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燕貞喘著粗息支起身,不確定自己是怎麼辦到的——
那個野人。身子受制,無力抬臂,還有她那賭氣似的小小衝穴遊戲。
女郎恍然大悟。玉門即將失守的關頭,她本能地以「有用的方法」,運使了唯一還能活動的右臂,不同於枝椏間全然受制的情況,沒有了怪人的妖術,她無意間試出的內息衝穴法門大大增強了肘擊的速度和威力。
《焠擊青罡》的護體青芒被一擊粉碎,砸得紫膛漢子噴血仰倒,巨大的撞擊力令他著地後又彈起,然後才摔落不動。
這一下彷彿搾乾了她僅存的氣力,女郎軟綿綿地站不起身,下腹更加火熱,也更痠麻得難以禁受,熊熊慾火想要把她燒化了似的,不斷從蜜穴裡蒸出騷水來。
在忍住自瀆慾望的每個夜晚,夾著手滿床輾轉,天亮梳洗總會嗅到的那微微刺鼻的騷淫氣味,總令她臉紅不已的,如今充斥帳裡,濃烈得令她渾身燥熱,直想不管不顧往氈上一躺,納入指尖盡情刨刮——
她無法克制地想起那個人,淚水淌落面頰。哭泣、愧疚和肉體上的銷魂快感,對女郎來說是伴隨共生的記憶,密不可分,永遠都是在一塊兒的。你不能挑著要,梁燕貞心想。要嘛都要,要嘛,全都不要。
她勉力拾起三節棍,突然足脛一痛,如陷鐵鉗,駭然之下,反身一陣猛踹。李川橫滿臉是血,翻著白眼的恐怖模樣也不知還有幾分清醒神智,力量卻大得驚人,隨手撥擋,被踢中肩臂傷口也無動於衷,撲前抱住梁燕貞左腿。
「不要……走開!放開……放開我!」
梁燕貞已無氣力肉搏,抓住棍身一拽,暗掣解鎖,鏗啷啷地一陣清脆激響,從中拉出長長的精鋼細鍊來,繞過李川橫的脖頸,連纏數匝,奮起餘力拋過屏風,用盡全身的力氣並著重量往下拉!
李川橫猛被纏頸的鋼鍊吊起,眼珠幾欲瞠出眼眶,張大血口啞啞干吼,雙手抓著陷入肉裡的鍊條怎麼也扯不開,腳尖搆不著地盤,就這麼懸空吊在屏風一側掙扎半晌,終於靜止不動。
梁燕貞脫力鬆手,眼凸舌吐的紫膛大漢轟然落地,撞得衣箱側向滑開,屏風被過猛的墜勢拖倒,壓蓋在屍身上。
女郎勉力撐著內側的另一口衣箱坐起,卻擠不出半點氣力給下半身,肌肉結實的雪股蜜臀軟得邪門,渾身肌膚泛起的艷麗玫紅也是。
(想……想要……好想要……嗚嗚……)
正當她忍不住要將手伸向股間,唰唰幾聲冷風灌入,有人以利劍劃開帳門,露出帳外風撩炬焰的深濃夜色。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梁燕貞神智略微清醒了些,趕緊縮手,依舊撐持不起,只能側身趴在衣箱上,從帳外可以清楚看見她橫陳的赤裸玉體,從修長的雙腿、渾圓挺翹的臀股、肌瑩如玉的美背,一直到壓在箱上的兩座雪乳,可以說是一覽無遺。
當先持劍的正是俞心白,他難以置信地環視著狼藉的現場,將壓在屍身的屏風一翻,直到確認死的是李川橫,突然爆出一串尖亢的怪異笑聲,長劍一比,回頭笑道:「哈哈哈哈,師父,這賤婊幹掉了李川橫啊,真真好本事!哈哈哈哈——」上前一抓梁燕貞汗濕的濃髮,疼得女郎迸淚,他卻像打量肉檔上的肥瘦精粗一般,左看右看,喃喃道:
「這應該是行了罷?那好,讓本少爺試試你有多厲害。」隨意鬆手,梁燕貞的頷頰摔在箱頂,又是一陣金星直冒。
俞心白長劍一扔,便要伸手自解腰帶,卻被身後的傅晴章按住。
「依為師看,她藥性還吃得不夠深,渾身發紅不過是入門而已,公子爺此際若針砭一二,陽精恰好為她解毒,豈非白饒?須待其呼吸間吐出淡淡的緋紅煙氣,這『掛肚牽腸』的藥性才深入骨髓,此後除了公子爺的陽精,此姝直是生無可戀,便是不想做公子爺的性奴也不成了。」
俞心白一聽也有道理,瞥見帳外被牛筋索反捆雙臂的小廝葉藏柯怒目瞠視,露出邪笑,拗得十指喀喇作響。「那好,再等一刻也差不多了罷?我先去熱熱身子,提高下興致。師父遠觀不妨,千萬別偷啣了我的肉啊。」沒等他答腔,逕自走出大帳。
傅晴章含笑作揖,好整以暇,轉對不住嬌喘的俏美女郎。
梁燕貞被帳外的冷風一吹,再聽他師徒二人的對話,又更清醒了些,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思考,以免被欲焰剝奪了理智。帳外舉火的,全是青袍白褙的照金戺弟子,助拳的舊人中最厲害的四位悉數反叛,果如李川橫所說。
除了被李川橫打暈縛起的小葉,她沒有看到其他俘虜。雖不意外,然而知道他們可能已無一倖免時,梁燕貞的淚水仍禁不住地湧出眼眶。川伯就是不想看到這個場景,才選擇用最瘋狂的方式提前走上絕路麼?
