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 第14章 不是結局

  ************

  一直覺得你就在我血液中流淌。

  你離開之後我變得沉默,但很多時候我也會笑。那些笑容是騙人的,每次笑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你,想起你對我說要記得對你的承諾,好好活著,就像你從來都不曾離開那樣仍然熱愛這個世界。所以我就摻著紅酒,把你的骨灰一口一口吞進肚子裡。

  那是不是就永遠也不再分開?

  有些事情我們可以做到,比如死生契闊;有些卻永遠也沒有機會,比如與子偕老。

  ——2003年7月15日。陳重

  ************

  沒有葬禮。

  江玉的後事是委託王濤辦理的,陳重大多都把自己鎖在公司的辦公室裡,除了王濤任何人都不見。

  那場事故發生,沒有人知道原因,只知道簡單的的結果。

  陳重說:「當初如果不是玉兒堅持要買一輛日本車,也許她就不會摔死,你知道中國人開著日本車行駛在中國的路上,會有很多冤魂隨時去向他索命的。車到山前必有路,如果那是輛日本車,很多路都是死路。」

  王濤點點頭:「所以我永遠不坐日本車,因為我是中國人。」

  然後他問陳重:「玉兒的骨灰怎麼辦?」

  陳重說:「你通知她的弟弟吧,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王濤說:「靠!」

  每一個故事都會有一個結局,有人說沒有結局的故事是令人沮喪的。這個故事已經寫到結局的部分。

  江玉的死只是結果,但結果並不是結局。

  王濤對陳重說:「我知道你總認為自己很牛B,但我卻對你不太放心,因為我總覺得你真的是個重色輕友的傢伙。所以我想再看看你的刀。」

  刀在陳重手裡。正宗的德國索林根守護神,亮晶晶的原鋼本色,弧線精緻得就像一件藝術品。陳重拋起一張A4紙,手中的刀光揮過去,閃了一下,然後又是閃了一下,紙在空中破開成4片,慢慢飄落下來。

  陳重問:「看見了?」

  王濤認真地盯著陳重的眼睛,「昨天我看見芸芸,她已經長成個漂亮的姑娘了,你都不知道多像瑩瑩。」

  陳重說:「你知道我現在的人生滿是遺憾,遺憾到連話都懶得說。」

  王濤說:「所以我不希望自己也變成你現在這樣,你一定要保重。」

  桌上有一本書,陳重的目光落在翻開的書頁上,很久都沒有收回來。

  書的名字是《新約全書》。

  王濤輕聲問:「你不是開始信上帝了吧?你整天拿這樣一本書擺在面前,我都懷疑你的腦子是不是變得有問題。」

  「我喜歡其中的一兩個句子,不代表我就相信裡面所有的內容。」陳重淡淡地說:「一個人變得多話,就說明他正在變老。都告訴你我現在懶得說話了,你為什麼還不打電話給江帆?」

  於是這個故事終於寫到了結局。

  耶穌說:你們要警醒,因為那日子,那時辰,你們不知道。

  終章:餘韻 SideA

  ************

  陳重,看你就著血一樣刺眼的紅酒,抓起瑩瑩的骨灰大口大口吞嚥的時候,我心中狠狠地疼了一下。

  很想幫你分著去吞掉那樣深切的一場痛苦,但是我知道,我什麼都可以和你分享,唯獨不能和你分享瑩瑩。所以我只能在一旁默默看著,輕聲告訴你,除了瑩瑩之外,你身邊還有一個可以隨時衝上去為你擋向利刃的朋友。

  相信每個人都有種信仰,是一輩子也不會改變的。

  像是你對我、對瑩瑩,或者我對你。

  ——2002年9月30日。王濤

  ************

  2003年7月31日,清田市開發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陣雨。

  王濤接過刑警小楊和小張遞過來的案件卷宗,一個字一個字仔細地查閱,卷宗的紙頁在手中嘩嘩地翻過,一段舊事也即將塵封。王濤的表情凝重而審慎,整個審閱過程是那樣緩慢,害的小楊和小張不禁有些緊張,生怕卷宗整理得有什麼差錯。

