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 第04章 大壞蛋

  剛進公司,就看見王濤恬著臉跟我的員工套近乎,不知道用一套什麼樣的花言巧語,正把那個公司負責接待的小姑娘哄得眉開眼笑。一眼看見我,小姑娘飛快地叫了聲:「陳總好。」表情一瞬間變得緊張起來,一付拘謹得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樣子。

  王濤哈哈笑了起來:「唉喲,見了陳總怎麼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告訴你別怕他,有什麼事情,哥哥幫你頂著。」

  我也有些奇怪,我真的那麼讓人覺得可怕嗎?招呼王濤進我的辦公室坐下。

  「怎麼沒先打個電話?不是來找我的吧,是不是惦記上我這裡哪個小姑娘了?」很多年的朋友了,跟王濤沒有什麼好客套的。

  王濤說:「我是越來越羨慕你了,真他媽皇帝般的享受呀,身邊美女如雲,個個小丫環一樣侍候著。當初我還奇怪,你小子那麼得天獨厚的條件,怎麼不願意混仕途,現在總算琢磨出點味道來了。」

  我自嘲地對王濤說:「沒用啊,都是能看不能吃的。面試的時候,一門心思瞅著哪個漂亮錄用哪個,真的招進公司了,多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誰讓自己是老總呢?害怕一旦吃了窩邊草,日後飯都吃不飽了。」

  王濤說:「我總感覺退伍之後你像變了個人似的。陳總,沒叫錯名字,你丫還就是當老總的料。」

  我笑笑:「當兵時我們多年輕呀,還都是毛孩子吧?喝點什麼?我這只有咖啡和茶。」

  王濤說:「什麼都不喝,跟你說個正事。最近市裡劃出了一片地做開發區,市局也要在那裡新成立一個開發區派出所,想托你家老爺子給我們頭打個招呼,把我弄那去,你看怎麼樣?」

  我思考了一下:「你小子眼光不錯,去開發區比呆在市局機關出息多了。」

  王濤說:「那就拜託你,事成了,我請你和瑩瑩吃大餐。」

  「別一根繩上吊死,盡量多疏通些渠道。」我沖王濤比劃了一個手勢:「最關鍵的是這個。」

  王濤說:「早準備好了,老爺子打過招呼,我就給我們頭送過去。」

  我說:「做就一定要做成,錢不夠用隨時到我這拿,別讓其他人看笑話。」

  王濤嘿嘿笑了起來:「明白。」

  送走王濤,半躺在沙發上望了天花板很久,拿起電話叫剛才招待王濤的小姑娘進來。

  隔著面積巨大的辦公桌,眼前這個叫「童貞」的女孩表情看上去那樣拘謹。

  她有點緊張地向我解釋:「我名字裡的『真』字,是真假的真,不是貞潔的貞。」

  我「嗯」了一聲:「你的父母真的很會起名字。美麗動人,讓人聽過一次就會記住。」

  童真低著頭,猜不透我忽然叫她進來的意思。

  我說:「你好像很怕我。」

  童真說:「不是,我只是……很尊敬您。」

  尊敬,另一種意義的怕。

  我問她:「剛才我見到你和我的朋友聊得很開心,你們在聊些什麼?」

  童真說:「那位王先生要我打開您的辦公室,讓他在裡面等您,我告訴他不經過您的同意,我不敢讓任何人隨便進去。他拿出警官證給我看,說他是來抓您的……」

  我有些奇怪:「我看見你當時在笑,為什麼有人來抓我,讓你那樣開心?」

  童真慌忙說:「您誤會了陳總。我才不相信會有人來抓您呢,他根本就是開玩笑的。是聽他說起和您是多年的戰友,並且是喝過血酒的結拜兄弟,還說在部隊時每次你們兩個打架,他都把您打得鼻青臉腫……」

  我「哦」了一聲:「原來聽見我被別人打得鼻青臉腫,你就笑了起來。」

  童真說:「不是不是,就是覺得他吹牛吹得太厲害了,一點都不信才覺得好笑。平時根本沒機會聽到有人這樣講起您,第一次聽見感覺很新奇。」

  童真低著頭說:「對不起陳總,以後我會注意,在公司不亂和別人說笑。」

  我笑了起來:「別別別,剛才看見你眉飛色舞的樣子,我就想,如果公司裡的員工在我面前也這樣興高采烈的,我一定會覺得很開心。其實我也想和員工們拉近點距離,把公司營造成一種大家庭的氛圍。我就是不明白,大家的薪水福利越來越高,反而好像離我越來越遠了。就連公司剛創辦時那些老員工,現在和我說話也變得客客氣氣的。」