但你還不能崩潰,梁燕貞提醒自己。她沒看到阿雪的蹤影,不能排除小男孩遇害的可能性,但阿雪聰明機警反應又快,或許發現不對就先跑了,不能輕易洩漏關於阿雪之事,以免傅晴章不惜一切搜捕。女郎下定決心,無論受到何等淫辱,都不放棄與傅晴章等周旋,為阿雪爭取更多時間。
傅晴章沒有說話,只含笑看著她,那眼神與其說是不懷好意,更多的竟是某種欣慰或心滿意足之類,彷彿長久的等待終於抽芽吐蕊,令梁燕貞不寒而慄。
若真如川伯所說,他就是那個被閹掉的倒楣土匪,所圖必不是她的肉體。他要的是什麼?李川橫想從她身上得到的,是重溫逆倫淫行,那麼傅晴章呢?他是單純為復仇而來,還是另有圖謀?
「……看來,他終是跟你說了。」儒雅文士一捋長鬢,淡淡笑道:「他一直都是最軟弱、最沒用的那個,便得神功秘笈,也成不了大用。正因如此,侯爺始終都更喜歡他,觀察他的軟弱掙扎最有趣了。」
「藥……迷藥……什麼……時候……」
傅晴章從懷裡取出一物,梁燕貞認出是貯裝虎蜂三仙醪的瓷瓶。
「我只跟李川橫說了一半的實話。」下巴朝爐坑裡的殘蠟一比。
「那蠟燭是以一種名喚『蒙柳絲密』的秘方製成,既非春藥也不是迷煙,僅僅是引子,能引出這瓶『掛肚牽腸』的藥性,使女子飢渴難當,便是三貞九烈,也要搖身一變成為最下賤的淫婊,只有男子的精華能祛除藥性。」說著拔開瓶塞,繞著梁燕貞的頭手外圍傾於箱上。
梁燕貞欲避無力,濃烈藥氣鑽入鼻腔,綺念陡然攀升,忍不住呻吟出聲,居然又酥又膩,自己聽了都不禁臉紅,腿心裡撲簌簌地小丟了一回。
先前李川橫點燃「蒙柳絲密」時,所誘發的是小葉在帳中以藥酒推拿傷處,一旁梁燕貞吸入的少許「掛肚牽腸」,遠遠不能與此際倒在口鼻邊的濃烈程度相提並論。
傅晴章將她的艷姿全看在眼裡,十分滿意,將瓶子重新塞好,珍而重之收入懷中,蹲下身來,輕輕摩挲女郎發頂,溫柔動聽的低語中滿是寵溺。
「這兩副方子所合成之藥,有個好聽的名兒叫『牽腸絲』。近十年以前,從本門流將出去,借了給外人運用,在東海道的漁陽一帶掀起浩劫,不知有多少名門淑女受害。
「方纔叔叔之言,其實是騙他的。不管這廝幹了你多少回,射入多少陽精,小姐都不會成為唯命是從的性奴;只消有別的男人能替代,小姐隨時能一劍殺了,碎屍萬段亦不妨。」
以竊竊私語貶低他人,尤其是對方所討厭的人,能建立彼此間的親近之感,乃爭取認同的基本技巧。梁燕貞沒有天真到會被這樣說服,咬牙勉力道:「解……解藥……拿……拿來……」
傅晴章笑著搖頭。「就是陽精啊,我可沒有。外頭那些人,晚些至少每人會射個三兩注給小姐,只是屆時藥侵已深,不管得到多少男子精華,『牽腸絲』的淫性便如蛆附骨,誰也奪不去。」
梁燕貞不禁咬牙切齒。
「你……奸賊!為何……為何如……如此害我……」
「小姐是極聰明的,可惜就是天真了些。」傅晴章歎了口氣,搖頭道:
「淫賊要的是什麼?是佔有、蹂躪女子的身體。若要煙視媚行的蕩婦,娼寮裡多不勝數,還怕幹不夠?有的淫賊只能幹不會動的,所以用蒙汗藥,多數更想要會哭、會叫,會掙扎求饒、會痛苦哀嚎的,一下藥全變成了賤婊母狗,只怕要倒盡胃口,當場出家。誰弄這種蠢藥來?」
梁燕貞雖覺他說的不無牽強,似也有幾分道理。
況且,自李川橫揭穿身世後,或因先入為主所致,她總覺傅晴章背後所言雖不堪,面對自己時卻意外坦白,較之與旁人說話的態度,差別顯而易見。