  很久,王濤從卷宗上抬起視線:「沒有什麼還需要補充了吧?」

  小楊說:「整個過程就是這樣,7月23日,案犯江帆挾凶器闖入受害者陳重的辦公室,企圖刺殺陳重,用匕首刺入陳重腹腔;陳重迫於自衛,一刀割在案犯頸上大動脈上,案犯當場死亡。後陳重撥通報警電話後被送往醫院搶救,現已脫離危險。」

  王濤沉默了片刻:「結論陳重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證據夠不夠充分?」

  小楊說:「根據刑法第二十條第三款作出無限度防衛的規定:對正在進行行兇、殺人、搶劫、強姦、綁架以及其它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採取防衛行為,造成不法侵害人傷亡的,不屬於防衛過當,不負刑事責任。」

  小張補充說:「從陳重提供的保安系統當時錄下的錄像,以及其它旁證,都足以證明案犯有故意行兇的明確意圖。另經核查兇犯的指紋,與去年中秋節夜裡,刺殺受害人任瑩致死的兇犯遺留下凶器上的指紋吻合。」

  小楊說:「該兇犯在去年就已經有殺人歷史,所以,對陳重結論為正當防衛的理由是完全充分的。」

  王濤輕輕嗯了一聲。

  小張說:「王局,我真的佩服死你了。你怎麼想到要我們去核對過去那些未破兇案的指紋檔案的?」

  王濤笑了笑:「別忘了你是個刑警,你要學會懷疑一切。」

  小張的眼睛亮了一下,對王濤說:「如果這麼說,這件案子還真有那麼一點可疑。」

  王濤說:「哦?」

  小張說:「江帆去年刺殺的對象任瑩,是陳重的老婆。當時市局刑警隊去找陳重瞭解情況,陳重聲稱他也回憶不清現場兇犯的體貌特徵,所有的一切都描述得很含糊,這也是那件兇案一直懸而未破的原因之一。」

  王濤問:「描述不清,也很正常啊,夜晚突如其來的刺殺,忙於救護傷者,這都是很合理的解釋。疑點在那裡?」

  小張說:「動機。」

  王濤說:「不是已經查明,江帆的姐姐江玉因為和陳重結婚未果,在前些日子自殺身亡,江帆才回來找陳重報復行兇的嗎?你想要什麼動機?」

  小張說:「江帆這次行兇的動機當然很明顯,就連他去年刺殺任瑩的動機也很明顯,說不定就是為了姐姐能和陳重在一起,而去刺殺任瑩。我是說陳重的動機。」

  王濤問:「怎麼說?」

  小張說:「傳聞陳重很愛他的前妻任瑩,為什麼會在任瑩遇害後那麼短的時間內就要和江玉結婚,卻又在準備結婚前突然甩掉她?那是導致江玉自殺的原因對吧?陳重是不是故意以此引誘江帆回來找他?然後用正當防衛做借口,把江帆親手幹掉?」

  王濤問:「陳重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

  小張說:「因為陳重愛那個任瑩啊。去年江帆才十六歲,如果是落在警察手裡,夠不上判處死刑。陳重當初故意不描述清楚兇犯的特徵,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王濤問:「證據呢?」

  小張說:「我調查過陳重的資料,他曾經是G省武警總隊兩屆的散打比賽冠軍,退伍後還取得過跆拳道黑帶四段的證書。以他的身手,制服一個江帆應該不在話下。我仔細看過當時的錄像,陳重揮向江帆的那一刀,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我反覆看了幾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職業殺手都不可能有那麼快的速度。」

  王濤狠狠地罵了一句:「扯雞巴蛋!這就是你的證據?我先在你肚子裡插把刀,看你能不能制服我,行不行?你不是也很能打?」

  小張撓了撓後腦:「王局,是你說刑警要學會懷疑一切。」

  王濤冷冷地說:「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刑警更要學會沒有證據的事情,不可以信口開河。你最近武俠小說看得太多了吧?現在是在和我討論案情,還是在跟我打屁聊天?」

