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舞 第卌二折 浹歡何締,永夕飛霪

  他該要在意的,關於這件事。

  鹿希色年輕貌美,刻苦鍛煉的身子十分壯健,活力充沛,正是生養的好時節;就這麼稀里呼嚕地射在蜜膣深處,萬一珠胎暗結,冰無葉定會悄悄送她下山,待誕下子嗣,再脅迫風雲峽與之聯手,圖謀大位。

  冰無葉的兩名嫡傳梅檀色、方栴色俱亡,又於通天壁慘變中重創,眾天女雖不離不棄,離毀門絕傳也只差半步,注定如絕蜃嶺、鰲躍門般走向衰亡,最終消失在歷史洪流中。換了應風色就會這麼做,此舉非關野心,而是求存。

  鹿希色的武功在無垢天女中,尚不知是什麼段位,雖不如己,但打高軒色、薛勝色仍是綽綽有餘。要像她這樣的在幽明峪裡有個十幾二十名,冰無葉手上肯定不缺武力,真要放對,除飛雨峰敢說有必勝的把握,驚震谷、拏空坪未必討得了好,遑論夏陽淵。

  其所欠者,不過是枚能押入場中、合理競逐大位的棋子,是會對幽明峪之主俯首貼耳的傀儡。有比妻兒握在手裡的風雲峽麒麟兒更好的麼?

  但趴在女郎起伏劇烈的汗濕乳間,應風色竟連一絲害怕擔憂也無,只覺心滿意足,又意猶未盡,回味無窮。

  「妻兒」二字掠過心版,鹿希色挺著隆起的肚子,懷著他的骨肉,卻依舊明艷不可方物的模樣鮮活地浮現,消軟大半的肉棒急遽勃挺。女郎揪著錦被嗚咽輕哼,充分感受到男兒的生猛色慾,也不知是誰起的頭,兩人深吻著交纏起來,再度陷入風狂雨驟之中。

  有一瞬間,應風色以為自己放下了風雲峽,放下指劍奇宮、陶夷應氏,放下念茲在茲的真龍玉座……若能夜夜佔有女郎窈窕艷麗的迷人胴體,這些他全都可以不要,與她養兒育女、賦閒山林也不壞。如果她願意的話。

  這是無夢的一夜。既已身在夢中,哪還需要再作夢?

  應風色是被輕細的碰撞聲驚醒的,睜眼見外頭天已大亮,但因門牖簾幔並未打開,室內仍是一片幽微。淫蜜、汗水、精漿,或還有一絲極淡薄的血腥氣,混著鹿希色的髮香與肌膚香澤,令房裡浮挹著鮮烈刺鼻的氣味。

  應風色並不覺難聞,胯下反而昂揚已極,一把撐起覆在身上的薄薄錦被;挨著他趴睡的赤裸女郎咕噥一聲,擁被側轉身去,露出白皙的翹臀,還有渾圓筆直的美腿。

  從應風色的角度望去,鹿希色伸出錦被的腳跟雪膩渾圓,依昨晚握在手裡的印象,她的腳掌綿軟細滑,沒有絲毫粗皮硬繭,不知是怎生保養的,料想腳跟也不例外;與膝彎同樣,雪膚中透出一股酥嫩橘紅,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又或輕輕舔舐品嚐。

  煨熱的埝褥將她身上的幽香和房內的淫靡氣味蒸得融融洩洩,益發誘人。看女郎濃髮紊亂,美背上壓出被褶的緋紅印子,兀自貪睡,濃烈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真實到有一點點不太真實的迷離夢幻之感。

  青年至此,始信昨晚的繾綣不是場荒誕迷離的幻夢。光是數得出的,他便射了五、六次之多,還不算交纏間精關不經意一馳,尿了般漏在她使勁絞擰的媚艷嬌軀裡,更別提那張厲害的小嘴兒——應風色認為口活不會增加女郎的快感,鹿希色只是愛看他禁受不住狼狽射出的樣子而已。

  見女郎好夢正酣,渾不設防、恣意伸展的修長肢體難繪難描,雪肌瑩白,起伏有致的肌束線條透著一股無心之媚,跟連隔屏而臥都要悉心打扮的荷月二婢截然不同。

  他愛煞了鹿希色的野性難馴,幾乎想在她聳起的裸臀上痛扇一記,然後抓起來狠狠肏上大半個時辰,教她明白晨起的男人是多麼的危險,然而投在門欞之上的人影抑住了勃發的慾念,猛將青年從綺想中拉回。

  ——福伯!