傅晴章似從她眼底讀出疑惑,微微一笑,低道:「自從知道小姐可能是我的骨肉起,我便想盡辦法給你最好的,侯爺亦然。『牽腸絲』並非淫毒,而是輔具,是助小姐練成無上魔功、稱霸江湖的重要依憑。小姐莫要驚慌,今夜,便是小姐脫胎換骨,浴火重生,成就日後不世霸業的起點。」
饒是梁燕貞被欲焰折騰得昏頭轉向,也覺此話謬極。被男人糟蹋身子,能練成絕世武功?陽精有這等神效,怎不見男子個個成為不世出的高手?還說什麼無上魔功、不世霸業……
——瘋了。
女郎輕搖螓首,蓬亂濕發沾上藥酒,氣味嗆得她更加難受。
這人跟川伯一樣,外表正常,內心卻是瘋子,還不是一般的瘋;相較之下,得意時笑聲會不自然拔尖的俞心白,抑或當年校場裡的那個軍犯,簡直人畜無害,溫馴得不得了。而他們居然有門派。什麼樣的門派專出這種瘋子?
「邪道七玄中有個叫『天羅香』的,傳下一門『腹嬰功』,據說能汲取男子精華,轉換成功力,於交媾之間增長修為。昔年天羅香之主『喜欲夫人』薄雁君,人稱黑道第一絕色,既是花魁,又是武魁,恃以縱橫東海將近一甲子,便是最好的例證。」
「邪道七玄」梁燕貞知道,即使在江湖源流最悠久、底蘊最深的東海一道,這七支邪宗都是卓爾立於黑道綠林之上,最最可怕的存在,卻不曾有人與她細說,無法具體數出是哪七個門派。天羅香、腹嬰功,乃至「喜欲夫人」薄雁君的名頭,今日都是頭一回聽聞。
「本門沒有據地,不傳授武功,門規制度更是毫不重要,寓居於武林各派茁壯成長,光明正大受其哺育,轉化為自身給養;若能鳩佔鵲巢,孕育更多根苗,自是絕好。
「薄雁君未出以前,本門便有前賢進入天羅香,盜學其鎮門武典《天羅經》。誰知入手一瞧,裡頭好點的武功都須處子才能習練,簡直不能再坑,難怪天羅香在薄雁君之前,沒出過什麼像樣的高手。
「這位前賢目光卓著,瞧出天羅香裡最不受待見的腹嬰功和採補秘術,才是精華所在,不費氣力便學了個青出於藍,順便將她們的老巢冷鑪谷鬧得天翻地覆,引得谷內相殘,幾令天羅香自江湖除名,須得調養生息超過一甲子,才又出了驚才絕艷的薄雁君。」
傅晴章口裡的前賢,結合天羅香內不登大雅之堂的腹嬰功和採補秘法,成一新武學,「牽腸絲」便是被調配來輔練此功,以收武學中「朱紫交競」之效。
然而,這門別開生面的新武功,其創製改良之路卻比想像中更漫長,始終都差了幾步,難以達到理論所期的效果。直到「喜欲夫人」薄雁君橫空出世,年紀輕輕晉身東海黑道十大高手,才給了諸人希望,創製神功的偉業又露出一線曙光。
「九年前漁陽那場浩劫裡,本門中人悄悄追索那些染上淫毒的女子,暗中進行試驗,對藥性與功法累積了足夠的瞭解,甚至培養出幾名成功的藥人……一切總成至此,正是為小姐鋪就的康莊大道。」取出一本簇新的線裝冊子,封面題有「蟢欲神功」四字,字跡甚是娟秀,疑似出自閨閣手筆。
「這門神功是道上有了薄雁君這號人物之後,才得重啟研究,故以她為名,這個『蟢』字指的是長腳蜘蛛,既是薄雁君的外號,也是天羅香的表徵。日後小姐恃以揚威天下,愛叫什麼便叫什麼,自冠名號亦無不可。」傅晴章將秘笈小心收好,溫言勸慰道:
「身中牽腸絲,陽精難以成孕,此後便是藥性與精水的消解之功對抗,直到百精皆不能解,才算把藥性留在體內。到了這一步,小姐方能修習功法和採補術,至此突飛猛進,一日千里。
