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 第06章 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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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那天,瑩瑩要求我躺在你的位置,陪著她沉沉地睡一覺,如果我當時那樣做了,你會不會和我翻臉?你說,會!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虧我對你那麼好。下輩子真不想再交你這樣一個朋友了。

  陳重,我們兩個會有下輩子嗎?哈哈夠噁心吧,兩個大男人說什麼下輩子。

  ——2003年6月11日。王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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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滿幸福和快樂的半個月。

  天氣是越來越熱,和陳重的感情,彷彿也越來越熱了。因為性愛變得沒有缺憾,生活就越發顯得完美,陳重的臉上多了笑容,更多了一份滿足和自信。

  每天小心翼翼地整理床鋪,因為那下面埋著江玉的信仰。

  神秘的紅綾,神秘的黃紙,藏在江玉的心底深處。每次把手輕輕撫過床單,她都會虔誠地祈禱一次。

  記住了一個叫秦守的名字,忘記所有荒唐的事情,江玉做到了。那所有發生過的一切,只不過是未來幸福生活的序曲。無數次發著呆想起陳重,江玉對自己說,從來都只愛著他一個人,沒有過不忠誠。

  北京的劉董今晚走,陳重說很多重要的事情都要在今天談妥,所以一整天都沒時間陪在江玉身邊。

  「那沒什麼陳重。我不是要你時刻都陪著我,我只要你時刻都會想著我。那我就會覺得是最大的安慰。」江玉這樣說。

  「我當然會。」陳重低下頭親吻江玉的嘴唇:「你不知道,最近這些日子,和你分開四個小時以上,我好像就有種一定要馬上飛到你身邊的衝動,而且,會很想跟你做愛。」

  江玉輕輕地笑:「會不會想起我的時候,你那裡會突然硬起來呢?」

  「嘿嘿,真的會啊。」陳重拉著江玉的手摸自己下面:「你看,你隨便說一下,它已經興奮了。」

  隔著褲子感覺陳重陽具膨脹的輪廓,江玉腿並緊了一下,情慾立刻有種潮水般的衝動,內褲一點一點變得潮濕,摟緊陳重的腰,小腹貼過去煎熬地廝磨。

  「你真不老實,早上不是才做過一次?」江玉軟綿綿地問。

  「那是因為老婆太誘人了,我總是吃不夠。」陳重飛快地放開江玉:「好了,我一定要走了,再被你磨幾下,今天我們一整天都會泡在床上。等我,晚上回來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內褲已經換了,陳重已經走了,江玉站在試衣鏡前。

  一個月的瑜伽練下來,身材恢復成最早的纖柔,短裙下並緊起的雙腿,似乎變得更加修長,臀尖圓潤嬌翹,乳峰飽滿堅挺,江玉扭了扭腰肢,對鏡中的一切都感到很滿意。

  陳重一定會越來越喜歡自己的。

  電話鈴響,江玉想會是誰呢,也許是陳重吧,最近他常常突然就會想聽見江玉的聲音,最過分的時候十分中之內打了三個電話。江玉幸福地微笑起來,飛快地跑去接通。

  卻是王濤打來的,江玉禮貌地問候了一聲。

  清田的開發區已經初步形成規模,新成立開發區公安分局的文件已經下發,王濤有競爭副局長職位的打算,最近幾天來過家裡兩次和陳重談起這件事。江玉對王濤的印象變得很好,因為他幫了自己在陳重面前提起瑩瑩骨灰下葬的事情吧。

  也因為他是陳重很少的朋友之一,每次過來,都有種一家人般的親切感。江玉說:「陳重去見北京來的劉董,有事你打他的手機。」

  王濤說:「玉兒,我不找陳重,是有事要和你談,單獨談。」

  他的聲音似乎很嚴肅,沒有平日在電話裡的那種調侃,江玉有些奇怪,他有什麼要和自己單獨談的事情呢?江玉問:「不能在電話裡說嗎?我馬上要去瑜伽培訓館。」

  王濤說:「今天就不要去了,你在家等我,我馬上到。」

  電話立刻就掛斷了,聽著嘟嘟的忙音,江玉迷惑起來。

  十分鐘後王濤就到了,江玉要張羅茶水招待,王濤說不用,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卻很久沒有說話。