  他翻身掠下錦榻,腰背四肢卻無處不酸,屁股大腿更是疼痛難當,總算深刻體會縱慾戕害武人之甚,差點失足撞上門扇,勉強趕在福伯附眼前推開一小道門縫,低頭俯視,冷冷開口。

  「早膳放著就好,我一會兒再吃。」

  老人一驚,但狐疑永遠是驅散惶惑的良藥,因意圖窺看而有些心虛的皺臉倏又恢復寧定,捧過食盒。「回公子爺的話,這會兒該用午膳了。老奴見公子爺未用早飯,放心不下,才大膽來喚,不是有意打擾,望公子爺見諒。」

  應風色微睇簷外,果然日正當中,廊間簷柱旁置了只髹漆食盒、一隻湯罐,還有一大壺杜仲五味茶;貯盛清水的木盆中飄著些許新鮮桃瓣,盆邊整整齊齊疊著兩條雪白棉巾,壓著的一隻小巧青瓷碟裡,擱著雪花糕似的圓餅胰皂。從諸物擺置的位置來判斷,福伯無須走上階台,便能於廊間陳設妥適,可以相信晨間來時並未窺伺——以其時天光,未稟燭入得房內,怕也瞧不見什麼。

  若要接過食盒,門縫就得再開大些,應風色可不想讓老人瞧見自己赤身露體的樣子,從容點頭道:「擱著罷,送晚膳時一併收拾便了。記得懸起典客鐘,我身子已復,須盡快將功體修補回來,這幾日誰也不許打擾。晚飯記得多準備些,以補練功耗損。」福伯唱喏而去。

  院門外有座木匭,裝著一隻瓜實大小的銅鐘,掛上鍾就是閉起院門、謝絕侵擾的意思,須先叩鍾請示,應准始入,可免僕役窺探內室。

  應風色一直等到福伯走遠,才披上外袍,將木盆食盒等一一搬入,上了門栓,回見鹿希色坐起,正擰著棉巾輕拭腿心,嘴裡叼了塊彤艷艷的紅麴醬肉片,與男兒四目一對,柳眉倒豎:「轉過去!」又罵又嚼含混不清,但飛過來的漆盒蓋子半點也不含糊,應風色聽風辨位反手抄住,擱在桌頂。

  「喂,這件漆器很貴的,別亂扔行不?」

  「行,你老老實實坐著,眼睛別亂瞟,我便留它個全屍。」窸窸窣窣一陣,聽得應風色心猿意馬,女郎忽「嘖」的一聲,未睡醒似的微啞嗓音透著煩躁:「怎擦不乾淨……煩死了,都是你!」窸窣聲一路迤邐下床,往後進行去,不忘撂一句:

  「敢來偷看你就死定了。」赤裸裸的裹脅也還罷了,這五大三粗的豪邁語氣,足以粉碎諸脈弟子對於無垢天女的美好幻想。應風色揉著鼻子忍笑,不知為何,只覺她這樣可愛得要命,越想越不對:「該不會被綿羊頭迷昏太多次,傷了腦子?」

  此地畢竟是風雲峽的正主所居,後院不但有甘洌的水井,也有能燒水的浴房、貯存炭薪的柴房,連灶房家生也都一應俱全,應風色不知她找不找得到,揚聲道:「知道上哪兒洗麼?」匡啷一聲的碎瓷脆響,權作應答,這意思他就懂了。

  食盒上層空了老大一處,差不多就是瓷盤大小,還留著濃濃的紅糟、鮮螺與豬肉油脂的香氣,敢情她不止裹走薄被,還順手帶了小食。

  「淡糟香螺片」這道南方名菜,在風雲峽的廚子老高手裡,一貫是與豬腿肉同炒,過油的筍片、花菇被融入甘甜豬脂的紅糟濃醬一煨,起鍋前再拌進汆好的鮮螺片,油亮噴香,能教人扒上幾大碗白飯,是應風色最鍾愛的菜餚之一。約莫是福伯擔心他連吃幾日粥湯,食慾不振,才讓老高於午膳炮製。

  真不知該稱讚她有眼光還是怎的,應風色有些哭笑不得,總不好赤裸身體坐等佳人返屋,但就這麼穿上衣服又有些不甘心——

  起床的鹿希色儘管秀髮蓬亂,睡眼惺忪,那身凹凸有致的曲線半遮半掩下,仍扎扎實實勾起了青年的慾火,不趁她梳洗後就地正法,以振夫綱,委實說不過去。掙扎片刻,只揀散落的中單穿妥,要作案也方便除去,完全就是衣冠禽獸的配置。

  餘光瞥見女郎內外衣裳,順手拾起,擱上一旁的圓墩——扣住羽衣,諒是仙女也飛不去!還不乖乖委身於人間樵子,養兒育女?

