的孩子,「很感謝你們能來看我。我……真的沒什麼。」

  美玖猶豫了一下,問:「傷口什麼的,真的好了嗎?我聽朋友說,你說自己被打得很慘。那個混蛋真是太可惡了!」拔高的音調裡恰到好處的加入了義憤填膺的要素,不可否認她其實遠比自己表現出來的模樣更加聰明。

  淺香捏緊了雙手,雙肩無法克制的抖動了一下,她抬起頭,用困惑的表情看著面前曾經的同事,「我……不知道要怎麼說。」她頓了幾秒,用手蒙住眼睛,手肘撐在膝蓋上,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我、我明明……明明被那樣,那樣殘忍的對待了,可……可醒來卻發現只是做夢。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那麼殘酷那麼真實的夢……」她抬起頭,眼淚在臉頰上流出晶亮的痕跡,「我知道你們不會相信的,我……不是被課長強姦,我、我是在夢裡被人施暴了。一定是這樣,我根本沒感覺到課長對我做過什麼,我身上……我那裡,我身體的深處,留著的都是夢裡那個男人造成的痛苦!」

  她嗚咽著抬起手摀住了臉,「可是沒有人相信我,他們都只是覺得我受打擊太大了。爸爸甚至要帶我去做精神鑒定,我說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美玖完全不明白淺香說的話,只好求助一樣的看著奈賀,小聲說:「喂喂,夢什麼的你不是很在行嗎?也來說兩句啊。」

  「啊……這個……」奈賀撓了撓頭,「瀨戶,我……還是相信你的。夢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很玄妙的。現在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科學解釋的不是嗎?」

  淺香淚眼婆娑的放下手,可憐兮兮的看著奈賀,「真的嗎?你相信我嗎?不會覺我是在發瘋嗎?」

  奈賀從包裡掏出剛買來的《夜間思維》(安德烈·洛克),遞給她,「可以的話,靜下心看一看和夢境有關的書,也許,你能突然找到治癒自己的方法也說不定。」

  淺香雙手緊緊地摟住那本書,抱在胸前,認真的點了點頭,「謝謝你,夢野君。」

  回去的路上,美玖用頗為微妙的語氣問他:「吶,奈賀,夢什麼的東西,真的那麼有意思嗎?總是聽你和田部說來說去,我……都不怎麼會做夢呢。偶爾做一次,也很難記得住。」

  奈賀不知道要如何跟她說,說實話肯定是不行的,只好含糊的把話題帶了過去,「夢其實就是另一個世界。你這樣想,就會覺得很奇妙了。」

  「另一個世界……嗎?」美玖突然側過頭,看著奈賀的側臉,風吹起的髮絲貼在她光潔白皙的臉頰上。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奈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問。

  「沒什麼。」美玖抿了抿紅潤的雙唇,把臉上的髮絲撥開,「我只是覺得,比起另一個世界,我還是喜歡現實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