「男女交媾本是天地至樂,能以交媾增進功力,邁向絕頂高手的道路,是再好也不過。小姐莫當是侵凌,就當是送禮,不妨放懷享受,按時日推算,如此日夜交歡,差不多到白城山時,叔叔就能為小姐講授功訣心法。」
梁燕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會……怎會有人說得出這般話來,還說得理直氣壯,彷彿真心為自己打算似的?羞怒難禁,「呸」的一聲,香唾正中文士面門,咬牙道:「無……無恥……奸賊!休想……休想我……」緊並大腿一陣摩擦,止不住蜜縫汩出漿膩,再說不出話來。
傅晴章也不著惱,含笑起身,卻見俞心白氣虎虎衝進來,邊解著衣衫,吁吁吐息:
「不打了,不打了!兀那賤種,皮比犀牛還厚,白白浪費本少爺體力!師父,這賤婊差不多了罷?滿帳子都是她屄裡的騷味兒,在外頭都能聞到。」說是如此,忍不住泛起笑意。那淫水氣味雖濃,卻十分好聞,他平生所御女子沒一個比得上,益發期待,適才的壞心情一掃而空。
小葉皮粗肉厚,他沒把少年打得傷筋斷骨,拳頭倒隱隱生疼。與其同倔驢比韌性,不如讓他狂噴鮮血、五癆七傷,見師父也未攔阻,對帳外道:
「把外帳給本少爺拆了!讓這小子瞧瞧他家小姐,浪起來是什麼模樣!」
外頭圍毆葉藏柯的照金戺弟子聞言鬨笑,怪叫、口哨聲不絕,取出鉤索繞帳一拋,七八人齊發一聲喊,將漆帳與革帳扒下。整座大帳一晃,骨架咿呀亂響,外帳頓時七零八落,露出裡頭的綢帳,焰火將內裡諸人投上帷幕,梁燕貞的曲線被放大數倍,依舊玲瓏誘人。
一會兒將能親炙美人,幹得她花枝亂顫嬌吟不止,眾人理當興奮至極、叫喊熱烈,誰知扒下外帳的瞬間一片靜默,連遠處風咆都能聽見。俞心白大感掃興,怒罵道:
「你們是見了鬼麼?給本少爺助威啊!哪個喊小聲了,一會兒沒得干!」連罵幾聲均無人答腔。眾人愕然望向帳頂,半天總算有回神的,指著頭頂:「大師兄、師父,上頭……上頭有……有……」最末一個「人」字始終說不出口,深怕那物事轉過一張鬼面,咧開血盆大口說「我不是」,那可是倒了八輩子血楣。
傅、俞齊齊抬頭,一人從帳內梁頂躍下,隨手將梁燕貞拉上衣箱,擺成了翹臀趴臥的艷姿,一捏她渾圓結實的屁股蛋,笑道:「小燕兒,多年不見,你的身子長得這般好了。」
師徒二人才看清來人渾身赤裸,濃髮及胯,披面如蓑衣,又像獅鬃一般,難怪被眾弟子當作鬼怪,正是梁燕貞與阿雪林間所遇的那名怪人。
怪人身量不高,蒼白的身軀瘦得見肋,卻極為結實,整個人像是一片鋼,益發襯得胯下的黝黑巨物猙獰怕人:看似嬰臂兒粗細,彎翹如鐮的肉杵上有著一節一節骨骼似的肌肉虯起,宛若脊柱,其上爬滿蚯蚓般的肉筋,光看便覺氣勢懾人,難以想像女子柔嫩的桃谷如何能夠承受這等巨物,才不致在插入之際便裂陰而死。
俞心白不曾見過他,眼看到手的美肉被人搶去,怪人那比水煮蛋更大的紫紅肉菇往女郎股間蘸滑幾下,被淫蜜裹得晶亮,意欲何為自不待言,氣得尖叫:
「你……哪兒來的髒東西,給本少爺住手!別……別碰我的女人!」
「……吵死了。」怪人蹙眉道:「她是我的女人,十年前就是了。你是什麼東西,出去!」
最末兩字忽地轉沉,也不見抬臂動身,俞心白毫無徵兆倒撞飛出,彷彿被一柄看不見的鐵鎚所毆,撞倒帳口三人,爆出可怕的骨裂聲響。
俞心白退勢一阻,摔落地面哼哼唧唧,被撞飛的三人卻滾出兩丈開外才停,揉作一團,四肢、脖頸、頭顱等全纏折成難以想像的角度,彷彿被切碎重組一般。