  「你這臉怎能笑得這般淫賤?」不知何時鹿希色已坐在對桌,身上仍圍著薄薄的錦被,濕漉漉的濃髮在胸前握成一束,兀自滴著水珠,單手撐著下巴好奇地打量他。

  應風色驟爾回神,嚇得往後一掙,揪著手邊的襦裙訶子跌下圓墩,屁股狼狽著地。鹿希色看看他,又看看他手裡自己的衣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揚起的嘴角和微瞇的杏核眼兒如利箭般射穿他的心。

  「乖……乖聽話,便把衣裳還給你。」眼見事跡敗露,顧不了還坐在地上,應風色趕緊發難,以免氣勢一潰千里,再起不能。「上床去!不許裹被子。要不,我一把撕成碎花,你啥都別想穿上身!」

  「這是坐在地上的人說的話麼?」鹿希色冷笑著,變戲法似的從錦被底下摸出一本手抄簿冊,正是應風色謄錄的那部《風雷一氣》。「光顧著拾衣裳,沒見丟了更緊要的物事?嘖,這可不行呀。」

  應風色面上一臊,切齒狠笑:「愛撕玩兒便送你唄。就不知你的衣裳——」話沒說說,鹿希色目光飄開,輕道:「你確定正本還在麼?」應風色聞言本能瞟了櫥櫃一眼,忽叫不妙:「……中計!」

  女郎如箭離弦,撲向櫃子,但論武功應風色終究高她一籌,何況鹿希色身形甫動,突然微一踉蹌,幾乎失足。應風色及時截住,攔腰抱起往床裡一扔,撲上去壓制;鹿希色裹胸的錦被鬆開來,高聳的傲人雪峰劇烈起伏,兩人貼面交臥,聲息相聞,男兒胯下之物隔著棉褲,抵入一團烘熱濕暖的至柔處,如魚嘴開歙的兩片嬌脂噙住敏感的尖端,輕舐慢吮,妙不可言。

  「乖乖讓我干!」開口才發現嗓音嘶啞乾澀,宛若獸咆。

  他不想對她用強。他要她婉轉承歡,和他一樣需索渴求,盡情取樂,他要她歡喜地迎入他、搾取他……就像昨晚一樣。後頭的話語不知為何霸氣盡失,便是自己聽來,也似求肯一般。「讓……讓我干,幹完……便還你衣裳。我絕不食言……好不好?」

  異樣的冷銳抵住脖頸,微微一痛,他感覺利刃劃破肌膚,只能隨著鋒刃慢慢昂起,以免入肉更深。「你撿拾衣裳時,有瞧見我的蹀躞帶麼?」女郎嬌慵的喉音透出驚喜,就差沒鼓掌歡叫起來。「啊,找到啦,原來在我自己手裡,還好沒弄丟。外邊太危險了,人面獸心的畜生滿街都是,沒點防身的器械可不行。」

  應風色垂落雙肩,忽有天旋地轉之感,扶著撥步床的鏤花隔扇緩緩倚坐,心下有些茫然。確實是他色慾熏心,一時大意,以致步步失著,但應風色在意的並不是這個。我們……怎麼就走成了這樣?他無限眷戀著昨晚那個既熱情奔放、又溫柔可人的女子,他根本不想面對她的譏誚鄙夷,遑論以兵相向的提防與敵意。

  (為什麼……我為什麼不先同她好好道歉,好好說話呢?為什麼要對她以力相脅,講出那樣不堪入耳的話語?)