  我問童真:「為什麼會這樣?你站在員工的立場,能不能告訴我點什麼?」

  童真說:「或許是因為薪水越高,大家越緊張這份工作,才變得越小心翼翼吧。比如我來說,即使回到自己家裡,家裡人都經常提醒我,在公司要少說話多做事,安安分分做人。」

  我有些發呆,手指無意識的在沙發的扶手上一遍一遍彈動。敬,而遠之?真相就是這個樣子的嗎?你對別人越好,別人就會離你越遠?

  上衣口袋裡面,裝著偷偷恢復好的文檔拷貝,這份拷貝裡的真相,又會是些什麼?細細小小的一隻U盤,感覺卻像裝著一塊巨大的石頭,重重的壓在胸口。

  來公司之前,我又一次翻看了過去和瑩瑩在一起時的無數舊照片,想起某一天,瑩瑩偷偷對我說:班上某某男生新寫了一封情書給她。

  她咯咯地笑,一次次威脅我:小心啊,如果你對我不好的話,我就會被別人哄跑了。那一封封情書,一篇篇生澀稚嫩的情話,瑩瑩無一例外的交給我閱讀。

  每次從瑩瑩手中接過一封封情書的時候,我都會開心地微笑起來,覺得瑩瑩很動人。

  一切真的是在慢慢改變吧。就連王濤這樣一個流氓,很快也要去守護一方平安了。那麼今天的瑩瑩把某些心情加密封存,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心中有種傷逝般的無助:可是瑩瑩,我真的好想念你舊時的模樣啊。不知道發呆了多久,抬眼看見童真有些驚愕地望著我。

  童真不安地問:「陳總,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

  我恍過神來:「哦,我正考慮員工薪水的問題,這個月起,薪水逐人下調,第一個就先從你身上開始,你看可不可以?」

  童真張大了嘴巴:「啊?!」

  我哈哈大笑:「不然就由你負責想出新的提議,怎麼才能讓我和大家的距離拉近點。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想好了隨時找我談,如果到時間拿不出好提議給我,我就真要減你的薪水了。」

  童真起身告辭。我對她說:「小心我那個朋友,他可是個危險人物。別相信什麼警官證,有些警察背地裡比流氓還齷齪。」

  童真的臉紅紅的,逃一般的離開了我的辦公室。

  剛才王濤走的時候,我看見他故意從童真身邊經過,飛快地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這一會從背後望著童真翹翹的小屁股,心裡一陣羨慕王濤。

  我不知道偷偷想摸這小屁股多少次了,他小子隨隨便便就摸了上去。

  也許過不了多久,這個童真就會在王濤的身下失去自己的童「貞」了吧?如果她還有「童貞」的話。

  哎,我這樣的老總當的真他媽的虧。一轉眼,心情已經慢慢的再次繃緊,我的手,不知不覺又插進上衣的口袋。

  人總是想盡可能的最靠近真相,這一刻,昨晚令瑩瑩驚惶著痛哭,深怕我一窺的真相,就近在我用手指就可以碰觸到的地方。

  我發誓:此刻世界上再沒有什麼東西更讓我關心,就算剛才那個童真現在脫光了躺在我面前,都不會比我指尖碰觸的這隻小小U盤更具有誘惑力。

  我鎖緊房門,吩咐員工在我從屋裡走出來之前,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我。

  「執子之手」

  當這四個字由指尖敲入屏幕,敲下回車鍵的一瞬,我心裡竟然一痛。眼前晃動的依稀是昨夜瑩瑩淚流滿面的那張臉,文檔打開了半天,竟然一個字都沒讀進去。

  當我靜下來,開始閱讀的時候,我驚呆了。映入眼簾的,怎麼會是這樣……一段話?

  老公:

  我知道你一定會恢復這個你親手刪掉的文檔。可是你一定想不到,在你把它恢復之前,我已經先把它恢復了一次。

  我趕在你之前從家裡出去,也是想給你一個備份的時間。你的老婆瑩瑩,是不是很瞭解你?