而三人竟都未死,不住抽搐痙攣,其中一張七孔流血的臉不知嵌在何人的身臂間,喃喃道:「好痛……救……救我……」眾人看傻了,彷彿置身活地獄,一動也不敢動。
帳外的人牆被這枚「肉球」清出道路,原本被一眾弟子圍在中間踢踹的少年小葉,終能窺見帳中景象,勉強睜開烏青腫起的眼縫,看清來的是那長髮野人,吐出滿口血唾,啞聲歡叫道:
「……師父!」
怪人嘖的一聲,面露不耐。
「別,千萬別,我說了不收徒弟的,何況閣下的資質之高,恕我無福消受。我說教了你的東西,怎就不能舉一反三呢?江浪未息何所至——」小葉一怔,本能接口:「潮平月復似不流。」
「是啊!『元惡冥冥昔滔天,疲人谷中散幽草。』你都背得滾瓜爛熟了,能用來挨打,能不能自反而縮,擺脫那條該死的牛筋索?」
少年眼睛霎亮,逆運心法,「喝」的一聲吐勁,生生崩斷腕間筋索,倏然兩分的筋索之一「啪!」打得最近一人翻身栽倒,捂面的指縫間鮮血噴湧,一下子也弄不清打穿了哪一處;另一半則打碎大帳骨架,射穿綢幕,不知伊于胡底。
俞心白見他躍起,終於從師弟們可怖的垂死姿態中清醒,抽出長劍拎住褲腰,尖叫道:「殺……殺了他,殺了他!把這倆都給本少爺剁了,秤肉領賞!」餘人回過神來,將小葉團團圍起,睜出餓狼般的獰目,彷彿這樣才能稍稍驅除內心的無力和恐懼。
那怪人看也不看,懶洋洋道:「這幫垃圾連給你舔腳也不配,別說教他們給宰了,便多拉一道口子,都對不起我教你的武功。
「你不殺人,人便殺你;既要殺人,講甚門派源流?能用的全用上,用腦子用氣力,踩腳、撩陰、吐口水……打贏了,自是英雄好漢,打輸屁蛋沒有,就是一條鹹魚。」
少年蹙眉凝眼,拉開架式,身後一人挺劍撲至,鋒銳的劍刃劃破背衫,被一縷幾不可見的青鱗暗芒偏開,連油皮都沒擦破。小葉側身勾住那人持劍之手,右肘朝頸椎砸落,喀喇一聲,來人肩頸歪折,喉結爆凸,哼都沒哼便斷了氣。
他虎吼一聲掄開屍首,偌大個人在他手裡如同斧斤,旋身砸去,「砍」飛了數名來敵,不避背後長劍招呼,返身撲入刃叢,雙臂箝住一人胸腰用力一束,恐怖的碎骨聲密如炒豆,勒得那人爆目噴血,死狀絕慘。葉藏柯抱著軟綿綿的屍首一陣旋攪,以血肉纏住數柄利劍,用力一拋,屍身壓折了其中一人之劍,卻硬生生將其餘三人的長劍自虎口扯脫,失去兵刃的四人怔了怔,轉身拔腿就跑。
周圍諸人見狀,肝膽俱寒,即使俞心白尖聲斥喝,也無人敢上前搦戰,小葉卻連歇都不歇一會兒,猿臂暴長,拖過一人數拳掄死,又撲向靠得最近的另一人,宛若虎入羊群。
照金戺弟子與其說是團團包圍,更像是慌不擇路,轉眼俞心白身邊已無一人,只留下他一個持劍發顫,面若死灰。
「這才像話嘛。」怪人哈哈大笑:
「雖說這廝為富不仁,死不足惜,可你殺他不是為了什麼蒼生道義,那種東西沒有力量,非是《元惡真功》的本源。想想他對你做了什麼,想想他對你在乎的人做了什麼,再想想像他這種東西,合該有個什麼樣的死狀——
「最終在你腦海浮現的情景,出手便能達成。這才是《元惡真功》獨步天下的精要所在。」葉藏柯若有所悟,濃眉壓眼,眸光一獰,捏著十指骨節喀喇作響,在腦中畫面成形的瞬間嘴角微揚,飛步撲向驚叫的俞心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