  「我讓你幹,但咱們得先吃飯。」鹿希色定定望著他,雖仍是一派似笑非笑的老樣子,但應風色能清楚分辨她不是在開玩笑。「今日得多做幾回,確保無虞。我今晚是無論如何得回去,真要不行,明兒再想法子來,讓你干個夠。」

  從她小嘴裡吐出「干」這個粗鄙不堪的淫穢字眼,感覺同「吃飯」也沒什麼兩樣,遠不如應風色想像中香艷刺激,催情助興,也可能跟她就事論事的平實口吻有關。應風色的腦筋很快便恢復運轉。

  「……與我練功走火入魔有關?」

  「我怕你死了,同盟一拍兩散,那可是血本無歸。」女郎似笑非笑。「畢竟初次降界便能贏取四千兩百點的獎勵、直接晉陞萬劫級的九淵使者不多見,失之交臂未免可惜。自有『幽窮降界』以來,你知道你這個成績在歷代使者之中,能排到第五麼?五千年來,也就四個人在這事上強過了你。」

  應風色一聽便來了精神,哼笑:「就怕他們積攢的點數未必能強過我,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也。」見鹿希色「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訥訥道:「有什麼好笑的?本就是如此。小時候胖不是胖,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我不是笑話你。」不知是錯覺否,鹿希色的小臉蛋兒紅撲撲的,比搽胭脂還要嬌艷,眼波盈盈,估計是擔心男兒會錯意,斂起笑容加重口氣,點頭附和:「是這個理。總之擺桌子去,咱們先用飯,我還沒原諒你。」

  應風色詐作失神強佔了她的身子,也沒敢想她輕易作罷,老實將食盒裡的菜餚擺滿桌,所幸倆漆盒中各有一副餐具,得免同筷而食的尷尬。

  鹿希色從衣櫃裡翻出一件黑緞底綴紅襟、肩袖繡滿螭紋的交領大袖衫披上,似還嗤笑著咕噥「你居然有龍袍」,腰間繫了自己的湖藍絲絛,配色形制已夠不倫不類,敞開的襟裡依稀見得渾圓嬌挺,雪白眩目,兩人對桌而食,應風色須得極力抑制,不致令一雙賊眼轉出眼眶;至於全程佝著身子吃飯,以免褲襠頂超桌面,那也不必多說。

  交媾了大半夜體力耗竭,應風色飢腸轆轆,本想邊吃邊問,豈料鹿希色掃起菜餚,速度竟不遑多讓,閉口細嚼的模樣分明斯文得緊,直是他平生所見最像大家閨秀的鹿希色了,不知怎的效率驚人。約莫是速度帶起競爭意識,雙方你來我往,安靜無聲,七八樣菜轉眼便盤底朝天。

  鹿希色取棉巾按了按嘴角,啜飲著去油解膩的杜仲五味茶,半晌才好整以暇地吁了口長氣,搖頭道:「真是太過份了。」

  過……你才過份好嗎,分明是個嬌滴滴的美姑娘,幹得什麼大胃王的勾當!合著幽明峪就是被你吃垮的!應風色很少吃得這麼撐飽,平日每盤夾上兩筷也就差不多了,要不是有個餓死鬼在後頭窮追猛趕,何至於吃成這樣?氣都不打一處來,就聽她幽幽續道:「你一個人吃這麼多飯菜,要遭報應的啊。」

  「風雲峽有錢不行麼?你管我!」應風色揉了揉額角,似乎摸到暴凸的大股青筋,不斷提醒自己騙奸她有錯在先,未求得女郎原宥之前,可不能翻臉罵人,夾著尾巴服侍她用過甜茶糕點——沒錯,不管他愛吃不吃,每日的午晚膳福伯都會讓老高準備一二品,以防公子爺忽然想吃,再者甜食難腐,擱到午後也不怕敗壞。

  「……你們這兒實在是太糟糕了。」從女郎長長的歎息聲,實在無從判斷這是批判還是讚歎。

  「冰無葉要是不早晚點兵的話,你可以天天來啊。」應風色不動聲色地勸誘,打著吃飽喝足拿她當甜點的壞主意。鹿希色頗見動搖,趕緊讓他收拾碗筷,啪的一聲將《風雷一氣》的抄本拍在桌面,正色道:「這是你從羽羊神處換來的?」

  應風色搖頭:「不知算不算是。」打開櫥櫃取出錦匣,把絹書的事概略說了。「你救了我的命,我很感激,按理該對你推心置腹,不應見疑。但有件事你須得交代清楚,我心裡那塊疙瘩才能去除。你是如何得知,做……做那等事能助我收束真氣,除去心魔?」

  「你聽過《九轉明玉功》麼?」

  應風色蹙眉片刻,抱臂沉吟:「有點耳熟,但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我家主人所練,就是這門《九轉明玉功》。無垢天女們也要練,可以說我幽明峪上下藝業,均繫於此功。」鹿希色翻開抄本,指著開頭的那一段。「『合修並進,神氣風雷』二句,正是九轉明玉功開宗明義的題旨,你覺得兩套內功恰有著一樣的核心命題,同樣區分性命二元,同修並進……會有這樣的巧合麼?」