  你一定很想知道這裡面都記載了些什麼,昨晚我一定把你嚇壞了。也正是這個原因,我肯定你會偷偷地恢復它。可是,我想請求你,在我同意你閱讀之前,你還是克制一下你的好奇心,先把它鎖進一個你認為絕對安全的地方,等以後再慢慢讀它。

  現在千萬別看啊,老公!我好想親口對你講好多事情啊。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看不看在你,但是講不講在我,你看過之後,我就不會再親口對你講述了。

  現在我是一隻待宰的羔羊,已經對你卸下了所有的防備,你願意一口就吃下去,還是願意細細品味自己的獵物,由你決定。

  我會知道你是不是已經看過了,別忘了我可是有特異功能的。還有好多話想說哦,可惜沒有太多時間,我知道你很快就要從衛生間裡走出來了。

  親情提示:文檔裡面的內容,也許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就算是你想的那樣,我還不願意呢,那樣我多吃虧啊。

  所以如果你現在就看下去的話,相信你一定會失望。但如果你能堅持住不看,由事件當事人親口為你講述的話,就會變得生動很多,同時還會有額外的驚喜。

  也許這些額外的驚喜,才是你想像中的那些呢!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麼?

  上午我做完頭髮,回我媽那裡吃飯,不給你打電話了,你自己過來吧。別再往下看了,我真的是為你好哦,快點過來,會有驚喜等著你。現在就過來吧,快!

  瑩瑩

  x月x日7:30

  落款的日期就是今天,原來會恢復已刪除文檔的,不只是我一個人。這段文字,我反反覆覆看了無數遍,終於被瑩瑩說服了,她的理由是那樣充分。我迅速收拾好東西,衝出公司往瑩瑩家趕。會有驚喜?一路上,我把車開得飛快,不住地想:如果娘倆一起脫光了在床上等我,就真他媽的太驚喜了。

  到了瑩瑩家,第一個映入眼中的是瑩瑩的得意的笑臉,才發現自己已經上當了,我電話不打一個就這麼著急的趕來,不就等於告訴瑩瑩我偷偷恢復了那份文檔嗎?

  瑩瑩笑著問我:「想不想我?」

  我苦苦一笑:「想,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想過。」

  瑩瑩說:「小姨今天過來吃飯,等下放學時間到了,你去把芸芸接過來吧。」

  我靠近瑩瑩:「我很聽話,有什麼驚喜獎勵我?」

  瑩瑩說:「你看著我的眼睛,10秒鐘之內不許眨眼和轉移視線。」

  這是瑩瑩測試我是否撒謊的古老伎倆,使用歷史可以追溯到她14歲那年。

  我把目光望向瑩瑩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望了有半分鐘,然後說:「可以了吧,告訴我,是什麼驚喜?」

  瑩瑩開心地笑了起來,撲過來親了我一口:「測試通過,獎勵你一個。」

  老實說,我覺得這種方法用來耍耍小孩子還差不多,根本不相信它能測試出一個心智成熟的人是否在說謊。

  奇怪的是,每次瑩瑩用這個方法考驗我,她最後得出的結論總是正確的。

  我曾經問瑩瑩:「有沒有讀錯別人目光的時候?」

  瑩瑩說:「我永遠不去讀別人的目光,只讀你一個人的,如果有一天,我讀不懂你的目光,不是你不再愛我,就是我不再愛你了。」

  現在測試已經通過,可是獎品在哪呢?我小聲問:「可以告訴我了吧?準備了什麼驚喜給我?」

  瑩瑩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我:「你好貪心哦,小姨來吃飯,還不夠驚喜?」

  我不甘心地說:「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瑩瑩說:「得了吧,我要去廚房幫媽幹活了。哎,那個會裝傻的人,沒事的話,出去買兩瓶紅酒,注意時間,別耽誤接芸芸放學。」

  我愣在原地,心思亂七八糟轉了一圈又一圈。瑩瑩的話裡面,暗藏了一種什麼樣的玄機?我真的弄不明白了,現在我和瑩瑩兩個人,究竟誰才是小孩子!