  氣氛有些怪異,江玉問:「怎麼了王濤,有事又不說話。」

  王濤輕輕的歎了口氣:「我都不知道怎麼開口。玉兒,有沒有酒,隨便給我開一瓶。」

  「酒?這麼一大早,你要喝酒?」

  「是的。」王濤慢慢的說:「我想喝點酒,我很久沒有在上午喝酒了,你知道幹警察,不是隨便什麼時候都可以喝酒的。」

  「葡萄酒還是白酒?」

  「隨便……還是拿白酒吧,越烈越好。」

  江玉去拿了酒過來:「你沒事吧?很奇怪的樣子。慢慢喝,別把自己嗆著。」

  一兩的杯子,一口氣王濤就喝下去三杯。江玉問:「要不要拿點什麼就一下?你這樣喝酒很嚇人呢。」

  王濤苦苦一笑:「我真是嚇了一跳,你別被嚇著就好。」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清楚點好不好?」

  倒滿了第四杯酒,王濤停了下來,直直地望著江玉:「玉兒,我很早就認識你了對吧,現在我們算不算朋友?」

  他的話讓江玉有些心慌,那是什麼意思呢?很早,有多早?

  王濤並沒等江玉回答:「但是我和陳重,卻絕對是很老的朋友了,從我們穿開襠褲就是朋友,到現在做朋友的年齡,比你的年齡還要大。我大陳重一歲,可是從小就被他逼著叫他大哥,那也是我喜歡他,或者說服他也可以。」

  江玉點點頭:「我也聽陳重對我,說起過你們之間的感情。」

  王濤說:「所以當某件事情會傷害到陳重,我一定會盡量去制止它不要發生。我說一句不該當你面說的話,你和陳重的婚姻,我曾經很不理解,並且勸過他不要和你在一起。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句話我不止一次對陳重說過。」

  「王濤!」江玉憤怒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她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雪白:「你什麼意思?就是要來羞辱我嗎?是,我做過小姐,陳重從最早的時候就知道,你和他是朋友,儘管隨便對他說什麼,但是我請你,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屁話。」

  王濤淡淡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又一飲而盡。

  「有什麼話你去找陳重去說。現在請你出去,我告訴你,以後這個家永遠不歡迎你再進來。」江玉指著門口:「聽見沒有,你走!」

  王濤一動不動。

  他抬頭望著江玉,忽然又笑:「玉兒,你現在這麼神氣,不是在歌廳當小姐的時候,對我說只要不帶你出台,隨便我想怎樣都可以的樣子了。小姐我一直很看不起,我比較喜歡你現在的樣子,高貴凜然不容侵犯。」

  「是,我曾經是個小姐,但就算我當小姐的時候,你也沒有嫖我的資格。」

  江玉混身都在顫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滾不滾?如果你繼續賴在這裡不走,我現在就打電話給陳重。」

  「嗯,你說到了關鍵的地方,陳重……!如果不是陳重,你會不會有資格這樣衝我大叫,讓我滾出去呢?」王濤慢條斯理地倒酒,他的動作沉實而穩定,手高高的抬起來,酒從瓶口細細地傾洩,當瓶底落去桌面,剛好滿滿的一杯,一滴酒都沒有灑在外面。

  他舉起酒杯,這次卻沒有一飲而盡,而是慢慢淺啜。「但是玉兒,你也別拿陳重的名字來嚇唬我,我服他,喜歡他,但不代表我怕他。我當你說的這些話,當著陳重的面,我還可以再重複一遍,不信你現在就叫他回來。」

  江玉的眼淚湧了出來:「王濤,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嗎?」

  王濤淡淡地說:「玉兒,你別在我面前哭,我和陳重不同,他看見女人流淚會有時會變得失去原則,我看見女人的眼淚卻覺得那只是代表了一種情緒,和你憤怒著狂叫的樣子沒有什麼分別。」

  江玉擦去眼角的淚,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你說得對,哭只是代表一種情緒,我無意在你面前裝什麼悲傷。你想說什麼,我聽你說完。」

  「嗯,這才是正確的態度。人不能虛偽到只聽自己喜歡聽見的東西。」王濤把酒杯放下:「回到我們最初的話題,玉兒,現在我們兩個算不算朋友?」

  「和陳重結婚以後,我一直都拿你當朋友看。你呢,你拿我當什麼?」

  「這才是我苦惱的地方。」王濤點燃一支煙,大口大口抽著,看上去真的有些苦惱:「如果沒有這半年的交往,玉兒,我還是拿你當個小姐去看,也根本用不著來這裡惹你發飆,過來私下裡和你談及今天我們要討論的話題。」

