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左右,莊惠帶著兩個孩子回到了家中,見到了魏鵬,莊惠也不說話,直接坐到了餐桌上,同時安排小雯去叫她的外公出來吃飯。
岳父看書似乎看到了癢處,晚飯吃的很快,中途也只隨意的同家人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吃飽了,便又急著回房間拿起了書本。
他走後,餐桌上的氛圍也輕鬆許多,崔瑩開始逗著小雯開心,同時詢問起小雯學校中的情況。或者是見到小雯談論學校的見聞。魏鵬便借此機會也詢問起了魏宇在學校的狀況。畢竟,作為父親,在一定的時期內還是需要表現出對子女的關懷的。
魏宇見到魏鵬詢問,一開始覺得似乎沒什麼可以講述的,但最後想了想,還是說了一件勉強算的上他所在班級上的「大事」。
「我的同桌可能要轉學了。」
「哦……你的同桌啊,男孩?女孩?叫什麼名字?」
魏鵬當然知道魏宇的同桌就是王毅,但此刻卻必須裝傻充愣了。
「男的,叫王毅了……對了,爸,我記得有一次你開車來接我,在學校門口應該見過他一次的。」
魏宇的記憶力倒是非常的好。
「是麼?我倒不記得了……呵呵。」
魏鵬微笑著打著哈哈。隨即便受到了莊惠在一旁的冷嘲熱諷:「有你這麼當爹的麼?小宇高中之後,你基本都是不聞不問的,連小宇同桌是男的女的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問這問那的。」
「上了高中,那就是大孩子了,那就是個爺們兒了……哪裡還需要我這個當爹的過問什麼?」
魏鵬哈哈的笑著,跟著伸手隨意的在魏宇的頭上撫摸了一把。魏宇只是低著頭,保持著往日沉默寡言的乖孩子形象。
「至於同桌是男是女,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我記得我高中時候,老師都是男女搭配安排座位的。我現在都還記得我高中同桌那個女生,胖的跟豬似的,上課的時候,她還在桌子中間畫什麼三八線……禁止我越過邊界,因為這事情還和我幹過架,按現在的說法,那就是一正宗女漢子啊!」
「爸爸,你打贏沒有啊?」
小雯一聽來了精神,連忙追問起來。
「她再胖也是女的誒,你覺得爸爸會真的動手麼?」
魏鵬朝女兒眨了眨眼睛,一臉捉弄的表情。
「嘻嘻……爸爸,你肯定是被你的女同學揍了!你知道不?男人打女人,打贏了就是禽獸,打輸了,禽獸不如唉……」
小雯一邊說一邊咯咯的笑了起來。
「嘿,這丫頭片子,亂說什麼呢?現在學校裡都教些什麼啊?」
崔瑩聽也忍不住莞爾,但又必須擺出外婆應有的姿態教育孩子。
「媽,你甭說小雯了,現在的孩子,都聰明著呢!哪裡像我們那個時候,啥都不知道,就知道玩泥巴。對了,小宇,你那個同桌,叫、叫、對了,叫王毅的,他怎麼忽然想著要轉學啊?」
魏鵬說著便又將話題轉移回了魏宇這邊。
「切,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別人想轉學肯定有別人的原因了……你還管的寬了!」
莊惠沒等魏宇開口,便接過話頭而且是劈頭蓋臉就嗆了魏鵬一臉。
魏鵬自然知道莊惠此時的態度是在報復昨夜的事情,也不跟莊惠一般見識,而是饒有興趣的望著魏宇,等著魏宇的答覆。
「不、不知道了,原因什麼的也沒說,只是說這是他媽媽決定的。」
魏宇注意到了魏鵬的視線,小聲的回答著。
「哦,聽你的口氣,見過他媽媽了?」
魏鵬微笑著試探著。
「嗯……見過幾次了。」
魏宇的臉色發生了些許的變化,但還是低著頭唯唯諾諾的回復了。
魏鵬點了點頭,眼角餘光瞟了莊惠一眼,正如魏鵬預料的那樣,當魏鵬提到王毅的媽媽時,莊惠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不自然的表情。好在魏鵬並不打算讓今天的晚餐發生任何的變故,所以,略微的試探了一下也就到此為止了。
吃完了飯,崔瑩和莊惠收拾餐具,魏鵬難得的督促起了兩個孩子做功課。等收拾完畢後,魏鵬正準備向岳父母告辭然後帶著莊惠回家,卻不想莊惠卻提出了她晚上想住在娘家的要求。
「住是沒問題,不過你怎麼睡啊?」
崔瑩忍不住詢問起來。
「我和小雯睡一間就是了。小雯,要不要和媽媽一起睡覺啊?」
莊惠一邊說著,一邊將小雯攬在了懷裡。在得到小雯脆生生的肯定答覆後,魏鵬便只能搖搖頭獨自一人離開了岳父的住所。