  小張說:「嘿嘿,王局,刑警工作壓力重啊,隨口扯兩句放鬆放鬆。您看,這份卷宗能通過了嗎?」

  王濤拿過筆,在卷宗後面簽上自己的名字。

  王濤的表情嚴肅下來:「你們是名刑警,說話要注意紀律和自己的身份。這種牽涉到市委主要領導家庭成員的事情,不是隨便就能亂開玩笑的。你們給我記住,別他媽到時候害我和張頭替你背黑鍋。」

  把卷宗遞給小楊,王濤說:「好了,抓緊時間結案上報市局吧。市局領導也肯定高興,去年任瑩被害一案遲遲沒能告破,逼得劉大隊長都快要引咎辭職了。如果見到他,告訴他要請我們開發區分局的客,特別是你們兩個。」

  從王濤辦公室出來,小楊拍了拍小張的肩膀:「王局不滿三十歲就躋身份局副局長的位置,並且上任就主抓刑偵,升任局長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背後都說他是市委陳書記的乾兒子,你居然當他的面亂說陳重有預謀犯罪的嫌疑,我看你不想在開發分局混了。」

  小張吐了吐舌頭,輕輕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罵了一聲:「靠,看我這張臭嘴。」

  終章:餘韻 SideB

  臨近中午,外面雨漸漸停了。

  這裡是清田市第一醫院的特護病房。房間裡的一切都是雪白的,陳重躺在病床上的臉,也顯得那樣蒼白,幾乎看不出血色。

  房間裡只有兩個人,陳重默默望著天花板發呆,王濤坐在床頭沙發上悶著頭抽煙。

  沒有陽光照進來,窗外的天空,仍然是暗淡的。

  沉默了很久,王濤說:「陳重,我知道你不應該傷得這麼重。我看過錄像,江帆的刀子刺進你身體之前,你已經抓住了他的手。」

  陳重輕聲問:「瑩瑩死了,我傷得夠不夠重?」

  王濤用力跳了起來:「你已經親手為她報了仇,你還想怎麼樣?陳重,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要看著我坐上市局局長的位置。你這個樣子,怎麼看?」

  陳重說:「不用我看,我知道你早晚能坐上那位置,說不定還會坐得更高,我一直都相信你的能力。」

  王濤冷冷地笑:「你不用抬舉我,我自己心裡清楚,離開你陳重,我什麼都不是。」

  陳重的臉扭向了一邊。他的眼睛閉了起來,可是一滴淚水滾落在床頭,浸染出一片悲傷的水印。他很久沒有回頭,也許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的眼淚。

  王濤說:「我已經看見了,你不用再躲著我。」

  陳重低聲說:「你應該明白,瑩瑩離開了,什麼對我都不再重要。」

  王濤狠狠地罵:「媽的,那我算什麼?你說啊,我在你眼裡算什麼?腦袋提在手上都會去幫你,你他媽的把刀插進自己肚子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

  陳重猛地坐了起來,轉過頭冷冷地望著王濤:「你真的越來越有種,當著我的面都敢罵我了。」

  王濤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罵你怎麼了?看你現在這個熊樣,你還能咬我?別裝得像頭獅子似的,眼角的淚還沒擦乾呢。我真他媽沒想到,你居然也會哭,哈哈,熊樣。」

  陳重深吸了一口氣,手捂向腹部的傷口。王濤湊過去:「他媽的你一個傷病員,那麼用力坐起來幹什麼?要不要緊?」

  陳重一拳揮過來,重重落在了王濤的下巴上。王濤大叫一聲跳開了很遠,狠狠地衝著陳重叫:「我警告你,我不想欺負傷病員,現在別在我面前耍狠,等你傷好了,我一定陪你好好打一場。」

  陳重慢慢躺了下去,靠著床頭深深吸氣:「好,最多過半個月,我保證打得你回到家老婆都不認識你。」

  王濤苦笑了一下:「那當然,你把瑩瑩的骨灰都吞進了你肚子裡,等於是兩口子一起和我打,我以前雖然能打贏你,估計現在真的不行了。你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過來?」