  「你究竟要說什麼?」

  王濤緩緩地問:「5月14號,你去陽光大酒店幹什麼?接待朋友?還是約會情人?」

  江玉望著王濤:「你是以什麼身份問我?一個警察的身份還是朋友的身份?」

  王濤說:「來家裡談,當然是朋友的身份。如果是以警察的身份,就不用我問你了,開發區派出所雖然不大,也有十幾二十個警員,我當所長的很少直接問案子。」

  江玉說:「你弄清楚你的問題,什麼叫約會情人?那只是我從外地來了一個朋友,一個從前幫過我的小弟。」

  「嗯,登記的身份證名字叫宋小風,本來登記三天,結果只住了一天就離開了,原籍是福建人對吧?」王濤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但你現在要想的,應該是怎麼給我解釋真相,而不應該是迴避真相。」

  江玉冷冷的說:「既然你無法信任我,為什麼還要問?那麼還是算了吧,你去和陳重說,讓他回來問我比較好。」

  王濤說:「玉兒,我比較佩服你的就是,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你能嫁給陳重,不是因為你夠漂亮,而是因為你夠聰明。也許你會覺得,你能對陳重很好地解釋清楚宋小風來清田的理由。但是請你,別把一切都寄托在謊言的完美上,總有一些事情會出乎你的意料。」

  「你什麼意思?……這又是什麼?」

  王濤遞過來一張光盤:「你自己看。」

  「我不看,告訴我是什麼。」

  「如果我說這是5月14號,陽光酒店622房間裡的錄像內容,你會有種什麼樣的反應?」

  王濤微微地挑起眉頭,目光裡有種屬於世界末日的冰冷。

  江玉很久沒有出聲,也沒有去望向那幾張光盤,挺直了脊樑,去倒了一杯水給自己。

  王濤說:「玉兒,這也是你值得我佩服的地方。這種情況下,你居然平靜如常,臉上微微帶著笑容。你是不是在想,我說不定是在詐唬你,光盤裡什麼都沒有,是警察對嫌犯玩的一個遊戲?」

  他忽然冷冷地笑:「但你這個樣子,又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你,在歌廳上班的小翠。希望你能明白,我現在是以朋友的身份來看你,而不是嫖客,你這樣讓我很反感。我剛才告訴過你,一個小姐,任何時候都不可能被我看得起。」

  江玉呆了一下,笑容在臉上變得僵硬,可是她仍然強笑:「王濤,我到底怎麼得罪你了?如果你當我是朋友,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刻薄的語氣和我說話?」

  王濤說:「用什麼語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

  「那麼真相是什麼?為什麼你會拿這樣一張光盤過來,如果它真是那天酒店裡的錄像,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錄像在你手上?」

  「我一直在監視你,因為我不相信你會是一個好妻子,我想向陳重證明他娶你是個錯誤。」王濤淡淡地笑:「這個真相能不能讓你滿意?」

  「不。我不值得你這樣花費精力。而且,我朋友過來清田,完全是個偶然,你不可能知道他會住進哪間酒店,哪個房間,如果你說是蓄謀,除非你是神仙。」

  王濤說:「我沒有看錯你,你真的很聰明。」

  他收起了笑容,又開始喝酒。

  江玉冷靜下來,冷靜地望著王濤:「你別賣關子了,好不好?」

  「好!」

  王濤放下酒杯:「總有一些事情會出乎你的意料,當然也包括我。監視錄像是陽光的兩名服務生私下裡弄的,開始這樣做是為了偷窺別人的隱私,你知道,現在這種事情好像變成一種流行,有些人天生對別人的隱私特別感興趣。」

  江玉咬了咬牙:「現在又怎麼會落到你的手裡?」

  「因為我是警察。」王濤說:「如果他們只是偷窺,這件事也許永遠不會曝光。可惜人的貪心都會慢慢膨脹,他們中的一個人,無意在那個房間的錄像裡面,認出了一個很有頭臉的人物,居然想用錄下的內容向他進行勒索。」