開車離開了小區停車場,望著岳父住所窗外透出的光亮,魏鵬忽然產生了一絲極度的罪惡感,他不知道下午下班的時候自己怎麼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慾念,居然在岳父的眼皮底下向崔瑩提出了那些方面的要求,此刻,他感覺到了一絲後怕。
崔瑩雖然最後滿足了他的需要,但假如崔瑩當時堅決的拒絕了呢?魏鵬懷疑自己甚至可能霸王硬上弓了……
「沒錯啊……瑩瑩說的沒錯,今天的情況,固然是非常的刺激,但絕對不能有下一次了……」
魏鵬嘀咕著。
等魏鵬回過神來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己開錯了回家的路,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建築物,魏鵬意識到自己竟然開到了慈恩堂的附近。
魏鵬原本打算調整路線直接返回家中的,但內心中卻突然湧起了一絲莫名的悸動,在某種不知名意念的指引下,魏鵬忍不住的將車停在了慈恩堂的附近,跟著步行來到了慈恩堂的大門前。
教堂大門是關閉著的,只有側面的一扇小門開著。魏鵬正躊躇著不知該不該進入時,卻見到一群教徒從小門中陸續的走了出來,雷神父跟在後面,一出門便看見了在教堂外台階上晃悠著的魏鵬,立刻便如見到了彌賽亞般欣喜的迎了過來。
「魏律師,我正打算明天和你通電話,沒想到現在居然就碰上了你,這一定是耶和華的指引了……」
雷神父沒頭沒腦般的話語讓魏鵬有些莫名其妙:「雷神父,你這什麼意思?什麼指引?我只是碰巧經過這裡罷了……」
「哈哈,耶和華無處不在!你能出現在這裡,便是他無所不能的證明!」
雷神父似乎害怕魏鵬一走了之,直接伸手拉住了魏鵬的胳膊。
「通電話?你難道找我有事?」
魏鵬想起了雷神父之前的第一句話,方才反應了過來。
「你說對了,我這還真出了點事,本來想著明天白天和你們事務所聯繫的,可現在,你直接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這絕對是耶和華的旨意了。哈哈……」
雷神父此刻完全沉浸在對上帝榮光的喜悅當中,居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狗屁耶和華。」
魏鵬心裡咒罵著,嘴裡卻詢問道:「唱詩班的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麼?你這一教堂還能碰到什麼事需要聯繫我們事務所啊?」
雷神父也不回答,把魏鵬拉到了教堂大門的一側,壓低了聲音道:「不是唱詩班的事情,而是上次你來,碰巧提到的那個少年的事情!」
魏鵬一楞,立刻上了心:「那孩子怎麼了?」
一邊問,魏鵬一邊心裡犯嘀咕。魏宇現在不是在岳父家好好的,自己吃完飯離開他還不到半個小時呢。
「那孩子沒事,而是有人為了這個孩子找上了我們慈恩堂,說要給我們捐款,你知道捐多少麼?一開口就是五十萬啊……」
雷神父此刻表情誇張,一邊說,一邊伸手向魏鵬張開了五個手指!
「五十萬?」
魏鵬楞了一下,不過立刻便反應了過來,他都不用猜,便意識到是上官麗萍搞出來的事。這個女人無論做什麼,首先第一件事情,便是金錢開道……
「這是好事啊……我估計你們教堂平時一年接受的善款恐怕都沒這個數吧!」
想清楚了這點,魏鵬跟著便敷衍起來,上官麗萍給慈恩堂捐款,這確實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可關鍵是捐款方提了附帶條件,就是讓我們這幾個神父隨時留意一個少年的動向,然後還給了我們教堂一張照片,我一看照片,結果就是上次你來,我們聊天時聊起的那個……你說這事情奇怪不奇怪!」
雷神父刻意的顯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對於雷神父此刻的故弄玄虛,魏鵬翻了翻白眼:「這事情和我們事務所有關係麼?你們自己看著辦不就成了,覺得他們的條件能接受,你們就收款,接受不了,拒絕就是了啊。」
「這不是接受不接受的問題,我是覺得這事情也太巧了吧!頭幾天你來,聊著聊著就我們就聊到那個少年身上了,這沒過幾天,居然又有人跑我們這裡打這孩子的注意!這孩子恐怕是有些來頭的……」
雷神父此時徹底轉變了身份,彷彿變成了思維縝密的私家偵探,開始推論起了魏宇的身份來歷。
「得、得、得。你說這麼多沒意思的。關鍵是,別人的捐款你們想不想收?想收的話,你們就照別人的意思辦!覺得辦不到,趁早把錢退給別人就成了。」
魏鵬此刻真不想和雷神父一起搞什麼推理演繹,找個空隙,便連忙插嘴點出了事情的關鍵所在!