  陳重搖著頭:「不用,瑩瑩就流在我全身的血液裡,她不讓我死,我怎麼捨得死。」

  王濤問:「那玩意真的管用?沒見過像你那麼變態的,愛一個人愛到骨灰都要吞下去。」

  陳重說:「王濤,我答應過瑩瑩,死都不會和她分開。不這樣,我除了陪她一起死,怎麼能兌現最初的諾言?可是我如果陪她死了,又怎麼親手幫她報仇?」

  王濤很久沒有說話,默默取出香煙點燃。

  他問陳重:「那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諾言?保證你不會想不開,哪一天突然丟下我這個朋友,一個人跑去重色輕友?」

  陳重懶懶地搖著頭:「放心吧,我不會那麼蠢,瑩瑩現在,不是永遠都在我的身子裡了?我們比以前還要親密無間。」

  可是他的淚水突然又奪眶而出。

  他輕輕搖著頭,眼淚亂七八糟流過臉孔,一張臉扭曲得像個醜陋的小老頭。

  王濤走過去,把煙遞進他的嘴裡。陳重哽咽著抽了兩口,嗆得大聲咳嗽了起來。他把煙蒂從嘴裡吐出去,用力抱緊王濤的脖子,艱難地說:「可是王濤,我真的很想她。」

  王濤說:「我也想。」

  陳重無聲地流淚,抱得王濤幾乎喘不過氣來。王濤輕輕拍打著陳重的背:「好了陳重,都過去了,不是嗎?我們都對得起瑩瑩,如果以後我有機會見到她,我一定覺得問心無愧。相信我,有那麼一天,我們都可以再見到瑩瑩。」

  陳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擦去臉上的淚,問王濤:「要我對你說謝謝嗎?」

  王濤說:「不用,那多虛偽啊,你弄髒了我身上的名牌,賠我一件新的就好。」

  陳重輕聲說:「王濤,我所有的一切,你隨時可以拿去。」

  王濤嘿嘿笑了起來:「那不是比你當老婆還要厲害?你說真的還是假的啊?你小子最會騙人,把人騙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陳重說:「當然是真的。我雖然騙別人,可什麼時候騙過你?」

  王濤咳了兩聲:「嗯,我想問你件事,就是那什麼狗屁瑜伽,練了之後,是不是真的像玉兒說的那樣厲害啊?想射就射,不想射就不射?」

  陳重說:「靠,要講天分的,你以為隨便什麼人練練,都可以練到隨心所欲?不過肯練的話,多少有點好處。你弄來的那種熏香,任何女人聞見都他媽像頭母狼一樣,怎麼都餵不飽,如果不是我瑜伽練得好,早雞巴精盡人亡了。」

  王濤問:「那我是練還是不練?」

  陳重說:「無所謂,反正你也不會把那種熏香拿去給自己的女人用,除非你喜歡綠帽子。」

  「靠,女人在床上當然越淫越有味道啊,明天我就開始練,也練它個金槍不倒。」王濤忽然色迷迷地笑了起來:「事情結束了,我也算夠辛苦對吧?陳重,我不缺什麼,就想問你要個人。」

  「人?什麼人?」

  「芸芸。我想問你要芸芸,就是瑩瑩那個小表妹。」

  陳重連聲大罵:「靠,王濤,那絕對不行,我警告你,你小子想都不要想,我還要等她長大娶回來做老婆呢。」

  「哈,還說從來不會騙我。那,算不算你騙了我一次?」

  陳重點點頭:「算,就算是吧。我保證以後絕不會了。」

  王濤嘿嘿笑著,眼睛裡閃著狡詰的光。陳重有些不放心起來:「王濤,說好了,關於你老婆的事,我們兩個算扯平了。」

  王濤說:「扯平?你想得美,那可是我的親老婆。玉兒算什麼,沒婚禮,沒證人,連結婚證都是假的,沒底冊沒檔案,狗屁證書一燒誰都不知道她算你什麼人,最多算是一個道具而已,當初我說不碰她,你都急得要和我翻臉。」

  陳重苦笑了起來:「OK,我們不說玉兒,我們說你老婆。我從來都沒有錯,對不對?是你自己喜歡她,一定要跟我搶。從你第一次說喜歡,她的手我都沒再碰一下。你還想要我怎麼樣?」