  江玉問:「然後呢?」

  「那人剛好是我們局長大人的朋友,局長就命令我全力破案。你知道嗎,這種案子很容易偵破,因為有太多明顯的線索。昨天夜裡我們抓獲了其中一名主犯,連夜從他家裡收出了很多酒店錄像的拷貝。」

  王濤說:「我也很喜歡窺探別人的隱私,連夜在辦公室裡欣賞那些內容,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居然從那些光盤裡,認出有那麼一張,裡面錄下了你的表演,就做了點手腳,把它私下扣留了下來。」

  江玉呆住了,很久,她艱難地叫著王濤的名字:「王濤,你打算怎麼辦?」

  王濤搖搖頭:「我不知道。也許應該先告訴陳重,因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還是想先過來問問你,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陳重對你不夠好嗎?他不值得你珍惜嗎?」

  江玉搖著頭:「不,王濤,你聽我說,我……」

  「你怎麼樣?說啊,你怎麼樣!」

  王濤衝動起來,聲音也變得高亢:「你知不知道陳重多麼看重你?最早我勸他不要和你在一起,因為你是個小姐。他對我說你是最好的女孩,在歌廳呆了兩年,還能保證自己是處女,所以你不是婊子,只是一時無奈。」

  江玉啞口無言。

  王濤說:「我相信陳重的話,他說碰你的時候你還是處女,那麼你一定就是處女。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做小姐的時候懂得潔身自好,反而在跳出那個圈子之後,卻又出去偷人。你之前所有的堅持是為了什麼?為了最後把自己辛苦爭取來的幸福打碎,當一個更骯髒的婊子?」

  江玉用力搖頭:「不。不是那樣。」

  王濤冷冷地笑:「我知道,當然不是那樣。我比陳重更瞭解你,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以前你能堅決地守護自己最後的清白,因為你聰明,你瞭解處女膜真正的價值,你不是不賣,而是想賣個最好的價錢。現在你賣到了,你覺得自己已經成功。」

  彷彿被擊潰了所有的防禦,王濤的聲音變成鋒利的銳刃,剖開一層層外衣,把江玉變成赤裸。皮膚在顫慄,心臟一寸寸收緊。

  江玉說:「王濤,你聽我解釋。」

  卻無從開口辯白,什麼可以是背叛的理由?性難以滿足?那只能是蕩婦的理由。

  王濤說:「你不必解釋,我對你的任何解釋都不感興趣。」

  「那你今天來,是為了什麼?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吧,告訴我。」

  「只有一個原因。」王濤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我不想傷害到陳重。你知道嗎,陳重一直當我是他最好的兄弟,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和我分享。這些年,我覺得他比我的親兄弟對我還要親。」

  「那你就去告訴陳重真相。我不會怪你,因為你夠義氣。」

  江玉已經崩潰,事情到了這種程度,已經不是她能控制的,大錯已經釀成,她一個弱小女子,又怎能扭轉乾坤。一切都是瑩瑩的陰靈在作祟,瑩瑩根本不能容許任何女人留在陳重身邊,並得到陳重的愛。

  王濤冷冷地說:「我不是不想告訴陳重,我幾乎想了一夜,越想越狠不下心來。」

  江玉小心地窺視著王濤表情的變化,去揣測他的心意。為什麼他會狠不下心來?他在擔心自己的下場嗎?是不是因為他也喜歡自己?

  「我沒有擔心你的意思,請你不要自作多情。」

  他語氣裡的嘲弄幾乎讓江玉抓狂,這個混蛋一直在裝模作樣,他就像最可惡的一個嫖客,貓捉老鼠一樣的在戲耍一個無力掙扎的妓女。江玉狠狠地咬著牙,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破口大罵出來,就像最早去做小姐,遇到第一個犯賤的客人那樣。

  忽然有一道靈機在江玉心中閃過。

  王濤是嫖客嗎?如果他真是個嫖客,那麼就沒有什麼好怕的,兩年的小姐生涯,江玉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和那些骯髒的嫖客們遊戲。江玉閉上了嘴,只有少說話才會少犯錯,只有不說話,才能聽清楚別人真正的意圖,這些道理她很早就已經明白。

  「瑩瑩遇害後,我一直擔心陳重會承受不住那突如其來的打擊。每天陪在他身邊,看不見他笑,聽不到他開口說一句話,甚至沒見他流過一滴眼淚。直到有一天,陳重對我說,去找玉兒,只有找到她,我才可能撐得下去。」