聽到魏鵬如此說,雷神父眨了眨眼睛,老實的回答道:「想收……但大伙都擔心會惹來什麼麻煩!所以,我才考慮著明天給你電話了……」
「這不就完了麼?」
魏鵬雙手一攤,跟著解釋道:「對方不過就是請你們幫忙留意一下那孩子的情況而已,那孩子又不是經常來,你上次也說了,一個月左右才來一次了,我估計著,對方的意思很可能就是讓你們在孩子來教堂的時候給他們打個招呼而已,當然,如果對方的目的是打算綁架這孩子就另當別論了……」
「綁架?哦,我的上帝!這怎麼可能,那樣一位優雅的女士怎麼可能會是劫匪……」
雷神父聽到魏鵬扯到了綁架身上,連忙在胸前畫起了十字。
「優雅的女士?你是說來教堂捐款的是個女的?」
魏鵬有些意外,忍不住追問道。
「可不是麼?哪位女士現在就在教堂裡面禱告呢!」
雷神父睜大眼睛望著魏鵬,魏鵬對捐款者性別的詫異,令他無法理解……
魏鵬一進教堂的布道大廳,看見上官麗萍一個人坐在第三排的一個座位上,雙手自然的放在座位的扶手上,低著頭,閉著眼睛正在祈禱著什麼,隨即無聲無息的走了過去。
布道廳的最後排坐了兩個穿著西裝領帶的男性,見到有人接近上官麗萍立刻警覺的站了起來,但看清了魏鵬的相貌後,兩人又不約而同的坐了下來。魏鵬上次和上官麗萍見面,這兩人也在現場,認出了魏鵬後,便打消了上前阻攔的念頭。
「態度很虔誠啊,難道你也信上帝?」
魏鵬站在上官麗萍的身側淡淡的說道。不知為什麼,魏鵬只要和上官麗萍見面,便存了一絲爭強好勝般的心理,雖然內心深處對這個女人並無什麼惡意,但總言語中總忍不住夾槍帶棒。
「我從小就信,不止我信了,我母親其實也信的!只不過我們信的是新教,天主教的教堂我其實是第一次進來……」
教堂莊嚴肅穆的環境彷彿淨化了上官麗萍的心境,雖然魏鵬的言語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但上官麗萍居然沒有像平日一般反唇相譏。
「呵呵……新教教徒進天主教的教堂裡祈禱懺悔,你不覺得很可笑麼?對了,我記得你母親也是司局級的老幹部吧!一個老共產黨員,居然私下裡信奉基督教,你不覺得很諷刺麼?」
魏鵬一邊說,一邊大喇喇的在上官麗萍隔了一個座位的側面坐了下來。
「那又怎麼樣?你那麼聰明的人,難道真以為上面那些滿口馬列主義的傢伙就真是純潔的布爾什維克?不都是說一套,做一套的麼!我只是沒走仕途而已,要走了仕途,我也一樣張口黨性,閉口原則!不過說起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選擇了經商這條路,臉皮太薄了,見不得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上官麗萍對於魏鵬的諷刺彷彿毫不在乎,淡淡的應對著。
魏鵬聽著,楞住了,彷彿第一次認識上官麗萍一般。教堂柔和的燈光映照著上官麗萍精緻的五官,魏鵬腦海中居然浮現出了近乎於聖女般的形象。
這令魏鵬無法接受,魏鵬努力的想把這種形象從腦海中驅趕出去,便又挑釁般的問道:「那你弟弟呢?他難道也信基督?」
「他不信,他就是一個花花公子,如果說他真有什麼信仰的話,他的信仰也許就是女人了……」
魏鵬感覺自己的重拳彷彿砸在了棉花團上,上官麗萍無悲無喜般的言語輕易的化解掉了魏鵬的挑釁。
「你是他姐姐啊……居然這麼說自己的弟弟。」
「事實如此,別說是你,我這個做姐姐的一直以來也都為他的所作所為而不恥!但又能怎麼樣呢?父親虛偽,弟弟下流……但我偏偏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不過世事無常,他們最後都遭遇了不幸……我能做的,就是在教堂裡為他們祈禱了,希望我的禱告多少能夠替他們清償一些罪惡了!」
上官麗萍側過臉來,平靜的望著魏鵬。
「切……你現在這樣子,可不符合你商海女強人的身份啊!」
魏鵬最後揶揄了一句。