  別的武功不好說,但修練心識的功法在當今武林絕對是鳳毛麟角,風雷一氣與九轉明玉功有著近似的概念,若連闡述法門的遣辭用句都相像如斯,便只有一種可能:兩部內功原本就是一部,又或一功兩傳,由兩個不同的源流各自傳落,才有名目、乃至文字上的微妙差異。

  這一推斷合情合理,直覺便能想通,應風色卻有些神思不屬,頻頻走神,難以集中注意力。

  冰無葉自練明玉功也就罷了,還傳授給麾下侍女……這麼說來,他也和鹿希色做過昨晚那樣的事麼?難怪女郎的小嘴和玉手異常靈活,熱情奔放起來簡直難以抵擋。此非是天才橫溢,天生的尤物胚子,而是被別的男人捷足先登,日夜玩弄調教出來的麼?

  應風色本以為自己會憤怒得渾身顫抖,但另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卻穩穩拉住其理智,不讓輕易崩斷。撥步大床的錦褥上,還留著一朵朵梅花印似的櫻紅花暈,雖聽過女子初夜會落紅,鹿希色流的血也多到令男兒忍不住咋舌的境地,即使被海量的愛液汗水反覆沖淡,薄被乃至兩人的腹股間依舊沾著艷麗的無瑕之證。青年不僅得到難以言喻的快美,獨佔女郎的巨大成就感更將脹破胸臆,直薄天際。但與冰無葉雙修的九轉明玉功……是怎麼一回事?

  鹿希色一個響指將他換回現實,才發現女郎的身子橫過桌面,雙掌揪著他的面頰,像揉捏麵團也似,但強而有力的握持完全不像在開玩笑,甚至揪得頭顱隱隱生疼,令男兒不敢分神去瞧她大大分開的紅襟裡,那垂墜成了兩隻飽滿吊鐘的雪白巨乳,只能直勾勾地望著她。

  「你為何把錦匣拿給我看?」

  「什……什麼……」應風色簡直莫名其妙,好不容易掙脫女郎的小手,鹿希色雙肘撐桌,翹著渾圓結實的臀瓣,下巴擱在交疊的手背上,眸中殊無笑意,又再重複了一次。「為什麼給我看錦匣?我連要求都還沒有提出,你便拿了出來。這是為什麼?」

  應風色瞠目結舌。

  他不做無謂之事,所以拿給她看是很直觀也很合情的舉動,然而到了要交代動機時,才發現並不合理。使其合理的理由是無法言說的,至少無法在這樣的提問前表露——在鹿希色質疑的瞬間,那個理由便已不攻自破。應風色彷彿從腳底涼到了頭頂,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卻又莫名地烘熱,難以自問,遑論開口。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你也應該這樣。」鹿希色罕見地放慢了語速,與其說斟酌字詞,更像是循循善誘,唯恐他沒聽清礎、想明白,不欲再橫生枝蔓。

  「我選擇與你同盟,是因為你的能力非常出眾,而我,也有他人所不能及的能耐,締結盟約對你我都有好處。這個合作是創建在公平互惠的基礎之上,你給我一樣,我也給你一樣,誰都別占誰的便宜。」

  但我佔了你的便宜。應風色嘴巴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說出口,女郎的冷靜甚至讓他覺得痛,像心被活生生剜出來,兀自淅淅瀝瀝滴著血,這比削損顏面尊嚴更令人難受。

  鹿希色像是聽見了他的心語,溫婉依舊,娓娓續道:「我雖不是隨隨便便的女人,也不致覺得失身一回,就要哭鬧上吊什麼的。如你所見,我肉都沒少一塊,就是疼得厲害而已。」冷不防甩他一巴掌,俏臉上波瀾不驚,彷彿打人的就不是她,一派從容。「王八蛋。疼死我了。」

  應風色不閃不避,爽快挨了一記,忽有點想笑,只得努力憋住。

  「敢笑信不信我揍你?」鹿希色狠狠瞪他一眼,又嬌又烈,在應風色看來益發俏媚動人,忽覺「活色生香」四字真是妙絕,怎會有這如劍般快利的形容?鹿希色卻渾然未覺,繼續說道:

  「你沒問我便要了我,我不歡喜。但原先我以為多捋幾回,讓你射出便是,證諸其後,那是異想天開了,若非你要得及時,待我想到這一步,怕已救之不及,這是我的過失。無論出於什麼動機,是你保住了我倆的投資,這一點我並無不滿。但我需要你更專心,且一直保持你的出眾,若非如此,你我極可能會慘死在下一回的降界儀式裡。還是你不以為會有下一次?」

  他當然不會這般天真。點數、兌換,無法帶出神域的半癡劍,只花少許代價就能換的越世之眼……一切的鋪陳都在告訴所謂的「九淵使者」們,下一輪的降界在可見的短時間內必將打開,這是讓他們預作準備。

  「我們把規則說清楚。公平交換,一人一半,所有東西都一樣。」鹿希色正色道:「我會把九轉明玉功默給你,兩相對照,找出與風雷一氣的異同,好處共享,禍患齊避;你給我瞧了匣內所藏,我也會告訴你我同羽羊神換了什麼,情報交換本就是結盟的價值所在。

  「不管是為你收束真氣、解除〈臭肺篇〉遺下的隱患,或合體雙修,增益彼此功力,我都能同你做那檔事,但我們既非愛侶,更不會結為夫妻,你將來不是要當宮主麼?我可不想做那種被拋棄滅口的下堂妻,難看死了。」

  應風色本想說「你就算當下堂妻肯定還是挺好看的」,昨夜極盡纏綿的恩愛場景驀又浮上心版,臉酣耳熱之餘,胸中一股意氣仍不能平,指著榻上錦褥的斑斑落紅,咬牙道:「我……我怎麼說也是你頭……頭一個男人,便一時糊塗佔了你的身子,豈能不管不顧?你以為……我是那種婆婆媽媽的人麼?」

  鹿希色支頤笑道:「你這說的是哪兒跟哪兒?我六歲那年,我爹給人蓋房子從梯上摔落,跌斷了腿,不喝酒便疼得睡不著,讓我娘拋頭露臉,出去打零工掙錢。我娘生得標緻,街坊間遂傳些風言醋語,說她在外頭跟別的男人勾搭上了,今日張三,明天李四,聽得我爹鎮日喝悶酒,面色陰沉。

  「有天早上外頭下大雨,我爹又在簷下喝酒,始終等不到我娘撐傘折回,嘴裡嘀咕著『見鬼的天做甚生意』,我見他全身濕透,拿了件衣裳躡手躡腳接近,我爹突然轉身,兩隻眼睛瞪得銅鈴大,像鬼一樣大吼:『誰讓你賣好了?誰教得你給男人賣好了?』將我拖進房裡,就……那股子疼呀,像給燒紅的刀子剜出腸來。」

  她說得輕描淡寫,臉上還掛著懷緬似的微笑,彷彿說的是什麼美好往昔。應風色頭皮發麻,喃喃道:「怎麼……怎會有這種事?」忽捏緊拳頭,沉聲眥眸:「你爹呢?現在人在哪兒,還有沒有聯繫?」指節格格作響。

  鹿希色似笑非笑,撐肘望著他,似乎很滿意的樣子。應風色心念微動,霍然起身,指著她大叫:「好啊,你誆我!」不知惱羞成怒多,抑或鬆了口氣多。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哧」一聲,齊齊笑了出來。

  風雲峽的麒麟兒不慣被人捉弄,見女郎笑得得意,靈機一動,撲上前去呵她的癢。果然就沒有姑娘不怕癢的,鹿希色又叫又跳,偏偏一動腿心裡又疼得緊,這回連匕首都不及亮出,三兩下就被摁倒於榻,飽滿的胸脯撐出衣襟,近乎半裸。

  應風色壓著玉人咻喘,無意間顯露的孩子氣笑容漸褪,見她玉靨酡紅,不覺有些怔傻,如癡如醉的目光像被世上最寶貴的物事黏住也似,捨不得移開。鹿希色既得意又害羞,直勾勾望他,滿眼釁意,咬唇輕哼:「瞧什麼?再瞧也不嫁你!當你的和尚宮主去,敲緊木魚吃一輩子齋,活該沒老婆!」

  應風色裝出受傷的樣子,一臉衰相,摸摸鼻子:「明白明白,我們呢既不是愛侶,自也做不成夫妻,你不想當被拋棄的下堂妻嘛,清楚了清楚了。小人只一事不明,聽完就能去死啦,祈望姑娘指點一二。」

  鹿希色噗哧一聲,見他容色愁苦又問得認真,忍笑道:「讓你死得明白。有屁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