  江玉認真地去聽,認真地注視著王濤的眼睛。

  「我並不理解陳重對你的感情,但是他說有用,我當然會去幫他找,去你住的地方翻出了你的照片,問過很多人,找過很多地方,最後打聽出你去了北京。」

  王濤自嘲地笑了一下:「北京那麼大,只有這樣一條渺茫的信息,我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找下去,可是陳重就憑北京兩個字,去了一段時間之後,居然把你帶了回來,我都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你呢,你相信奇跡嗎?」

  江玉說:「我也不敢相信,他真的會去找我,並且能夠找到。」

  王濤說:「你回來之後陳重恢復了生氣,我雖然不明白你身上有什麼樣一種神奇的力量,但是我很感謝老天,在失去瑩瑩之後,還可以給陳重另外一個讓他重新拾起生趣的女人。看見陳重又會笑,又生機盎然的生活,我也越來越尊重你。」

  江玉心中一片憂傷。

  不遠處的花瓶裡,插著一把美麗的花束。那些花都是江玉用心挑選過的,那些不同顏色的嬌艷,一片片,一朵朵,一瓣瓣,一重重疊在一起。陽光透過窗戶,抖動那些美麗的花瓣,一絲純雅清麗的芳香,似乎也無聲地綻放開來。

  那味道讓人想哭,江玉要用很大的力氣,才可以忍住。

  「我們說到了關鍵的地方,現在。現在已經不是我能控制的局面,如果我對陳重說起你背著他偷人的事實,他一定會發瘋,這種打擊我相信對他來說,比瑩瑩突然遇害還要難以接受,雖然同樣是打擊,但一種是意外,一種卻是背棄,你知道自己屬於哪一種。」

  江玉張了張嘴,卻無力從嘴裡吐出一個字。

  「現在我該怎麼辦?告訴陳重肯定是對他深深地傷害,不告訴他卻是欺騙。」王濤惡狠狠地罵:「你怎麼不早點去死?也許我會像悼念瑩瑩那樣,為你的離去深深悲傷,在你遺像前獻花,為你焚香祈福。我會懷念你,把你當成生命中很珍貴的朋友。」

  心中一陣冰涼。江玉默默無語,可以去死嗎?如果死可以終結一切恥辱,那麼她會願意。

  「王濤,如果我現在去死,是不是算對得起陳重?」

  「放屁。」王濤不客氣地罵道。

  「那你究竟想讓我怎麼樣?」

  「我讓你怎麼樣?我憑什麼?而是你自己想怎麼樣才對。」

  江玉說:「我還有選擇的機會嗎?死都不可以了,我還能怎麼樣。」

  王濤的語氣很不耐煩:「就知道你們女人,做錯事之前都以為自己是天底下只有自己是最聰明的,一旦醜事暴露,卻只會想著尋死覓活。你想沒想過怎樣去彌補?」

  江玉說:「我想,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王濤說:「那好,我告訴你。現在無論你怎麼做,都已經對不起陳重,死解決不了問題。」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只有一個辦法,在你離開陳重之前,讓你在他心裡變得不再重要,讓他不再愛你。那樣你所有的錯誤,他都不會再放在心上,也不會因此而難過了。」

  江玉默默無語。

  王濤說:「你知道,我多少還算瞭解陳重,我會盡量留意一些他可能會喜歡的女孩,並且製造機會讓他們能培養出感情,這應該不困難。而在那之前,你最好配合我,陳重越不喜歡什麼,你就越要去做,讓他變得討厭你。」

  王濤沉吟了一下:「比如他喜歡乾淨,你就盡量減少自己洗澡的次數,同時把家裡弄得髒亂;他喜歡你苗條,你就拚命吃零食,讓自己肥胖如豬;大手大腳花錢,買回來的卻是他最討厭的東西;他想看書,你拉著他去逛街,他想睡覺,你拚命和他說話,他躲出去,你不停地打電話騷擾他,追著他滿世界找,讓他無論做什麼事都不能專心……等等這些。」

  江玉呆呆地望著王濤,眼前這個人還算是人嗎?這就是他最好的辦法?