「商海女強人?謝謝……這可能是我聽過的最中肯的評價了,很多人提到我,先就是說我是某某的女兒……你沒提我父親,至少算認可了我自身的努力。」
上官麗萍笑了笑,接著說道:「我下午看了這個教堂最近一段時間的的宣傳視頻,發現了小宇好幾次,這個問題上,你沒欺騙我了,謝謝。」
「真打算在教堂和他見第一面?」
魏鵬靠在椅子靠背上,抬頭望著前方正中的耶穌受難像彷彿隨意的詢問著。
「沒錯了,你知道麼?我最害怕什麼?我最害怕小宇走上和我弟弟一樣的路了。現在知道他對天主教產生了興趣,你不知道,我有多欣慰!要知道,人有信仰,也就有了畏懼了。我信仰耶穌基督,我畏懼上帝的責罰。你是無神論者,但我知道,你同樣有信仰,只是我信仰的是宗教,而你信仰的則是法律!你和我一樣有所畏懼,你畏懼的是法律的威嚴!只要懂得畏懼,便不容易行差踏錯,人生也容易走上正道……」
上官麗萍平靜的解釋著。
「哼哼……是這樣麼?」
魏鵬冷笑著,在內心深處無情的嘲諷著上官麗萍理想的理論。他不懷好意的思考著,要是上官麗萍知道魏宇做了些什麼的話,她是否還能像現在一般憧憬著自己侄子的美好未來。
「魏鵬,我和你每次見面都是爭執,但其實我是很感激你的。如果是其他男人碰上了莊惠,我很懷疑是否還有人能夠比你做的更好了。而你這十多年來,對小宇也是盡心盡力,從來沒有另眼看待,現在,又願意給我機會接近小宇,雖然在上帝面前談這個事情有些不恭敬,但我還是覺得我應該補償你些什麼?你覺得呢?」
「不用了,你不是已經給我的事務所安排了委託工作了麼。」
魏鵬不知為什麼很討厭現在的這種氣氛,相比之下,他更願意和過去一樣和上官麗萍爭執鬥嘴。
「那算什麼補償?當然,如果你認為那是補償的話,我也沒有意見。」
上官麗萍感覺到了魏鵬的不耐煩,不過她也不以為意:「我只是想告訴你,之後如果你碰上了什麼麻煩,覺得我的上官集團公司能幫上你的忙的,儘管直接給我電話了,我會竭盡全力的幫助你,你應該很清楚,雖然我父親倒了,但在這個國家,很少事情,我是辦不到的!」
「是麼?你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我接受你的友誼?唐·克利奧尼女士?」
聽著上官麗萍的話語,魏鵬幾乎忍不住的就聯想到了「教父」。
「你如果覺得我是那樣的人物,我也不打算否認的。」
上官麗萍聽到魏鵬提起教父,並未覺得是對自己的侮辱。
「那成,我現在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不知道上官董事長能否辦到了?」
聽到對方如此自信,魏鵬忍不住起了惡作劇般的心理。
「這麼快就有要求了麼?請講?」
上官麗萍饒有興致的望著魏鵬。
「天安門上那畫像你知道吧?能不能麻煩你換成我爹的畫像呢?」
魏鵬一邊說,一邊忍不住露出了嘲笑般的表情。
卻沒想到上官麗萍表情很嚴肅的立即回答道:「可以,沒問題的!」
聽到對方的回答,魏鵬愣住了:「你確定你沒開玩笑?你真能辦到?」
「當然可以,只不過我需要你把你的戶口簿和相關的出身證明這些都交給我了……」
上官麗萍此刻眼中閃爍著狡黠的目光。
「戶口簿?出身證明?你想幹什麼?」
魏鵬睜大了眼睛呆呆的望著上官麗萍。
「想刁難我就明說……天安門上的畫像我肯定是換不了的,不過花錢把你的戶籍改成湖南韶山,直系血緣關係修改成畫像上那位卻不是難事!當然,前提是你別有事沒事拿著修改過的戶口簿和出身證明在別人面前張楊、炫耀!還有就是,你真願意把畫像上的那位認成是你爹……」
上官麗萍一邊說,一邊伸手掩住自己的嘴嘻嘻的笑了起來。
看著眼前花枝亂顫的上官麗萍,魏鵬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癱坐在座椅上,嘴裡嘀咕著:「這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