  如果我沒有領會錯的話,那麼瑩瑩距離我的真相,還有多遠?之後一直有些昏昏噩噩的。

  中午吃飯時,簡直食之無味,席間有幾次走神,被瑩瑩大叫了幾聲才回過神來。

  一直被我恭維比梅姨年輕比瑩瑩成熟,綜合了她倆的美於一身的小姨奇怪地看著我:「陳重今天怎麼了?心思不在吃飯上啊!」

  我慌亂的吃飯:「哦,沒什麼。」

  梅姨淡淡地說:「吃飯的時候別想太多其他的事情,對身體不好。」

  瑩瑩咯咯笑了起來:「四個美女在這裡陪他,他的心思當然不在吃飯上了,我說的對不對啊,陳重?」

  我正端起一杯酒,一下子被嗆在喉嚨裡。

  梅姨有些慍怒:「瑩瑩!」

  倒是小姨沒有什麼:「這丫頭總長不大似的,陳重,我看你倆是時間要個孩子了。」

  只有芸芸乖巧的坐在飯桌前,聚精會神的吃飯,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瑩瑩把話題轉到芸芸身上:「小姨,我知道你偏心眼,你說我長不大,不就是想誇芸芸妹妹嗎?越來越像個大姑娘,也越來越漂亮了。」

  芸芸的小臉一下子憋得通紅:「瑩瑩姐笑話我,我,我才不漂亮呢。」

  瑩瑩笑著說:「漂不漂亮,男的說了才算。陳重,這裡就你一個男的,你說說看我們四個誰最漂亮?」

  梅姨加重了語氣:「瑩瑩,注意點場合。」

  瑩瑩說:「怎麼了,媽?這可是我自己家,又只有我們一家人,我跟陳重打打情罵罵俏有什麼關係?」

  小姨在一旁笑了起來:「瑩瑩就想讓陳重誇一聲她最漂亮,陳重,你就誇她幾句。」

  我一邊咳嗽一邊放下酒杯,拿起紙巾擦拭自己的嘴角,發現掌心裡已經積滿了汗水。

  吃過飯,我開車送芸芸去學校。

  把車停在距離學校不遠的一條僻靜點的路上。

  我問芸芸:「你姐有沒有問過你什麼?」

  芸芸說:「前些天,姐問過我喜不喜歡你,我說喜歡。這有什麼?你那麼疼我,我說喜歡你,不應該嗎?」

  「還問了什麼?」

  「還問我,如果你是個壞人我會不會恨你。我說,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永遠不會恨。就這些,其它的,就是問了一些我家裡的事。」

  我心情有些煩躁,打開車窗大口抽煙。

  芸芸說:「哥,你放心啦,我不會和姐亂說的。姐是不是問了你什麼?」

  「我總感覺你姐今天怪怪的。」

  「大壞蛋,做賊心虛。姐就那樣,如果真的給她發現,不拿刀殺了你才怪,還有心情跟你說笑。」芸芸的臉,微微羞紅了起來:「哥,我是不是很壞?」

  我歎了口氣:「是我壞,不該欺負你。」

  芸芸說:「你沒有欺負我,我一點都不怪你。如果你不是我姐夫,我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你,你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

  又一個傻丫頭。

  我說:「芸芸,以後我不會欺負你了,以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拿你當親妹妹疼一輩子,好嗎?」

  芸芸慌亂地望著我,眼淚忽然吧嗒吧嗒地掉下來,打濕了胸前校服上的蝴蝶結。我狠狠地把煙頭拋了出去,把芸芸摟在懷裡,親吻她的臉頰,心裡一陣難過。

  不知不覺中手掌中握到了一團柔嫩,青澀的一小團,還是最近這半年才悄悄隆起的這點光景。

  記得我上次親吻它的時候,芸芸的小腿繃得筆直,身體一陣一陣地抖動,喉嚨裡吟哦出來的聲音讓外人聽到,一定認為芸芸是生病了。

  手不再由大腦控制,另一隻手一下子撩開了芸芸校裙的下擺,飛快地鑽了進去。芸芸的小嘴又一次被我捉住,細嫩的舌頭被我緊緊咬在嘴裡不捨得鬆開。

  芸芸掙扎了一下,嗚嗚地說:「哥,輕一點,疼。」

  我驚醒過來,迅速放開她,小心地四周望了一圈,還好沒什麼行人。

  我痛苦地說:「對不起,芸芸,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哥再也不碰你了。」

  芸芸嗚嗚地哭起來,推開車門跑了出去。我不敢再望她的背影,低下頭用力閉上眼睛,可是她肩頭瞬間抽搐著的憂傷,一下子深深地定格在眼前的黑暗裡。

  「大壞蛋……」已經不知道聽多少人這樣叫過我,每次聽見都有些洋洋得意。

  這一刻,想起剛才芸芸口中的那聲「大壞蛋」忽然無比痛恨自己。我真是個地地道道的大壞蛋。

  頭重重地砸在方向盤上,猛地響起一聲鳴笛。我茫然著把頭抬起來,不知道該何去何從。