  江玉說:「王濤,還是讓我去死好了,謝謝你!」

  王濤冷冷地笑:「如果你這些都做不到,卻告訴我你願意去死,我一點都不相信。死才是人最大的恐懼,一個人有死的勇氣,還有什麼事情不敢去做?」

  江玉說:「那也許因為你是男人,所以你才會這麼想。我是個女人,我告訴你,女人除了怕死,更加怕醜,怕失去真愛,怕人生再也沒有希望。」

  王濤收起了光盤,放進隨手的黑色皮包裡。然後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江玉。

  他說:「我想錯了,你並不愛陳重,隨便你吧,尋死覓活都是你的事情了。我去看能不能勸陳重先喜歡上別的女孩。放心,在那之前我不會告訴他任何事,我必須保證他離開你之後,還有別的女孩能讓他快樂起來,就像瑩瑩死後,你所起的作用。」

  江玉望著王濤,他似乎真的很愛陳重,這樣用心的在呵護著。

  可是,眼前的這一切是真相嗎?王濤大義凜然的表情,會不會也是一種面具呢?人都有面具,不同的時候戴著不同的面具見人,王濤肯定也有他的面具,那麼他這副面具的後面,藏著什麼真相?

  「王濤!」

  王濤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江玉:「你還想說什麼?」

  他的眼睛裡有清晰的傷感,一種悲天憫人的傷感。江玉追過去,在距離王濤很近的地方,慢慢跪了下去,她抬頭望著他,滿臉淚水縱橫:「王濤,求求你。」

  王濤淡淡地問:「你求我什麼?趁還有時間,不如去四處求神拜佛。」

  江玉說:「我只求你,求你原諒我,給我一個機會。我愛陳重,相信我。但是正因為愛,我才會害怕失去他,那真的比讓我去死都要痛苦。我保證,如果你這樣走出去,我肯定會馬上去死。」

  王濤說:「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江玉拉著王濤的褲腳:「你並不想讓我死,對不對?如果你肯,你就不會先來找我了。告訴我,你想要我怎麼樣?我保證,你要我怎麼樣都可以。」

  王濤低著頭,冷冷地望著江玉。

  江玉的手抓上了王濤的腳,又抓上他小腿的肌肉。她悲傷地仰著頭,藉著王濤身體的力量,一點點拖動自己的膝蓋,一寸寸接近他。

  王濤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說:「你這樣,就像是個妓女。」

  江玉沒有說話,更近的把自己貼過去,胸膛觸上他的雙腿。

  王濤冷冷地笑:「你不是說,就算你做小姐的時候,我都沒有嫖你資格?」

  江玉把臉貼上他的小腹,她不再望著他,只是用力把他抱緊:「你當然有資格。你已經有資格了,當你拿到那些光盤,就有了隨時侵犯我的資格。我已經說過,現在你要我怎樣都可以。」

  王濤猛地推開了江玉:「我也對你說過,我一向看不起妓女。」

  江玉被推得側身仰倒在地上,薄薄地夏衫縮上去,露出雪白的腰,和美麗的肚臍;短裙翻了起來,裙底的內褲是輕薄蕾絲,把江玉凸現的陰部裹出兩片朦朧的花瓣,她用力並緊大腿,花瓣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江玉沒有掙扎著起來,也沒有用拉扯衣襟把暴露遮起,她側臥在地板上,盡量把雙腿伸得筆直。「王濤,我不僅是個妓女,我還是陳重的老婆。」

  王濤冷笑了一聲:「玉兒,你覺得這樣對我有用嗎?」

  「也許以前沒用,但是現在也許有用。情況不同了,你可以完全主宰我,不是嗎?」江玉慢慢支起身子,她盡量放慢了一切動作,伸長的雙腿,一寸一寸縮回臀下。她的身體慢慢扭成一種妖異的曲線,那是最近煉習瑜伽的最佳效果。

  王濤冷冷地笑,冷冷地望著江玉。

  江玉已經十分肯定,那只不過是他的面具。江玉輕聲沖王濤叫:「把我拉起來,地板上很涼。你不會連拉我一把都不敢吧?你是不是個男人?」

  王濤的手伸過來,抓住江玉高高抬起的手臂。他的發力那樣猛烈,幾乎一下子把江玉懸在空中,江玉輕呼一聲,胳膊緊緊盤住了王濤的脖子。

  她的胸頂在王濤的胸口,臉埋在他的頸窩裡。她的聲音嬌弱而無力:「王濤,別再把我推倒在地上。求求你。」

  王濤重重的喘著氣。江玉的身子越來越軟,幾乎要融化進他的骨頭裡。江玉感覺到他在膨脹,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本來是向外推,現在已經變成了狠狠地撕擰捏揉。肌肉被抓得巨痛,江玉的腰肢卻變得更軟。