  王濤說:「我並沒怪過你吧?是你自己在喋喋不休對吧?好像我不睡你老婆一次,你心裡永遠不會平衡似的。」

  陳重狐疑地問:「那你剛才為什麼那麼詭異的笑?你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

  王濤問:「你猜誰在外面?」

  陳重說:「沒有人,你少來唬弄我,如果外面有人,你會這麼跟我說話?」

  王濤問:「你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陳重說:「什麼日子?今天……是芸芸的生日。你別告訴我你把芸芸叫過來了。」

  王濤喊:「芸芸,進來給陳重看看,我是不是在唬他。」

  芸芸推門走了進來。

  她的臉上,似乎也留下一些亂七八糟的淚痕,可是她的嘴角,卻帶著一絲甜甜的笑意。她踏進房間的那一瞬,陳重有些發呆,幾乎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她是那樣美,白衫藍裙的校服下,瑩瑩的影子重疊在她的身上,就彷彿許多年前,在離開瑩瑩很久之後,陳重從部隊回來,第一眼看見她。

  王濤笑著說:「陳重……」

  他楞了很久,聲音變得輕了下來,輕得像是在自語:「你真是一個重色輕友的傢伙。」

  他悄悄走出病房,從外面輕輕把房門帶上。

  終章:餘韻 SideC

  ************

  哥,我永遠記得我去找你,你當著那個玉兒,大聲對我吼出一個滾字。

  我沒有傷心,也沒有生你的氣。因為那時候,我看見你的眼睛裡,閃過了瑩瑩姐的影子,你的目光充滿了疼愛、關懷、和對我的歉意,還有一種……接近誓言般的堅忍。

  所以我就對大姨和媽媽說,在你向我們解釋原因之前,我們都不要再去逼問你,為什麼在瑩瑩姐被害那麼短的時間,你就找了另外一個女人陪在你身邊。

  哥是世界上最壞的男人……瑩瑩姐卻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知道在哥的心中,那是任何人都永遠不能代替的。

  我一直都這樣堅定地相信著。

  ——2003年6月27日。芸芸

  ************

  寂靜得沒有聲音。

  任何一場驚心動魄重逢,世界都彷彿寂靜得沒有了聲音。目光裡交匯了太多的激情,於是世界就變得無聲。

  從來都是這樣,一切都是無聲的,只有兩個人一點一點接近。

  唇齒相接,忘情相擁,纏綿無盡,恍若隔世。

  陳重忽然輕輕呼痛:「唉喲!」

  芸芸想抽開身看他,陳重說:「別走,讓我就這樣抱著你。」然後他醒悟過來,問芸芸:「王濤呢?他怎麼一聲不想就走了?」

  芸芸輕輕笑:「他說了啊。」

  陳重問:「他說什麼?我怎麼沒聽見?」

  芸芸說:「我聽見了。他說……你真是個重色輕友的傢伙。」

  陳重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他一隻手樓著芸芸的腰肢,另一隻手插進芸芸的校服裡,正貪婪抓握著她嬌嫩的乳房,而他的口水,早已經沾滿了芸芸整個臉頰和雙唇。

  他問芸芸:「我這個樣子,王濤都看見了?」

  芸芸說:「嗯!」

  陳重說:「難怪他會這麼說。平時我在他面前,不是這個形象。」

  他樓過芸芸,又去啃咬芸芸的嘴唇。芸芸不敢用力掙扎,順著他的力量柔身相就,一直到他啃得氣喘吁吁,才弱弱地對他說了一句:「哥,小心你的傷口。」

  陳重喃喃的說:「你知道嗎芸芸,我真的想死你們了。大姨,你媽,她們都還好嗎?」

  芸芸委屈的說:「不好,我們所有人都不好,這麼長時間,你都不肯去看我們。如果不是王濤哥去告訴我們發生的一切,我們都不知道你究竟怎麼了。」

  陳重說:「是我不好。我打算傷完全好了,再去看你們,我不想害你們擔心。以前那些日子,也是因為我不想害你們擔心。對了,你剛才叫那個混蛋什麼?」

  「哪個混蛋?你是說王濤哥嗎?」

  「什麼狗屁王濤哥,芸芸,你記住我說的話,永遠不能叫他哥,永遠不要笑著和他說話,永遠不要讓他靠近你三步之內的地方,他任何時候想單獨接近你,你都要打電話告訴我。」

  「為什麼?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芸芸,你還不知道,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帶給你最大的傷害。那傢伙重色輕友,陰險得很,讓你躲在門外偷聽我們說話,幸虧我的態度堅決,如果一不小心中了他的圈套,那我真是虧大了。」

  芸芸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臉上又是害羞,又是嬌媚,有是生氣,又是歡喜。

  很久,她對陳重說:「哥,我又不是一件東西。就算……你答應把我送給他,我自己不同意,他不是照樣沒辦法。你明明知道,我只會喜歡哥一個人。」

  陳重說:「可是芸芸,如果我當時答應了他,你會不會覺得傷心?你一但被我傷了心,那混蛋不是就有機可乘?他絕對是個壞人,你要相信,一個壞人想要達到目的,那辦法真是要多卑鄙有多卑鄙。」

  芸芸問:「像你為了給瑩瑩姐報仇,寧肯把那個玉兒也害死嗎?」

  陳重沉默了很久:「我告訴你芸芸,不管算不算卑鄙,哥並不覺得愧疚。你記得嗎?瑩瑩離開我們的時候,當時正懷著孩子,我一下子失去了兩個最親的人。那是他們怎麼還都還不清的。」

  陳重又有些難過起來,聲音也變得嘶啞。

  芸芸說:「哥,我說錯話了,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陳重輕聲說:「芸芸,你還小,這些事情不要記在心裡,都已經過去了。」

  「小?」芸芸輕聲呻吟起來,「哥,如果你覺得我還小,為什麼又把手放進那裡?」

  陳重楞了一下,大口吞下了一口口水。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了芸芸的校裙,順著內褲的邊緣滑到那層薄薄軟軟的茸毛上,一抹淫水順著他的手指流出來,把薄薄的內褲弄濕了很大一塊。

  「真的是長大了哦,這才多長時間沒碰你,居然都開始長毛了。」

  「哥……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壞!」

  終章:餘韻 SideD

  ************

  這一輩子,我們要永遠相愛,永遠都不要分開好嗎?

  當江帆的刀刺過來,我抓住了他的手。瑩瑩,我對你說過,如果你不衝上去幫我擋那一刀,我肯定能抓住他的手,你絕對不會失去我,我也不會失去你。因為你好傻,所以我總是在心裡怪你。

  刀是我抓著江帆的手刺進自己身體的,因為我想知道他的刀刺進你身體的一刻,我的老婆,是怎樣一種疼痛。你說要我把一切交給警察處理,如果不是你離開了,我當然可以聽你的話,甚至可以什麼都不去追究,我只想要你永遠陪我。

  可是你走了,那些答應你的事,全都不再重要。

  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那才是我活著唯一必須去做的事。不然活著又有什麼意義,未來全部的生命,都變成了垃圾時間。

  從你走那天開始,一切到今天結束,江帆撞上了我的刀鋒,像我無數次想像的那樣,我一刀就割斷了他的咽喉。那麼不管明天世界變成什麼樣子,這個結局都足以讓我死而無憾。

  瑩瑩,你會明白我的對嗎?你現在就在我身體裡。

  每時每刻,我都能聽見,你和我一同呼吸的聲音。

  ——2003年7月23日。陳重

  ************……

  夏天的天氣變化很快,上午還有大雨傾盆,下午窗外已經滿是陽光。

  芸芸把剝好的橘瓣含在口中,小心地餵給陳重,她的嘴唇就像橘瓣那樣柔軟,陳重心滿意足地微笑。

  最後,他還要再謝謝一個人。他拿起電話,撥出了一個號碼。

  「阿守?我是陳重。謝謝你絕妙的策劃和出場。」

  那個阿守,淡淡笑著:「我們是朋友,對不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