  她的舌尖夠上他的耳垂:「你可以在陳重的床上和我做愛。而且,以後你任何時候想要,只要陳重不在家,我都可以答應你。那樣你就不是在玩一個小姐,而是永遠都在玩陳重的老婆。」

  王濤的陽具漲到了最大,隔著衣服,江玉已經感覺到它頂在自己小腹上的力量,女人是可以征服男人的,只要她掌握足夠的技巧。

  她的一隻手掌貼著王濤的身體滑下去,輕輕抓住他勃起的陽具揉捏。

  王濤卻突然用力推開江玉:「夠了,我從來不是英雄,所以美人計對我無效。有的是女人等著我去睡,何況你在我眼裡,並不是最漂亮的那個。」

  江玉嫵媚地笑:「那,為什麼你反應那麼強烈?」

  「哈!」王濤笑了一聲。「我他媽是個男人,是個男人被女人調戲,雞巴就會硬起來,這有什麼奇怪的。現在老子要出去找個漂亮小姑娘爽一下,再見了玉兒,你真是個他媽的婊子。」

  「等一下王濤。」

  江玉搶上去,攔在了門口,她劇烈地顫抖著,混身已經全無一絲力氣。她絕望地望著王濤的眼睛:「你罵得對,我是個婊子。但是你不給我希望,我連做婊子的力氣都沒有了。你信不信我會去死,立刻就去死?」

  王濤臉上掛著嘲弄的表情:「我保證,並不會覺得有什麼難過,不是我殺了你。」

  江玉說:「我沒要求你會難過,我只想求你能高抬貴手,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犧牲一切,換取唯一的一次機會,為什麼你那麼殘忍,都要冷冷地拒絕?你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一個男人?」

  王濤說:「對不起,兩種我都不是。行不行?」

  江玉閃開了身子:「那好,你走吧,算我瞎了眼。」

  她不再理會王濤,飛快地衝進廚房,從櫥櫃裡取出一把鋒利的刀子。刀鋒冰冷,那是結婚的第一天,王濤給陳重送來的刀具中的一把,江玉也留了一把在放廚房裡,因為它看上去很適合切開一些比較堅韌的肉。

  死亡才是人生的終點,江玉覺得自己已經無路可走。她絕望地傾聽著外面的動靜,只要聽見王濤跨出房門,她就準備用刀子切開自己的動脈。

  世界似乎靜寂了很久,淚水瘋狂衝刷著江玉的面孔,心裡對這個世界充滿了怨恨。恨瑩瑩,恨小風,也恨王濤。最恨的卻是自己,怎麼會那麼糊塗啊,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推上了絕路。

  王濤的腳步聲響起,卻是走向廚房。他站在廚房的門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江玉。

  江玉握緊了刀子,衝他大聲叫:「你為什麼不走?」

  王濤說:「我想看看你是否真的會自殺,如果你已經割破了血管,我準備打電話報警,順便幫你叫救護車。我畢竟是個人,同時還是個警察,不可能拿別人的生命當成玩笑。」

  「你想讓我感激你嗎?」江玉冷冷地說:「對不起,這樣我只會更恨你,你滾。」

  「嗯,你還是這個樣子比較可愛。我說過,我討厭你裝成妓女的那副嘴臉。」

  王濤忽然淡淡地笑起來:「你不是說想要一次機會?那我現在就給你一個。我現在離開這裡,十分鐘後會再回來,如果沒人開門,我就打電話,報警,叫救護車,做我應該做的所有的事情,你明白嗎?」

  江玉問:「如果我仍然沒死,並給你開門呢?」

  王濤說:「那就說明你有一次機會可以勾引我,去和你一起欺騙陳重。」

  江玉立刻把刀子放了下來。

  她望著王濤的眼睛:「不用等十分鐘,我現在就給你開門。」

  王濤笑了起來:「我希望你的演技,可以像你自己想像中的那樣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